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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令 第7节

作者:九尾窈窕 字数:26039 更新:2021-12-30 04:23:10

    “阁下偷听了这么久,哪能那么容易就走了”从帐子内传出一把讥诮的声音,摇金撞玉般清冽。

    “操,老子还怕你不成”他最禁不得人激,当下便大踏步向帐子去,狠狠一掀开帘子,就见到里头一个好看的男人躺在软靠上,脸色潮红,额上的湿汗微微黏了一些碎发在鬓边,气喘吁吁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而后蹲着的那个是一个穿白衣服的,想必就是方才对他说话的人。因为愈靠近对方身边,就愈感觉到对方身上强大的气劲,绝对就是方才带着他团团转,迷惑他方向的那股内力。

    此时此刻,云逸之正握着聂玉棠的一只脚搁在自己腿上,替他作脚底按摩。随手丢出去的暗器不用想也知道,是聂玉棠的一只臭袜子。

    “大人,我这是为了你好。”云逸之苦口婆心道。

    “不要了吧”聂玉棠侧过身去捂住脸,“都让别人瞧见了我不活了,你要对我负责”

    云逸之嘴角一抽“你就是耍无赖,也还是要的。”

    “不要了吧”

    “唉,要的,回京以前每天一次,就这么定了。”

    “”tt

    两人讨价还价了良久,云逸之一锤定音,才算是完结了此次谈话,一齐看向这个外来闯入者。褐黄色的头发,微蓝的眼珠,是乌溪当地人。

    “你谁啊”聂玉棠道。

    来人却是一脸气势汹汹,单手指着云逸之挑衅道“你给我出来,我们单打独斗,你竟然用袜子丢我”

    云逸之笑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帐外营地里的一些士兵被这一不小的动静给吵醒了,纷纷出来围观。程铁峰也加入队列,手里抓着一只羊腿,提着一壶酒道“哎哟,阿奇格是你啊,想哥哥我了啊深更半夜来这里,也不怕别人误会,真是的”

    聂玉棠望着程铁峰啧啧摇头“你究竟是何构造,怎么我每次见着你,你除了啃羊腿还是啃羊腿,就没有别的兴趣爱好吗”

    程铁峰撇撇嘴“爷们都爱啃羊腿,哪像你,小刀割下来一口一口的吃,吃的满嘴油还要人家小云给你擦腻歪的我真是”

    聂玉棠哼了一身不理他,转过头去看云逸之和那个叫阿奇格的人打架。

    程铁峰却开始如数家珍似的介绍起来“喏,这个阿奇格啊,才是真正的乌溪小王爷,进京的那个是他哥哥。”

    “哦”聂玉棠一怔,“乌尔哈图是老几啊”

    “老二”答话的是阿奇格,他此时跳上了离聂玉棠一里外的桅杆,居高临下的站着,突然从背后拉出一张弓,朝着云逸之和聂玉棠的帐篷就是一箭。

    翎羽刺穿顶部得绳索,整个帐篷瞬间轰塌了。

    聂玉棠不高兴的挎着脸“今晚没地方睡了。”

    程铁峰一手搭在他肩上,说道“没事,再让伙计们给你搭一个。”

    阿奇格接连又射了几箭,吼道“快把姓聂的给我交出来,老子要和他说话。”

    云逸之闻言,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聂玉棠,笑意浓浓的,像是在说,大人您真是艳名远播啊

    “咳”聂玉棠颇为心虚的低咳一声,继而纳闷的看向阿奇格,“你找他干嘛啊”

    阿奇格道“我二哥说了,他此次进京是去和姓聂的谈事儿的,可他死在你们那地方了,我不问姓聂的要人,问谁”

    聂玉棠想了想,对云逸之说“小云啊,这人忒不讲道理,咱们今晚没地方睡了,你给我好好教训他,抓住了就给我捆到帐子里来。”

    云逸之挑眉,嗯

    聂玉棠重重点头“嗯丢到我帐子里来。”

    程铁峰摇头感叹道“老聂啊,你口味实在是太重了。”说完对围观的众人道,“瞧见没有,大人性起的时候才不管你是什么人,高矮胖瘦的,通通都往自己帐子里弄”

    话音刚落,除了他们几个,所有人瞬间都消失不见了。

    聂玉棠还没来得及抽程铁峰,阿奇格已经大怒,他刚才可是将聂玉棠的呻、吟听的一清二楚,再打量这人,好看是好看,就是太不像样了。一只脚上好好的穿着

    鞋袜,另一只脚就是光着的直接往鞋里一塞。除此以外,领口也是大开,露出纤细的脖子和好看的锁骨。所幸夜里黑,阿奇格脸红也不要紧,看不太出来。

    云逸之却是板着脸,他看到阿奇格上下打量聂玉棠,下意识嘴唇微微一抿,眼睛微微一眯,罕见的主动发起攻击了。

    聂玉棠便在下面找了个角度不错的位置,两手托着腮抬头看他们在天上飞来飞去,打来打去。

    阿奇格不是花拳绣腿,从小在山里长大的人,武功路子都很野,但阿奇格不擅长近身对搏,只喜欢箭术,所以一直受制于云逸之。且云逸之明显武艺高出一截,偏就是不肯速战速决,赢两招放一下水,露点破绽空门什么的,跟猫捉老鼠似的耍着阿奇格玩儿。

    聂玉棠看了会儿,判定云逸之是在故意耍帅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云逸之突然飞身而下,一手揽住聂玉棠的腰,一边足尖一点,飞身又掠到半空。

    聂玉棠顿时张大眼睛“哇”他好久没飞起来了爽啊

    云逸之手指在他腰间一探,取出自己送给他的那支玉骨箫,再握住聂玉棠的手。瞬间,聂玉棠感觉到体内注入一股热流,在血管里奔腾。

    阿奇格是真的恼羞成怒了,你可以将他打得一败涂地,但你不能羞辱人,尤其是云逸之给聂玉棠按完脚之后手也没有洗就来打他了,实在是太过分了当下便卯足了全力,指尖勾住长弓,弦上竟然连箭矢都没有。

    聂玉棠不禁佩服,这得练多少年才能练成这种无形无质的箭术啊,当下来不及感叹,就顿觉风速已经变了,越刮越猛烈,吹到他脸上微微引起一些刺痛,而后在皮肉上留下了一个细小的口子。他暗自咋舌,好在阿奇格内力不够云逸之精纯,若是练到小云这样的,无论是上战场还是做暗杀行刺,都会是一个相当恐怖的对手。他简直想也不敢想。

    云逸之捏住聂玉棠的指头,轻轻按了一下玉骨箫,叮的一声,里头的短剑匕首刺了出来。

    聂玉棠大约有些明白过来,箭阵是一种以点到面的战术,箭射出来的霎那,以箭头为点,周遭气劲为面锁定目标,形成包围,令其无处可逃,只能如网中鳖一般被杀。对付这种阵术,有几种打法。按李朝钺的习惯,必定是用他的破军。这种银质古刀最适合面对千军万马,杀气直接撕破气网。而其实最好的办法是用剑,点对点直接刺穿气网,破阵的同时反守为

