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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下 第5节

作者:绿野千鹤 字数:21276 更新:2021-12-30 04:27:19

    三个月大的孩子已经褪了刚出生时的粉红,白白嫩嫩煞是可爱,只是被母亲强行带出来,有些不高兴,瘪着小嘴哭个不停。

    楼璟好奇地凑过去看孩子,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碰了碰那吹弹可破的小脸。

    “咕哇咕哇哇咕咕”孩子被手指碰到,竟张开五指攥住了楼璟的指尖,哭声也渐渐停了,攥着他的手指晃来晃去,一双水晶葡萄般的大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

    “瑞儿这是喜欢嫂嫂呢。”张氏轻声细语地说道。

    楼璟也忍不住笑起来,从腰间取下一个雕了蝙蝠的玉佩,“来的匆忙,不及备礼,便把这个送了瑞儿吧。”

    张氏接过那羊脂玉雕的“福从天降”,抱着孩子稍稍蹲身道谢。

    因为蹲身,孩子的手被带得远了些,可依旧紧紧攥着楼璟的手指,楼璟觉得有趣,又怕伤到孩子,只得跟着把手伸长。

    “天色不早,我们该走了,”萧承钧起身,看着脸色苍白的弟弟,低声道,“改日再来看你。”

    萧承锦轻轻点了点头,“你若是想铤而走险,便要让他觉得愧疚咳咳”说着说着又开始咳,苍白的手按在胸前,稍稍用力,便能看到那青色的筋脉。

    楼璟闻言,不由得看向那兄弟俩,微微眯起眼。

    “你好生歇着吧。”萧承钧不愿多谈,起身看了看张氏怀中的孩子,便抬脚踏上了石桥。

    楼璟只得抽出手,向静王与王妃拱了拱手,“先告辞了。”而后快步追上先行离去的太子殿下,与他一同出了常春阁。

    早有下人将大雁连同那支箭送到了竹林外的侍卫手中,管家将两人送至大门便驻足行礼,不再相送。

    萧承钧缓步走在竹林里,忽而驻足,单手握拳撑在一根粗壮的竹子上,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双温暖的手从后面扶住他的双肩,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萧承钧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竹林,声音比以往还要低沉,“承锦自幼聪敏,三岁识字,五岁成诗,书、画、人、事皆过目不忘”

    楼璟听出了太子声音中压抑的悲恸,很是心疼,用力把人扳过来,抱进了怀里,“王爷他,得了什么病症”

    “他生下来便有些不足,父后想尽了办法,好不容易让他康健起来,却在六岁那年中了毒,人虽救了过来,却从此一病不起,受不得一点风寒”萧承钧靠在自家太子妃的肩头,或许这些往事对于他来说太多疼痛,以至于在白天也没有推拒楼璟的亲密,“那糕点是送来给我的,我却让承锦先吃了”

    楼璟愣怔片刻,缓缓抱紧了怀中人,“承钧,罪不在你,罪在那个下毒的人。”

    回到行宫,楼璟让人在甘泉殿的院子里支了火架,接过厨房收拾好的大雁,亲自上手架在火上烤。

    行宫里的厨子站在一边,待太子妃烤好了,就接过来片好装盘。

    楼璟端着盘子,挥退了所有人,拉着太子殿下在那棵高大的枫树底下席地而坐,“吃野味就要幕天席地才有趣。”

    萧承钧看着太子妃把盘子放到地上,又不知从哪里摸来一坛酒,禁不住露出些许笑意。

    “殿下,快尝尝,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楼璟指了指盘子里的肉,原本照他的意思是直接撕着吃便是,但考虑到太子殿下可能受不了那阵仗,这才作罢。

    萧承钧拿起银箸,夹起一片,外焦里内,香脆可口,酱料刷得恰到好处,确实好吃,“你怎么还会做菜”君子远庖厨,何况楼璟这种世子爷,应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我也就会这个,”楼璟笑了笑,拍开了酒坛的泥封,倒了两碗,“在大漠的时候,只能吃干粮,为了解馋,有时候就会顺手打些野味。”

    “那些兵将不会帮你吗”萧承钧接过酒碗,与自家太子妃碰杯。

    “哪能啊”楼璟仰头干了,靠在树干上看向远处的山峦,“这都是偷偷摸摸弄的,要是被我爷爷发现了”

    “他会罚你吗”左右没有别人,萧承钧也放松地靠在了树干上,他已经很久不曾这般随意过了。

    “他会把肉抢走的。”楼璟撇嘴,用手捏了一块肉,狠狠地咬了一口。

    “哈哈”萧承钧就不住笑出声来。

    楼璟转头,看着仰头大笑的太子殿下,就算这般肆意的笑,也带着几分矜贵与自制,抬手,给两人的酒碗添满酒,“今日不在宫中,咱们喝个痛快。”

    “好”萧承钧眼中带着笑意,举了举手中的酒碗,缓缓喝尽。

    两人一碗接着一碗,不多时,一坛美酒已去了半坛。

    楼璟喝酒,可不像太子殿下那般优雅,都是仰头一灌,清澈的酒液顺着碗沿不停地溢出来,顺着线条优美的下巴,滑到了脖颈里。

    萧承钧睁着微醺的眼,缓缓伸手,帮他拂去那一滴水珠。

    温暖的手指拂过全身最脆的地方,楼璟微微绷紧了身子,静静地凝视着因帮他擦拭酒液而靠近的萧承钧,忍不住也慢慢靠了过去。

    唇舌相抵,带着淡淡的酒香,越发的甘甜美味。

    两人不知怎的便缠在了一起,楼璟一边在太子殿下的唇上辗转碾磨,一边伸手,把人拽到了怀里。

    萧承钧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许是今夜心中难过,醉得越发快,看着在满天星光下越发昳丽动人的太子妃,忍不住就想要更亲近一些。

