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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下 第3节

作者:绿野千鹤 字数:21485 更新:2021-12-30 04:27:17

    长长的一番话说完,太子并没有跪下求皇上三思,只是躬身站着,似乎只是提个建议。

    淳德帝沉默良久,“罢了,朕明日就放了耿卓。”

    “父皇圣明”萧承钧这才跪下给淳德帝磕了个头。

    楼璟等了太子两个时辰,也没见人回来,无聊地在宽大的床上滚来滚去,忽而看到了嵌在墙上的多宝格,昨天萧承钧就是在这里面拿的药。不知道里面还放了些什么

    床上的多宝格并不大,参差错落的有九个小格子,其中有三个带了红漆雕花的小门。没有门的格子里,摆着些辟邪的玉雕摆件,底座都是嵌进去的,以防晚上掉下来砸到人。

    左右这也是他的屋子,可以随便翻找。楼璟便坐起身来,兴致勃勃地打开了一个小柜门,里面放着好几个雕了梅花缠枝纹的墨漆小盒,拿起一个在手中把玩,这东西活血化瘀还真是管用,以后上战场不如就带这个好了。

    放下小盒,又打开了另一个柜门,里面似乎什么也没有,楼璟把手伸进去摸了摸,这才发现并不是空的,只是平放了一本书,这格子比外表看起来要大些,下面是凹进去的,书放在底部,在外面看着就好像什么也没放。这就奇了,谁家放书是这般放的

    顺手把那书拿了出来,蓝色封皮,上面用一种颇为花哨的字体写着“阳宫”二字,楼璟不明所以,翻开一页,顿时瞪大了眼睛,里面不是账目也不是秘史,而是一幅画,以细狼毫笔勾勒的两个男子

    正在这时,推门声响起,太子殿下回来了。

    楼璟不紧不慢地合上书,放回了格子中,合上柜门。

    “怎么还没睡”已经月上中天,萧承钧以为太子妃已经睡了,原想着回崇仁殿,又觉得新婚第二日就不宿正妃处对楼璟很是不利,便回来了,谁知这人竟精神奕奕地坐在床上等他。

    “禀太子妃,粥热好了。”还没等楼璟说话,乐闲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了。

    楼璟勾唇,这小太监还真是会办事,“端进来吧。”

    乐闲把一碗红枣粥并一碟小菜放在了内室的茶桌上,躬身退了出去。

    “你怎知我没用饭”萧承钧看着桌上的饭食,心里觉得暖暖的。

    “殿下来去匆匆定然来不及用膳,”楼璟笑着下床,抬手帮太子殿下拆了头上的银冠,“快去沐浴吧。”

    沐浴过后,热腾腾的粥便刚好能入口了,时间已经晚了,吃多了会积食,但不吃晚上定然会饿,喝这一碗粥刚刚好。

    萧承钧原本沉重的心情,被这一碗粥暖得好了不少。

    “明日回门,你当早些睡的。”太子殿下爬到床上,看着脸色依旧不好的楼璟,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臣这不是等着殿下给臣涂药的嘛。”楼璟笑着拿出了那盒没用完的“消积化瘀膏”塞到了萧承钧手中。

    看到这梅花缠枝纹的盒子,萧承钧有些尴尬,“你还要用这个药”

    楼璟嘿嘿一笑,脱了内衫趴下去,“我还没见过比这个更好的药膏,既然能治伤,管他原来是做什么的。”

    萧承钧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盒盖,这药确实比一般的伤药有用,况且用这个不会惹人怀疑,更会省去不少麻烦。手指带着药膏,划过那红红紫紫的脊背,看起来确实比昨夜好了些,照这样下去,应该过几天就能痊愈了。

    三朝回门,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两人涂了药,便洗手吹灯安歇了。

    楼璟背上有伤,已经趴着睡了半个月,每天脖子都是疼的,今日实在不想再趴着睡了,就侧身勉强躺着,这才发现太子殿下还睁着眼,直直地看着床顶。

    把耿卓留在诏狱一夜,萧承钧其实很不放心,可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睡不着吗”楼璟单手支起脑袋,凑过去看他,“别担心,老丈人不会难为你的,他还得给儿儿婿磕头呢。”本来想说儿媳的,但太子殿下这么正经,没准儿会把人惹恼了,还是老实点吧,他楼璟向来都是识时务的。

    萧承钧转头看他,“你父亲为什么打你”

    “殿下,您现在问这个,莫不是要治我的罪吧”楼璟又凑近了些,给太子殿下看他惶恐的眼神,楼见榆打他,不就是因为他不想嫁给太子么。

    “不治你的罪,”萧承钧无奈道,“我只是好奇,安国公怎么会同意把你嫁给我,其实只要他不愿,父皇也就顺水推舟的换人了。”

    楼璟脸上的笑立时凝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蓦然不见 大人的地雷,╭3╰╮

    谢谢 蓝若 大人的手榴弹嗷嗷

    小剧场

    太纸你爹为什么把你嫁给我

    小璟他乐意

    太纸那你怎么就不反抗一下

    小璟因为v我以后会乐意的

    、第十一章 回门

    萧承钧看向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淳德帝有些时候还是不糊涂的,比如对于人才,他的眼光向来很准。去年楼璟秋猎大展身手,就毫不含糊的赏了他羽林中郎将,所以当初皇后提出要楼璟做太子妃的时候,淳德帝并不十分乐意。

