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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下 第2节

作者:绿野千鹤 字数:21599 更新:2021-12-30 04:27:16

    常恩连声说着不敢,接了太子妃的赏。

    接着是萧承钧身边的四个宫女,紫真,紫桃,若烟,若霜,长得都很端庄,没有哪个特别出挑,楼璟心想着太子殿下还真是无比正经,各赏了五两银珠子,四个宫女便低头退到了一边,低眉顺目,十分的守礼。

    寻夏和映秋给萧承钧磕了头,萧承钧也赏了红色的荷包,里面各有五两银瓜子。

    萧承钧的贴身小太监安顺,看着也就十三四岁,但很是沉稳,身边另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太监与之相比就活泼不少。

    “这是乐闲,以后便由他服侍太子妃,”常恩笑着道,“您先用两天,若是不顺手,奴婢随时给您换。”

    “小的乐闲,见过太子妃。”待常恩说完,乐闲就乐颠颠地给楼璟磕头,欢天喜地的接了赏赐。

    楼璟对此很满意,若是给他个安顺那样的闷葫芦,就太无聊了,乐闲这样的看着多喜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我错了,别打脸

    那什么,我似乎总是高估自己的速度,:3

    开端这几章要反复琢磨,所以我们这两天把那个11:30忘了吧,啊哈哈,等速度上来了定然会准时更的,握拳

    谢谢米丫儿大人的地雷抱住么么

    、第六章 条件

    认过主,两人由各自的太监宫女服侍着梳洗穿衣,今日要去太庙祭拜,穿的礼服不再是艳红的,楼璟要穿与太子相仿的杏黄色外袍。

    腕上扣了镶宝石的银护腕,配上白玉嵌银边的腰带,外罩一件杏黄广袖长衫,杏黄色浅,倒显得楼璟的脸不那么苍白了。也多亏那盒消积化瘀膏,着实厉害,楼璟觉得那药恐怕不是太医院随便配的,里面定然掺了什么奇珍。

    正式走马上任的太子妃戴好了头冠,感到一抹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转过身去,就看到太子殿下正目不斜视地整理衣冠。挑了挑眉,楼璟踱步过去,从盘子里拿起太子的腰封。

    萧承钧看着他走近,不明所以,以眼神询问他要干什么。

    “夫君昨夜为臣操劳许久,臣也当回报一二才是。”楼璟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伸手将腰封从太子身后绕过来,看上去就好像是抱住了他一样。

    正给太子戴冠的紫桃顿时羞红了脸,无措地看向托着盘子的紫真。站在一旁的总管常恩,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似的。

    寻夏与映秋对视了一眼,映秋忙用手肘杵了她一下,寻夏立时敛了眼中情绪,自家世子自家明白,信他的话年都要过差。

    萧承钧被他这突然的靠近弄得有些无措,但面上依旧安稳如山,“此事交予宫人做便是,你不必如此。”

    这时收拾床铺的若烟、若霜捧着一个托盘出来给常恩看,盘中放着梅花缠枝纹的墨漆盒子,正是昨晚上给楼璟涂的那个消积化瘀膏

    常恩小心地打开盒子看了一眼,脸上的笑立时灿烂起来,朝两人行了个大礼,就急忙忙招了小太监来,“快,快去给皇后娘娘报喜。”

    楼璟看到这幅场景,哪还不明白这其中有猫腻,凑到太子殿下耳边道,“殿下,您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谁料萧承钧眼中也是一片愕然,“他们只说这活血化瘀很是厉害”

    那药是活血化瘀不错,但恐怕不是涂在背上的

    哭笑不得也不足以形容两人现在的心情,男子没有落红之说,想必皇后要验看他们有没有行房,便是看那专用的脂膏有没有动用。而太子殿下当初听说楼璟挨了打,便让人在新房里备下活血化瘀的药,那么太医们自然心照不宣的准备了这种药,说不定还觉得太子殿下特意交代一番简直是多此一举

    楼璟低下头,忍笑忍得肩膀直抖,这太子殿下原来也有迷糊的一面,着实有趣。

    萧承钧看着自家太子妃低着头不说话,身子还有些微微颤抖,想是气很了,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让他一个天之骄子委身下嫁已是委屈,这般情形想必会让他很难堪吧不知怎么安慰他,只能悄悄把一个蜡封的药丸塞到他手中,低声道,“莫生气了,这个,算我给你赔礼。”

    正拉着那银镶玉盘龙扣给太子扣腰封的楼璟,看着突然递过来的蜡丸,疑惑地看向萧承钧。他两个个头相近,楼璟一抬头就与他鼻子碰鼻子了。

    温热的气息扑到脸上,萧承钧觉得被扫过的地方有些发热,便后退了半步,但腰封还攥在楼璟手中,这导致脚退后了,人还在原地,只得又把脚收回来,垂目道“今日事多,你且服了这个,能少受些苦楚。”

    楼璟了然,这估计也是一种止痛的药,太子手中的应该比他的那种好,便想也没想地将蜡丸藏在了袖中。

    “吃了能撑三个时辰,”想起方才的乌龙,太子殿下低声加了一句,“没有别的用途”

    扣好了腰封,楼璟忍笑应了声,“谢殿下。”

    两人贴得紧,说话声音小,看着就像耳鬓厮磨一般。几个宫女都不敢抬头,只有乐闲小太监在一旁咧着嘴,被及时发现的安顺给拉了出去,帮着布置饭菜了。

    太子大婚,为示对皇后的尊重,这一晚皇上要歇在皇后宫中,而作为儿女,自然要在门外恭候父母,再与之同去太庙。时间紧,两人只用了些点心羹汤,便坐上辇车,直往皇后的寝宫凤仪宫而去。