    攻,威势逼人。云逸之擅剑,打得自然如是算盘。可又稍许有些不同,因为云逸之此刻握着他的手,内力透过掌心源源不绝的传导过来,他要聂玉棠亲自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本来要更的,结果要过生日了,被长辈们敬酒,弄的我第二天起来宿醉,一直心跳加速,昏昏沉沉然后昨晚上铁了心要更,却无故拉了一天肚子,今天终于让我发现了拉肚子的真正原因,就是亲爱的大姨妈提前来恭贺国庆了。我的人生,总是这么跌宕了

    、尚书大人的江湖生涯

    聂玉棠一怔,他到底有多久没碰过刀剑了

    那种快意江湖,策马狂奔的不羁,那种纵横天下,生死由命的洒脱,通通都成了记忆里的一块斑驳,于数年前的一个冷雨夜被无情的浇灭,化作丝丝绵绵的痛刻到骨头里了。

    如今,剑在手中,畅快自如的运转,熟悉的感觉一点一点找回。聂玉棠的整只手都止不住有些颤抖,指尖还微微的发麻。

    云逸之不忘再给他施加点压力,凑到聂玉棠耳边,薄唇几乎碰到了他的耳垂,低声道“大人,我如今可是全仰仗你了,输了倒也不打紧,无非就是没面子”

    聂玉棠侧目向他苦笑,你还真看得起我啊

    下一刻,两人便踩着劲风向阿奇格刺去,剑尖划破气阵,连带着不远处的一株冷杉都被拦腰削断。营地上的帐篷也被吹得东倒西歪,有些小兵忍不住掀开帘子想看个究竟,结果只看到半空中飞快移动的白影如鬼魅般闪过,四周的景致都在晃动。

    聂玉棠虽说没有了内力,招式却是熟稔于心,随意可至的。借着云逸之的好意,倒让他过了把瘾,轻而易举的就将阿奇格的箭阵破了。阿奇格受到反噬,一个不慎,从桅杆上跌了下来,而后一个后空翻,稳当落地,站在了程铁峰的旁边不满地说“你们大覃的人真阴险,打架怎么能使诈呢”

    仿佛是感应到阿奇格处在险境,自他由高处下落时便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吼,在静夜里听来格外凄厉可怖。而后聂玉棠就看见一道银色闪电迅速从他眼前划过,一下子窜到了阿奇格身前。

    那是一头银色的雪狼,通体白毛,无一丝杂质。

    尖利的獠牙从嘴里龇出来,冲云逸之和聂玉棠低声哼哼着,爪子刨着地,预示着随时可以进攻。

    聂玉棠本来还想跟阿奇格嘴硬,说“内力固然是他的,招式却是我的。只能说我与他配合的天衣无缝,承让了。”可看到了这头狼,一下子没了底气,对阿奇格客气道“嗳,小兄弟,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呢”呢字还特地加长了尾音。

    阿奇格半蹲下捋了捋雪狼的毛,闻言抬头,惊讶道“啊你就是那那个谁”随即嫌弃的望了他一眼,小声咕哝“怎么是这个德性啊”

    “嘶”聂玉棠气的咧嘴,双手叉腰,见云逸之在一旁兴致勃勃的看好戏唯有硬压下心头之气,和颜悦色的对阿奇格道“你就别管我什么德性了,走吧,跟我过来。”

    “哼不去。”阿奇格扭头。

    “”聂玉棠摸了摸鼻子,“既然这样,那我走了,之前同你阿哥说的也就不作数了。”说完大步流星而去。

    “嗳嗳嗳你个混球”阿奇

    格在后边追,“你等等我”

    聂玉棠顿住步子,无语的回头。

    环顾四周,见没有旁的人在,还是不放心的向程铁峰投去一个询问的眼色,程铁峰啃完了羊腿,油腻腻的手往阿奇格背上抹了抹,才冲聂玉棠点点头,意思是隔墙无耳。云逸之则是在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不自觉地往旁边移了移。聂玉棠将阿奇格拉到一个角落里,低声说“我与乌尔哈图确实是谈过,这事儿其实没几个人知道。”

    当时乌尔哈图特地从乌溪进京,人人都以为他是来向朝廷纳贡的,只有聂玉棠知道,他是来和自己谈判的。

    说到底,乌尔哈图为人嚣张,聂玉棠原本不想和他谈,完全是乌尔哈图一头热。可就在出了玉州王鹏这件事之后,聂玉棠的心思多少起了一些变化,先不管那些流民说的是真是假,他都得留个心眼,找一个解决盐案的最佳法子。单从这一点上来说,尚书令真是日理万机啊。彼时琼林宴上,聂玉棠为了观察乌尔哈图,故意选择坐在他对面,就是云逸之身旁那个位置时,云逸之也是这样夸奖他的。“好好一个宴会,喝酒都喝得这么不专心,也只有大人才会喝得高兴。”聂玉棠一听就乐了,问“呵,我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你能分得出来”云逸之笑笑,不再说话了。深究下去谁也没意思。聂玉棠固然是不介意云逸之晓得他那点心思的,或者说试探。当是时聂玉棠根本没有怀疑的对象,是政敌还是仇人都有可能。云逸之知道他的目的,就算是知情人了,若是走漏了风声,无疑于往自己身上揽嫌疑。所以聂玉棠看起来是在走险招,其实又是稳操胜券的。

    而关于盐案这整件事,聂玉棠心里很清楚,自家的兄长是绝对不会去碰这个勾当的。历朝历代,但凡涉及到其中的都是死罪,绝无例外。他不傻,他们聂家守着荣华富贵更不会傻到去触自己霉头。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两种可能。一,王鹏假借自己的名义在外招摇撞骗。聂玉棠扪心自问,他与王鹏素来无甚交情,如果要说他权倾朝野,王鹏想顺带着沾点光,倒还真的不至于。他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很清楚的。那另一种可能,就是王鹏诬陷他,且还是有目的的诬陷。试问一个知府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用尚书令的名号在外行事只怕说到底还是后面有高人在指点。

    聂玉棠理清楚头绪之后,其实大可以选择将盐案查个彻底,还自己一个清白。可若将王鹏一锅端了,反而打草惊蛇,后面的肮脏勾当便也不容易抓出来。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寻一个对策。

    乌尔哈图求什么,不用说聂玉棠也知道。乌溪地处偏远,气候环境恶劣

    ,不像大覃周边其他几个国家物产富庶,自给自足。且百年前与燕王一战,乌溪元气大伤,与大覃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乌尔哈图找聂玉棠无非是想大覃网开一面,允许乌溪人到北疆与当地人混居,自由买卖。

    本来就是好事一桩,聂玉棠没理由不同意。更何况,他与乌尔哈图如今还有另一个可以共同磋商的话题,就是盐。

    北疆以北的乌溪,实际上已到了天之涯,眼前除了一片汪洋大海再无去路,而究竟过了海能看见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近百年来乌溪人最根本的营生就是从海中取盐,贩盐。而贩卖的对象自然就是大覃了。

