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漫画 首页 都市言情 玄幻仙侠 曲中求,GL百合 GL百合 BL同人 网游竞技 排行 免费
搜索
今日热搜
消息
历史

你暂时还没有看过的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历史
收藏

同步收藏的小说,实时追更

你暂时还没有收藏过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收藏

金币

0

月票

0

尚书令 第4节

作者:九尾窈窕 字数:23575 更新:2021-12-30 04:23:08

    回来时,手里多了几张风月画卷和一个精致小巧的鼻烟壶。

    李朝钺凑近了一瞧,只见鼻烟壶内画上描摹的是聂玉棠头戴簪花,月下抚琴的场景,旁边还有一人握着一支竹笛,凑在唇边,如临江谪仙。

    李朝钺没说什么,转而又打开那副画卷,显然这次的内容是比之前的大胆许多,以至于他才打开二话不说便想要撕毁,却被一声“嗳嗳,使不得”生生给制止了。

    小德子闻言一惊,猛地抬头,就见聂玉棠正从屏风后头走出来,身上仅一件丝质中衣,连扣子都没扣齐全,衣衫不整的,脑子里瞬间只有一个想法聂大人昨晚夜宿龙床

    想到这里,扑通一声便跪下了“奴才有罪。”

    他替皇上守夜,怎么能连聂大人是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呢若是碰到上歹人行刺可怎么好

    李朝钺淡淡道“起来吧,不关你的事。”

    “是啊”聂玉棠得意洋洋道,“我要是想爬墙,谁也拦不住。”

    “还好意思说。”李朝钺瞪他一眼,却并无半分责备的意思,想来是时不时上演那么一出爬墙记,于情感大有裨益。聂玉棠本人更是一贯的大言不惭,不知悔改,对于李朝钺的甜蜜指控,他是通通都当作补药。跟着可怜巴巴的盯着李朝钺手里那幅画,是既肉痛又紧张,而后匆匆上前一把抢了过来,心疼的说“嗳,你可别撕,我画了好久的。”

    李朝钺拉长了脸,强压下脾气道“你自己画的”

    “嗯啊”聂玉棠点头,冲李朝钺谄媚的笑。“嘿,你猜,这东西如今市价值多少”

    “五百两”李朝钺随口答道。试问一幅春宫画,又不是传世名作,再值钱又能贵到哪里去

    “五百两”聂玉棠听了腮帮子立刻鼓起来,气哼哼的看着他道“五百两还不够买本大人一副单人像咧”

    李朝钺双手环胸,单挑一眉,表示完全不信。

    聂玉棠又道“呐,光是云逸之的风景图就能卖到一千两,嘿嘿,若是我与他在一块儿就更不用说

    了,要是再加上点佐料哼哼哼哼”说着,笑得肩膀上下不住耸动。

    李朝钺皱着眉“你的俸禄不够用吗”

    “哦,那倒也不是。”聂玉棠坦然道,“我就是琢磨着哪天皇上若是不需要我了,准我告老还乡,那这一路得多带点银子回去,未雨绸缪啊。”

    李朝钺气的笑了,又莫可奈何。于是只好拿谭少庸开刀,曰“既然谭卿于书画上有这么高的造诣,那依朕看,就让他去文渊阁陪着大学士们打理藏书好了。”可怜堂堂正三品的礼部侍郎被发配到图书馆负责登记考勤,连降三级。真一无端受到牵连的英雄楷模。

    然而即便聂玉棠如是说,李朝钺还是表示对这些理由不买账,不接受,这些春宫也通通不能留。

    “嘻”聂玉棠笑着在李朝钺椅子的扶手上坐下,单手搂着他的头颈,凑到他耳边压低嗓音道“你该不会是连这点刺激都受不住吧唔,好像昨夜似乎还险些把酒杯给捏爆了”

    李朝钺被揭穿昨日之事,讪讪的张口结舌,难得腼腆,聂玉棠为此哈哈大笑,笑的李朝钺不好意思,赶忙岔开话题,摊开那幅画质问道“你能画出这些东西,别告诉我你没想过,难不成是近日公务不够你忙的,成天脑子里装的就是和云大人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也别跟我说是为了钱,到底想干嘛,从实招来”

    聂玉棠不以为然的耸耸肩“也没怎么,就是有些好奇。以前我将他从山里请出来的时候,他一路上半个月统共才跟我说了两句话,一句是指着我鼻子骂骗子还有一句就是对着我重重的哼入了朝以后也没给过我好脸色看,高高在上的就跟我欠了他银子似的,可你说怪不怪,就那天从你宫里出来,这一路上回去无论我怎么绕路都能撞见他,避无可避那就应酬应酬呗谁知道喝个酒还不痛快,偏偏有人在那时候要杀我,我就奇怪,怎么什么时候不动手,单挑他在的时候动手当然,也不见得人就是他指使的。只不过,你看如今我摸他,他也不恼,笑他,他也不恼,脾气好的也忒古怪了点。所以,你也别问我,我到底想干嘛,我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想干嘛。”

    李朝钺听完默了一默,刚要开口说话,殿外候着的小德子和小安子一块儿跑了进来,聂玉棠便退到旁边去坐好,理了理衣衫,人模狗样的一副尚书令嘴脸。

    小安子偷偷打量一眼聂玉棠,斟酌着开口道“启禀皇上嗯”

    “什么事”李朝钺狐

    疑的望过去。

    “呃,回皇上的话,是这样的,昨夜百官宴席后,均按皇上的吩咐,留宿在了宫中的偏殿”

    “嗯。”

    “唔这,其中乌溪国的小王爷乌尔哈图住在芍药池尽头的琉璃阁。”

    李朝钺想了想,琉璃阁因门前栽种的是芍药之中的极品琉璃冠珠而得名,便问“那又如何”