    楼璟在辇车上捏开蜡封,将那黝黑的大药丸两口吞了下去,顿时苦得皱起了脸。

    凤仪宫中一片寂静,早有宫人守在门外迎接他们,只是神色有些尴尬,在常恩耳边说了两句便退到了一边。

    “皇上昨晚没歇在凤仪宫,”常恩走到辇车边,低声对萧承钧道,“听说歇在了鸾仪宫。”

    楼璟蹙眉,辇车内侍立的乐闲忙凑过去道“鸾仪宫就是陈贵妃的寝宫,年初才改的名,原本是叫青鸾宫的。”

    陈贵妃就是那个宠冠后宫的贵妃陈氏,皇上不喜男色,朝野皆知,这没什么,只要皇上足够尊重皇后便不会有人多说,但如今这个情形看来,果真如赵熹说的那样,很不乐观。

    萧承钧没说什么,吩咐降舆,带着楼璟在宫门外侍立。

    不多时,皇上的辇车便到了。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一同跪下行礼,等太子跪下后,其他人齐齐高呼着跪下磕头。

    淳德帝走下辇车,漫不经心道,“平身吧。”然后伸手,把一个女子从辇车上扶了下来。

    那女子身着三色华服,头戴金凤步摇钗,徐娘年纪,风华依旧,一双细长吊稍眼精光闪动,应当就是贵妃陈氏,三皇子的生母,右相陈世昌的女儿。至于淳德帝,年近五十,有些发福,楼璟见过多次,没什么稀奇的。

    “太子殿下果然恭孝克勤,皇上紧赶慢赶的还是让太子抢了先。”陈贵妃笑吟吟地说道。

    这话听着颇为刺耳,楼璟暗自皱眉,陈贵妃见了太子也不行礼,皇上办了不光彩的事不说帮着遮掩,还这样倒打一耙嫌太子来得太早,更可怕的是,他注意到,淳德帝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暗色,竟是同意陈氏的论调。

    “儿臣恐迟了父后会怪罪,便早走了些。”萧承钧躬身说道,把错揽到了自己身上。

    陈氏下巴微扬地看了他一眼,顺道瞥见了站在萧承钧身边的太子妃,顿时愣了一下。没想到太子娶的这个男妻,竟然如此的,惊艳。不过,太子妃长得好看又如何陈氏很快回过神来,转而笑着对淳德帝说“臣妾便送陛下至此了。”自始至终,没有跟太子、太子妃打一声招呼。

    “你去吧。”淳德帝对着陈贵妃摆了摆手,率先进了凤仪宫。

    皇后已经在正殿中等候,面色端肃地看着淳德帝走进来,行礼道“臣恭迎皇上。”

    淳德帝应了一声,坐在了上位上,皇后没说什么,在另一边坐下,有宫人铺了软垫在两人面前。

    祭拜太庙之前,这拜见舅姑的礼节也不能省。

    太子妃拜见帝后,要三跪三叩,不过太子跪谢要三跪九叩,看着萧承钧规规矩矩的磕了十八个头,楼璟又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可怜了。

    待太子起身,楼璟先在淳德帝面前跪了下来,惊奇地发现身上并没有任何疼痛。宫女递茶盏过来,楼璟伸手去接,指尖触到衬碟,竟感觉不到棱角,不由得一惊,仔细确认端好了才完全接过来,双手举过头顶呈了上去。

    “朕本想着让你去西北,接替你祖父的位置,但皇后说你适合做太子妃,”淳德帝抿了一口茶,话中有些迟疑,“你还年幼,不出去打仗也好。”说完,赏了他一套镶了极品猫眼石的赤金冠。

    也就是说,他嫁进宫,皇上原本是反对的楼璟面上带着微笑,心中却是惊涛骇浪,因而再给皇后磕头的时候,他忍不住看了这位男皇后一眼。

    皇后姓纪,名酌,字寒之,乃是靖南候的嫡次子。剑眉鹰目,面色冷肃,眼角有了细纹也遮不住本身的俊逸,反倒因为岁月的沧桑,而更显得有味道。

    纪皇后看着丰神俊朗的楼璟,冷峻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京中人都说,安国公世子有着潘安之貌,宋玉之姿,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父后谬赞了。”楼璟低下头,恭顺地说着,藏在袖中的手用力攥了攥,还有感觉,但有些麻木,感知并不清晰。

    从凤仪宫出来,再次上了辇车。

    这一次是出宫用的华盖辇,前面有八匹马拉着,比他们在宫中坐的那种宽敞不少,三面环着杏黄色的帐幔,内侍站在车前,与主人所坐的位置间有一层薄绡帘阻挡,外面并不能窥得车内情形。且马蹄声与车轮声很大,在辇车上谈话也不虞被人听到。

    “殿下,”楼璟将内力在体内运转一周,发现并没有中毒,应当就是那丸麻药所致,便放下心来,似笑非笑地看向正襟危坐的太子殿下,“您的困境,似乎比臣的要严重。”

    萧承钧闻言,垂目道“陈贵妃得父皇偏宠二十年而不衰,吾自得避其锋芒。”堂堂太子,竟然要避让一个妃嫔,不得不说这太子当得委实憋屈,更何况,如今的朝堂,他要隐忍的还不止这些。

    “臣觉得有些吃亏了呀”楼璟单手支在扶手上,点了点额头,叹息般地说道。

    太子掩在广袖中的手不由得攥紧,君臣之道又不是做生意,这人竟敢跟他谈吃亏与否,他萧承钧再不济,也没到巴结一个臣子的地步,思及此,声音便冷了下来,“你想要什么”