    江南玉州的百姓因为官盐的垄断而吃不起盐,又因为周边海域一律由官府控制,而无法进行民间的手工制盐,最后便唯有舍近求远,从外地商贩手里买盐。

    聂玉棠细想过,买盐的渠道有很多种,可以从青州来,可以从京城来,甚至可以从大夏和甄萱两国手里买。然而最好的途径还是从乌溪人手里买盐,纯度高,干净,又便宜。

    聂玉棠与乌尔哈图和合作可以说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他连整个计划都想好了,捉王鹏,结盐案,开北疆。

    为防止计划泄露,乌尔哈图到了京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去拜会聂玉棠,而是直到琼林宴上双方才第一次会面,没想到乌尔哈图竟是个胆大的,敢公开挑衅聂玉棠,径直向他的门面掷去一个酒杯。

    杯中有一张字条今夜亥时。

    聂玉棠瞧见了,料想云逸之也是看见了,所以事后为助他一臂之力,干脆用内劲将整个酒杯化作齑粉,不留下蛛丝马迹。

    只是本来可以瞒天过海的事,最后竟还是百密一疏。乌尔哈图被刺死在琉璃阁,令聂玉棠瞬间措手不及。

    整件事唯一的得益者,只有王鹏。既断了江南百姓的后路,也断了乌溪的财路。

    聂玉棠将来龙去脉,毫不保留的全都告诉阿奇格,一直走到了营地外的山坳下,话才讲完,人也站定,山风呼呼的吹着,子夜清冷。

    聂玉棠一脸严肃道“我与你阿哥谈的,与你自然也是这么说,可问题是,你们乌溪到底是不是你说了算啊”

    “操,你别瞧不起人”阿奇格满脸不悦,牵着他的雪狼,下巴抬得高高的。

    聂玉棠笑道“我这不是看不起你,而是刚才你自己也说了,乌尔哈图是老二,你是老三,如今你们乌溪到底谁说了算我看这么着,不如把你大哥叫出来与我谈一谈,你说呢嗯”

    呢字还是特地拉长了尾音。聂玉棠的经验告诉他,同毛孩子打商量,谈话内容不重要,态度比较重要。

    阿奇格听了突然咧嘴一笑,点头道“好啊好啊,我大哥也来了,我让他与你谈。”

    “哪儿呢”聂玉棠四处瞧瞧,对他说,“你把他喊出来。”一想到四周黑黢黢的暗处还躲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样的家伙,聂玉棠就觉得十分渗人。

    阿奇格立刻将雪狼推到聂玉棠跟前道“喏,这就是我大哥,你与他谈呀,好好谈一谈,啊哈哈”

    雪狼立刻冲聂玉棠张开血盆大口,嗷呜一声。吓得聂玉棠哇的惊叫起来,仰天高喊“云逸之救命啊”

    回音在山坳间飘荡,不绝于耳。

    “大人,我在这儿呢”云逸之此刻正好整以暇的靠在一处石壁上,双手抱胸。与狼狈的聂大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聂玉棠也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了,跟麻雀似的蹭蹭蹭跳到他身边,躲在他身后愤愤剜了阿奇格一眼,指着雪狼道“那儿,那儿,你过去,收了那只妖怪。”

    聂玉棠单凭肉眼就知道这头雪狼该是种群里的头狼,早前听闻乌溪拜狼,但没想到会将狼当做自己的亲兄弟。

    阿奇格愈加不高兴了,驳斥道“你才妖怪呢狼是我们乌溪的老祖宗,我们都是狼的子民。”说完,吩咐雪狼,“大哥,他骂你妖怪,你过去啃了他,记得别嘴下留情,要啃得干净些。”

    “嗷”雪狼再度配合的将嘴张至最大的程度,而后跟幽灵似的踩着无声的步子,一步一步向他们去,优雅又危险。

    聂玉棠想起多年前曾有一次百官随李朝钺去狩猎,皇家园林里的獐子山猪打了一堆,人人皆满载而归。唯独聂玉棠李朝钺那天特地留在了勤政殿,好等完事后聂玉棠过去陪他,岂料一等再等,夜半三更的,始终等不来聂玉棠的人影。

    李朝钺顿时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套上外衣只身去白天的林子里找他。

    聂玉棠这个没出息的果然不出所料,被李朝钺找到的时候,正趴在一棵树上,紧紧抱着树枝,吓得面无人色。一头大老虎盘踞在树下,望着树上的大白肉,眼巴巴的等着聂玉棠自己掉下来,羊入虎口。

    聂玉棠一见到李朝钺,就冲他招手“你快过来,快过来,替我把他赶走。”

    李朝钺就这么不远不近的看着,笑道“我不要,聂大人你在朝上颐指气使的,难得见你如此,你求求我呀,或许我高兴,就帮你一帮。”

    聂玉棠咬牙“李朝钺,你个混蛋”

    “骂我”李朝钺沉声道,“既然这样,朕不高兴了,现在就回去就寝,明天让禁卫军放你下来。”说完,转身就走。

    “啊啊啊啊”聂玉棠哀嚎阵阵,“还要等到明天,等不

    到明天了啊,我要掉下来了。”

    李朝钺回头,只见春夜星子也多情,更奈他眸中点点涟漪,一时心中不忍再捉弄他,径直朝他走去。

    这一刻,聂玉棠却又叫起来,伸手止住李朝钺“你,你,你别过来,你没带刀啊,还是去叫人来吧。”

    李朝钺望着那头老虎笑的有些残忍“带刀作什么我赤手空拳还收拾不了一只畜生”说着,坦荡荡的向老虎走去。

    聂玉棠手中全是冷汗。

    只见那老虎作势俯身,是起跳猛扑前得动作,口中发出低低的怒吼,尖利的牙缝里流出大滴大滴的涎水。

    李朝钺却始终面色如常,不过是施施然伸出手掌,倨傲的动作就像在殿上接见群臣,单提着嘴角,一脸把握十足。

    动物的嗅觉敏锐,老虎在李朝钺伸手的刹那就赶紧扑过去,小心翼翼的闻了闻李朝钺的手,继而呜的一声迅速向后跳逃开,两只前爪在半空里挠了一下,跟猫咪告饶似的,接着扑通匍匐在李朝钺的脚下。

    聂玉棠呆了,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像一只傻兮兮的松鼠,就这么趴在枝头上不动了,呆的很可爱。

    李朝钺脚尖一点,飞到树上,坐在聂玉棠旁边,揽着他的肩头说“带你下去骑老虎”

    聂玉棠回过神来,好奇的问“它怎么会这么怕你”一边狐疑的去拉李朝钺的手,将他的手指头掰开来横看竖看。

    李朝钺捏住他的鼻子“这是杀气。如果你杀过人,从战场上踏着骷骨回来,这身血气就怎么也洗不掉了,更何况朕这辈子杀了那么多人。”

    聂玉棠眨眨眼睛“可我觉得你一点儿也不吓人”

    李朝钺没再说话,因为聂玉棠的注意力在下一刻就全被水边掠起的萤火虫给吸引住了,点点的灿黄在空中弥漫,聂玉棠忍不住伸手去捞,没捞着。

    李朝钺却一把,全都握在了手心,放到他眼底给他看,嘴里不屑道“你就喜欢这种娘们的玩意儿。”

