群臣议论纷纷,各说各有理。
纪皇后的剑法着实高超,只是略懂剑术的楼璟应付起来颇为吃力,不过好在他有内家功夫,身形灵活,滑如泥鳅,纪酌也讨不到分毫的便宜。
赤霄宝剑削铁如泥,自然比楼璟手中的剑要锋利许多,但每一次与之相撞,竟丝毫不会被压下去,纪酌不由暗自惊讶,这般情形,定然是使剑之人劲力在他之上。近二十年不曾遇到劲敌的皇后顿时来了兴致,不再是点到即止的比划,开始真正地比拼起来。
嫔妃按时到凤仪宫请安,总管太监前来通禀,见两人还是打得难分难解,只得去回众位贵人,今日免了请安。
“哐当”两刃相撞,楼璟猛然向后仰身,赤霄在剑身上划出点点火花,反手将赤霄压下去试图脱身,却不料赤霄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回杀过来。楼璟抬腿,一脚踢向纪酌持剑的手腕,在那人闪身回援去砍他的小腿时骤然收势,旋身而起,脚尖轻点赤霄剑身,跃上半空,抬手朝皇后的头上劈去。
纪酌一惊,迅速侧身,用上十成力道从侧面劈向破空而来的宝剑。但闻“咔嚓”一声,到底赤霄宝剑更加锋利,楼璟手中的剑在劈到纪酌肩膀的瞬间断成了两截。
“儿臣失礼了。”楼璟收了短剑,单膝跪地道。
“哈哈哈哈,我已多年不曾这般酣畅地打过一场了”纪酌收剑入鞘,单手拉起太子妃,一双鹰目中满是畅快欣喜,“你虽剑艺平平,然身法委实灵活,可是习了内家功夫”
“瞒不过父后。”楼璟乖巧地笑道。
总管太监来禀报打发了宫妃们离去的事,“早朝已散了,皇上单独召了太子去御书房。”
纪酌放下擦汗的布巾,看了一眼身边的楼璟,见他显出几分关切之意,暗自点了点头,“濯玉随本宫去亭中喝杯茶。”
“是。”楼璟把断剑交给太监,亲自扶了皇后往花园里唯一的小亭中走去。
“此事,你当真不知吗”朝堂上没有争出个所以然来,淳德帝有几分烦躁,盯着跪在地上的萧承钧说道。
“儿臣先前管着清河赈灾的事,至于清河缘何决堤、清河县令又做了什么,委实不知。”萧承钧低着头,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帕子上的辣椒水立时将他的眼睛呛得通红。
“今日朝堂上的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淳德帝看着不停擦汗的太子,眼中的凌厉渐渐消去了不少。
“父皇,”萧承钧抬头,声音不复方才的清朗,“儿臣奉旨大婚,十日不曾临朝,没料想竟出了此等大事,累父皇日夜操劳,儿臣愧对父皇。”说完,俯身给淳德帝磕了个头。
淳德帝看着眼圈通红的太子,万万没料到,平日沉默自制的萧承钧竟然被逼得哭出来,心中不由得泛起几分愧疚。这般看来,太子确实没有别的招数了。或许,萧承钧当真不是个有心计的
“殿下对儿臣极好,儿臣便也想回报一二。”楼璟亲手给皇后斟了茶。
纪酌笑着接过太子妃的茶,“你今日这般讨好于我,说到底却是为了讨好太子么”
“儿臣这可不是讨好父后,”楼璟眼都不眨地就往下说,“儿臣自小便仰慕父后的英勇,如今得见,自然想要亲近。新婚次日父后告诫儿臣要待太子好,儿臣这也是奉父后的旨意行事。”
“哈哈哈”皇后忍俊不禁。
“那父后可否告知儿臣,殿下爱吃什么小食,好听什么曲子,可有乳名”楼璟凑近些,笑嘻嘻地低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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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有点发烧,脑袋晕晕的睡过去了,晚上神奇的好了,哈哈哈,让大家久等了
、第二十四章 真相
“太子儿时喜欢吃糖,时常会在身上带几颗,”纪酌笑着摇了摇头,倒真的跟楼璟说起了太子的喜好,“他最喜欢吃的是一种牛乳蜜糖。”
“牛乳蜜糖”楼璟眼前一亮,牛乳蜜糖是牛奶熬成糊,而后裹上蜜糖制成的,那么太子殿下身上的奶香味是不是偷偷吃糖吃出来的
“是啊,不过那都是他儿时的喜好了,”皇后眼中现出几分怀念,“那孩子这些年越发的寡言,我也不知他如今喜欢吃什么了。”
楼璟暗自记下,准备回去问问常恩。
“他不好丝竹,更不喜歌舞,至于乳名”纪皇后眼中显出几分犹豫,“幼时抱他过来的时候,曾听淑妃唤他元郎。”
清河决堤,损毁良田无数,数千百姓流离失所,从八月到现在,情况非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萧承钧跪在地上,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折子,藏在袖中的手渐渐握紧。他之前负责赈灾事宜,已然让户部调拨了银两。中原常年风调雨顺,青阳郡下有八个县,都还算得上富庶,只要新任郡守兢兢业业的,安置好清河县的百姓不成问题。
“数百难民围于青阳城外”
“难民冲入周围各县,打砸哄抢”
“青阳粮仓遇袭,难民哄抢,死伤八十七人”
大婚之前,萧承钧已将赈灾事宜处理了八成,若非有人故意捣乱,绝不会出这么大的岔子。