    楼璟似是没听出他话中的冷意,笑着凑了过去,“臣的手脚如今都是麻的,殿下若是觉得过意不去,便让臣靠着睡一会儿如何”这般说着,垂涎地看了一眼太子殿下宽阔的胸膛,那里一定比这上下颠簸的椅背舒服。

    “靠着我”萧承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楼璟却当他同意了,笑眯眯地蹭过去,迅速窝进了太子殿下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阿切大人给千鹤专栏扔的地雷

    我在努力调时间,qaq

    、第七章 太庙

    没等萧承钧反应过来,怀中已经多了一个暖呼呼的身体,柔韧而修长,带着淡淡的草木香,太子殿下瞬间僵住了。

    太子的礼服乃是上好的丝绸做面,很是柔软,楼璟把脸放到人家肩头,顺道环住了太子殿下劲窄的腰肢,打了个哈欠道“你我已经成亲,荣辱与共,臣就是吃些亏也无妨,殿下时常给臣些补偿便是了。”

    补偿,就是这种补偿吗萧承钧低头,看着怀里这美若泉中玉的人,这样的补偿的话,他自然很是愿意给的。轻轻应了声“好”,太子殿下僵住的双臂缓缓抬起来,搂住了挂在他身上的人。

    楼璟笑着把脸埋到萧承钧的肩窝,放心地闭上眼。皇太子这种千金也求不得的靠垫,他可得好好享受一番。

    辇车中一时间只剩下了马蹄和车轮碾压沙土的声音,萧承钧慢慢放松下来,小心地避开了楼璟背上的伤处,向怀里拢了拢好让他舒服些。这个人已经嫁给自己了,而不仅仅是一个臣子,自己作为丈夫就该尊敬他、爱护他,牵连他跟着自己受委屈还嫌他抱怨,实是不该。太子殿下在心中检讨自己,决定以后要对太子妃好一些,

    行了半个时辰,辇车停了下来,安顺在帘外轻声道“殿下,太庙到了。”

    “嗯,”萧承钧应了一声,并未让人打帘,而是轻晃了晃怀中安睡的家伙,“濯玉,醒醒。”

    楼璟正做着美梦,梦到母亲给自己蒸了一个半人高的兔子馒头,说“璟儿,这个给你做枕头吧”,他抱着馒头很舒服,但是床在不停的晃动让他睡不好,他只能抱紧了怀中的大馒头,这样能震得轻些。

    “快醒醒。”太子殿下无奈地看着怀中越晃抱得越紧的人,只得腾出手捏了捏他的脸,岂料那毛绒绒的脑袋竟然在他肩窝里蹭了蹭,软软的痒痒的

    “唔”楼璟不情愿地在大馒头上蹭了蹭,睁开眼,就看到他的大馒头变成了萧承钧。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一时都有些愣怔。

    “殿下,羽林军已经列队了。”安顺又催了一句。

    立时分开,坐好,萧承钧轻咳一声,让安顺打帘。

    太庙在东郊,占地颇广。

    入得正门,是一片颇为广阔的平地,中间有雕龙御道直通正殿,两侧列羽林军,持青铜戟肃面而立。钟鼓齐鸣,韶乐悠扬,羽林军两侧乃上百舞者,踏着一种特殊的韵律起舞,充满了肃穆与神圣之感。

    帝后行于前,楼璟和萧承钧分别立于帝后两侧,各向后错半步,勋贵与百官则列于仪仗之后。浩浩荡荡行至正殿前,有一身着繁复礼服之人立在玉阶下,待帝王停下脚步,跪地行礼,便是今日的司礼者。

    楼璟看了一眼那人,不由得大吃一惊,竟然又是内侍监沈连文官一侧立时发出了几声参差不齐的吸气声,勋贵里更有一声微不可查的冷哼。

    太庙祭祖,对皇家来说是无比庄重的事,自古以来司礼者都必须是一个德行兼备的文官,古时还有个专设的官位,但从没听说过让太监当太庙司礼者的,这未免太过儿戏了。

    楼璟不由得向萧承钧看去,太子殿下似有所感,微微侧脸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又敛下眸子,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淳德帝自然早就知道,满不在乎的让沈连起身。

    “皇上”还未等沈连开口,御史耿卓已经大步跑上前,跪地道,“皇上,太庙乃昱朝历代帝王供奉之所,皇室宗庙啊,不可让宦官为司礼官啊”

    话音一落,鼓乐声止,场面立时静了下来,落针可闻。沈连面不改色,百官除了御史外无一人出声,勋贵更是充耳不闻。

    “内侍省本也兼皇家司礼,有何不可”淳德帝皱眉,沈连早几日就跟他说想做太庙祭天的司礼官,本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让御史一说就好像他做了一件极蠢的事一样

    “皇上帝王乃天之子,萧家列祖列宗供奉之所,怎可让阉人呼喝呢”耿卓耿直了脖子,声嘶力竭地喊道。

    沈连在听到“阉人”二字的时候,脸色迅速阴沉下来。淳德帝也有些下不来台,都这会儿了难不成让沈连把礼服脱了

    “皇上,吉时将近,今日太子大婚告太庙,还是莫耽搁了时辰的好。”右相陈世昌出列,沉声道。

    左相赵端看了一眼陈世昌,垂目不发一言。

    右相的话很有分量,淳德帝闻言,点了点头,抬脚就要上玉阶。

    “皇上”耿卓半步不让地在玉阶前跪着,“皇上若是不换司礼官,臣就长跪不起”