    聂玉棠笑着将下巴搁在他肩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至于那头老虎,李朝钺特此恩准它在聂玉棠睡觉的时候给他们把风,守着四面八方的野兽,不让它们靠近。待到晨曦破晓,才背起熟睡的聂玉棠向皇城缓缓走去

    有了之前的经验,聂玉棠理所当然的就以为所有人对付野兽都可以用杀气这一招。当下便一把握住云逸之的手塞到雪狼的嘴边,道“来呀,你来呀,老子不怕你”

    雪狼龇了一下嘴,张口就要咬,可出乎阿奇格预料的是,到底是没有真咬。当然,也绝对不是聂玉棠以为的那样,可以威风八面的吓的群兽退避三舍,而是

    那头雪

    狼像看到了什么好吃的可口的东西一般,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舔云逸之的手,跟着意犹未尽,一舔再舔,后来干脆将云逸之整只手都舔的全是口水。

    整个过程里,云逸之一直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不肯正视,只有耳朵微微发红。

    聂玉棠大怒,瞬间恶向胆边生,指着雪狼骂道“你这头色狼,你你你给我退下”

    雪狼才不理他,讨好的用尾巴扫了扫云逸之的腿,抬头呜呜一声,眨着大大的狼眼,祈求爱怜。

    聂玉棠团团转“阿奇格,你家老祖宗舔我们云大人的手呢,你快让它放开,放开成何体统”

    阿奇格也觉得很丢人,蹲来小声道“大哥大哥,你收敛点儿啊咱们谈正经事呢,你若喜欢他,之后再说,成吗”

    聂玉棠愤愤道“现在的母狼真不要脸”说着便要去检查狼屁股。结果掀开狼尾巴一看,啊聂大人再度仰天一倒,是公的

    云逸之么,还是半扭着头,不好意思的让雪狼亲吻他的手背

    作者有话要说皇上好久不露脸了,放他出来和大家打个招呼onno

    这种造型的汉纸的确很令人心悸,有木有

    话说作者跌宕的人生还没有结束,今天,电脑终于撑不住了,两个月来第四次送修,被告知硬盘彻底废了,后来好在把ord抢回来,否则花无雪也没法更了,嘤嘤,代价就是我新坑的封面木有了,木有了太心酸了

    、尚书大人的江湖生涯

    过了三更,云逸之和聂玉棠才算脱身,回到帐子里。

    聂玉棠经阿奇格这么一闹是一丝睡意也无,干脆点了油灯,坐在角落里细细查看阿奇格临走前交给他的东西。那是一份藏在竹管里的地图,描绘的是北疆四周的地貌。因为乌尔哈图临死前曾与聂玉棠有过协议,只要尚书令答应乌溪人此后可以在北疆与汉人混居,自由买卖,便允许大覃取道乌溪直通琵琶海,并愿意共享他们古老的制盐工艺。如今乌尔哈图死了,协议到了阿奇格手里总算也奏效。这份地图画的便是通往琵琶海的路线。一路艰难险阻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乌溪处处遍布毒枝血树,瘴气缭绕,乌溪人拜狼擅蛊很多程度归因于他们的生活环境。恐怕没有向导实在不宜随意闯入。

    忙了一整天,程铁峰之后便让小兵烧了热水过来给聂玉棠沐浴,而云逸之则打算到燕雀岭半山腰一处瀑布汇成的方塘里去荡涤一下灵魂。只是往日里白天去倒还不打紧,如今夜半三更,聂玉棠便以为十分不妥,一把拉住云逸之的手腕,玩笑道“这么冷的天也不怕冻着,我看云大人还是留下来陪我一起沐浴吧。”云逸之笑着伸出食指刮了刮他的脸颊“我有真气护体”话还没说完,就见聂玉棠僵着半边脸,遂问“你不会连自己都嫌弃吧”聂玉棠撅着嘴道“才不,我是嫌弃那头畜生的口水。”云逸之含笑不语,径自掀开帐帘去了。

    才离开,程铁峰后脚便冲了进来,压低嗓门对聂玉棠道“嗳,你别说,小云这人还真上道,晓得你心眼儿多,事情也多,还特意避开,多善解人意啊。”说着,从背后拉过来一个人。

    这已经是今夜的第二个访客。

    聂玉棠一点都不意外,算算日子,也是时候人该到了。

    当即抬起头,只见来者穿着一身黑色斗篷,帽子套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风尘仆仆的。若不是帐子内点着油灯,还真叫人分辨不出来是人是鬼。

    那人上前低声唤道“大人。”

    态度谦逊恭敬,一并掀开了帽子,露出一张老陈的脸。

    是霍启明。

    “嗯。”聂玉棠点点头,“来了就好。路上可有遇见什么”

    “一切顺利。”霍启明顿了顿,等程铁峰出了帐子才道,“情况比预想的都好,所以属下才能速战速决,连夜赶过来见大人,只是恐怕不宜多作停留。”

    聂玉棠颔首。霍启明是被李朝钺派去江南彻查王鹏的,他在押解王鹏回京的途中偷溜出来,争取一个时间差,来向聂玉棠汇报,此刻就连远在京城的李朝钺还不知情,未免被人发现,的确是不宜久留的。这倒不是说聂玉棠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龌龊心思,只

    不过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谋定而后动才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假使说此前的博弈是聂玉棠在明,敌人在暗,那么到此为止聂玉棠是已经先一步将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摸清楚了,那样一来扭转乾坤便是迟早的事,全看聂玉棠股掌之间如何覆雨又翻云了。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

    霍启明赶紧从袖子里掏出另一份图纸交给聂玉棠,嘱咐道“在江南的时候,秦观差人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聂玉棠闻言瞬间背脊一直,赶忙伸手去接“我来之前他还没来得及发现什么。”

    “是啊。”霍启明重重舒了口气,“总算还赶得及,他也想过直接送到大人手上会更快一些,就怕人多耳杂,坏了大事。”

    聂玉棠顿时心情大好,笑道“亏得他平时看起来插科打诨的,正经事上倒是滴水不漏。如今从你手里转一圈,撇了个干净。”

    说完,将两份图纸包在一起,欲在帐子里寻一处隐蔽的地方藏起来,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贴身夹在衣裳内侧里顶保险。

    接着,霍启明就玉州盐案一事的始末同聂玉棠一五一十的交待清楚,期间聂玉棠静静的听着,时而蹙眉,时而绽露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待霍启明讲完,想听听聂玉棠的看法,尚书令却一脸木然,没什么表情,仅仅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刚好手边有他和云逸之下棋的棋子,便拈了一粒在指尖玩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黑白两色的棋子在棋盘上各占一方,泾渭分明。

    霍启明低头望着一眼,思忖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开这个口。尤其眼下聂玉棠与云逸之走的很近,说出来只怕聂玉棠听了会不高兴,可聂玉棠对他有知遇之恩,若是不说,他又着实担心,斟酌了良久终于开口道“大人,这一路可是随云大人一起”

    “嗯。”聂玉棠抬眉,“怎么”

    霍启明道“哦,也没什么,只是或许是下官多虑了吧,总觉得事情尚未明朗之前,大人还须万事小心,毕竟云大人他下官实在是看不出他究竟是哪一边的人。”