    良久,缓缓分开,两人皆微微喘息。萧承钧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太子妃的怀里,觉得有些不大对,“濯玉唔”

    看着因为饮酒而眼角微微泛红的太子殿下,睁着黝黑的眼睛略带茫然地望着他,还未等萧承钧说完,楼璟便忍不住再次附唇过去,怎样的吮吸都觉得不够,忽而想起那本书中的画面,便试探着将舌探了过去。

    “嗯”萧承钧瞪大了眼睛,他的太子妃,竟然

    夜风拂过高大的枫树,红叶沙沙而动,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萧承钧睁着眼睛,看着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到了满天星斗,伸手,搂住楼璟的脊背,再与他亲近一些吧,就放纵这一下,一下就好。

    “濯玉,太医说,承锦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楼璟抱着怀中熟睡的太子殿下,抚着他的脸颊,轻轻叹了口气。

    行宫中只有他们两个皇族,不用上朝,也不用晨昏定省,日子着实很悠闲。

    朝堂上风起云涌,两人却在行宫中游山玩水,当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转眼到了九月初九重阳节,静怡山下一早就开始热闹,今日登高赶庙会的人很多,卖小吃的、玩杂耍的早早的过来,以图占个好摊位。

    并非所有的男子都去登高,萧承钧被太子妃拉着来赶庙会,看到也有不少男子在这里凑热闹,不由得松了口气。

    不多时,便有许多大户人家的轿撵、马车从城中赶来,各个遮挡得十分严实,多是些高官、勋贵家的女眷。

    “这怎么使得”萧承钧看着眼前的青砖墙,皱起了眉头,他的太子妃竟然让他翻墙到尼姑寺里去,那里面都是些女眷,若是给人发现了,岂不把他们当做登徒子这会儿侍卫都被远远地遣开了,若是给人家的护卫抓住,挨一顿打倒是其次,给人认出他是太子,可就丢人丢大了。

    “嘘”楼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太子殿下趴到他背上,见他不配合,便伸手把人揽到怀里,单手抓住墙根的枣树枝,一个借力便跃上了墙头,远远地看见几个尼姑领着一群女眷往这边走,萧承钧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楼璟竟还有闲心仔细看了看那群女眷,忽而眼前一亮,脸上露出个怪异的笑容,揽着太子殿下闪身翻上了旁边的屋顶。

    “你究竟来做什么”萧承钧蹙眉,脚下的青瓦还长着苔藓,很是湿滑,他有些站立不稳,自家太子妃却盯着那群女人看个不停。

    “给你看个好玩的。”楼璟悄声在他耳边说着,带着他在房顶上跟着那群女人往前走。

    “赵夫人稍待,宁心法师稍后便到。”身着灰衣的小尼姑怯怯地对眼前端庄华贵的妇人道。

    “有劳小师傅了,这个给你拿去吃吧。”赵夫人给了她一把松子糖。

    “谢夫人。”小尼姑腼腆地笑了,抬头看见赵夫人身边的一位小姐,正瞪着眼睛看他,似乎在看什么稀奇东西似的,看得小尼姑有些害怕,行了个礼便跑开了。

    “二伯母,我去趟茅厕。”那小姐见小尼姑走了,无趣地撇撇嘴,忽而被不知哪里来的小石子砸中了后背,忙笑嘻嘻对赵夫人道。

    “既明,你可别忘了出门前怎么答应我的。”赵夫人蹙眉道。

    “知道,知道,我去去就回,绝不惹祸。”说完,提着裙子一溜烟跑出了门去,几个小尼姑窃窃私语,这赵家小姐好生没教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似水约定、yhero两位大人的地雷╭3╰╮

    、第二十章 字据

    楼璟拉着太子殿下躲到赵夫人所在的厢房外,藏身在厢房与佛堂之间的夹道里,不多时,一个穿着水粉色澜裙的身影从夹道前闪过,楼璟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人拖了进来。

    “唔”被捉的人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奈何被捂着嘴发不出声来。

    萧承钧看着自家太子妃拖了个少女进来,眉头皱得越发深了。

    “呦,你是赵家九小姐,还是九少奶奶呀”楼璟放开来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一副登徒子的模样。

    “呸还不是为了给你办事,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幸灾乐祸”那“少女”张口就骂,分明是少年嗓音,举止动作也是男子模样,正是扮作了赵九小姐的赵家九少爷赵熹。

    萧承钧微讶,竟有人比他们还大胆,索性扮作女人混进来。

    “我随太子殿下来监工的,”楼璟得意道,夹道狭窄,他便侧了侧身,将身后的萧承钧露出来,“殿下,这位便是左相的侄儿,前年的越州解元,赵熹赵既明。”

    萧承钧看着一身粉嫩,头上还带着珠花的赵熹,面上不动声色,眼中却忍不住带了点点笑意,轻咳一声道“听左相提起过,赵家不世出的天才。”