    “耿大人早不说晚不说,偏到了这节骨眼上才说出来,这不是为难皇上吗”沈连冷笑道。

    淳德帝闻言,立时觉得自己没有错,冷哼一声道“你若愿跪便跪着吧。”说完,绕过耿卓,直接上了玉阶,身后众人便纷纷跟上,皆当御史是一块石头,若流水过石一般绕了过去。

    沈连笑着随帝王走上玉阶,立于司礼官所站的高台上,用那尖细的嗓子开始高声唱和。

    谁输谁赢,高下立判。

    楼璟看了一眼如遭雷击的御史,垂目跟着皇后踏上玉阶,尽管御史是对的,可是没有一个人为他争辩一句。

    太庙中供奉着昱朝自开国以来的所有帝王,每逢祭天,皆要请出祖先牌位,置于前殿,以供跪拜。

    在繁杂的祭天礼之后,帝后还要带着刚刚大婚的太子与太子妃,入内殿跪拜历代帝后画像。

    太祖、太宗之后,从世宗开始,皇后皆为男子。楼璟挨个画像跪过去,发现这些帝后画像都差不多,脸上满是威严的皱纹。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萧承钧,萧家人明明各个长得俊美,那些画师也不知怎么想的,难道非得把人画得又老又丑才有帝王之相吗

    别的他不敢说,先帝睿宗皇帝,楼璟小时候可是见过的,花甲之年还是风采依旧,哪有画像上那样苍老。

    在每个祖宗那里磕三个头,若不是吃了那个麻药,这十几个磕下来,楼璟估计又得倒下了。磕完最后一个睿宗皇帝,楼璟站起身来觉得有点晕,暗自嘀咕若是萧家再传百年,每年帝王祭天都得抬着出太庙了。

    离开的时候,耿卓还在原地跪着,太阳已经升到了正中,照在那张刚正不阿的脸上,越发显得棱角分明。

    “皇上,大典已毕,不如请御史起身吧”皇后站在玉阶上,低声劝了一句。

    不为难言官,是太祖立下的规矩,耿卓这样跪着,淳德帝也有些下不来台,听得此言便点了点头,摆手让他身边的总管太监怀忠去把御史拉起来。

    怀忠笑眯眯地去拉耿卓,岂料耿卓根本不买账,甩开怀忠的手,膝行几步到淳德帝面前,声音嘶哑道“皇上,太庙宗祠,岂可儿戏今日姑息宦官入太庙,明日就会乱朝纲啊皇上”

    “那你待如何”淳德帝这下是真恼了,祭天都结束了,这人还揪着不放,到底要怎么样

    “臣请皇上治沈连擅入太庙之罪”耿卓将头抵在地上,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你”淳德帝气得直哆嗦。

    沈连从高台上走下来,不紧不慢地说“耿大人是否弄错了,皇上才是一国之君,你这样逼迫皇上,居心何在啊”

    “哼,来人,把耿卓给朕拉下去”淳德帝甩袖,立时有羽林军把御史架起来拖走。

    “皇上皇上”耿卓挣扎着大喊。

    淳德帝充耳不闻,径直朝前走去。自古以来,不杀言官,他也没办法,不过挡道了挪开便是。

    百官沉默地看着耿卓被拖走,皇后垂目,不再多说一言,跟着淳德帝上了辇车。

    回去的路上,楼璟和萧承钧都有些沉默。淳德帝越来越一意孤行,只听得进好话,听不得谏言,这样的朝堂,迟早会出事。

    回到东宫已是午时,萧承钧吩咐把饭摆到了八凤殿,与楼璟一起吃。

    “午后会有皇亲来拜见,用过午膳你且睡一会儿。”萧承钧看着没什么精神的楼璟,温声说了一句。

    楼璟点了点头,他主要是饿了,早上就吃了三个水晶包,喝了一小碗粥,去太庙磕了一圈的头,早就饿得头昏眼花,话都懒得说了。

    摆好了饭,乐闲和安顺站在两人身后布菜。楼璟拿起筷子就吃,岂料刚夹起一块鱼肉,“啪嗒”一声又掉回了碗里。

    乐闲吓了一跳,忙拿了布巾给他擦了擦。

    楼璟也愣了,这才想起自己的手还是麻的,筷子这么精细的物件,那里用得了

    萧承钧蹙眉,挥手让下人都退下去,把一个汤匙放到了他的碗里,“用这个吧。”

    楼璟看了看太子殿下放到他碗里的甜白瓷小勺子,嘴角有些抽搐,自打过了三岁,他就没用勺子吃过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鬼丑扔了一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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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午觉

    失节事小,饿死事大。楼璟捏起小勺子,将碗里的鱼肉舀起来,饥肠辘辘的身体终于得到了些许安慰。

    “药效一会儿就过了,你且忍一忍。”萧承钧用布菜的筷子给他夹了些菜在碗里,又换自己的筷子慢条斯理地吃。

    楼璟看了看碗里的菜,又看了看认真吃饭的太子殿下萧承钧,竟然给他布菜皇太子,会给别人布菜

    “不爱吃这个”萧承钧看他对着碗里的青菜发愣,以为他不喜欢吃这个,便又换了筷子给他夹了些炒肉。

    “我不挑食的。”楼璟忙摇了摇头,用勺子扒拉着把青菜和肉一起吃了,捧着饭碗,心中一时五味陈杂。看太子那生疏的样子,显然甚少做这些事,自从母亲去世,再没有人如此用心的照顾过他了。