    聂玉棠轻声嘀咕了一句“哪一边”而后紧紧抿着唇,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可嘴角却轻盈的微微抬着,就连自己大约都无所察觉。他的指尖在棋盘上划过,最终点在中间的一片灰色地带,缓缓道“或许,是这一边吧。”

    霍启明默了片刻,良久开口道“可之前钦天监还帮着郭孝如参过大人一本,理由也甚是荒谬,不知皇上会信多少。”

    聂玉棠似笑非笑道“多荒谬都会有人信的,也会有人选择不信。其实云逸之是哪一边的都无所谓。”说着,捻起一枚黑子放到对方的地界

    ,就是霍启明的眼皮底下,说道“我原先也以为他是那一边的,尤其是从宫里出来那一天,可事后他又救了我。当时,我曾怀疑过他是假惺惺的做戏给我看。这并不是说我多疑,你我皆在官场,都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是不是可这一路上下来,他若果当真想要害我,有的是机会下手。”

    “所以大人就相信他了”霍启明叹了口气,“属下就是担心的时间一长,大人会失去防备,会松懈大意。”

    聂玉棠笑着又拿回方才那枚黑子,这次摆到了自己的阵营,不知是真的轻松,还是故作轻松道“就云逸之一贯的作风而言,他大可以乖乖的呆在他的安全地带,岂不是更好后来我想,也许从一开始,他根本就是一粒白子儿,不过是知道了什么,发现了什么,才为着我涂了黑漆混到对方的阵营里去了。其实他大可不必淌这一趟浑水的。”

    说着,聂玉棠突然生出几分感慨,欷歔道“老霍啊有句古话说得好,日久见人心,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的上时间来的公正分明,干净利落。”

    这把声音清脆明晰,像撒了一把珠子到地上,在人心里溅起空旷的回音,余味萦萦。

    霍启明蓦地一震,总觉得聂玉棠话里有话,似乎隐隐暗示着什么,立刻道“大人,属下必定为大人马首是瞻。”

    “嗳。”聂玉棠摆手,似乎有点疲累,却还是勉强笑道“你我都是皇上的人,你要效忠的是大覃,不是我。”

    “大人”霍启明还欲急切的再说些什么,可聂玉棠显得意兴阑珊,不想听了,示意他走吧。霍启明便站起身,识时务的点头,套上帽子,往外走去。

    帐外点着幽幽篝火,他一路想着过往历历在目。

    霍启明是聂玉棠一手提拔的,没有聂玉棠,就没有今天的他。想当年,李朝钺刚刚登基,对内对外都要休养生息,不宜再大动干戈。只是大覃历代江山至今,积习颇多,其中一项便是重典重刑,养成了酷吏制度。一点小事被搞得屈打成招是屡见不鲜。无奈朝中旧势力残余,特别是文人士官,迂腐守旧,轻易不肯破旧革新。当时霍启明已经是刑部的一名小小官员,手中却并无实权,只干着类似于衙门里师爷的角色,对于上级乃至整个体系的运作,是不敢置喙的。一旦遇到冤假错案,除了叹一声可惜,也别无他法。偶然有一次酒后憋不住吐了真言,指着上级的头脸愤愤然一通怨骂,从此便处处受到排挤,险些干不下去。

    聂玉棠就是在这个时候找到了他,请他落座,问了几个问题。第一句“霍大人,你是喝碧螺春还是菡萏雪”

    霍启明有些受宠若惊,答道“碧螺春。”

    聂玉棠吩咐让下人上茶,又问“霍大人以为大覃当下如何”

    “托皇上的洪福,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

    聂玉棠点了点头,又道“礼记有云,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霍大人对此怎么看”

    遇着平时,霍启明是不敢大放厥词的,可他听闻新来的尚书令性情十分古怪,而他又已经下了决心要挂冠归去,便干脆放开胆来,振振有词道“天子当与庶民同罪。所谓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不过是护佑了特权阶级。”

    “亦有道是乱世当用重典”

    “话是不错。可这重典的前提是乱世。诚如下官方才所言,如今大覃早已不再是各路诸侯逐战沙场的混乱局面,何须动不动就重刑重典”叹息一声再道,“宽严相济,政是以和,百花齐放方能彰显盛世之开明。凡事皆以重典重刑去应对,不免过于僵化,有欠灵活,有失宽和,亦是对乱世用重典这句话的断章取义。”

    言罢,聂玉棠抚掌击节,大声道“好,说的好。”

    霍启明有些不好意思,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是怎么知道我的”

    他一个刑部的小官,统共才见了聂玉棠没几次,断不可能就让尚书令记住自己的名字。

    聂玉棠直言不讳道“数日前在醉仙居喝花酒,听见楼下吵闹,便多管闲事瞧了一眼。呵,霍大人你胆子可不小,竟敢指着刑部尚书的鼻子骂他草菅人命,还骂道掷地有声。只不过,刚好弹琵琶给我听的娘子与大人可真是知音,霍大人你骂道舒服,她弹得也畅快,便叫听的人我,觉得十分解气。”说完,站起来哈哈大笑,袖子一甩。“送客”

    霍启明望着聂玉棠离去的背影,有感道,尚书令大人果真如传言一般,性情十分诡异。

    事后仅一天,霍启明还没来及请辞,便听闻刑部尚书裘耀海因涉嫌收受贿赂且金额高达数十万俩白银而被抄家,连带着还有一干党羽,均被革职查办。而他霍启明则是突然鸿运当头高高照,一跃官升三级,当起了正三品的刑部侍郎。