    “我隐约有个猜测,还未证实,”楼璟放下手臂,回到了枕头上,声音有些冷,“待过几天或许就能知道了。”既然有人想算计他,就要有被他加倍报复回去的觉悟。

    萧承钧听出了他话中的冷意,再没了刚才那嬉笑的愉悦,不由得暗自懊恼,原本是自己心里不痛快,倒惹得太子妃也伤心了,缓缓伸出手,试探着附到了楼璟搭在枕头上的那只,“我会帮你的。”

    温暖而干燥的触感,唤回了越来越冷的心,楼璟反手将那只手握到手心里,“臣也会帮殿下的。”

    修长莹润的手,如同暖玉,将他的手包裹着,萧承钧眼中泛起苦涩的笑意,他的太子妃不得父亲喜爱,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我如今规劝父皇,已然不能直接谏言,要像那些个佞臣一般,诱着父皇答应”

    “殿下也是皇上的臣子,只要能劝得皇上,是不是直谏都不重要,”楼璟把那只暖暖的手向自己这边拉了些,“父为子纲,却不能一味愚孝,从父亲把刑杖交给侍卫那时起,臣就明白了这个理。”

    侍卫萧承钧蹙眉,原来他的伤是侍卫打的,难怪养了这么久也不见好。

    楼璟抬头看到太子殿下紧皱的眉头,伸出小指,轻轻挠了挠太子殿下的手心,换上轻快的语调笑道“所以明日回门,殿下只管冷着脸便是,我也好跟着殿下沾沾光,让我爹给我磕个头。”

    “你呀”萧承钧忍不住轻笑,被他一逗,方才的低落心绪顿时消散了不少。

    楼璟握着太子的手,语调柔缓地给他讲家里的状况,“我家里现在就两个叔父和一个姑母,皆是庶出,姑母嫁到了晋阳,两个叔父还没分家,都在安国公府,没有官职,就在家帮着父亲管些庶务”

    萧承钧听着那悦耳动人的嗓音,细水长流地讲着家长里短,奇异地渐渐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郁,不知何时合上眼,沉入了黑甜乡。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棱,照在艳红色的帐幔上,楼璟迷迷糊糊地醒来,觉得这一觉睡得特别舒服,没再觉得脖子疼,多亏了怀里的枕头撑着身子等等,怀里的,枕头楼璟一下子清醒过来,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

    怀里抱着的自然不是什么枕头,而是睡相规矩无比的萧承钧。昨晚由于侧着睡,不知不觉地就往一边趴下去,而离他最近的太子殿下,自然而然地就被他扒到了怀里

    怀中的身体修长温暖,抱着很舒服,楼璟一时有些不舍得松开,正在这时,熟睡的人轻哼一声,浓密的睫毛开始微微颤动。

    楼璟立时闭上眼,做出美梦正酣的样子,否则被太子发现他醒着还不把腿从人家身上挪开,可就是大不敬了

    萧承钧皱了皱眉,觉得有东西压着身体,有些不舒服,待看清了眼前的状况,太子殿下立时僵硬了一下。他的太子妃,正趴在他身上睡得香甜,一条修长的腿还搭在他的腿上

    无奈地勾唇,萧承钧放松下来,微微转头,美若泉中玉的俊颜近在咫尺,他忍不住慢慢靠近,用唇角轻轻碰了碰。

    楼璟闭着眼,感觉到一个柔软温暖的东西碰到了他的脸颊,黑暗中,所有的感觉都清晰了数倍,识海中忽然跳出了昨晚看到的那幅画,身体莫名的有些发热。

    再装下去就出事了楼璟不得不睁开眼,谁料看到的竟是一个“熟睡”的太子殿下,不由得勾唇。

    两人起身之后,便梳洗穿衣,谁也没有提及方才的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萧承钧见楼璟唤了乐闲来服侍更衣,那两个宫女只管端盘子和梳头,心中甚是满意。

    三朝回门,自当风风光光地回去。

    东宫卫鲜衣怒马护在四周,太子与太子妃乘一辆五驾华盖马车,浩浩荡荡向城西而去。

    “最近朝中不太平,我也不能过于奢华。”坐在马车上,萧承钧有些过意不去地对太子妃道。

    太子妃回门,本该鼓乐吹奏,调羽林军开道。

    楼璟闻言,哈哈大笑,“臣一个男子,回门还要什么排场不成”

    萧承钧想了想,也是,对于楼璟而言,嫁给他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若是大张旗鼓的回门说不得还会给他招来取笑,倒是自己想差了。

    “我还从没坐过五驾的马车呢”楼璟笑着去看马车外那五匹毛色纯净的枣红马,“这些马成色不错,我在朱雀堂也养了几匹好马,有两匹还是从西北带回来的,殿下一会儿要不要去看看”

    “好。”萧承钧也忍不住露出些许笑意,幸而自己娶的是个男子,不会在他韬光养晦的时候跟他计较这些排场。

    皇宫西面的落棠坊,是开国时太祖敕造的一片宅邸,里面居住的都是公侯世家。安国公作为如今唯一的国公,又是簪缨世家荣宠不衰,宅邸自然要比其他的宅子气派。

    安国公楼见榆带着一家老小早已等候在大门外,虽然这位太子平日不显山露水,但终究是太子,丝毫怠慢不得。

    骑着马的护卫整齐划一地勒马,杏黄色的华盖马车不急不缓地停在了正中,车夫下了车牵着马匹,安顺打帘,乐闲放脚踏,所有的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赏心悦目。