今日都奏报难民之苦,明日废太子的奏折就会接踵而至。
闭了闭眼,萧承钧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这样的朝堂,处在太子位上,纵然他有太祖太宗的文成武德,也救不了百姓之苦。
阖上手中的奏折,萧承钧缓缓伏地叩头,“儿臣十二岁随父皇临朝听政,日夜苦读不辍,然资质愚钝,于政事上始难有所建树,如今清河赈灾不利,实愧对父皇。儿臣”太子缓缓抬起头来,通红的眼中盈满了泪水,“但请父皇,废了儿臣太子之位,择贤另立。”
淳德帝一愣,万万没有料到太子会说出这番话来,“皇储废立,岂是儿戏你且回去,此事明日再议。”
萧承钧不再多言,叩首告退,心中泛起阵阵寒意,父皇若非早已打算好要废了他,绝不会是这般说法。
从御书房到东宫,有很长的一段要走,萧承钧挥退了车辇,自己慢慢地走回去。
长长的宫道上寂寥无人,偶有路过的侍卫、宫女,皆会停下来行礼,待太子过去方继续向前。人道宫墙万仞高,其实只有一丈三尺,萧承钧单手抚上厚厚的墙壁,看着飞鸟从高墙之上掠过。对于被困于其中的人来说,哪怕只有三寸高,也如万仞一般难以越过。
“午时快过了,殿下怎的还不回去”一双温暖的手忽然从后面伸过来,搂住了太子殿下的腰身。
楼璟从凤仪宫出来,听说太子还没回东宫,就想着来接他回去用饭,谁料就看到太子殿下自己扶着宫墙一步一步往前走,心中泛起一阵酸疼,自家太子夫君定然是在朝堂上受委屈了,连忙上去把人抱住。
萧承钧原本冷寂的心,因着这个暖暖的怀抱,忽而又泛起了暖意,“眼睛红着,怕人看到。”
“我看看。”楼璟把人扳过来,果然看到太子殿下一双美目都红红的,不仅眼睛里面红,眼圈也泛着一层粉色,好,好美,好想亲亲这般想着,楼璟也就这么做了。
微凉的薄唇贴到了有些发热的眼睛上,很是舒服,萧承钧在楼璟凑近时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就被他得逞了。连忙伸手把人推开,太子殿下左右看了看,幸而无人经过,跟在后面的安顺和乐闲,一个看天一个看地,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走吧,”萧承钧轻咳一声,拉着太子妃回东宫去,“你怎么还没回去”
楼璟任由太子拉着,拖着步子向后错了半步,盯着太子殿下微红的耳朵尖看,“父后拉着我练剑,因而耽搁了时辰。”
“你跟父后比剑了”萧承钧停住脚步,回头望着他上下看了看,“可伤着哪里了吗”
“那倒没有,”楼璟笑着扒住太子殿下的肩膀,“就是有些累了。”
萧承钧无奈地看着又挂到他身上的狗皮膏药,“安顺,去叫辇车来。”
朝堂上连着几日的风起云涌,终于在太子归朝这一天爆发了,午时过后,弹劾太子的折子如同雪花一样送进了御书房。
淳德帝看着手中的折子,忍不住叹气,“朕觉得有些对不住太子。”
太监总管怀忠原本站在柱子边打瞌睡,听得此言一个机灵清醒过来。
“怀忠,你说太子这些年做得如何”淳德帝把奏折扔到一边。
怀忠出了一身冷汗,这话要他怎么说呢但皇上问起了又不能不说,斟酌半晌,方道“朝堂上的事奴婢也不懂,只是奴婢瞧着,太子大婚这些日子,皇上比以前忙碌了许多。”
往常淳德帝不想批的那些请安折子,或是惯例报备的折子,都是扔给太子批阅的,淳德帝还待说什么,就听闻门外侍卫禀报,“皇上,右相求见。”
回到东宫,楼璟先拉着太子用清水洗了眼睛,“辣椒水熏久了对眼不好。”
“你这招倒着有用,”萧承钧微微地笑着,任由太子妃亲手给他擦干净脸上的水,“是不是儿时常用这招”
“哪能啊,”楼璟笑着,忍不住又在那泛红的眼角亲了一下,屋里没有人,太子殿下便没有阻止他,“若是让我爷爷看到我哭,定然会觉得有趣,让我站到院子中央换十种花样哭给他看。”
“哈哈,哭还能有花样呢”萧承钧忍不住笑出声来,想象不出天下间竟还有这种祖父。
“当然有,”楼璟笑着搂住太子殿下,“以后若是殿下欺负我,我就到太祖的牌位前,换二十种花样哭给萧家祖宗看。”
正说笑着,有人来报,说有个姓云的侍卫求见。
姓云的侍卫,只能是有东宫腰牌的云八了,两人对视一眼走了出去。
挥退了所有下人,之余那个身着东宫卫服饰的人上前行礼,“属下云十六,参见太子殿下,见过主人。”
云十六萧承钧忙让人起身,果真是被派去清河探查消息的云十六。
清河离京不远,骑快马一天一夜便可到达,云十六却花费了这么多天。
“清河境内有一股很强的势力在抓探查消息的人,属下打听消息时险些被他们抓住。”云十六说出了自己晚归的原因,清河县如今是铁桶一样,除却刑部前去调查的官员没有被为难,其余凡事在清河县打听这件事的,一时三刻就会被一群看似地痞流氓的人抓走。
萧承钧蹙眉,清河一案由沈连督办,有这些人手又敢这么办事的,便只有沈连了。右相害他自是有理由的,可沈连与他无冤无仇,缘何要替右相卖命
“清河县是否真的在修皇祠”萧承钧坐下来,沉声一条一条地问。
“确有人在修皇祠,”云十六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说了出来,“那里有重兵把守不许人靠近,属下夜间去探查,发现那里除却一堆木料,只有一个挖了很浅的地基,而且,清凉寺的扫地僧人说,那些木料是八月份才运过去的。”