    领旨的那一天,他捧着黄橙橙的蚕丝绫锦诏书,看着上面的祥云瑞鹤,翻飞的银色巨龙,一时间热泪盈眶,伏地对着皇宫的方向连磕三个响头。

    聂玉棠,聂大人。这个名字对霍启明是有个至关重要的意义的。这个人改变了他的一生。

    、尚书大人的江湖生涯

    当聂玉棠在琼林宴的第二天就被指认可能犯有杀人凶嫌的时候,霍启明心中警号大作。关于他的前任上级裘耀海贪赃舞弊,连带一干党羽全数落网的事又再度浮上心头。试想当年若不是有聂玉棠护着,而他又刚好事前与裘耀海交恶,恐怕也无法确保能在裘耀海倒台时与裘党撇清干系,明哲保身。乌尔哈图之死虽说事出突然,但霍启明也隐隐觉察到正有一股势力向聂玉棠汹涌而来,他面上沉着冷静,内心却是一念三千,丝丝寸寸皆是浮沉。其实官场之中,谁也说不好究竟隶属于谁的阵营。这是游戏规则。打个比方,一直效力于甲方的,可能会在甲方失势之后釜底抽薪,投靠新主。而墙倒众人推,倒不是说倒台的人当真的做了多少得罪人的事,只不过是时移世易,底下的人为求生存必须要选择站到对立面去。政治,从来就只有输赢,没有什么是非对错可言。霍启明是个灵活应变的人,为此,他见到聂玉棠本人施施然坦承自己的嫌疑,说话真一半假一半,便知他或许是想要引蛇出洞。而为以防万一,表面上,他便立刻选择倒戈相向,背弃旧主,端得一副刚正不阿的嘴脸,字字逼问聂玉棠到底事发时在何处,与何人,做何事。他不是没有揣测过皇上的心思,也听闻过皇上与尚书令之间可能存在一些苟且,但李朝钺其人是出了名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亲爹和哥哥都挖坑埋了,霍启明以为,若说李朝钺和聂玉棠就算真有什么,皇上也有可能会大义灭亲的,更何况,他觉得这条消息的可信度实在不高。既然吃不准皇上的心思,他便也不打算去猜。只有做好万全之策,保住自己,掩护秦观,将聂玉棠的关系网尽数隐藏到暗处,所幸秦观一直表现的胆小怕事,谄媚厚颜,对任何比他官衔高的都一脸奴媚,看起来无甚杀伤力。而大理寺的高扬就比较令他头疼。高扬为人憨厚耿直,不太懂得见风使舵,是以离开御书房以后,聂玉棠本人亲自出马,激怒高扬,与之当场高声喧哗,使彼此看起来势不两立的模样。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当年裘耀海也是如此有的放矢,就不至于在出事时连个暗中帮忙的人都没有,落得一个百口莫辩,直接被拖去斩了的下场。

    然而霍启明最最摸不透的,还是尚书令的心思。他被设计成乌尔哈图的疑凶,明明可以说清楚的,却没有为自己辩驳,反而还心甘情愿的跳了坑这是玩的哪出,霍启明百思不得其解。

    要说聂玉棠傻,那绝对是外行人的误解。一个入仕仅七年就爬到权力巅峰的人,并且一直无人可以撼动他的地位,除了有本事以外,还要有定力,气度,缺一不可。尤其人在风波中,向来没有谁能把

    自己漂的干干净净的,官场里亦没有谁是真的清白,多少都是有点垢腻,无可避免。而且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后生,连御史大夫郭孝如都无法掌握任何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聂玉棠是个人渣,只能一直在小事上与之纠缠不清。从这点来看,聂玉棠似乎可以算的上精明。然而精明的人又岂会任由自己被喜怒哀乐牵着鼻子走好像为了秦水香这种人而屡屡得罪郡王此等权贵,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循环往复,实在是不划算的买卖。所以即便是跟了聂玉棠这么久的霍启明,也始终从没能搞清楚尚书令肚子里的一本帐。他要向尚书令表忠心,除去有恩情在里头,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综合目前形势所得出的结论,假如皇上和聂玉棠从一开始就是站在同一阵线的呢

    他不由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而后暗暗庆幸他是假倒戈而非真背弃,否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届时皇上和尚书令必定以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反复小人,就实在是得不偿失了。

    但暗地里,连他自己都有点狐疑,难道他当真毫无私心吗难道他一点不怕聂玉棠连累自己

    他沿着帐子外行走,心事重重,知道聂玉棠堵住他的话头,其实是给彼此一个回旋的余地。

    此刻的天色是破晓前决绝的漆黑,远处的青山就像蛰伏的巨兽,谁也不知道黎明来时要面临怎样的局面。霍启明抬头看,意识到自己必须在天亮前赶回他的队伍,遂不由自主加快脚步,与云逸之擦身而过时,彼此都视而不见。

    漆黑的营地杳无声息,云逸之踏着星光回到帐子前,席地而坐数着星星,直到聂玉棠沐浴完毕,才进去到他身边躺下。

    聂玉棠身上冒着暖呼呼的热气,鬓边的头发也微微潮湿,黏在脖子上。云逸之却刚好与之相反,浑身有一股冷冽的寒意,是在山顶流下的雪水中洗涤过后的洁净。

    聂玉棠在云逸之的身边翻来覆去,一会儿用脚不小心踢到他,一会儿又用手肘不小心推搡他,云逸之无奈的睁开眼“大人你自己不睡,也不让别人睡,这样不好。”

    “嗯,我心地可黑了。”聂玉棠转过脸来,黑暗中望着他。云逸之莫名就联想到了雪狐这种动物。它们和狗不太一样,没那么忠厚,不那么老实,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从不直接表现出来,不像小狗,汪汪吠两声咬住主人的裤脚直接拉走。要是喜欢你,就扑到你怀里,用舌头舔你的脸颊,热情又坦率。狐狸与之相较,更聪明一些,也就更坏,更贼,更精,喜欢你的时候,一个劲在地上翻来滚去的撒娇,要不就用爪子挠你,挠的你熬不住了冲过去抱抱它。

    云逸之发现自己和这种动物相处了一段时间,对它们的习性已经了解到了这种程度,内心感慨万千,故而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聂玉棠功败垂成,仰天长叹一声,漫漫长夜啊,他怎么碰到了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呆头鹅呢

    尤其是他若有似乎的呼吸吐纳,有一下没一下吹拂到自己的头颈里,凉凉的,叫他没来由浑身一麻,然而云逸之竟然还无动于衷,聂玉棠便愈加不爽了,干脆像一只虾似的弯起身子,用屁股顶他。

    云逸之啪的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睡觉”

    “”

    聂玉棠郁闷至极,干脆用手肘撑起来半个身子,斜过头来盯着云逸之,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闪着水润的光芒。

    “我问你。”他趴到云逸之身上,下巴抵着他的胸口,“你这些天与我同路,就不怕被我连累毕竟,我是杀乌尔哈图的疑凶。”

    云逸之愣了愣,没想到聂玉棠会说这个,坦承道“不会啊。”继而嗤的轻笑一声,“你杀他干嘛,又没好处。”

    “唔若当真是我杀的呢我能想到至少一百个杀他的理由,例如王鹏果然是我的人,乌尔哈图一旦进京与皇上谈成了,对大覃而言是好事一桩,可对王鹏就真真是通财大道上的一条拦路狗了。”

    “你不会。”云逸之肯定的说,“你又不傻我要是杀了人,总也得负责把人埋了吧,难道就让他呆在那儿好等第二天一早被人发觉聂大人你这么聪明,不会干这么不靠谱的事。”

    “噗”聂玉棠忍不住乐了,继而扁着嘴道“就是嘛”

    人人都能看出的破绽,也都是心知肚明的。可当时帮他的,却只有小云一个。

    聂玉棠凑过去,贴着他的唇角轻轻吻了一下。

    云逸之看着他,轻声道“大人今天没喝酒吧”

    聂玉棠摇头“没有。”

    “这回,也没什么想刺激的人了”

    “”

    云逸之觉得他要是再继续这么不识相下去的话,那就罪过大了。他已经感觉到狐狸的毛一根一根朝上翻,竖立着,随时随地会炸开来的模样。眯起眼的动作,更是轻易的泄露出聂玉棠此刻有一种想要伸爪子到他皮肤上挠出一条血痕才作罢的心情。