    一角杏黄色的衣袍率先探了出来,太子穿着杏黄色太子常服,头戴金丝白玉冠,从容地走下马车。气质清贵,不怒自威。

    萧承钧没有理会躬身而立的众人,转而伸手,将车内的太子妃扶了出来。

    今日回门,楼璟也没吃什么药止疼,左右楼家的人也知道他身上有伤,何苦硬撑着给父亲和继母做面子。父亲自己做出的事,后果自然要自己担着。

    新姑爷是太子,论理娘家人是要跪拜相迎的,但若是新姑爷脾气好,也可以免了这个礼。安国公楼见榆观望了片刻,见太子殿下丝毫没有免礼的意思,待楼璟站稳,便忙带着众人跪下见礼,“臣楼见榆,携阖府恭迎太子妃回门,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太子殿下只是扶着自己的太子妃,丝毫没有上前搀扶老丈人的意思,楼璟站在太子身边,看着自己的父亲给自己磕头,心中很是微妙。

    回门娘家需要宴请宾客,太子身份太高,单安国公府的这些长辈压不住脚,安国公就请了有姻亲关系的几个勋贵前来作陪。宴客分男女两桌,男子在外院陪姑爷,女子在内院陪姑奶奶,楼璟是男子,便哪一桌也不用坐。

    拜过宗祠,楼璟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回了朱雀堂。

    楼见榆欣然同意,心道若是楼璟跟他们坐在一桌,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转而笑着请太子去正厅喝茶,等着开席。

    “世子爷,您回来了”朱雀堂里的下人都没有换,高义率先迎了上来,上下看了看见楼璟安然无恙,很是高兴。

    “你去叫程先生来。”楼璟在朱雀堂的正厅坐下,还没喝一口茶就叫高义去唤他的账房先生前来。

    朱雀堂有单独的一套帐目,管账先生其实也是楼璟的谋士,名叫程修儒,乃是一个落第的读书人,虽在科举上屡屡受挫,但无论是管账还是出谋划策,都是一把好手。

    “世子,既明少爷今早递了个消息进来。”云八不知从什么地方飘了出来,递了一张折起来的白纸给楼璟。

    楼璟接过来打开一看,飘逸俊秀的字体,正是赵熹的手笔,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九月初九愿望即成,彩头先行拿走,勿念”。

    彩头楼璟额角一抽,“他拿了我什么东西”

    “世子桌上的青玉笔洗,”云八面无表情道,“既明少爷说世子忘了定彩头,他便自己挑了。”

    “这个赵九”楼璟无奈,他的青玉笔洗是一个玉雕大师用一整块青玉雕的,底部是凸出来的鱼戏荷花纹,装上水就如真的池塘那般,莲叶亭亭,游鱼穿梭,赵熹那家伙惦记好久了。

    楼璟笑着把手中的纸条扔进香炉里烧了,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青布长袍的儒士便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几本账册,“世子您回来了。”

    “程先生坐,”楼璟抬手让程修儒坐下,“近来府中可有什么事”

    “继夫人向属下要了两次账册,都搪塞过去了。”程修儒叹了口气,朱雀堂每年的花用都出自公中,楼璟自己手里的私产,却只记在朱雀堂的账上,也难怪世子刚刚嫁出去,继夫人就迫不及待地要接手朱雀堂。

    “她倒是心急。”楼璟冷笑。

    程修儒把手中的账册放到桌上,“这些是夫人陪嫁的账目,当时世子爷走得匆忙没有带上,过些日子属下叫人把库房里的东西给您送到东宫去。”

    这些是楼璟母亲的陪嫁,当初继室过门之前,他就把这部分拿出来自己管着,珍宝银两锁在库房,田产铺面每年的收益则是朱雀堂的一部分进项。

    楼璟垂目,两指在账册上点了点,又推给了程修儒,“不,东西都放着,你把这些账再抄两遍,一个你留着,一个送到东宫,夫人再要朱雀堂的账目,你就把这个交给她。”

    “世子的意思是”程修儒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她不是想算账吗”楼璟单手支在额上,在额角轻点了点,勾唇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来,“那就跟夫人好好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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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家产

    楼璟是家里的嫡长子,父亲把他嫁出去,就相当于分家,他应得的家产,可不止是父亲给的那四万两的陪嫁。

    “其他的账属下会妥善保管的,”程修儒了然,将账册重新收了回去,“还有一事,昨日国公爷派人往晋州去了。”

    楼璟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脸上的笑依旧不变,“由他去吧,晋州那边没有我的信物,谁也动不了一分钱。”

    程修儒离开后,楼璟又找来高义,“岭南的回信到了吗”

    “到了,正要跟您说呢,”高义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侯爷递话,让您稍安勿躁。”

    楼璟接过高义手中厚茧纸制的信封,这信是派专人星夜兼程送去的,来回几千里,半个月就到手很是不易。这信对他至关重要,因为收信的人,是他的大舅平江侯。

    平江侯府与安国公府相同,世代出猛将,这些年岭南不太平,皇上派平江侯镇守岭南。楼璟的几个舅舅和家眷都跟着去了,常年见不着面,但每两三个月都会有书信来往。这一次父亲如此待他,作为儿子出于孝道很多事不能做,这个时候就必须有舅舅帮忙才行。