    萧承钧见他是真不挑食,便放下心来,自己吃几口,就给他夹些菜。

    用过午饭,趴在还铺着艳红绸被的新床上,虽然有些累,楼璟却睡不着。萧承钧去了崇文馆,想必要跟东宫官商议早上的事。

    太祖开国的时候封了不少公侯、异姓王,那时候边境动乱,前朝余孽未尽,太祖、太宗皆是英勇好战的君主,这般治国自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惜太宗英年早逝,留下年仅七岁的世宗,太后把持朝政,却又不会治国,以致朝纲大乱。

    后来藩王入京,世宗是被一个老太监藏在米缸里才活下来的。因而世宗在恨极了女子干政的同时,十分念及太监的忠心,单设内侍省,准宦官参与部分朝政。经过这么多年,宦官借助其天子近臣的优势,内侍省的势力在不断的扩大,直至今日

    “世子,您怎么还没睡”悄声进来添香的寻夏,看见床上的人还睁着眼,不由得问了一句,“可是伤处又疼了”

    “不疼。”这么一说楼璟才意识到,那三个时辰的麻药已经过了,身上却没觉得疼痛。

    “要不奴婢给您看看”寻夏把香料添进七彩琉璃的香炉里,走到了床前。

    “也好。”楼璟慢慢坐起来,松开衣扣,露出一些脊背给寻夏看,从昨晚涂了那个药之后,他就觉得受伤的地方轻松了些,不像前几天那般紧绷了。

    崇文馆是太子读书的地方,其中包括了太傅、侍讲教授课业的大馆,和萧承钧写字、批奏折的书房。

    宽大的书房是一个套间,中央由一架多宝格隔成里外两部分。外侧藏书,黄花梨木雕的书架上,摆满了蓝皮整封的套书,内侧置书桌与文房四宝。

    “殿下,沈连如此嚣张,再这样下去,朝中定然会乱起来的。”

    “不,沈连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我们现在与之作对可讨不得好”

    萧承钧沉默地坐在书桌后,听着三个谋士一句接一句地说话,不置一词。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一人摆手,不耐烦地打断了另外两人的喋喋不休,“沈连如何并非最紧要的,关键是右相今早为何要帮沈连说话,左相又为何不置一词这件事之前定然是有人知道的,为何没人上折子阻止”

    话说的语气火急火燎,却字字句句直指要点,萧承钧抬头看了一眼说话之人,正是詹事府少詹事蔡弈。

    东宫官品级都不高,最高的也就是詹事府詹事,正三品衔,还是吏部尚书兼任的,基本上是个虚衔,因而正四品的蔡弈,在东宫算是官职最高的了。

    萧承钧微微颔首,“不错。”沈连如何他倒是不在意,毕竟父皇宠信宦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关键在于两个丞相的态度,右相陈世昌竟然在关键的时候替沈连解围,那么他们之间是不是有所勾结呢若是沈连站到了陈家那一边,对于东宫就很是不利。左相又在这件事中演的什么角色呢

    从崇文馆出来,萧承钧还在想着这件事,面色沉静的走进八凤殿的内室,就听到一声清脆娇俏的惊呼声,“啊,颜色淡了不少呢”

    太子妃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已经睡着了吗怎么会有女子的声音

    萧承钧不由得蹙眉,转过屏风,就看到自家太子妃衣衫半敞地露着后背,那个叫寻夏的宫女正要伸手去触碰他的肌肤。

    “你们在干什么”觉得这一幕看着很是刺眼,萧承钧的声音中有着他自己没有察觉到的冷冽。

    寻夏吓了一跳,还没碰到的手顿时缩了回来,待看清了来人,顺势就跪了下去,“太子殿下万安。”

    “殿下回来了,”楼璟回头看到面无表情的萧承钧,笑着把衣衫拢了上去,下床给他行礼,“我让寻夏给我看看背上的伤怎么样了。”

    萧承钧摆手让寻夏出去,跟太子妃一起坐到了床上。

    “殿下既然回来了,便睡一会儿吧,”楼璟说完就想继续趴着,谁料太子殿下却坐着不动。太子是夫,他是妻,太子坐在床边不躺下他怎么先睡

    楼璟看了萧承钧一眼,尽管太子殿下脸上的表情从来都差不多,但那双眼睛里却能透露出些许情绪,就比如现在,这位殿下似乎是有些不高兴。

    莫不是那群东宫官太无用,惹怒了他楼璟看了看身后的软被,又看了看稳如泰山的太子,便笑着凑近了些,“那,臣帮殿下更衣吧。”说着,把手伸向太子殿下的杏黄常服。

    萧承钧没说话,只是看着太子妃身上的内衫。雪色锦缎织就的薄衫,对襟上只扣了两个扣子,脖子下面半敞着,露出了形状优美的锁骨。他已经嫁给自己,怎么能露出身体给宫女看呢想到刚刚进门看到的场景,太子殿下的脸色就有些不好。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楼璟勾唇,三两下解开了他腰间的玉带,轻轻一拉,外袍就散开了,“殿下可是在为沈连的事烦恼”出嫁之前,司礼太监还专门教过他怎么脱太子服。

    萧承钧回过神来,身上的外袍已经被脱去了,而他的太子妃正拉着他的中衣往下扒,“嗯,”含糊地应了一声,太子殿下拉过自己的衣带,抬腿挪到了床里面,睡个午觉,中衣就不必脱了,“我在意的是那些文官的态度。”

    见太子殿下乖乖躺下,楼璟满意了,放下帐幔趴到了枕头上,打了个哈欠道“投石问路而已。”