    云逸之忍不住轻轻笑起来,伸出手去扶住聂玉棠的后脑勺,递到自己跟前。

    舌尖湿润幼滑,轻轻纠缠在一起。有淡淡的甘涩,是属于云逸之身上独有的草药香。

    这一次,不是老天作弄的偶然,也不存在情感上的利用,推心置腹,不设防线,因此格外醉人,唇齿间迷幻的致命的甜,令人意想不到,欲罢不能。

    云逸之自问向来都不是恋

    战的人,此时此刻,却不免有些晕眩,他怎么会无法分辨聂玉棠唇齿间的香甜究竟是属于哪一种芬芳野外虫蝉的鸣叫喧嚣,想来是为了应和心中的悸动,鼓噪着,持续着,不肯停歇。

    他的指尖带着微微的凉,像水底沉静的石头,润泽又清寂,沿着聂玉棠的脸颊摩挲,探入他颈部的动作都是带着清透之感的,唯独胸前有一团灼热的火,熨的聂玉棠像一块软软的绸,柔顺的贴着他。一凉一热的差异,生出一种异样的酥麻。

    聂玉棠轻轻的吮吸着,心意缱绻,但仍是悄悄的睁开眼,眯出一条缝,看着云逸之的表情从沉溺于其中到渐渐有些木然,而后砰的一声重重倒地。

    聂玉棠颇为愧疚的看着他,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唇,似在回味方才的余韵。他也不想这样的,尤其是如沉水墨香的安逸实在叫人无法忘怀,然而他必须要上路去寻找龙穴了。

    一个人静静的在黑暗里坐了许久,像是在回忆什么。这一路来的点点滴滴,从京城到西北,辗转抵达北疆,云逸之对他一直颇为照顾。虽然他平时话不太多,但其实很风趣也很幽默,熟识各地的风土人情,还会同聂玉棠讲解各种草药的属性,明明是顶枯燥的东西,到了他嘴里,却一点也不乏味。到了北疆以后,云逸之还曾抽空特地带他去过一次燕雀岭,摘下当地盛产的一种花送给他,说这是曼陀铃。别看它小小的,粉色的掌形花瓣包裹着细密的触蕊,一片一片叠起,娇嫩柔弱。可它们四季常开,经的住风雪,熬得过酷暑,生命力极为顽强。而且曼陀铃的这么多品种,白的紫的黄的红的,唯独粉色的才叫做情人絮语,其他都可以入药,也唯独只有这一种含着毒性,得斟酌着使用的剂量。程铁峰军中的老大夫也时常上山来采,带回去给受伤的将士们作镇痛之用。

    聂玉棠如果不是事先服下解药,肯定也会昏睡过去的,他对云逸之用的剂量很小,绝对不会构成伤害,他只是想让他睡一会儿,等自己走远了,他再也追不上。

    寂静的四下里 ,心跳各异。聂玉棠深深叹了口气,最后又看了一眼云逸之,恋恋不舍的亲吻了他的鼻尖,才掀开帐子,亟亟向外。天色正由浓黑转成了青灰,他跳上一匹快马,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唔,霍启明内心这点思绪什么的,别怪我啰嗦,实在是因为聂大人的官场形势真的很复杂,出来混,都不容易是不是

    、尚书大人的江湖生涯

    一路上,他都没有回头看,疯狂的策马狂奔,似乎后面正有洪水猛兽在不断追击着,直奔到燕雀岭与琵琶海的交接处,一丛高高的山崖,他才勒住缰绳,稍作停歇。

    从心口掏出事先藏在那里的两张图纸,聂玉棠的手不禁有些发抖。冷冽的海风,夹杂着潮湿的气息和淡淡腥味,吹的他脸上的皮肤有些疼痛,一声一声巨浪拍在岩石上,砰砰作响,他的心也随之扑通扑通,既紧张又沉重。

    这两份图纸,一张是阿奇格给的是路线图,另一张则是由秦观破解的杨公秘录。传说大覃开国时,沿着龙脉定都中州,并请了当世机关术的泰斗杨氏一族负责建造皇陵,以保江山万年永固。杨氏机关术巧夺天工,素来讲究非请而不能入,擅闯者必定没有好下场,但同时又要确保大覃皇族本身能够自由出入皇陵,并监管龙脉,为此,杨氏一族应太祖要求,留下一本破解机关的手册,简称杨公秘录,藏在了连成璧之中。

    后来适逢宫廷政变,混乱之中便没有谁留意到这块玉璧,等想起来的时候,连城璧早已下落不明。李朝钺这些年也曾派出不少能人异士四处寻访,可惜均是无功而返。等连城璧最后好不容易落到了聂玉棠手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杨公秘录赶紧取出来,交给秦观破解其中记载的机关要术。然而其内容艰涩难懂,破译尚需时日,聂玉棠又刚好碰上北疆盐案,便想着先行上路,沿途碰碰运气。

    根据李朝钺零星半点的信息,还有云逸之对龙脉的估计,再加上自己的一点儿小聪明,他觉得龙穴的位置应该就在燕雀岭与琵琶海附近,只不过北疆地广,一眼望不到尽头,实在是无从着手,好在秦观总算赶得及在最后时刻突破瓶颈,否则聂玉棠也等不下去,想要打道回府了。

    此刻两张图纸在手,看到它们糊成一团的时候,聂玉棠的心情其实很有些复杂,他自己也琢磨不透,他到底是想要这个结果呢,还是不要

    有一点兴味索然,关于这一年多来的努力,到头来竟是功亏一篑。说不失望是假的。又有那么一点难言的窃喜,暗沉在心底,表面却是完全窥不出半点儿痕迹的。

    只是对着手中的东西再定睛细看,纸片虽然糊成一团,重叠的地方却是清晰可见,或者说恰恰是他一路策马搞得自己浑身大汗淋漓,反而将两张图纸黏在一起,现出了当中的玄机。笔墨洇透的地方,是龙穴的关键所在,缥缈峰。

    他笑了,笑的像个孩童,天真自信,仿佛有骄傲的潜台词是,你看,我就知道它在这里,和我想的一样。然后他还是笑着,虽然如此,却是一种垂在嘴角边上的笑,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随地会

    落下来,正费心勉力维持着。最后,他高声恣意的朗声大笑,站在山崖边上,放浪形骸的笑,浓浓的苦涩,伴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一片一片将图纸撕得粉碎,散落在山谷里,飘飘荡荡。

    此举出人意料,登时触怒了早就跟着他身后的一行人,再也顾不得掩藏行踪,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他们每个人都是身着银质盔甲,手中套着一个类似于鸟笼的物什,黑铁发出吱吱的响动,聂玉棠听说,这叫血滴子,是可以隔空取人首级的杀器。

    他拢了拢袖子,转过身来,海风从背后将他的头发吹得四面散开,每回深入陷阱,情形愈是艰难,他总愈加显得淡定。将来者的面貌上下打量一番后,发自肺腑的赞叹道“看几位的装束,还有手上的好东西,真是连皇上的暗卫都要自愧不如。”

    “少说废话,东西呢”为首的人逼问,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怒意。“东西呢”

    聂玉棠轻笑一声“你们要这东西干什么”

    对方不说话,他又道“噢,也是,咱们各为其主,这东西想必对你们也是无用,不过是你们主子想要。就是不知几位大侠究竟是哪位大人麾下常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或许这当中还有聂某能帮的上忙的地方”