    拆开信,仔仔细细地把内容读了三遍,楼璟呼了口气,笑着把信揣到了怀里。

    大舅的信其实就表达了三个意思第一,你舅舅我很生气;第二,其他的舅舅也很生气;第三,你二舅和大舅母不日就会抵京。

    前厅里,楼见榆正笑着给萧承钧介绍家里的亲戚。

    “这是濯玉的大舅永宁伯。”楼见榆指着永宁伯魏彦道。

    魏彦立时笑着上前行礼,“臣魏彦,见过太子殿下。”

    萧承钧看了一眼永宁伯,“吾听闻,太子妃外家为平江侯,何以大舅是永宁伯”

    此言一出,永宁伯的脸立时涨得通红。

    楼见榆也噎得够呛,平江侯这个真大舅尚在,他这般介绍继室的兄长确实有些不合适,可他要怎么说,难道要对太子说这是太子妃继母的兄长

    二叔楼见樟忙出来打圆场,“殿下有所不知,这位乃是继夫人的家兄,平江侯乃是元夫人的母家。”

    太子殿下端起茶,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场面立时有些冷。

    “是啊是啊,”三叔楼见楠见二哥出了风头,也跟着帮腔,“虽说是后娘的哥哥,也算是大舅嘛”

    楼见榆本来听了二弟的话,正微笑着颔首,谁知这不会说话的三弟一张口,让他差点背过气去。

    永宁伯的脸更是涨成了猪肝色。他的祖先当年跟随太祖打仗,并没有立下什么奇功,因而只封了个伯,且永宁伯府历来很少有大将,在勋贵中其实就是个破落户,直到把胞妹嫁给安国公做填房,靠着安国公府这棵大树,家里的生计才有了起色。

    其余的几个有姻亲的勋贵站在一旁,丝毫没有搀和进去的意思,明显是看笑话的。

    前厅里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后院,安国公夫人魏氏,气得打翻了手中的杯盏,狠狠地瞪了三婶一眼。

    三婶缩了缩脖子,转而看向二婶。

    二婶悄悄撇了撇嘴,才笑着对魏氏道“夫人莫生气,他三叔估计是头回见太子,战战兢兢的不免会说错话,您多担待些。”

    魏氏尚且年轻的脸,还不能很好地掩盖心绪,“三叔这般不要自家脸面地讨好太子爷,只会更招太子瞧不起。”

    “怎,怎的就是不要脸面了”三婶立时不乐意了,“这不也是为了给世子爷做面子吗”

    魏氏扫视了一圈一屋子的女眷,基本上没有外人,全是楼家的媳妇、女儿,以及府里有头脸的仆妇,便冷哼道,“世子已经做了太子妃,这府里以后还会有新的世子,你们这般献殷勤,人家也未必看得上。”

    午时开宴,楼璟自己坐在朱雀堂,由乐闲服侍着优哉游哉地用饭。他自己吃也不讲究席面排场,很快就吃完了,朱雀堂的事已经安排好,无事可做,便起身去了库房。

    出嫁的时候走得急,他也起不了床,有些东西来不及带走。

    女客这边由于没有姑奶奶,就没有请外人,魏氏心里不痛快,这顿饭吃的烦闷不已。二婶借着出来如厕,支了个小丫环去打听前厅的事。

    “二嫂,你怎的拐到这里了,可让我一顿好找。”三婶没了二婶就没了主意,见她出来便也跟着跑出来了。

    “我才不想在坐在那儿看魏氏的脸色。”二婶甩着手中的帕子扇风。

    “就是,”三婶攥了攥手里的帕子,“我们家三老爷也没说错话,他不就是个后娘么。”

    “哼,想认母亲,也不看看自己是怎么对濯玉的,当初刚过门就要争着持中馈,结果连冬衣都没给世子爷做。”二婶愤愤道。

    “二嫂,那不是你给的账上写着做过了吗”三婶小声道,当初楼璟的母亲过世,是二婶一直主持着阖府的中馈,继夫人一来就得让道,便想着给她出些难题,谁知那个不贤惠的竟真的顺水推舟不给楼璟做冬衣,老安国公知道了,把她们妯娌三个都骂了一顿。

    “哼,反正这位继夫人是没打算给我们好日子过,依我看,这家还是早些分了的好,”二婶撇嘴道,“你听听她今日的意思,要是等她生出个一儿半女来,这府里哪还有我们的立锥之地。”

    “要不”三婶看了看二婶的脸色,“咱们去找世子爷说说吧,他与魏氏本就不对付,又是咱们从小看着长大的,肯定会帮咱们的。”

    二婶停下甩帕子的手,思虑半晌,咬咬牙一跺脚道“行,我手里还有一份前年誊抄的账册,不如就交给濯玉,到时候分家,便让他回来做主。”

    萧承钧还是那副沉稳如山的样子坐在正厅里,任谁来敬酒,也只是轻抿一口,他是太子,别人也不敢要求他把酒喝完,只得自己喝三杯换太子抿一口,宴会行至一半,太子殿下面不改色,倒是那些敬酒的先喝红了脸。

    楼见榆借口更衣,出来叫了小厮询问,“太子妃在哪儿”

    “一直在朱雀堂就没出来。”小厮立时答道。

    楼见榆点了点头,“我去趟朱雀堂,你在这里盯着,有什么事立刻去报了我。”