楼璟闻言,眯了眯眼睛,这一切果真是有人故意陷害太子。
云十六接着往下说,清河县的诡谲之处还不止如此。
清河县如今已经人烟稀少,县城被大水淹没,不知何处冒出许多的地痞,赶着百姓往县城外去,还有人在路上抢他们的钱粮,导致哀鸿遍野,民不聊生。云十六混在难民中才躲过了那些地痞的追捕,于露宿在青阳城外的百姓中,打听到了一件惊人的事情。
“那清河县令从三月就开始征徭役,在清凉寺后山修了一座十分奢华的祠堂,”云十六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凝重,难民中有一个木匠负责给那祠堂雕刻牌位,因而知晓颇多,“那祠堂并不是什么宗祠,而是一座生祠。”
“什么”萧承钧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所谓生祠,就是里面所供奉的人还在人世,但因太过崇敬,就会修一个生祠,以祈上天保佑所供之人。这种生祠,自古以来也没几座,凡所供奉,无不是拯救天下危难的大忠大义之人。
“那里面供的是什么人”楼璟也皱起眉头,如今的淳德帝如此多疑,谁要是被供奉在生祠之中,无疑就是触了皇上的逆鳞。
“沈连”云十六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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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云涌
沈连这个人,别的没什么优点,就是收了好处就给办事。内侍省这些年买官卖官,四品以下的官员想要巴结他的不在少数,金银珠宝、美妾娈童,无所不用其极。清河县令这一招更绝,直接给修个生祠当祖宗供起来。
“难怪沈连这般拼命了。”楼璟嗤笑,这清河县令当真是不怕死,敢拿修堤钱来修生祠。
“你且回田庄歇着吧。”萧承钧赏了云十六,让他先回去,脸上的凝重并没有因得到了真相而减少分毫。
云十六看了楼璟一眼,见主人同意,这才接了赏赐,行礼告退。
“你去内室歇会儿吧,我去写个折子。”萧承钧起身,拍了拍太子妃的脑袋,转身往书房走去。
楼璟看着太子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右相陈世昌走进御书房,看了看淳德帝面前散乱的两摞奏折,眸光微闪,什么也没说,直接跪地道“皇上,泰山地震了”
“你说什么”淳德帝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怎么回事”
泰山,自古以来都是储君的象征,泰山动荡而国本不稳,这是一种极为不好的天象。
“并非大震,但山顶封禅台有损,紫宸鼎倾倒,连同天柱香一同跌下了封禅台。”陈世昌将袖中的奏折呈了上去。
泰山在上古时是帝王禅位的地方,后来被人们看做国之储君的象征,山顶的封禅台便是上古所留的祭天台,历朝历代都会精心修缮。紫宸鼎乃是昱朝太祖亲手所放,被当作香炉,安置天柱香。
“这”淳德帝眉头紧蹙,天降异象,究竟是何谕示呢
“皇上,此事非同小可,不如让钦天监的人算算,究竟是何谕示,也好早作安排。”右相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不错,怀忠,”淳德帝冷静下来,“去叫钦天监监正来,朕有话要问。”
钦天监监正不明所以地被皇上叫到了御书房,开口就问泰山为什么地震,吓得那监正一哆嗦,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钦天监平日里也就推算个黄历节气,给皇家算个良辰吉时,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天降异象,因为天象往往与人事相连,说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泰山地震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钦天监监正更明白了。你可以说这是因为太子无道,天降异象警醒世人;也可以说是因为皇上意图废太子,导致天怒人怨而泰山崩塌
“这臣骤然听闻,此时没有器具,无法推演”监正俯身把头贴在地上,额头的汗水立时沾湿了地毯。这些天朝中风起云涌,钦天监一直置身事外,没料到这么快就被牵连其中。
“那要何时才能推演出”淳德帝不耐道。
“臣臣需夜观星象,最快也要明日。”监正不敢抬头,尽量把时间往后推,好回去想办法。
“你去吧,明日早朝,定要算出来。”淳德帝摆了摆手,颇有些心神不宁。
“是。”钦天监监正忙叩首谢恩,出了御书房便逃也似的往钦天监而去。
右相陈世昌用余光瞥了一眼监正告退的身影,掩藏在长须中的唇角微微勾起,垂下双目,躬身告退。
萧承钧独自坐在书房里,提笔沾墨,却久久不能落笔。