    赵熹张大了嘴巴,忙不迭地跪下行礼,“学生见过太子殿下”

    “此时此地,不必拘礼。”萧承钧抬手虚扶了一下,没让赵熹跪下,寺里青石板路,地面湿滑,这一跪定要把那浅色罗裙给跪脏了,出去就能给人看出来。

    赵熹自然不会认死理,只是站直了身子,脸上有些挂不住,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太子,竟然是这幅德行以后太子做了皇上,看到他去上朝会不会忍不住笑出来

    “事情怎么样了”楼璟忍笑拍了拍赵熹。

    “还没见着那老尼姑呢,就被你一石头砸出来了。”赵熹揉了揉被砸疼的后腰。

    “待会儿记得让她立个字据。”楼璟把一张银票塞给赵熹。

    “哇,楼璟,你总算是开窍了,从小到大我给你办了多少事,这可是头一回给我辛苦钱”赵熹举着手中的五十两银票,很是激动。

    楼璟一巴掌呼到赵熹脑袋上,“不是给你的,让你去贿赂老尼姑,当然,要是你能哄得她心甘情愿立字据,这钱就归你了。”

    “那要是你猜错了,这钱是不是也归我啊”赵熹转了转眼睛道。

    “给你了就不会再要回来了。”楼璟不耐烦地摆手,把啰嗦的赵熹推出了夹道。

    赵熹被推得一个趔趄,刚好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几个尼姑。

    “阿弥陀佛,施主当心。”为首的尼姑看着有五十岁上下,双手合十向赵熹行礼道。

    赵熹站稳了身子,想要拱手还礼,忽而意识到自己现在扮的是女人,赶紧故作腼腆地低头,双手放腰侧福了福身。

    藏在夹道里的两人看着这一幕,凑到一起偷笑。

    “大师可算是来了,叫我好等,”赵熹的二伯母走了出来,笑着与那老尼姑见礼,“这是我的九侄女,小九还不过来,这位就是宁心法师。”

    萧承钧与楼璟退到夹道深处,待那些女人进了厢房,这才跳上了院墙,快速出了青莲寺。

    “两碗馄饨,一碟桂花糕”卖小吃的汉子吆喝着把吃的摆上了桌,伸手接了铜板,便又乐呵呵地扭身去煮馄饨了。

    “趁热吃。”楼璟掏出一块丝巾,擦了擦小摊上的粗瓷勺子,递给太子殿下一个。

    萧承钧接过勺子,“你不是要看赵熹如何施为吗怎的又吃起馄饨了”

    “哎,女人们说起话来有的等,要赵熹单独与那老尼姑谈上,估计得过了午了,咱们先吃点东西,”楼璟笑嘻嘻的捻起一块桂花糕,递到了太子殿下唇边,“尝尝这个。”

    萧承钧看了看递到面前的桂花糕,微微蹙眉,想要接过来,却发现没有筷子,看着自家太子妃那亮晶晶的眼睛,又不忍心推拒。左右看了看,人们都在各忙各的,没人注意他们,便张口快速咬了一半。庙会上的桂花糕自然比不得宫里的,但胜在用料新鲜,应当是清早在山上摘的桂花,还带着些未曾腌渍透彻的清香。

    “好吃么”楼璟弯起眼睛看着太子殿下的一连串动作,自然而然地把剩下的半块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那个”萧承钧阻止不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咬过的桂花糕被楼璟吞了。看着那软滑的舌头伸出,舔走了唇上的糕点屑,忽而回想起两人前日在枫树下那绵长的吻,太子殿下觉得自己有些热,忙垂眸喝了一口馄饨汤。

    楼璟则看着太子殿下微红的耳根,但笑不语。

    两人在集市上吃了小吃,看了杂耍,甚至还在挂摊上算了一卦,这才返回青莲寺的那间厢房,蹲到墙根听里面的动静。

    也不知赵熹使了什么手段,竟然真的就剩下他与宁心法师在屋里,还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上报三重恩,下济三途苦,与大师论道,果真让小女受益匪浅,”赵熹为了今天,上个月还特意找了个唱戏的旦角学了几天女声,如今捏着嗓子说话,到真有些真假难辨,“大师佛法精深,听说医术也很是了得。”

    楼璟在窗外偷笑,赵熹博览群书,若真要辩法论道,十个宁心也说不过他,转头看到太子殿下蹲着很不自在,便伸手把人拉过来,让他坐到自己腿上。

    “嗯”萧承钧吓了一跳,忙推了推太子妃,以口型道,“你还有伤,使不得。”

    楼璟却不管,在太子殿下嘴角亲了一下,示意他噤声。

    “哪里哪里,不过是略懂些土方罢了。”宁心老尼姑被哄得很是高兴,说话也带着笑意。

    赵熹笑着微微低头,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宁心神情,“大师何必自谦,我与安国公夫人是表亲,前些日子若不是大师给她看身子,还真不知她有喜了呢。”

    那宁心尼姑先是一愣,而后见赵熹神色自然,便松了口气,“国公夫人自是有福的。”

    萧承钧听得此言,总算明白这两人是为何来此了,而搂在他腰上的一双手臂,也随着这句话忽而收紧。

    “唉哪有什么福,她嫁到安国公府一直过得也不如意,”赵熹低头,掩去脸上的冷意,“后娘难做,那安国公世子可不是个善茬。”