    “是。”小厮忙点了点头。

    楼璟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许多人惦记上了,在朱雀堂的私库里正挑得高兴。

    他自小学的是内家功夫,于兵器上并没有特别擅长的,但想着过几天得去讨好皇后娘娘,便拿了一把珍藏的宝剑赤霄。赤霄宝剑乃是上古的名器,以青铜所制,当然他手里的这把并不是真的赤霄剑,而是两百年前一位铸剑大师按照赤霄宝剑的图腾仿制的利剑。

    剑鞘雕工繁复,嵌有七彩珠,剑柄以九华玉为饰,很是漂亮。楼璟握住剑柄,缓缓抽出宝剑,刃如青霜,寒气逼人。

    “世子要不要再挑个笔洗”跟着进来的高义笑道,他也知道赵熹讹走了楼璟最喜欢的青玉笔洗的事。

    楼璟看了一眼身材魁梧长相憨厚的高义,“你倒是学机灵了。”

    高义搓了搓鼻梁,“我哥哥总说我笨,让我长点心。”高义的哥哥高云,与他是一对双生子,两个人性格却完全不同,高云要比高义机灵许多,所以楼璟让高云守着京外的田庄,那里养着死士,比安国公府里的这些个家长里短重要许多。

    楼璟不理他,径自朝一架多宝格前走去,他记得这里放着一个跟赵熹拿走的那个同时雕的,且比那个还好,他一直没舍得用,倒是可以拿出来送给萧承钧。拿着手中的青玉笔洗,楼璟忽然想到,应该得空带太子殿下去田庄看看,既然打算合作,总要亮些底牌给主公,免得太子殿下只把他当个太子妃养着了。

    “禀太子妃,安国公进了朱雀堂。”在外面守门的乐闲通禀道。

    他来做什么楼璟挑眉,把手里的两样东西扔给乐闲端着,抬脚去了正厅。

    “两日不见,你的伤倒是好得挺快。”楼见榆见楼璟行动自如,暗自诧异。

    楼璟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确实能好好走路了,暗叹那个药还真是神奇,笑眯眯道“托父亲的福,儿子没有废了。”

    “你这是什么话”楼见榆立时火冒三丈,“我是你的父亲,难不成我还没资格教训自己的儿子了”

    “这话父亲不该问我,您打都打了,这会儿怎的又不知道了”楼璟坐下来慢悠悠地喝茶。

    楼见榆气得半死,差点忘了自己要来干什么的,粗粗地喘了两口气,才缓过劲来,“你既已嫁了人,晋阳那边的祖产就该交到公中,你让程修儒把账目预备好,这个月十八我就找了人来跟他对账。”

    楼璟闻言,似笑非笑地放下茶盏,直直地看着父亲,“晋阳的田庄铺面,都是祖父几年前置办的,当时说的很清楚,这是给我的私产,房契地契写的也都是我的名字。”

    “混账东西”楼见榆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楼家在晋州经营了几代,难不成就剩下前几年置办的那些东西了”

    “淳德三年那会儿,鞑子进犯晋州,京中押送的粮草断了,祖父变卖了祖产供晋州军士的吃用,”楼璟依旧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说出的话也是温和悦耳的语调,“父亲不信可以去晋州打听,那里连卖菜的百姓都知道。”

    “你”楼见榆气得跳起来,“那明明是楼家的祖产,现在当家的是你爹我,你这个逆子,竟敢把祖产说成是你的私产”说完,抬手就朝楼璟脸上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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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终于准时了一回叉腰笑,以后都把时间调回来,哇卡卡卡

    、第十三章 拦车

    “父亲”楼璟一把攥住了楼见榆的手腕,缓缓地站起身来,“是不是祖产,可不是您一句话就能变过去的,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你”楼见榆被他攥得生疼,那看似莹润无暇的手指,像根根铁箍一般牢牢钳住他的手,任他怎么挣扎都摆脱不得,“你这个忤逆子”

    老安国公年轻的时候在外打仗,对楼见榆这个嫡子疏于管教,以至于他错过了学武的最佳年纪。等老安国公有了空闲的时候,儿子已经长大成人,痛心之余,只得一心一意地教导嫡长孙。

    所以,只学了些外家功夫的楼见榆,根本不是学了十几年楼家祖传内功的楼璟的对手

    楼璟仿佛踩着耗子尾巴的猫一般,好整以暇地看着楼见榆,“儿子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了,父亲打了儿子,可就是以下犯上了,若是由着父亲这巴掌打下去,那才是不孝呢。”语调缓慢而坚定,仿佛卖了很大的人情给父亲一样。

    楼见榆气得胸口生疼,但楼璟的话也没错,若是他敢声张着叫了人进来,吃亏的还是他。

    “国公爷,国公爷”这是门外忽然有小厮通禀。

    楼璟放开父亲,将双手负于身后,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吵什么吵”楼见榆正在气头上,说话声音不免大了些。

    那人火急火燎地跑进来,正是安国公留在正厅把风的小厮,“三老爷喝多了,拉着舅老爷哭个不停,太子殿下便问国公爷怎的还不回去”

    楼璟勾唇,他家太子殿下有这么一问,定然是被三叔闹得心烦了。

    “这个惹祸精”楼见榆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楼璟,气急败坏地甩袖而去。

    楼璟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

    最初他一直告诉自己,父亲把他嫁给太子是有苦衷的。只要父亲跟自己好好说,为了这个家他也会乖乖进宫去的,这些祖父留给他的家业,他也可以交还楼家。可是,这半个月来,父亲一把刀一把刀地往他心口插,把他的孝心一点点耗尽。今日算是跟父亲完全撕破脸了,从此之后他们之间,便连普通亲戚也不如了。