    “你说什么”萧承钧一愣,猛地转过头来,刚好对上了楼璟刚刚趴下来的脸。

    楼璟眨了眨眼,见太子殿下眼中露出一分惊喜,便知是说对了,“文官们讲究个中庸之道,若既不想与之为伍,又不想招惹祸患,自然就先推个人出去,试试深浅。”

    祖父虽然不喜欢那些文官,但是却让他向那些文官学,学怎样能做了一堆缺德事还让史书称颂。

    萧承钧眼前一亮,如此简单的道理,原是他们想得太复杂了。右相陈世昌向来机警,他说那些话不见得是为了帮沈连,只不过是看出了父皇有些恼羞成怒,给个台阶下,顺道卖个面子给沈连而已。但这种作为定然会引起清流一派的不满,或许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楼璟有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太子殿下。先是面无表情地静静思考,深沉黝黑的眸子突然亮了一下,继而唇角微微弯起。就好像是一只高傲的猫,突然想起上次把鱼干藏在了哪里,心中欢喜又怕别人看出来,便只悄悄地晃一晃尾巴尖。

    好想伸手摸摸,楼璟这般想着,就抬手往那边伸。

    “启禀太子,太子妃,四皇子殿下前来拜见。”常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楼璟吓了一跳,刚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途。

    “让他稍待。”萧承钧应了一声,坐起身来。

    楼璟颓然地垂下手臂,不甘地抱住枕头,“我还没睡着呢。”

    萧承钧瞥了他一眼,“之前那么长时间你都在做什么”话说到一半,语气就冷了下来,这才想起还没有盘问他在宫女面前脱衣服的事。

    “唔”楼璟把脸埋在被子里,赖着不想起,几个宫女已经进屋服侍二人穿衣了。

    萧承钧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决定晚上再跟太子妃探讨宫中的规矩。

    下午认亲,原不该这么早,只是四皇子既然来了,作为兄长总不能继续陪着媳妇睡觉让弟弟干等。

    八凤殿的正厅里,所有的人都站着,只有一个穿着暗黄色皇子常服的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喝茶,正是四皇子萧承铮。

    萧承铮长得很是壮实,许是经常在外面骑马练武,整个人晒成了小麦色,看着根本不像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倒像个扛旗的小将。看到太子与太子妃从内室出来,四皇子立时从椅子上弹起来,向两人行礼。

    “怎的来这么早”萧承钧在正位上坐下。

    “嘿嘿,急着要嫂嫂的红包,没看时辰就跑来了。”萧承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楼璟笑着给了他一个大红包,心道这四皇子与太子一同养在皇后身边,自然亲厚些,只是这性子未免太直了点。

    “谢嫂嫂”萧承铮乐呵呵地接了,只有十五岁的少年郎,笑起来很是明朗。

    “三皇子到”还未待说什么,门外便又传来了嘹亮的通禀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蓦然不见、幽谷青竹 两位大人的地雷╭3╰╮

    昨晚睡得晚,今天脑子特别不好使,码了一整天,:3好想死

    、第九章 避嫌

    “原以为我来早了,没想到四皇弟竟比我快一步。”三皇子萧承铎看到还举着大红包的四皇子,便笑着说道,他每句话的第一个字调都起得很高,或许并非有意,但听起来就有些不友善。

    四皇子把红包塞进袖子里,朝三皇子行了礼,却没有露出刚才那般的憨笑,也没多说话。

    萧承铎对于这个皇弟一贯的木讷也不在意,转而看向主位上的太子,“见过太子哥哥,这位就是新嫂嫂吧”这般说着,抬头仔细打量站在萧承钧身边的楼璟,脸上的笑不由一顿。

    楼璟平日里喜欢穿素色的衣服,但大婚期间总要图个喜庆,便穿了一身亮宝蓝色的广袖外袍。腰间坠了一条银色丝绦,头上戴了嵌蓝宝石的镂空银冠,除此之外再无别的饰物。所谓天然去雕饰,这样简简单单的装扮,更凸显了那张昳丽的脸。

    “早就听说安国公世子是京都有名的美人,果真传言非虚。”三皇子看了又看,半晌才回过神来。用他那个起头上扬的语调,说出这种话来,其中的轻佻的之意便越发明显了。

    萧承钧脸色立时暗了下来,正要开口训斥,身边的太子妃已经先行开口了。

    “哪里哪里,不过是那些个人为了巴结逢迎误传的,”楼璟勾唇,“倒是我在西北的时候就听人称颂,说三皇子殿下颇有美名。”言下之意就是我长得英俊也只是京城中人瞎说的,你三皇子可是艳名远播到西北去了。

    “哈哈,就是,以前鞑子王来纳贡,还以为三皇兄是个公主,差点就把他要去和亲了。”四皇子闻言立时乐了,大声地印证着嫂嫂的话。

    萧承铎有着与陈贵妃一样的吊稍眼,这样一双眼睛长在女子的脸上显得妩媚,长在男子的脸上就显得阴柔了。

    太子殿下向下弯的嘴角缓缓拉平,最后忍不住地微微上扬,他的太子妃还真是一点也不吃亏。

    “嫂嫂谬赞了。”三皇子讪讪道,瞥了一眼在一旁瞎乐呵的四皇子,暗自咬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好好的一句话,被萧承铮一说就变了味。

    萧家皇族这一代并不兴旺,先帝睿宗皇帝子嗣不多,自己又活的长,好几个皇子都没过活老子,到睿宗驾崩的时候,就剩下淳德帝和一个体弱的王爷,那位王爷几年前就过世了。饶是如此,东宫这一下午还是十分热闹。