    宁心闻言了然,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次我来找大师,还有一事相求,”赵熹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您也知道,那世子如今做了太子妃,权大势大,昨日回府带了个太医,偏说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国公爷的。”

    宁心很是震惊,“这这可”

    “可不是嘛,楼璟是个极为狠毒的人,为了家产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今想出了这么个狠招,就是要逼着国公爷休了夫人。”赵熹不遗余力地朝楼璟身上泼脏水。

    原本满面寒霜的楼璟,听了这话,脸色不由得更黑了。

    宁心闻言,并没有出声反驳,甚至还微微颔首,可见魏氏确实跟她说过世子的不是。

    “大师,若不是事出紧急,国公夫人又出不得府,也不会托我来求大师,”赵熹站起身来,恳切道,“佛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还未出生的孩子也是条人命啊,大师定不会见死不救的。何况安国公可是京城最为显赫的权贵,若是国公爷信了夫人,青莲寺以后的香火钱定然不会少的。”

    “可这是否亲生,贫尼也无法佐证啊”宁心被赵熹说得有几分心动,只是安国公是权贵,太子妃更是皇族,哪个她都惹不起。

    “这个不难,大师是何时给夫人把的脉,当时有几个月身孕,您给写个文书,做个证就行,”赵熹没有给宁心反驳的机会,接着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可不能昧着良心写错了日子,那我这表姐可就冤死了。”这般说着,已经拿出了笔墨。

    宁心踌躇片刻,觉得这是事实,那安国公夫人也确实像是受到了什么为难,否则也不会避过太医直接请她常去诊脉了。虽然夫人让她不得告诉任何人,可这赵九小姐是知情人,定然是得夫人信任的。

    “这文书只是个保底的,夫人还会想其他的法子,多数是用不到这个的,您也知道,勋贵世家是不得请太医之外的人诊脉的,夫人也不愿闹到这份田地。”赵熹把沾了墨的毛笔递给宁心,絮絮叨叨地说着。

    宁心尼姑这才松了口气,想想平日里安国公夫人捐给她的那么多香火钱,接过了赵熹的笔,将何时把脉,有几月身孕等等尽数写了上去,末了还被赵熹哄着按了个手印。

    出得青莲寺,楼璟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猜测是一回事,得知了确切的消息就是另一回事了。

    萧承钧伸手,把太子妃攥得紧紧的手缓缓握住,“濯玉”

    “父亲,可还在孝期呢”楼璟的手微微颤抖,他的祖父尸骨未寒,父亲做出这种事不想着赶紧除了孽种,竟还为了保住这孩子而把他嫁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似水约定、初秋风  两位大人的地雷

    伪更改错字g

    、第二十一章 山雨

    昱朝是极重孝道的,尤其是天子眼前的这些勋贵之家,家父去世,必须守满三年。虽说不至于让人盖个茅屋吃斋念佛,也非是不许夫妻同房,只是孝期有孕就说不过去了。

    孝期有孕,是为大不孝,在遵古礼的大族中,是要开祠堂的。纵然是正妻怀了身孕,被人知道了也只能打掉,因为这孩子若是被外人知晓是孝期怀的,将会成为整个家族的耻辱。

    “父亲从来都没把我当成一家人。”楼璟慢慢松开拳头,自嘲地笑了笑,早就知道了,已经不会再心痛了。

    父亲若是坦率的跟他说这件事,即便生气,为了楼家的颜面,为了他们的父子之情,他也断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或许在父亲眼里,他就是一个狠毒到会逼继母堕胎的人吧。

    萧承钧看着他,微微蹙眉,上前一步,有些生疏地把人抱进了怀里,学着太子妃安慰他时的样子,笨拙地抚了抚楼璟的后背,沉默半晌,低声道“你已经嫁给我了,以后我们才是一家人。”

    “哈哈”楼璟把鼻子埋到太子殿下的肩上,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抱住太子那劲窄有力的腰身,“是,我们才是一家人。”

    换了男装兴冲冲跑过来的赵熹,看到眼前一幕,立时捂住了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九小姐,你怎么偷跑出来了”楼璟把下巴搁到太子肩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赵熹把手指张开个缝,见两人还没分开,赶紧又把手指合起来,“我来给你送字据,你不要便算了。”

    萧承钧见赵熹来了,便放开了太子妃,理了理衣襟站直身体。

    楼璟不满地撇了撇嘴,上前把站在十步开外的赵熹提到了太子面前。

    “见过太子殿下。”赵熹被提着领子,还不忘拱手行礼。

    “不必多礼。”萧承钧眼中带着笑意,本想问问赵熹怎么这么快就换了衣服了,又觉得这话问出去太失礼,便不再开口。

    “你怎么不跟着赵夫人回去千金小姐女扮男装往外跑,可是有辱门风的”楼璟抢过赵熹手中的字据揣到怀里,继续逗他。

    “呸我”赵熹本打算再骂他两句,忽而意识到太子殿下还站在一边,只得把话咽下去,瞪了楼璟一眼,“没事我就先走了,晚上二伯父还要考校功课。”

    萧承钧静静地观察了两人许久,待赵熹要走,方开口道“你既要回丞相府,可否替我送一封信给左相”

    赵熹闻言,渐渐收起嬉笑的嘴脸,看了看太子殿下手中带着厚茧封的信,缓缓伸手接了,“殿下所托,岂有不送的道理。”