    二婶抱着账本穿过花园,正看到楼见榆从朱雀堂出来,连忙躲到了假山后,拍拍胸口暗道一声好险。

    朱雀堂门前守着七八个带着刀的东宫卫,各个神色肃穆,完全不会因为今天是回门而松懈了对太子妃的守卫。二婶看着那些个卫兵,心中不由得坚定了几分,照这个情形看,太子应当挺重视楼璟的,有了太子做靠山,楼璟说话的分量自然又重了几分。

    与此同时,落棠坊的东街口,一个穿着深蓝色长袍的儒士,带着两个青年正等在路边。

    “大人,咱们拦了太子殿下的车驾,会不会被降罪啊”一个青年很是不解,不明白自家老爷堂堂的礼部尚书,要见太子殿下怎么还跟做贼似的。

    “你懂什么”那儒士四十岁上下,身材略有些粗短,正是礼部尚书姚筑,“殿下定然不会怪罪,只要你们不把这事说出去,就不会有人追究你们拦太子车驾的罪。”

    这话其实就是在敲打他们不许把今日之事告诉任何人。两个青年小厮立时苦了脸,只得低声应诺。

    楼璟看了看一脸忐忑的二婶,垂下眸子,不笑也不说话,两指在面前厚厚的一摞账本上一下一下地敲着。

    “这些是前年国公爷过世的时候抄的,”二婶咽了咽口水,生怕哪句话说错人怒了楼璟,“当时府里事多,继夫人一人忙不过来,我就帮着管账,怕弄错了,就留了个底。”

    楼璟懒得跟二婶计较这漏洞百出的说辞,单刀直入道“二婶如今把这账目给我,却是为何”

    “明年开春,你爹和两个叔叔就该除服了,”二婶搓了搓手中的帕子,把手心的汗擦去,抬头看了看楼璟的脸色,咬咬牙豁出去道,“濯玉啊,二婶是看着你长大的,这账目交到你手里二婶最放心不过。你现在是太子妃,是楼家地位最高的,来年开春,若是要分家,你可得回来主持公道啊。”

    尊亲过世,孙守孝一年,儿子则要守三年。所以尽管二婶对魏氏诸多矛盾,也不敢在三年孝期未满的时候提出分家。

    送走了二婶,楼璟脸上才露出笑意,吩咐乐闲把这账册带回东宫去。这可真是瞌睡遇上了枕头,有了前年的账目,跟魏氏算账就半点也吃不了亏了。

    酒宴终于散场,三叔早早的被抬了下去,二叔也喝得脸红脖子粗,楼见榆惦念着还没把晋州账目要过来,便挽留太子再喝会儿茶。萧承钧却不耐烦应付这些人,以回门不可过黄昏为由,带着太子妃就走。

    回门是不能过夜,可这会儿才刚过了午时啊楼见榆能对楼璟呼来喝去,却不敢违抗太子一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五驾华盖马车绝尘而去。

    “这就是赤霄宝剑”萧承钧好奇地把乐闲手中的宝剑拿来细看,“你善用剑”

    “算不得擅长,”楼璟笑了笑,摊开手给太子殿下看,“我学的是内家功夫,除了弓箭,其他兵器都只是会使罢了。”

    萧承钧拉过那只手看,净白如玉,毫无瑕疵,用拇指摩挲了一下中指处的薄茧,唇角微微上翘,他的太子妃是在跟他坦白实力,这个习惯很好,应该鼓励一下。

    楼璟看着太子殿下那微不可查的笑,觉得被那悄悄翘起的猫尾巴搔到了心尖上,忙把手中的月白漆盒塞到萧承钧手中,“这个给你。”

    太子妃这话没有用敬称,太子殿下却没有发觉,打开了月白盒子,竟是一个三色和田玉雕的笔洗。

    这应当是整块玉雕的,主色为白,十分罕见的掺有青色和粉色。白色笔洗周身珠圆玉润,青色为叶粉为花,雕成了荷花映日。奇就奇在那荷叶、荷花都是凸出来的,茎秆细如苇管,亭亭而立,绿叶上脉络分毫毕现,十六瓣粉白的花瓣薄如蝉翼,半开半合栩栩如生。

    萧承钧捧着这鬼斧神工的玉笔洗,爱不释手,“真美。”

    楼璟见他喜欢,心里莫名的就很高兴,“这是我在大漠的时候遇到的一个老玉雕师雕的”

    话还没说完,忽而听到了马匹的嘶鸣声,车夫猛地停下马车,萧承钧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他手里还端着笔洗,这纤薄的玉雕磕到马车定然会摔得粉碎,下意识地就护住了手中之物,没了支撑,身子就直直地向前倒去。

    楼璟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太子殿下揽进了怀里,抬腿蹬住车壁,牢牢地稳住了身形。

    “殿下恕罪,有人拦车。”车夫忙不迭地告罪。

    也不知是不是出于小兔子馒头的执念,每次抱着太子殿下,楼璟都有些不想撒手。

    “何人拦车”萧承钧起身要出去查看,这才意识到他的太子妃还在紧紧地抱着他,太子殿下愣怔了一下,靠在楼璟胸前的耳朵悄悄变成了红色。

    “臣姚筑,求见太子殿下。”礼部尚书姚筑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萧承钧若无其事地坐起身,理了理衣襟,掀帘出去。