桌上还放着楼璟送的玉笔洗,粉白的玉荷花亭亭而立,片片花瓣薄如蝉翼,晶莹剔透,美不胜收。水中玉最是润泽雅致,宛如楼璟那张昳丽的俊颜,美不胜收。
太子殿下闭了闭眼,在桌下的暗格里捧出一个甜白瓷小罐,从里面拿出了一颗乳白色的小糖块,缓缓放进了口中。
“殿下自小就喜欢那种糖,”东宫的太监总管常恩,听太子妃问起牛乳蜜糖的事,脸上那得体的笑容立时真实了几分,“奴婢以前给太子殿下随身带了个小糖袋子,里面装了窝丝糖和牛乳蜜糖,殿下每次都是先把牛乳糖吃完的。不过皇后娘娘不让多吃,殿下一个月也只能得那一袋子。”
楼璟闻言,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他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萧承钧,太子殿下就给了他一个窝丝糖,这般说来,小时候的太子殿下已经对他很大方了。
“启禀太子妃,宫外有人前来禀报,说平江候夫人与征南将军已到了城外了。”乐闲快步走了过来,满脸喜色道。
“当真”楼璟立时站了起来,平江候夫人自然就是大舅母,征南将军则是二舅的封号,从他给大舅写信到现在还不足一个月,他们竟从岭南赶了过来,实在是莫大的惊喜。这般想来,便有些坐不住了,转身去书房寻自家太子夫君。
萧承钧缓缓合上奏章,眸色深沉地望着桌上的玉笔洗,就见自家太子妃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面色平静地将手里的折子夹进了桌上的书中,“怎的这般高兴”
“大舅母与二舅已到了城外了,”楼璟笑着挽了太子殿下的胳膊,“殿下可要与我一同去看看”知他今日心情不好,便想趁这个机会带他出去走走。
“也好。”萧承钧微微颔首,太子妃嫁进东宫,原本就该有外家的人前来,只因这次大婚太过仓促,平江候府的人紧赶慢赶也赶不上婚礼,这时节赶过来,于情于理他都该去看看。左右在宫中什么也做不得,不如去见见自家太子妃心心念念的舅舅、舅母。
两人换了衣服,又让常恩备了礼物,待出得宫门,见到有小厮守在门外,言说平江候夫人与将军已经到了平江候在京中的宅邸。夫人知道楼璟肯定会立时出来寻他们,便使了小厮来宫门前守着。
昱朝的公侯世家,不论镇守何处,在京中都有太祖赐下的祖宅。平江候的宅子也在落棠坊里,尽管久不居京城,这边的宅子仍是有人看守的,不曾有任何的荒废。
平江候夫人端坐在正堂上位,与这宅子里的管家商量着这些日子在京中的事宜安排,而二舅徐彻,则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拿着布巾缓缓擦拭手中的银枪。
平江候徐家,家传的乃是枪法,当年年仅二十四岁的徐彻,一杆银枪杀得南蛮闻风丧胆,先帝龙颜大悦,特封了征南将军。
“二叔啊,若是一会儿安国公前来,你可莫冲动。”平江候夫人交代好了管家,看向眼含怒火的徐彻,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府中的下人与朱雀堂一直有来往,他们方才刚进了宅门,徐彻就抓住管家问了安国公府的事,待听完了楼璟被嫁出去的过程,提着枪就要往安国公府去,平江候夫人和管家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人拦下来。
徐彻哼了一声,刚要说什么,抬头看到一个人影快速往这里跑,立时站了起来,“小璟”
楼璟拉着太子殿下,止了通报的小厮,直接奔进了大堂。
“濯玉”平江候夫人闻声也站起身来。
“舅母,二舅”见到多年未见的亲人,楼璟忍不住扑了上去。
二舅一把接住了扑过来的外甥,狠狠揉了揉他的脑袋,“臭小子,几年不见就长这么高了”
楼璟笑着在舅舅怀里扭了扭,避开那只大手的蹂躏,探出脑袋去看平江候夫人,“舅母,二舅又欺负我”
平江候夫人原本端肃的脸,此刻也露出了笑意。
“来,舅母看看,”大舅母脸上虽笑着,声音中却带了几分哽咽,缓缓伸手捧住了楼璟的脸,“儿啊,我可怜的儿啊”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虽劝着自家二叔莫冲动,可见到外甥的一刻,还是止不住的心痛难当。小姑去得早,原本有老安国公看顾着,他们也放心,谁料想楼家老爷子刚过世,这狠心的父亲就这般对待自己的儿子。这般懂事的孩子,缘何要受这么多的苦楚
楼璟无奈地握住舅母的手,挣扎着从二舅结实的臂弯中逃脱出来,扒了扒被揉乱的头发,略带歉意地看向站在门槛处的萧承钧,“殿下,这便是我的大舅母平江候夫人,二舅征南将军。”
回过神来的两个长辈脸色一变,连忙给太子殿下行礼,方才净顾着看外甥了,竟忘了楼璟身边还跟着个人。
“两位不必多礼,”萧承钧忙伸手虚扶了一下,“濯玉已然是太子妃,二位便也是我的舅舅、舅母。”
平江候夫人看着气质清贵、温和有礼的太子殿下,心中稍安,至少自家外甥嫁给这位,不至于受什么为难。徐彻则看着萧承钧举手投足的沉稳威严,一时间有些愣神。