    这信里不论写了什么,对赵熹而言都是个烫手山芋,给了二伯父,就是明确地告知,他这个赵家十分重视的天才,已经与太子殿下有了牵连。既是拉拢,也是威慑。可太子已经张口,难道他还能推拒不成

    赵熹给了楼璟一个“你可害死我了”的眼神,躬身行礼告退,原本打算在庙会上好好玩玩的,如今也没了兴致,离开了太子夫夫所在的小树林,便唤了小厮打道回府。

    楼璟微微敛眸,这两日太子殿下看似悠闲地陪他玩乐,实则每日都有消息不断传来,而且那日临走时静王所说的“铤而走险”也让他很是在意,观萧承钧今日所为

    萧承钧见自家太子妃垂目不语,背在身后的手禁不住缓缓握紧,“赵端与我本就有所协议,赵熹回去不会受什么为难的。”

    “嗯”楼璟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太子殿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太子夫君是怕他误会,以为萧承钧利用他的朋友威胁左相。

    看着负手而立,气质清贵的太子殿下,面上冷静自制,一双黝黑的眼睛里却带着点点关切,仿佛一只明明心中不安却又抱着青草不撒手的兔子。楼璟只觉得心都化了,连忙上前去,在太子夫君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蹭着他的耳朵道“朋友本就是用来利用的,殿下愿意用我的人,我这心中只有欢喜。”

    热气喷在耳朵上,有些痒痒的,萧承钧忍住想要避开的冲动,“是是么”

    不躲开的后果,就是耳朵被热气熏成了红色,楼璟轻笑着把那只耳朵含到了嘴里,“那是自然。”

    “唔”萧承钧轻颤了一下,忙按住太子妃的肩膀,侧了侧头把自己的耳朵拽出来,“别闹了,我们该回行宫了。”

    “哈哈哈”楼璟乐不可支,挂到太子殿下身上,由着萧承钧拖着他走。

    左相赵端拿着手中的信件,沉默不语。

    “二伯父,今日是既明惹祸了。”赵熹耸拉着脑袋,难得向自家伯父认回错。

    赵端抬眼看了一眼仿佛霜打了一样的侄子,抬手捋了捋下颌的美须,“今日之事你可知错在何处”

    “错在思虑不周,”赵熹立时答道,“楼璟已经嫁给了太子,便是与太子绑在一起,我若继续与他相交,便必然会与太子有所牵连。”

    赵端微微颔首,“既知错,便回书房,以此为题作一篇策论。”

    “啊”赵熹抬头看向自家伯父,见他老人家似乎是认真的,只得应了,转身蔫蔫地回自己的院子。这怎么写策论论怎么不被太子算计吗

    “二哥何必吓唬既明”赵家五爷也在朝中任职,见状不由得轻笑。

    “难得有人制得住这个混世魔王,”赵端抚须微微地笑,“既明学识无可挑剔,只这为人处世之道还需磨练。”这般说着,拆开了手中的信笺,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渐渐收拢,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九月初十,朝中的形势徒然严峻起来。

    户部的账目查明,银两确实系太子批复调拨,两笔银子悉数拨给了清河县。

    刑部查明,两笔银子都被县令用于修筑寺庙了,至于为何花费如此之多,是因为清河县令用这笔银子多修了一个祠堂。

    “什么祠堂”淳德帝蹙眉,抬眼看向负责督查这件事的内侍监沈连。

    沈连脸色一白,狠狠地瞪了一眼右相陈世昌,躬身道“回皇上,是一个皇室祠堂。“

    清凉寺即为国寺,设一个皇室祠堂供奉也无可厚非,只是挪用了修堤的银两便是有罪了。

    “皇室祠堂”淳德帝冷哼一声,“此种宗祠,岂是一个小小清河县修得起的混账东西”

    一个清河县令,若是没有朝廷的指派,怎会平白无故地修皇祠百官鸦雀无声,没人敢问这“混账东西”指的是谁。

    早朝过后,左线赵端单独面见皇上。

    “今日召爱卿前来,是为了一份奏折。”淳德帝将一份折子递给了赵端。

    奏折上历数了清河决堤之后,百姓的困苦,洋洋洒洒满篇仁义,只在最后来了一句“大兴土木,民不聊生,太子无道”

    赵端面不改色地合上奏折,静静看了看淳德帝的脸色,沉声道“臣以为,这份奏折虽有夸大,但所言也有些道理,太子于读书上自幼聪敏,只是于朝政上还欠缺良多。”

    “哦你也这么觉得”淳德帝眯起眼,这个左相对于太子的事上向来避重就轻,如今竟说出这番话来,着实难得。

    “臣不过是据实以告,”赵端似乎很为难,斟酌着词句,说得很是缓慢,“太子跟着皇上听政五载有余,从未犯过大错,却也毫无建树。只是太子修筑皇祠,也是一片纯孝之心,奈何用错了法子”

    淳德帝原本凌厉的目光,渐渐缓了下来,随着赵端的言语,还时不时微微颔首,“太子这些年来,着实纯孝,只是这政事上,确有些愚钝了。”

    九月十一,皇上召太子回宫,明日恢复上朝听政。

    萧承钧看着手中的消息,沉默良久,缓缓凑到烛火上燃尽。

    楼璟站在他身后,轻叹了口气,“云八给我递消息,说户部的账查出来,对殿下很是不利。”