    长公主、承爵的王爷、太后的母家等等,凡是有头脸的皇亲都来了。京城里的勋贵势力,楼璟一清二楚,许多都是熟人,应付起来倒是毫不费力。只是没了麻药,站得久了腿就开始疼。等送走了所有的人,便又到了去给皇后请安的时辰。

    萧承钧拉着太子妃坐上辇车,看到他又变得苍白的脸,忍不住问了一句,“可是累了”

    楼璟摇了摇头,以他的身体,追敌八百里都没事,“腿有些疼罢了。”

    太子殿下蹙眉,安国公为什么不惜与儿子反目也要把他嫁进宫呢楼家是簪缨世家,即便没有人嫁进宫,以楼璟的本事,依然可保圣宠不衰。正思索间,一个大脑袋慢慢地靠到了他肩上。

    “坐着疼,借我靠一会儿。”楼璟理所当然地说着,把身子也靠到了人家身上。

    萧承钧看了看四周,宫道上空旷无人,宫中的辇车又是人抬的,侍卫们根本看不到头顶上的他们在做什么,便由他去了。温暖的身体,带着些极淡的冷香,仿佛是清晨的草木之气,闻起来很是怡人。

    凤仪宫依然有些冷清,虽然宫人一个不缺,但各行其是,甚少有人交谈。

    “这一天天的折腾,你们两个都累了吧”皇后纪酌看着并排坐在软榻上的夫夫俩问道。

    “父后操持婚礼诸多事务,当比我们辛苦。”楼璟笑着答道,一副很是乖巧的样子。

    纪皇后冷俊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你自小便是个懂事的孩子,太子不善言谈,你当多体谅他。”

    “臣会好好侍奉殿下的。”楼璟面不改色地对答如流,仿佛真的是一个贤惠温柔的小媳妇。

    太子殿下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我在这宫中也没什么事,你以后有空就常来坐坐,”纪酌说着,鹰目中露出了点点笑意,“你自小跟着老安国公习武,可专学过什么兵器”

    楼璟正要回答,身边的萧承钧突然用手肘轻碰了他一下,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父后,”萧承钧便开口说道,“太子妃这几日身体有些不适,待他好些了,再与父后切磋不迟。”

    楼璟挑眉,皇后问他学什么兵器,又没说现在就要跟他切磋武艺,太子说这番话,其实是在提醒皇后他最近身体不舒服。

    “哈哈哈,”皇后看着紧张兮兮的太子,忍不住大笑,“本宫正要免了他的晨定,你倒是先忍不住了。”说完了然地看了看脸色有些发白的楼璟,即便已经让他们坐软塌了,似乎还是不太舒服。

    晨昏定省,是士族中不可少的规矩,皇家更是注重这些。只是新婚头几天,若是婆婆慈善,就可以免了新媳妇的晨定。

    “谢父后。”早上不用早起,这楼璟当然愿意,忙起身谢恩。

    “这几日你虽免了大朝,也不可过于懈怠,”皇后慢慢敛了笑容,告诫太子道,“再者,你们年少,也莫过于贪欢,伤了根本。”

    “是,儿臣明白。”萧承钧起身,恭敬地应了。

    楼璟差点被口水呛到,果然嫡母、丈夫、媳妇都是男人,这告诫也就直白了不止一星半点。悄悄瞄了一眼太子殿下,发现他还是沉稳如山的样子,只不过,那白皙的耳根缓缓泛起了一圈粉色。

    回去的路上,楼璟趴在太子肩上忍不住偷瞄那只耳朵,他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父后若是让你跟他切磋武艺,千万莫逞强。”萧承钧没有发现太子妃的偷看,认真交代着宫中应该注意的事。

    “嗯,”楼璟应着,今天原想问问皇后为什么要太子娶他,但这般唐突的问出来不太好,等身体好点了倒是可以趁切磋的时候套套话,“对了,凤仪宫里怎么没几个宫女呢”后宫里应当是宫女比太监多一些,但他在凤仪宫总共就见到了两个宫女。

    “父后是男子,自然是要避嫌的,”说道这里,萧承钧想起了中午未完的话题,“你身边的那两个陪嫁宫女,可是从小伺候你的”

    寻夏和映秋楼璟侧头看了看太子殿下的脸,这是在提醒他也要避嫌吗太子殿下还真是委婉,“不是,她们原本是我母亲的丫环,我母亲过世之后,便过来伺候我了。”

    原来是母亲的丫环,萧承钧闻言,心中不知为何舒服了不少,母亲的丫环是不能用来做通房的,那两个丫头当与楼璟没有什么暧昧,“宫中人多眼杂,你以后有事尽量让太监去做。”

    “是我疏忽了。”楼璟忍不住勾唇轻笑,听话听音,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哪里还听不出萧承钧话语中的意思,敢情中午那会儿这位殿下是因为寻夏给他看伤才生气的

    萧承钧瞥了他一眼,刚好看到他偷笑的样子,不由得沉了脸。

    “殿下莫生气,”见他不高兴了,楼璟忙坐起身子,一本正经道,“我十一岁去了西北就没再见过女人,后来又孝期连着孝期,天地可鉴,妾身是清白的呀”

    太子妃说完了这番话,身下的步辇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

    “你”萧承钧愣愣地看着他,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承钧本就长得很好看,这一笑起来,便如清风过云,露出了原本的皎皎月华,耀眼夺目。楼璟看得忘了言语,心道以后应该多逗他笑笑才是。