太子殿下也暗自观察着自家太子妃的两位外亲。大舅母端庄和蔼,气质高华;二舅身形高大,五官俊朗,一双寒星目竟与楼璟颇为相似,不由得暗自感叹,果真是外甥随舅。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着急去上课,就想着到学校机房再发,谁知道坑爹的机房它屏蔽晋江啊啊啊啊,实在对不起大家明天入v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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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虫昨晚躺床上觉得这章有几句不通顺,改几处修辞,不影响剧情
、第二十六章 舅兄
“幼时常听皇祖父提及征南将军,言说将军年少有为,是我大昱少有的猛将,”萧承钧笑着客套一句,走到自家太子妃身边,“濯玉嫁给我,着实委屈了他,父母之命不可违,还望舅舅、舅母原谅则个。”
平江候夫人忙福身还礼,“能与皇家结亲,乃是天大的荣宠,殿下这般说,可真是折煞妾身了。”
“是啊,殿下客气了,”二舅躬身抱拳,“这些日子蒙殿下照顾,臣等感激不尽。”
楼璟看着眼含歉意的太子殿下,心里不是个滋味,上前拉住太子夫君的衣袖,“哪有委屈,殿下怎可这般说”
萧承钧看了看眼巴巴的望着他的太子妃,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
见两人似乎相处得很好,舅母与二舅对视一眼,都有些欣慰,既然已经嫁过去,能好好过日子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而且,两人也没料到,这名不见经传的太子殿下,竟如此贤德,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四人坐下喝茶,说了几句家常,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平江候夫人看着俊美不凡的太子殿下,越看越满意。不仅对长辈温和有礼,对楼璟也很有耐性,若是自己的女儿嫁了这样的女婿,怕是她做梦都会笑醒。只是楼璟是男子,还是安国公府的继承人,嫁给人做男妻委实可惜了些。
“夫人,二老爷,安国公府派人送了礼来,言说安国公一会儿就到。”门外有小厮急匆匆地进来通禀。
“他这次倒是知礼了。”徐彻冷哼一声。
“二叔”舅母忙轻声提醒了一句,转而看向楼璟与萧承钧,以二叔的脾气,定会与姑爷起冲突,让这两个孩子看到着实不好。
楼璟自然知道舅母的意思,与太子殿下对视一眼。
萧承钧带着太子妃起身,“岳父与二位多年未见,我在这里怕是会让岳父不自在。”
“父亲看到我又该生气了,我带太子去花园逛逛,一会儿再来与二舅、舅母说话。”楼璟笑嘻嘻地拉着自家太子夫君离开了正堂。
徐彻也没有出声阻拦,只是歉意地向太子抱了抱拳。
这平江候府并不大,楼璟拉着太子夫君在抄手游廊里转了一圈又拐了回来,躲在了正堂的后窗下面。
“若是给舅舅他们看到,可怎么好”萧承钧无奈地看着听墙根的太子妃,自己跟着楼璟似乎越来越离经叛道了,翻院墙、闯尼姑寺,如今又偷听长辈谈话。
“二舅忙着揍我爹,不会发现我们的。”楼璟压低声音道,拿树杈把后窗悄悄支起个缝。
屋子里传出的声音顿时清晰了不少,三个人没说几句就开始抬杠。
“姑爷,小姑不在了,濯玉的婚事,您好歹应当跟我们商量一下。”平江候夫人的声音中透着不满,正妻过世,嫡子的婚姻大事就应当与舅兄商议。
“舅兄们远在岭南,皇上旨意下得快,我也没有办法。”安国公楼见榆丝毫不觉得理亏。
“濯玉是钦封的世子,皇上找你商议,你就不会说他是嫡长子嫁不得吗”徐彻声音带着中压抑的怒火。
“律法上也没说嫡长子不得嫁太子,”楼见榆低头嘟哝了一声,在舅兄面前,他也不由得有些气短,“皇上赐婚,我总不能抗旨吧”
“你还敢说”徐彻一把揪住楼见榆的领子,抬手就要揍他,“太子妃的人选,除了濯玉,还有靖南候的嫡孙、广成伯的次子,若不是你上赶着把儿子送上去,皇上怎么会挑中安国公世子”
“二舅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楼见榆一把抓住二舅的手,忙不迭地赔笑。
“二叔”平江候夫人忙去拉徐彻,奈何根本拦不住。
屋里一阵混乱,楼璟趴到太子殿下肩上一颤一颤地偷笑。萧承钧哭笑不得地看着身边的家伙,十分怀疑自家太子妃把舅舅从岭南叫过来,就是为了找人揍他爹一顿。
从平江侯府出来已经是黄昏时分,楼璟与舅母商议,明日就去安国公府讨要他的家产。
“何必这么着急”萧承钧看着笑眼弯弯的太子妃,暗自叹了口。
“大舅母管着整个侯府的中馈,过年之前必须回去,不能在京城多做停留。趁着他们在京中,有人压制魏氏,赶紧把家产分出来是正经,”楼璟借着马车的颠簸蹭到了太子殿边靠着,“过年了父亲与叔叔他们就除服了,到时候我能分到的家产就要少很多。”
萧承钧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这家产要过来就是陪嫁,天下间哪有我这般为夫家着想的”楼璟笑着把太子殿下揽过来,凑到他脖颈间蹭了蹭。