    “我知道。”萧承钧背对着他,看着窗外的枫树,过了午便下起小雨,淅淅沥沥的秋雨淋湿了甘泉殿外的青石小路,打落了一地的红叶,看起来很是颓唐。

    “殿下知道,可臣不知道”楼璟走上前去,扳过太子殿下的肩膀,逼他与自己对视。朝中的消息一日紧过一日,萧承钧却半句不与他商量,明日就上朝了,若是淳德帝开口就要治太子的罪该怎么办

    “大厦将倾,”萧承钧望着他,“以吾一人之力,杯水车薪。”

    楼璟一愣,这话太子殿下曾说过一遍。“大厦将倾不如效仿凤凰涅盘,于灰烬中求得重生”却原来,那个时候,萧承钧已然告知了他接下来的路。

    “承钧”楼璟松开了捏着太子肩膀的手,直直地看着他,在这秋雨微凉的窗边,穿着杏黄色太子常服的人,在这阴雨绵绵中丝毫不显得颓唐,反而如同旭日东升,映亮了暗暗宫堂。

    萧承钧看着自己的太子妃,昳丽的俊颜无论在何时看起来都让心中欢喜,缓缓伸手,抚上那张微凉的脸,“我不欲连累你,此事你莫插手。”

    “殿下前日还说过,我们俩才是一家人。”楼璟伸手握住耳边的手,紧紧地握着。

    萧承钧望着他,轻叹了口气。

    楼璟把那柔软修长的手拉到眼前,在那白皙的掌心落下一个吻,“为臣也好,为妻也罢,我不会任你一人独往。”

    太子殿下看着他,无声地笑了。

    “过几天我二舅和大舅母就抵京了,”话说开了,楼璟原本沉闷的心忽而又变得大好,这般说着,趁机搂住了太子殿下的腰肢,“到时候殿下记得同我去安国公府,好好瞧个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似水约定、扔了一个地雷

    月色朦胧扔了一个地雷

    管管扔了一个地雷

    小黑是纠结型拖延症扔了一个地雷

    谢谢几位大人的地雷╭3╰╮

    、第二十二章 百态

    九月十一日夜,京城中有很多人难以入眠,次日太子将要临朝,对于许多人来说,生死成败、富贵荣华,都在此一搏。

    沈连在自己的宅邸中踱步,颇有些坐立不安。

    “公公,清河那边传来消息,”有身着黑衣的人前来递消息,“除却刑部的人,凡是去打听消息的统统抓了起来,一共十三人,一个也没有逃出去。”

    “统统给我杀了,”沈连的声音有些尖锐,“这几日,绝不能出丝毫的岔子”

    “是”黑衣人躬身告退。

    不多时有小太监前来禀报,“公公”

    沈连忙招手让人上前,“如何了”

    “回公公,东西已经送进去了,”小太监急急地道,“那清河县令已受刑多日,虚弱不堪,人们定会以为是受刑不过死的。”

    “你去盯着点,等人死透了再来禀我,”沈连稍稍舒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灌了一口,眼中露出了几分阴狠,“陈世昌这个老匹夫,敢算计我”

    “干爹不愿与那姓陈的为伍,只管撂挑子便是,何苦如此烦恼”给沈连捏肩的小太监温声劝解道,他是沈连认的干儿子,在沈连面前自比别人大胆些。

    “哼,你当我愿意给他当枪使”沈连把手中的杯盏重重地磕在了桌上,“他陈世昌今次胆敢把我逼到这份上,下次定让他好瞧”

    前去清河查探的云十六还未曾回来,萧承钧带着太子妃与东宫官商议明日的对策。

    “那皇家祠堂不知是从何冒出来的,刑部的人连夜前去探查,确实已经建好一半了,”蔡弈紧紧皱着眉头,这几日朝中风起云涌,急得他嘴上生了个大燎泡,“殿下,臣以为,此次非比寻常,明日早朝,怕是会有不少人弹劾太子”

    萧承钧蹙眉,他从没有让人建过什么祠堂,清河县要修堤、修庙的银子,皆是按惯例批的,那么那个祠堂是怎么回事难道右相为了陷害他还特地去清河修一个吗

    有东宫官出言道“修皇祠也是一件功德,比贪墨修堤银子好多了,依臣之见,殿下莫不如认下此事,免得再起风浪。”这种事拖得越久对太子越不利,一旦朝臣揣测圣意,觉得皇上是有意为难太子,那么为太子编织罪名、提请废太子的奏折就会接踵而至。

    “此法不妥,”蔡弈立时打断了那人的话,“没有的罪名,胡乱认下,说不定正中了圈套。”

    楼璟看了看蔡弈嘴上的大泡,这人虽性急,看事情的眼光却很准,微微眯了眯眼道“皇祠一事,决不能认。”

    萧承钧看向他的太子妃,“此话怎讲”

    “要害人,自然就要往痛处戳,”楼璟勾唇冷笑,“皇祠修建乃天家宗庙之事,太子是储君,却擅自修筑,岂非有凌驾皇权之嫌”

    太子殿下擅权谋,而楼璟所擅长的,则是阴谋,以阴谋者之心猜度,自能看出这其中的凶险。

    方才提议的人脸色一白,蔡弈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他只是直觉此事有诈,却未想到这背后所隐藏的杀机究竟是什么。众人看向太子妃的目光不由得变了变,原以为太子妃是个武将,没想到还是个谋士。