    楼璟把笔洗装回盒子,看着太子殿下红红的耳朵,嘴角止不住地向上弯起。

    “姚大人,”萧承钧走出马车,看了一眼只带了两个小厮的姚筑,又看了看午后空无一人的街道,“你怎么在这里”

    “殿下”姚筑二话不说地跪在了萧承钧面前,“臣也是走投无路了,求殿下救救微臣。”

    “你且起来,”萧承钧抬手让他站起来,“怎么回事”

    知道这是大街上,为防引人注意,姚筑也没有认死理,站起身来低声道“殿下可知,御史耿卓已经死了”

    “什么”萧承钧一惊,蹙眉道,“父皇不是答应放了他吗”

    “是啊,”姚筑愁眉苦脸道,“今日早朝,皇上下令放了耿卓,可谁曾想,内侍省的人连夜对耿卓动了大刑,早上去诏狱领人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萧承钧觉得头顶嗡的一声,向后退了半步,刚好靠到了一个宽阔结实的身体。

    楼璟一直站在太子殿下身后,见状顺势揽住了萧承钧的腰身,“御史死了,又关姚大人何事”

    姚筑惊讶地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竟然是太子刚过门的正妃,而太子似乎也没有责怪太子妃擅自插话的意思,只得应道“太子妃有所不知,臣前些日子得罪了沈连,近日他正找臣的把柄。臣乃正二品的礼部尚书,原是不怕他的,可今日沈连抢先害死了御史,皇上却没有过多责罚,臣臣实在是忧心不已啊。”

    这落棠坊里鲜少有人在外走动,但过了午时,已经有人家的仆人出来办事,萧承钧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你且回去,明日吾会出宫一趟,你且到”

    说到地点,萧承钧略有犹豫,大婚期间他本不应参与朝政,私下与官员见面,传到淳德帝耳朵里就麻烦了。

    “城西二十里安国公世子的田庄。”楼璟适时的接话道。

    萧承钧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左右这两天无事,臣正想请殿下去田庄看看臣亲手种的瓜果呢。”楼璟笑道。

    回了东宫,萧承钧立时找了蔡弈他们去崇文馆,楼璟便回了八凤殿睡午觉。

    躺在床上,想起方才马车上太子殿下偷偷泛红的耳朵,楼璟觉得心里痒痒,怎么也睡不着,便翻身坐起来,拿出了柜子中那本书,趴在大迎枕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阿切扔了一个地雷

    蓦然不见扔了一个地雷

    乌昙华扔了一个地雷

    谢谢三位大人的地雷╭3╰╮

    、第十四章 隐忍

    翻开第一页,上面很文雅地写了个序,言明这一册画卷皆源于一位惊才绝艳的画师,专供皇家所用,不得流于市井。

    楼璟摸了摸下巴,这书应当是布置新房的时候与墨漆小盒一同放置好的,就是不知太子殿下看过没有。

    接着往后翻,第一幅图乃是两个男子相拥而卧。画中看不出两人的长相,应当是刻意画模糊了,除却脸,其他的地方画得十分清楚,细狼毫笔勾勒的线条,走笔流畅,栩栩如生。

    一页一页慢慢翻过去,基本上都是图,偶尔会有一两句话标注在空白处,比如“初承欢,夫为下者痛楚不堪,不可冒进,徐徐图之”

    午后的风吹过窗棱,带着日光的炙烤和初秋的微凉,吹动艳红色的帐幔,轻轻摆动。楼璟趴在床上,抱着大迎枕和那本阳宫,睡得香甜,梦中的景象,旖旎而温暖。

    太子殿下的朝服繁复奢华,当初司礼太监特意教过他,先拆腰封,再解衣带。楼璟熟练地将朝服一件一件地剥离,身下的人静静地看着人,依旧是那张不动如山的俊颜,只是掩藏在发丝间的两只耳朵慢慢地变成红色,诉说着他的羞赧和无措。忍不住俯身,吻向那漂亮的胸膛,可是任他怎么接近,都看不清那胸膛的样子

    楼璟从梦中倏然惊醒,发觉自己还在床上趴着,眼前的书上画着两个交缠的男子,被压在下面的男子弓着身子,脖子上的筋脉紧绷,似是痛苦又似欢愉。一面惊讶自己方才的梦境,一面又忍不住回味,若是被压在下面的是太子殿下

    身体止不住地热了起来,楼璟合上书,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一时间有些呆楞。缓缓坐起身来,单手捂住脸,阳光从指缝里漏进来,掌中似乎还残留着梦中那美好才触感。

    他和萧承钧本只是互利的君臣关系,原想着利用自己的样貌向太子殿下多要些好处,可这才两天,事情似乎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了。

    想要诱惑人家的,结果自己先被诱惑了

    楼璟颓然地滑了下去,把脸埋到了被子里,他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从没有这般没出息过。

    萧承钧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太子妃把自己脑袋藏起来,像个大虫子一样供来供去,不由得失笑,原本沉闷的心顿时轻快了不少。太子殿下在床边坐下来,拍了拍大虫子,“不是要午睡吗,你这是做什么”说着,眼睛扫到了散落在枕边的书,抬手拿了过来,“在看什么”