萧承钧失笑,摸了摸在他身上乱蹭的大脑袋,掩去了眸中的几分苦涩。
次日,太子殿下去上朝,楼璟也早早起来,精神抖擞地拿出了几本厚厚的账册清点。
这其中有朱雀堂的账目,母亲的陪嫁,晋州的地契,以及回门那天二婶给的安国公府前年的公账,全都交给乐闲抱着。楼璟先送自家太子夫君出门,然后去东宫给皇后请安,言说今日要回一趟安国公府。
“怎的突然要回娘家”纪酌微微蹙眉,这两日朝中对太子十分不利,太子妃这个时候回安国公府是什么意思
“儿臣的二舅和大舅母从岭南过来了,”楼璟仿佛没有看到皇后眼中的冷意,依旧笑得乖巧,“因着婚事匆忙,家母的陪嫁未曾带进宫,儿臣便想趁着舅母在京中,把陪嫁都要回来。”
“哈哈哈,你倒是有本事,刚嫁进宫半个月,就知道往夫家划拉钱财了。”纪皇后闻言,眼中的冷意顿时消弭于无形,指着楼璟打趣道。
“父后怎可这般嘲笑儿臣。”楼璟佯装生气道。
“好好,本宫不笑你,”纪酌轻笑着摇了摇头,让身边的太监总管去库房取了些金玉首饰,“本宫是男子,平江侯夫人不方便前来拜见,这些你一同带去吧。”这是给平江候夫人的赏赐,也算是给自家儿媳妇撑面子了。
楼璟连忙跪下谢恩。
安国公府从昨天就笼罩着一层阴云,楼见榆回到府中就一直黑着脸,睡了一夜也没有缓和分毫,早早起来就在厅堂里来回踱步,很是烦躁。
“何必如此烦恼,”魏氏安排好了午时宴请的席面,瞥了一眼喜神不宁的安国公,冷笑道,“世子已然嫁给了皇家,徐家若是不满,自让他们去跟皇上理论,你着什么急”
“你懂什么,”楼见榆瞪了继室一眼,“那小畜生不知跟徐家说了什么,昨日二舅兄差点没把我打死,今日还不知要闹出什么来。”说着,指了指自己青紫的下巴,徐彻那一拳可不是闹着玩的,若不是平江候夫人拉了一把,他的门牙都要被打掉了。
“国公爷”有小厮急匆匆地跑进来,到门槛处还绊了一脚,“三三老太爷来了。”
“你说谁”楼见榆惊讶不已,三老太爷是他的族叔,楼家人丁不旺,长辈里就剩这么个叔叔了,平日里也不怎么来往,怎么偏巧今日来了
“濯玉说今日家里有大事,特让老头子来做个见证。”三老太爷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他与老安国公是堂兄弟,虽有荫封,到底没有承爵,家里的子孙全仗老安国公提携。
楼见榆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时候楼璟把这人叫过来,是要做什么
魏氏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她前几日才收了朱雀堂的账目,楼璟不会是来闹事的吧思及此,忙把楼见榆拉到一边去,悄声道“国公爷,莫不是太子妃要分家产”
“哼,他分什么家产嫁妆银子我可一分钱都不曾短了他”楼见榆闻言,立时火冒三丈,晋州的祖产到现在也没个着落,小畜生若是还敢跟他提银子,那今日就好好算算账,把晋州的祖产要回来。
朝堂上的气氛比昨日还要紧绷。
泰山地震的事已经传遍了朝堂,这种不祥的事情在这种节骨眼上出现,简直是老天也跟着添乱。
沈连脸上总算有了笑容,皇祠的事经不起细查,泰山的事一出,向来信天命的淳德帝,恐怕便没心思追究清河的事了。
萧承钧端肃而立,仿佛根本看不到朝臣们不时偷瞟过来的或怜悯、或嘲讽的目光。
“钦天监监正何在”淳德帝皱着眉头问道。
钦天监监正满头大汗地扑跪出来,“启禀皇上,昨日天色阴沉,夜里又下起小雨,臣未曾看出星象”
“废物,朕要你这监正何用”淳德帝猛拍了一下御案,“来人”
“皇上”钦天监监正忙叫了一声,若是让皇上把这句话说完,不是丢乌沙就是掉脑袋,“臣,臣自知能力不济,然臣知道一人可以推演天象,不必观星。”
“谁”淳德帝立时来了兴致。
左相赵端微微蹙眉,看了一眼右相陈世昌,见他丝毫没有意外的样子,心中暗骂,这姓陈的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太子危已。
作者有话要说嗯,第三章还没写完,这章是调试,先发出来,还有两章晚些时候发放,握拳
、第二十七章 陪嫁
未等安国公做好准备,平江候府的马车便到了。有丫环扶着平江候夫人下马车,魏氏忙上前迎接,与平江候夫人见礼,把人迎到内院去。
徐彻跳下马,抽出马上的银枪挽了个花提在手里,显然没有放下兵器的意思。
楼见榆忙陪着笑去迎。三叔楼见楠,看着那杆锃光瓦亮的银枪,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往自家二哥身后躲了躲。
二叔楼见樟,看到这阵仗,心中也有些打鼓。平江候家的那几位,各个武功高强、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今日看样子是来者不善,到底还要不要自己家的儿子来作陪呢
徐彻也不理会众人,黑着脸径自往里走。以他的意思,还跟楼见榆讲什么道理,直接打他一顿出了气便是,结果被自家大嫂训了一顿,让他今日少数话,等着楼璟来拿主意。