    鸾仪宫这个时辰依旧灯火通明,有身着彩衣的舞女,在点了荷花灯的小池中央翩跹而舞。

    淳德帝心不在焉地喝着酒,晚间太子回宫,就立刻到盘龙殿请安,还拿走了一堆他不愿意批的奏折。

    “皇上可是有什么烦恼,不妨说给臣妾听听。”陈贵妃倚着淳德帝的肩膀,上挑的眼尾带着饮酒所致的微红,很是妩媚动人。

    淳德帝拍了拍陈贵妃依旧娇嫩的脸,叹了口气道“太子虽愚钝,但心地不坏,朕于心不忍。”

    陈贵妃细长的眼中闪过一抹暗光,抬起柔若无骨的玉手给皇上斟满酒,笑道“太子确实仁义,自小对这些幼弟就颇为照顾,有什么好东西都让弟弟先吃、先用的。”

    淳德帝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当年二皇子中毒,就是因为先吃了萧承钧的点心。

    那时候先帝驾崩,新帝登基,还没有立太子。三皇子因为陈贵妃舍不得,自小没有养在皇后身边,没资格成为太子。当时,除了身为长子的萧承钧,过目不忘、聪明绝顶的二皇子也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人

    年轻时不及细想,如今想来,桩桩件件的事情都很可疑,淳德帝的眉头越皱越紧。陈贵妃在一旁看着,但笑不语。

    萧承钧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太子妃的睡颜。

    父后怕他过早接触房事会沉溺于女色,一直没有给他安排侍寝的人,并且从小教导他,虽然妻子是男子,也要尊重、宠爱他,这样朝纲才能稳定,后宫才能安宁,皇嗣才能保全

    其实父后真的多虑了,不论他的妻子是谁,只要知礼、守礼,他都会给予足够的尊重,可父后还是不放心,竟不顾千难万难,定要让他娶了楼璟。萧承钧伸手,摸了摸那仿若泉中玉的俊颜,若是他稍微丑一点,或者能力不济一些,自己如今也不至于如此舍不得。

    “臣的相貌,可还入得殿下的眼”楼璟缓缓睁开眼,悦耳的声音仿若昆山玉碎般动听,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蛊惑。

    “自是入得的。”萧承钧没有收回自己的手,拇指轻轻在那脸颊上摩挲。

    楼璟闭上眼,握住赖在脸上的手,在掌心落下一吻,深深地吸了口气,软软的、暖暖的,带着几分奶香气猛然睁开眼,奶香气幼时的萧承钧脸上、手上都有奶香气,所以那时候他觉得软软的太子是小兔子馒头,母亲用牛乳和面做的小兔子馒头。

    可是这几日,他都没有再闻到过这种味道。

    楼璟忍不住凑过去,蹭到萧承钧的脖颈边,把鼻子贴在那漂亮的下巴上,用力嗅了嗅,真的有奶香气

    “你这是做什么”萧承钧被弄得痒痒,伸手把那乱蹭的大脑袋按住。

    “没什么。”楼璟高兴地抱住太子殿下,若是让萧承钧知道他闻出了奶香味,说不定会恼羞成怒的。所以,太子妃决定,等自己弄清楚太子殿下身上为什么突然又出现了奶香味再说。

    萧承钧无奈地看着风一阵雨一阵的楼璟,轻轻摇了摇头,“快些睡吧,我明日要去上朝,你也该去给父后请安了。”新婚的十日已过,若是太子妃再不去晨定,就要被人说不孝了,而且为了与妃嫔请安的时间错开,楼璟必须跟萧承钧一起起床才赶得上。

    “这话该说你才是,”楼璟把太子殿下往自己怀里拢了些,“怎的睡不着”

    “我在想,明日如何才能让父皇相信”萧承钧叹了口气,装平庸、装糊涂他倒是会,可如何让淳德帝相信他并非心机深沉呢

    “这个简单,”楼璟试探着伸手,摸了摸太子殿下的头发,见他没有反应,便把手放到他的发顶,轻轻揉了揉,“我明早教你个办法,保管有效。”

    萧承钧看了看偷偷摸他脑袋的太子妃,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心中却是放松了下来,直觉地相信楼璟的话,他说有办法就肯定有的。

    次日清晨,一夜好眠的太子殿下由安顺伺候着,一层一层穿上繁复的朝服,楼璟则只需穿一身得体的常服即可。

    待太子殿下戴好了头冠,早已穿戴整齐的太子妃递给了他一个杏黄色的帕子。

    “这是”萧承钧低头看着手中的锦帕,帕子折了两折叠成方形,正是他平日里随身带的那种。

    “殿下不是要让皇上相信吗”楼璟神秘一笑,凑到太子殿下耳边轻声道,“一点辣椒水足以。”

    萧承钧一愣,稍稍打开帕子的一角,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红点,而后默不作声地将帕子塞到了袖子里。

    “恭送太子殿下。”楼璟笑着送太子出了八凤殿,自己又折回去,拿起墙上挂的赤霄宝剑,另备车辇往凤仪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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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风起