    回了东宫,萧承钧依旧跟着回了八凤殿。太子殿下有自己的寝宫崇仁殿,只是新婚半个月,他都应该宿在太子妃的寝殿。

    “殿下,蔡大人有急事通禀。”步辇刚刚落地,安顺就快步上来道。

    萧承钧蹙眉,对楼璟道“你先去歇着。”

    楼璟点了点头,起身回了寝殿,步辇又起,抬着太子直接去了崇文馆。

    “殿下”蔡弈见到萧承钧,就急急地迎了上去,“御史耿卓,被下狱了”

    “什么”萧承钧一惊,被文官们推出去投石问路的御史,历来不许杀的言官,被扔进了大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刚刚弄人弄人、呀。。土豆 两位大人的地雷

    、第十章 规劝

    “今晨羽林军把耿卓拖下去之后根本没放回去,皇上让人去问他知不知道错了,也不知怎么的,就给下了诏狱。”蔡弈摸了一把额上的汗水,焦急不已。

    所谓诏狱,便是不经过大理寺和刑部,直接下诏关人的地方。

    萧承钧在书桌后坐下来,沉声道“可有人上书求情”

    “已经有不少人递折子了,可皇上都扔在一边,根本不看,”蔡弈急得团团转,“宫门已经落钥,左相要进来求情被拦了。”

    如今的诏狱,是内侍省的势力范围,今日耿卓得罪了沈连,进了那里哪还有好果子吃可言官乃导正君王行径的人,就算脾气暴躁的太祖也没动过言官一根手指头,今日御史若是有什么闪失,恐怕会激怒百官,后果不堪设想。

    萧承钧沉默片刻,缓缓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我去见父皇。”身为国之储君,在大是大非上必须得规劝父皇。

    “殿下去见皇上是最合适的,”蔡弈也冷静了下来,“只是皇上还在气头上,殿下莫连累了己身。”

    萧承钧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三十出头的詹事府少詹事,缓缓点了点头。蔡弈此人虽然急脾气,然而对于事情的利害走向却看得极准。他的确不能劝得太死,否则定遭来父皇的猜忌。

    “禀太子妃,太子让您先用饭,不必等了。”常恩让人把饭菜摆到了八凤殿外间,进来通禀道。

    “知道了。”楼璟摆摆手,从床上爬起来,坐到饭桌前捧起饭碗,想起中午萧承钧给他的小勺子,心里不是个滋味。

    “殿下的辇车出了东宫了,听说是去见皇上。”站在一边布菜的乐闲低声道。

    楼璟看了笑呵呵的乐闲一眼,这小太监不仅看着喜庆,人还挺机灵,“吩咐小厨房把粥热着,等太子回来好用。”

    “是”乐闲高兴地应了,太子妃开始交代他做事,就是准备用他了,只要自己好好表现,将来太子妃主持了东宫的事务,自己就能做副总管了。

    萧承钧先去了皇上的寝殿盘龙殿,得知淳德帝不在殿中,而是去了鸾仪宫。竟然这么早便去了后宫太子殿下蹙眉,后宫他是可以去,但陈贵妃那里说实在的并不想去,只因他不管劝了父皇什么,陈贵妃也定能说出对他不利的话来。

    “你去鸾仪宫通禀一声,说我有要事见父皇。”打发了安顺去通禀,萧承钧交代辇车转向御书房。国家大事,还是在书房里说比较好。

    御书房离盘龙殿不远,这个时辰已经开始点灯,内里里灯火通明,只是空无一人。

    萧承钧走进去,看着书桌上堆着的一摞奏折,轻叹了口气。

    雕龙木椅后面的墙上,还挂着先帝睿宗皇帝的题词勤于政,忠于理。先帝仁德,在位四十余年不曾动用过诏狱,凡有罪者,非得证据确凿方可按律下狱,可淳德帝在位十年,单死在诏狱的大臣便不下双十之数。

    “启禀太子殿下,皇上宣殿下前去鸾仪宫面圣。”温和带着笑意的声音,正是淳德帝身边的大太监怀忠。

    负手而立的萧承钧转过身,看了一眼始终笑眯眯的怀忠,在心中暗叹一声,好歹父皇还知道让大太监来唤他,没有随便支使个小太监跑腿。这般想着,心中便生出几分悲凉之感,“走吧。”不再多言,率先走出了御书房。

    鸾仪宫春天的时候刚刚修缮过,远远望去便是一片富丽堂皇,比之凤仪宫还要奢华。

    淳德帝在鸾仪宫正殿见了太子,“有什么事”显然是刚刚用过晚膳,宫女奉上了饭后喝的热茶。

    “父皇,儿臣听闻,御史耿卓”萧承钧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淳德帝的一声冷哼打断。

    “哼,他对朕出言不逊,难不成朕连个区区三品的臣子都罚不得”淳德帝显然是看过御书房的那些奏折的。

    “父皇,”萧承钧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道,“御史也是臣子,父皇自然罚得,只是言官历来都直言不讳,父皇莫与之计较。”

    “朕也没跟他计较,”淳德帝把杯盏磕到桌子上,“只要他认个错,这事也就过去了,他不认错难道要朕跟他认错”

    “建元三年,太祖曾于夜池寻欢,御史张烁闯入宫中,站在夜池边大骂一个时辰,太祖赤身于夜池之中听完,赏其锦缎十匹,太祖言,不惧御史惧史书尔,”萧承钧的语调依旧平静沉稳,“父皇,御史不一定是对的,然父皇罚了御史,史书上便会对父皇出言不逊。御史一人死不足惜,然他一人之死毁了父皇的圣誉,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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