大舅母进得内院,二婶和三婶带着自己家里的儿媳、未嫁的女儿迎了上来。
二婶笑着道“亲家嫂嫂许久曾不来了。”拉着自己新过门的儿媳给平江候夫人看。
大舅母矜持地微笑,赏了二婶的儿媳一对赤金镯子。三婶忙拉着自己的闺女给平江候夫人见礼,得了一支南海珠钗。
魏氏看着众人围着平江候夫人献殷勤,暗自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自家嫂子永宁伯夫人来的时候,可没见这些妯娌如此殷勤,说到底,还是看不起她家底单薄。
平江候夫人也不客气,直接在主位上坐了,“我家小姑去得早,濯玉出嫁,我们徐家合该派人来,奈何山高路远,这时节才赶过来,还望夫人莫见怪。”
若是楼璟其他的舅母过来,魏氏倒也不至于被压下去,可这大舅母是超一品的平江候夫人,她魏氏不过是个续弦,就算是国公夫人也只封了一品而已。
“嫂嫂真是客气了,岭南离京三千里呢,能这么快赶过来很是不易了。”魏氏压下心中的不悦,笑着道。
“我家小姑已经过世,濯玉又嫁出去了,别的事我也管不得,”平江候夫人目光深沉,做了多年的主母,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煞气,“只不过,我听说,这府里有人吞了我家小姑的陪嫁。”
“嘶”二婶和三婶都倒抽了一口凉气,面面相觑。不管分没有分家,嫡母过世,陪嫁就必须尽数归了嫡子的,这元夫人的陪嫁谁敢吞不由得看向面色阴沉的魏氏,如今这位国公夫人主持着阖府的中馈,除了她,还能有谁
魏氏面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了,冷下脸来道“嫂嫂这话说得委实奇怪,徐姐姐的陪嫁都在世子手里,谁也贪不了分毫去。”
还未等在说什么,门外传来婆子的禀报声,“太子妃回府了,还带了皇后娘娘的赏赐来。”
众人立时站起身来,皇后娘娘的赏赐可是要到前厅去接的。未嫁的姑娘和小媳妇都留在了内院,其余人都整理衣冠往前厅去。
“皇后娘娘说了,平江候夫人难得来京城,然皇后为男子不便召见,特赏红宝石步摇一对,翡翠镯子两副,珍珠一盘,锦缎十匹”楼璟身边跟着凤仪宫的大太监,高声念着赏赐礼单。
众人跟着大舅母跪下谢恩,魏氏气得两肋生疼,楼璟特地请了皇后娘娘的赏赐,不就是为了抬举他舅母的地位吗
其实,超一品的外命妇,若是进京,都是要去宫中拜见皇后的。只是从世宗娶男后开始,外命妇便不能轻易见皇后了。皇后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是听说了,只需赐下封赏表示知晓便是了。给舅母的赏赐比例行的丰厚些,也只是如今徐家也算是皇家姻亲的缘故。
“舅母,父后让我代问一声好。”赏了那大太监,楼璟便笑着搀了平江候夫人。
“你回宫后,一定代我再给皇后娘娘磕个头。”大舅母也很是高兴,拍了拍楼璟的手笑道。
“你回来做什么”楼见榆没好气道,若是没有太子陪着,太子妃轻易是不能出宫的,今日楼璟把他三叔请来,肯定没安好心。
楼璟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依旧如清风朗月一般和煦,温声道“我来要母亲的陪嫁。”
萧承钧看着站在大殿中央的道士,突然觉得很可笑,国家大事,竟然沦落到要一个来路不明的道士决定,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道士名叫陶缪,道号缥缈真人,是方才钦天监监正所说的,那个不必夜观星象就能推知天下大事的人。
陶缪穿着一身灰色道袍,留着稀疏而花白的胡子,手持一柄长拂尘,下巴微仰,眼神迷离,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泰山乃聚乾坤之气,为天子与天相交之地,山脉动而朝堂不稳,至于所指,还须老道算上一卦。”
“那便赶快算吧。”有官员说了一声,却没敢站出来。
萧承钧缓缓地看了一圈在场的众人,有人露出不屑,有人垂目不语,有人跟着起哄一张张读书人的面孔,忽然间扭曲成鬼魅之姿,仿佛这红柱盘龙的大殿上,站的不是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员,而是一群牛鬼蛇神,听着神棍的铜铃声,僵硬地跳跃。
“父皇,儿臣有本要奏。”萧承钧出列,朗声打断了所谓缥缈真人的法事。
“你母亲过世的时候,那些陪嫁就尽数给了你,如今你来要什么陪嫁”安国公楼见榆快步走上前来,瞪着楼璟道。
“这我也不清楚,父亲应该问问夫人才对。”楼璟依旧笑得温和,却把魏氏气得发抖,贪图元夫人陪嫁,这可是个大罪名。
“太子妃莫要含血喷人,我可没见过什么陪嫁”魏氏仔细想了一遍家里的账目,确定并没有问题,前些日子她向程修儒要了朱雀堂的账目,世子嫁人了,那些本就应该收归公中管的等等,朱雀堂的账目,她要了多少回都没要过来,缘何这次程修儒给得这般利索
魏氏不由得抬头看向楼璟,正对上那一双美若寒星的眼睛,眼尾带笑,眸中没有丝毫的温度,看得她一阵一阵发寒。