    太子殿下一个“书”字卡在喉咙里,在看清了书名的时候,立时说不出了。

    楼璟从被子里钻出来,看到太子殿下的神情,顿时明了,“殿下看过这书”

    “成亲之前看过”萧承钧捏着书,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只能僵着。成亲之前,宫中会有专人教导太子这些,只是这次成亲太匆忙,没有给他安排通房,这本书他也就随便翻了两下,没料想竟被搁置在了新房里。

    看着太子殿下的耳朵,由白变粉,在他的追问下又渐渐变成了玛瑙色,楼璟就觉得心像被挠了一爪子一样,特别想上去咬一口。这般想着,他就慢慢凑了过去,正要咬下去,太子殿下突然站了起来,“该去给父后请安了。”

    楼璟半张着嘴,看着太子殿下一本正经地起身,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只得把嘴合上,爬起来穿衣,装作没有看到萧承钧那红晕未消的耳根。

    流光溢彩的赤霄宝剑挂在内室的墙上,楼璟伸手去拿,却被萧承钧阻止了,“你现在只是能走路,切莫逞强,过几天再与父后切磋不迟。”

    楼璟想想也是,如今尽快养好伤是正经,讨好婆婆这种事,确实不着急,便作罢,空着手去了凤仪宫。

    纪皇后还是那副端肃安然的样子,在这寂寥的皇宫里一天一天地消磨,他似乎从不觉得无聊。

    “昨夜你去了鸾仪宫”纪酌冷俊的面容带了几分严肃。

    “是,”萧承钧恭敬地应道,“昨日御史耿卓入了诏狱,儿臣忧心不已,求见父皇却被传召至鸾仪宫。”

    皇后沉默片刻,冷声道“大婚期间,皇太子不得干政,你的规矩是怎么学的”

    萧承钧一愣,立时从椅子上起身,跪了下来,“是儿臣莽撞了。”

    楼璟闻言,心中一紧,太子大婚十日之中不必参政,本是一项恩典,历来贤德些的太子都不会歇满十天,怎么到萧承钧这里,就成了不得干政了

    “这几日,朝中怕是会越来越乱,切记得,纵使是丞相被下了诏狱,你也不能去跟皇上求情,”纪酌直直地看着跪着的太子,“明白吗”

    萧承钧抬头,看着皇后冷若冰霜的鹰目,缓缓道“儿臣谨记。”

    “你起来吧,”纪酌叹了口气,“凡记得,在你父皇面前,只能示弱,不能示强。”

    “是。”萧承钧没有坐下,楼璟也只得站起来跟着听训。

    皇后看向陪太子站着的楼璟,面色稍缓,语气也柔和了些,“濯玉也要记得,这宫中的妃嫔比不得你的地位,但凡遇上了,要等她们给你行礼,再回半礼即可,即便是贵妃也分毫不能让。”

    “是,儿臣谨遵父后教诲。”楼璟恭敬地应是,暗自佩服皇后娘娘的手段。

    太子示弱,对贵妃礼让三分,而刚过门又出身显赫的太子妃,却按着规矩等妃嫔先行礼,一方面提醒皇上太子平日受的委屈,一方面震慑宫中其他人,让他们不敢轻慢了东宫。

    因着淳德帝常会提早去后宫,两年前就免了皇子公主们的晨昏定省,两人从凤仪宫出来,就直接回了东宫。

    晚上躺在床上,楼璟脑子里还在回想今日在凤仪宫听到的种种。

    为何十日不参政变成了十日不干政呢难道皇上已经对太子疑心至此,把一些不成文的规矩都当成了金科玉律,一旦太子触犯便是威胁皇权吗

    翻身侧躺着,看向床里面的萧承钧,发现他也没睡着。楼璟这才想起来,这位殿下似乎从凤仪宫回来就没说几句话,“殿下,睡不着吗”

    萧承钧转头看他,沉默了良久,久到楼璟以为他不打算说话的时候,才低声道“濯玉,我这太子当得是不是很无能”他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人人都道他平庸无能,他却不愿自己的太子妃也这般看他。

    楼璟愣了一下,这还是太子殿下第一次唤他的名字,看着那双黝黑的眸子映着浅浅的月光,莫名的有些心疼,“不忍,是为天下,忍,亦是为天下。

    萧承钧怔怔地看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他的太子妃自是深明大义的,“当年王坚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父皇明明答应了放他,第二天却判了斩立决。”

    王坚是几年前的晋州刺史,那年他负责修筑长城,忽逢大雨,淋倒了一片还未砌好的城墙,有人弹劾他贪墨修筑银子,还未查清就下了诏狱。等他被杀了,众人去抄家,却只看到了一贫如洗的家宅和哭声震天的晋州百姓。

    父后要他忍,他明白,也能忍,可是看着忠良之臣冤死诏狱,他心中还是难受。

    楼璟叹了口气,伸手把萧承钧抱进了怀里,“这世间最累的,莫过于心怀天下之人,殿下尽力而为便是,莫与自己过不去。”

    太子殿下身体一僵,旋即慢慢放松下来,他们是夫妻,做这些亲密的事本就无妨,便伸出手,也揽住了太子妃的脊背。

    温暖结实的胸膛,清清冷冷的草木香,安抚了心中的疼痛,萧承钧微微地笑,“濯玉,我以后叫你的字可好”

    “好啊,”楼璟伸手掖了掖萧承钧身后的被角,“那我叫殿下什么呢”

    “私下里,你可以叫我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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