    对方那拨人显然没料到聂玉棠会在此时此刻还趁机怂恿他们投诚,都愣了一愣。互相看了两眼,不知该怎么回话。倒是为首的人相对比较镇定,沉默了片刻不屑的冷笑道“都说聂大人巧言令色,今日算是领教了。不过哥几个刀尖上讨生活,受不得那荣华富贵的命,大人还是收起你那套吧。再何况,呵,大人就是再高也高不过谁去。”

    聂玉棠不怒反笑,都说谎言是真相的外衣,事实上他不怕对方说假话,就怕他们不肯开口说话,只要肯说,就一定会有破绽。

    他抬头看了看天“如果你们说想要杨公秘录就大可不必了,实话告诉你们,我刚才已经撕掉了,你们应该也已经看到。”

    对方浑然不信“只怕是大人故意做给我们几个看的吧,这么重要的东西,实在叫人无法相信大人会亲手毁去。”

    聂玉棠点点头“我要是你们也不信,不过真没有。”说着转过身,一手指着身后吊桥通往的山峰道,“缥缈峰,就是杨公秘录里记载的龙穴。你们主子要这东西无非也就是想找龙穴,我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大可以自己去。说到底,我不过是个当官儿的,命和钱相比,我选命,杨公秘录就更不必说了。”

    对方听完后沉着嗓子道“既然如此,留着聂大人也是无用。不如我们先解决了你,然后再上缥缈峰。”

    聂玉棠却是压根儿都不害

    怕,仅仅是后退两步,一闪身踏上了山崖与缥缈峰之间的吊桥,骑来的马不安的嘶叫一声,似乎是在提醒他危险。聂玉棠对着马乐呵呵道“没事,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快些回去吧。否则留在这儿,当心被他们宰了,呵呵。”而后手抓着吊桥两边的绳子,摇摇晃晃的度过,身后的血滴子在霎那启动,朝他的脑门飞过来,眼看就要碰到,聂玉棠赶忙趴去,血滴子生生错过,只能如鹰隼一般在空中四下盘旋,最后又回到杀手们掌中。

    他们为何不肯渡桥

    聂玉棠狐疑,随即眉心一展,了然于胸。首先桥上不易施展武功,无法做到如履平地。其次擅长打陆战的士兵一般都不习惯水战,尤其到了吊桥上,恐怕不单单畏高,主要还是畏水。

    聂玉棠趴在木板上向下俯视,滔滔不绝的海水从琵琶海流进两座山峰之间,在底下激流奔腾,聂玉棠想,云逸之前些天提过,他要来帮当地居民的忙,到缥缈峰架一座桥,所以就是此处他的眉角眼底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温柔,爬起来继续向前行,一边半回头喊道“几位大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龙穴瞧瞧小二哥,都到这份上了,你还要装”

    被唤作小二哥的就是杀手的头领,一听这话瞬间像被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壁虎,愤怒的扯掉脸上的面罩,咬牙切齿道“聂大人,你这是不给自己留活路。”

    聂玉棠十分笃定,他甚至都没有回头看,就知道面具下的那个人必然是程铁峰军营的伙夫,一直潜伏在军中,无非是寻找机会暗杀聂玉棠。他自言自语的嘀咕道“你们本来就没打算给我留活路。”

    关于聂玉棠的流言,最先是从京中传出的,三人成虎的结果就是导致他在民间的声誉一塌糊涂。只是来到北疆以后,若是真耀武扬威倒也罢了,偏就是没有,不但和蔼可亲,还时不时散点银子,混的左右人缘都不错。之前造谣的人便有些等不及了,愈加迫不及待的要将他弄死。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是在食物中下毒。因为聂玉棠平时不拘小节,与程铁峰的关系又不错,所以程铁峰递过去的吃食他根本不会怀疑,而事发后军营必定乱作一团,伙夫便可趁乱逃走,神不知鬼不觉。只是谁知那天聂玉棠刚好嘴上发泡,心情恶劣的很,羊腿碰也没碰,直接给了云逸之,于是运气欠佳的云大人便代为受过了。

    程铁峰与聂玉棠一合计,决定干脆来个连消带打,表面上看是聂玉棠被程铁峰占了便宜,讹了足足一万两白银,实际上却是聂玉棠的怀柔,一下子笼络了北疆军营上下的人心。至此,小二哥才是真的着急了,唯恐有人来与他秋后算账,可要是此时逃走,又等于明白无

    误的告诉所有人他有嫌疑,遂只好忐忑不安的继续呆着,装傻充愣。

    然而左等右等,聂玉棠和程铁峰却始终假装无事发生,只说云逸之水土不服病了,隐瞒了真实的情况。而为防再有人下毒,聂玉棠天天跟发了神经病似的跑来伙房与他一起切磋厨艺,便使人再也找不到机会下毒了。

    其实聂玉棠的目的不过就是想知道幕后的人到底是谁,而程铁峰是肯定军中还混了其他细作,想要一网打尽,两人便安排了这么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聂玉棠等了这么久,都没等到程铁峰有半点儿赶到的迹象,只怕是沿路做的记号程铁峰这厮看不懂,迷路了,不由感叹万千“老程啊,你要是再不来,我这蝉就真的要成了螳螂的腹中餐了。”

    这拨人一打十二个,聂玉棠是决计打不过的,逃也逃不掉,他之所以叽里呱啦废话一大堆,不过是想要诈一诈对方,好刺探出谁是幕后主谋。而从方才他们的言谈来看,聂玉棠更加确定,要杨公秘录是假,要自己的命才是真。而当朝能比他尚书令还位高权重的人能有几个细想想,不会超过五人,而这五人中能有实权可以调动军队的却只有两个,一个当今天子李朝钺,另一个则是在封地有驻军的安平郡王。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或者明天还有一更,取决于网站抽不抽,嘻嘻

    、尚书大人的江湖生涯

    杀手们今日是势必要完成任务,拿他的人头回去领赏的,遂也不会再和聂玉棠饶什么舌,一齐上了吊桥,追击而来。

    聂玉棠一手紧紧拽住绳子,一边加快脚步。

    他最先抵达对岸,玉骨箫从袖子里滑出来,同时发出清脆的一声叮,下一刻,毫不犹豫的抬手,利刃割断了吊桥的一根绳索。

    剧烈的晃动使桥上的武士们自顾不暇,更别提还有心力杀聂玉棠,一个个都费力的抓住手边够的着得东西,稳住步伐。只是断掉一根绳子的桥,支撑不住几个人的重量,木板从中间一段开始断裂

    聂玉棠又笑了,任凭你们是武功高手,今日也要葬身在此处了吧

    这是岑老爷当年派人暗杀他而使他学会的很重要的一点。人的力量终归有限,相比之下,大自然更值得敬畏。他聂玉棠虽然无法杀光这群人,但只要懂得因地制宜,一样可以对付他们。

    同样的情况如果换做是他,他绝对不会就这样贸贸然冲到吊桥上,就算真的如此做了,也必然要确定自己速度够快,不让对方先抵达对岸。可以想见这拨人有多么轻率。或许在他们眼中,聂玉棠手无缚鸡之力,杀他,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可惜”他摇了摇头,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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