“既如此,不如今日便把事情说清楚,若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岂不伤了一家人的和气”平江候夫人笑着对众人道。
“是呀是呀,这事还是弄清楚的好,若是让夫人背上贪图元夫人陪嫁的名义,可就不好了。”二婶永远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三婶没什么主意,也跟着点头。
楼见榆狠狠地瞪着楼璟,这个逆子,今天明显就是来找茬的,“所有人都去前厅。”他倒要看看,这小畜生究竟要耍什么花招。
所有人都到了安国公府的正堂里,在中间竖一个四开扇的绸面屏风,男女分开来坐。
“你倒是说说,谁贪了你母亲的陪嫁,”楼见榆喝了口茶,把心火压下去,冷冷道,“你若是拿不出证据,纵然你是太子妃,我也要到皇上面前告你个不尊嫡母”
朝堂上鸦雀无声,连那缥缈真人也没了声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跪在陛阶下的太子。
身着杏黄色太子朝服的萧承钧,在铺着红毯的陛阶之下跪得笔直。
他是太子,上朝的时候他有资格站在陛阶之上,接受百官朝贺之后,再跪皇上。但他从来没有站过那个位置,起初父皇夸奖他谦谨,后来便觉得他懦弱,再到如今认为他故意陷君父于不义。
说来可笑,但这都是御书房那些奏折上写的,所谓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便由不得淳德帝不信,何况淳德帝向来是耳根子软的。
“你方才,说什么”淳德帝拿着太子呈上来的奏折,一字一顿道。
“儿臣愧对君父,但请父皇废了儿臣太子之位,择贤另立。”萧承钧面色坦然,吐字清晰地回答道,昨日在御书房说出来,淳德帝或许会认为他在赌气,今日当着满朝文武说出来,这话便再也收不回了。
满朝哗然,就连右相陈世昌也很是意外,那陶缪还什么也没说,太子怎么就自己认命了
“儿臣自幼读帝王之道,然资质愚钝,终不能及皇父之万一,”萧承钧的声音沉稳有力,仿佛金石撞击之声,字字敲在人心,“清河之事,儿臣至今不知缘何会到这般田地,身为一国储君,却不能明臣子所为,不能明朝堂所向,不能明君父所累,实非储君之才,儿臣愧对萧家列祖列宗,但请父皇,废儿臣太子之位”
太子说完,俯身对着龙椅之上的帝王,缓慢而坚定地三叩首。
而此时的安国公府,楼见榆看着手中的账册,也与满朝文武百官一样,只觉得五雷轰顶。
京城富贵楼的铺子,樊县五百八十亩良田,琉璃翡翠马、麒麟玉璎珞一桩桩一件件,正是他原配夫人徐氏的陪嫁,而这账册却是继室所说的“朱雀堂的公中账目”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弄个整点的,结果存稿箱君死掉了这是二更第三更可能要晚一些,大概910点之间,霸王票三更的时候一起感谢╭3╰╮
、第二十八章 家产
“姑爷,我徐家也不是富可敌国的大富人家,不过是疼宠幼妹,多给她添了些嫁妆,但再添又能有多少银子,竟值得你们去抢孩子的钱”大舅母隔着屏风冷声道。
“哎,可怜濯玉小小年纪没了娘亲,如今连母亲的陪嫁都被抢走,”二婶拿帕子点了点眼角,“若不是舅太太来京中探望,岂不是就这么被人抢了母亲的遗物”
“就是”三婶跟着附和。
“你少说两句吧”二叔急得直跺脚,这节骨眼上怎可乱说话
“不可能”魏氏尖叫着跑出来,拿过账册翻看,“程修儒明明说,这是朱雀堂的账册”
“去叫程修儒来”楼见榆合上手中的账册,看了继室一眼,见她面色苍白,到了嘴边的责骂又咽了下去,“你去里面坐着,跑出来做什么”
魏氏看了丈夫一眼,见他没有过多苛责,便知他顾及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会发作,心中稍定,转身回了屏风后面,狠狠地瞪了二婶一眼,却没敢往平江候夫人那边看,愤愤地坐下让丫环顺气。
平江候夫人瞥了一眼气得直喘的魏氏,垂眸不急不缓地喝了口茶,
程修儒是带着算盘来的,给众人行礼之后,便站在了楼璟身边。
“这便是朱雀堂的账房程先生,”楼璟坐在二舅身边,给众人介绍了程修儒,“父亲想问什么尽管问便是。”
早朝以淳德帝甩袖离场为结果,不欢而散。
萧承钧从地上站起来,整了整衣袍,转身离去,百官便跟在太子身后如潮般退去。
“这”那缥缈真人站在原地无所适从,钦天监监正忙把他拉走。
左相赵端看着太子殿下笔直清贵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尚书省衙门,估计皇上一会儿就要找他。
“你还真是什么手段都敢用啊”沈连状似不经意地与右相陈世昌并排而走,面色不改地目视前方,口中的话语却是阴阳怪气的,“陈大人的魄力当真让人佩服。”
“公公说笑了,陈某再如何,也不能及公公之万一。”陈世昌语气谦逊道。
沈连目光阴桀地看着陈世昌,“泰山你都敢动,若是皇上再不废太子,陈大人是不是要去掀了太庙呢”说完,不再理会他,转身往宫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