    皇后是练武之人,早早就起身了。楼璟到了凤仪宫,宫人直接把他领到了花园里。

    凤仪宫的花园中没有种什么名贵花木,只种了大片大片的矮草和几株花树,此时天刚蒙蒙亮,一袭深蓝色的身影正在花园中央舞剑。

    那剑法极为精妙,起承转合之间带着一股难以抵挡的气势。破空如雏凤初鸣,轻灵婉转;剑光如霜雪骤降,寒气逼人。有道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靖南候纪家家传的剑法,楼璟这也是头回得见,不由得被其中的玄妙所摄,一时间看得如痴如醉。

    皇后纪酌挽剑收势,转头看向直直立在一旁的太子妃,见他手中竟也拿着一把剑,眸光一闪,“你也善剑”

    楼璟先上前给皇后行礼,方才笑道“儿臣并无所善兵刃,此剑乃是儿臣拿来孝敬父后的。”这般说着,将手中的赤霄宝剑双手奉上。

    “哦”纪酌看了看他,原料想这孩子是为了讨好他才特意拿了剑过来逞强,不想竟大大方方地承认知晓他的喜好,坦坦荡荡地送剑。皇后的眼中闪过一抹赞赏,楼家的继承人,果然做事做人都极为周到,让人难生不悦。

    赤霄剑乃是名器之中较为华丽的一个,鞘嵌七彩珠,柄镶九华玉。善剑之人自是极爱剑的,纪酌接过楼璟手中的赤霄,细细地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这才握住剑柄,缓缓拔出。

    刃如凝霜,杀气内敛,宝剑的剑鞘虽华丽,剑身却十分干净简单,只在中央以大篆书“赤霄”二字。猛地拔剑出鞘,赤霄宝剑“嗡”地发出一声龙吟,“好剑”纪皇后忍不住赞叹一声,颇有些爱不释手。

    楼璟露出清风朗月般的柔和笑意,温声道“宝剑配英雄,赤霄在父后手中,才算适得其所。”

    “哈哈哈,”纪酌爽朗一笑,将手中方才用的剑甩给了楼璟,“来,让本宫试试这赤霄。”

    “是”楼璟今日特地穿了带护腕的窄袖长袍,将外罩的广袖纱衣脱下扔给乐闲,便挽了个剑花,长身而立,朝皇后抱拳。

    皇后也不与他客气,略一抱拳,便揉身攻了上来。

    大殿上如今落针可闻,太子萧承钧站在文官的首位,低头垂目,不发一言。

    方才有人弹劾,说太子私自挪用清河修筑堤坝的银两,致使清河决堤,损毁良田无数,清河百姓流离失所。

    “太子,你可有什么说的”淳德帝冷眼看着萧承钧。

    萧承钧上前一步,双手四指相合端于前,躬身道“儿臣从未挪用过清河的修筑银子。”

    “户部的账目已查明,清河的两笔银子皆是太子所批,”刑部尚书出列,义正言辞地说,“清河县令招供,修堤坝的银子被用来修祠堂了,刑部人的人已去清河查探过,那祠堂正是一座皇家宗祠,供奉于护国寺中。”

    萧承钧看了刑部尚书一眼,微微蹙眉,似乎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微臣斗胆问太子殿下,那请修缮清凉寺的折子可是殿下所批”右相陈世昌走了出来,躬身行礼,方不紧不慢问道。

    刑部尚书是没有资格直接问太子的,所以这话需要统管刑部的中书令,也就是右相来问。

    “应当是。”萧承钧侧头,对上了陈世昌的双眼,那双眼睛与陈贵妃的眼睛极为相似,眼尾上挑,带着几分隐藏极深的算计。

    “那修筑清河堤坝的银子,可是殿下批复了户部”陈世昌紧接着问。

    “此亦是。”萧承钧不再看他,只是蹙眉看向龙椅上的淳德帝。

    “殿下可交代过清河县令修筑皇祠”陈世昌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问着殿下今日可吃过肉饼一般。

    “吾从未听说过什么皇祠”萧承钧的声音突然洪亮起来,沉稳的声音回荡在红柱盘龙的高梁大殿中,铿锵有力,震慑人心,旋即跪地道,“父皇,儿臣昨日方从静怡山回宫,实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淳德帝看着面色坦荡的太子,眼中带了几分疑惑。

    “那不如找清河县令前来对峙。”群臣中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却没敢站出来,大殿中一时有些骚乱。

    左相赵端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再次垂目,不发一言。

    “启禀皇上,清河县令今早,已经死了。”刑部侍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骚动声顿时一滞,大殿再次回归死一般的沉寂,沈连这才轻轻舒了口气,目光阴沉地看了右相一眼。

    “怎么回事”淳德帝蹙眉,清河县令死在这个时候,委实蹊跷。

    “启禀皇上,那清河县令乃是受刑过多而死的。”内侍省少监,也就是沈连的干儿子沈英,立时上前答道。

    内侍省设内侍监一人,正二品,少监二人,皆为正三品,都是有资格上朝的。沈连负责督办这件事,今早就由少监沈英前去提的犯人。

    朝堂上立时炸开了锅,清河一事左右丞相两派各有对策,只是清河县令死得如此突然除却早朝之前听刑部尚书急急告知了一句的右相陈世昌和始作俑者沈连,其余人都是半点不知晓的。

    “清河一案,再简单不过,缘何要对清河县令反复用刑,刑部就是这么办事吗”吏部尚书杨又廷最是存不住话的,闻言立时上前质问。

    “怕是屈打成招的吧。”

    “说不定是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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