    小安子与小德子对视一眼,缓缓道“今晨小王爷的随从左等右等不见小王爷起身,便自行进去叫,未曾想竟发现小王爷被人刺杀于屋内死了”

    “什么”聂玉棠蹭的跳起来。

    饶是李朝钺,此刻也再无法保持镇定。

    皆因乌溪地处关外,虽然比不上中原富庶多产,但游牧民族一向骁勇善战,数百年来没完没了的滋扰着大覃的边疆,烦不胜烦。此番他们的小王爷死在了大覃的皇宫之内,先不论真相到底是如何,大覃都已经脱不了干系。而当中利害关系牵一发动全身,若是斡旋的不好,随时随地开战亦有可能。

    而后一炷香之内,朝中肱骨如云逸之,郭孝如,霍启明,刘子乾等等便通通聚到御书房内议事。

    京兆尹刘子乾第一个跳出来,满脸诚恳的向李朝钺道“皇上,老臣听说前几日皇宫里闹了鬼,如今又莫名见了血光,可谓灾祸不断,依臣之见,是不是该让云大人给算算,看老天爷可有什么详示。”

    郭孝如冷冷瞥了一眼刘子乾“照刘大人的意思,是觉得宫里有鬼魅作祟”

    “唔。”刘子乾捋着胡须,一脸高深莫测。

    郭孝如抬头瞥见李朝钺眉头微蹙,立刻揣摩出了圣意,刚要开口,孰料竟被云逸之抢白“微臣不负责抓鬼,况且谋杀乃是人为,鬼魅之说实在是无稽。”

    刘子乾耳聋眼瞎,到此刻仍不知自己正踩在阴阳路上,还反驳道“嗳,云大人你这也不负责那也不负责,敢问阁下究竟负责什么你既不是科举选的试子,譬如老朽三十年前乃是先皇御笔钦点的榜眼,你也没有亲身上阵杀敌,累积过赫赫军功。如今能有幸身居高位,自当要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聂玉棠心中冷笑,知道这老头子素来吃软怕硬,平时见了云逸之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见到李朝钺又开始倚老卖老,想要借机报复上次被云逸之逮着他喝花酒的仇怨。他本不想理会,奈何往深处里一想,觉得这老头一把年纪,也怪可怜的,到底还是插手了

    ,夸张大叫一声拍案而起“刘大人说的有理啊有理须知云大人是国师,自然要帮我大覃消灾避难,趋吉避凶。除此之外呢,云大人还最擅长炼丹”说着转向云逸之笑道,“云大人上回提过那种可以斩尽妖魔鬼怪,杀尽邪佞精魅的药丸叫什么来着”

    “哦,人丹。”云逸之答得一本正经,“需要一个浑身正气精忠报国赤胆忠心的英锐来做药引子。”

    “嗯”聂玉棠重重点头,“将其扒皮抽筋,刮骨吸血,然后熬啊熬熬啊熬,熬成了精华”

    话还没讲完,刘子乾颤声道“老臣咳咳咳老臣年事已高”

    聂玉棠又道“俗话说姜是老的辣,参是百年好,说道浑身正气精忠报国赤胆忠心的人瑞,刘大人您当仁不让啊刘大人您也要为皇上为我大覃鞠躬尽瘁”

    刘子乾苦着脸“皇上,老臣胡言乱语”

    “当心欺君之罪哦”聂玉棠冲刘子乾挤眉弄眼。

    “啊”刘子乾惨叫一声,昏倒。

    小德子高喊“抬出去”

    李朝钺盯着无法无天的聂玉棠,摇头叹气,他到底要怎么治这个捣蛋鬼好呢

    聂玉棠则一脸天真无邪,笑得灿若春花“皇上,咱们继续讨论”

    、尚书大人的为官之道

    李朝钺想了想,唤来了小安子继续问话“你方才从外边来,可有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小安子捋了把额头的汗“回皇上,确确实有一些,不过奴才都已经打点妥当了,再无人敢胡言乱语,请皇上放心。”

    李朝钺哦了一声“他们都说些什么来着说给朕听听。”

    “”小安子抬头看小德子,意在询问,后者眨了眨眼,小安子便道“事情是昨晚宴席之后,宫人将小王爷带到琉璃阁安顿,路过照壁时,王爷突然说说这琉璃照壁相当难看,上面的龙不像龙,像是四脚蛇,还特意问了奴才们,听讲皇上新近得了连城璧,这不三不四的照壁是否就是传说中的连城璧”

    聂玉棠抬眉,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郭孝如愤愤道“无知肖小,璧和壁,音同字不同,他乌溪果然是乡野之地,贱民,粗俗不堪。”

    李朝钺不动声色,小安子继续道“所以今早得知小王爷的事之后,宫里人都说,是他昨夜出言不逊,得罪了龙神,连城璧显灵杀了人。”

    “连城璧杀人”聂玉棠忍不住哈哈大笑,“咳,先不说这连城璧能不能杀人,但宫里的琉璃照壁绝对不是那个连城璧,都什么跟什么呀”说着用手肘推搡了一下云逸之,“亏得我们还是读书人,想象力还不如他们丰富。”

    云逸之笑而不语。

    工部尚书秦观上前解释道“皇上,照壁又名萧墙,宫里大大小小少说也有不下几十处,宫外寺庙及各位大人的府邸,乃至一些富庶的乡绅都会修建照壁,既为了对景赏心悦目,也有气畅的功效。”

    云逸之接着秦观的话,淡淡道“诚如秦大人所言,照壁在堪舆上也一直为大师们所注重,讲究的还是那个气字。皇上乃是真龙天子,宫内龙气鼎盛,沛然莫御,就算有妖魔,恐怕也要绕道而行。依微臣之见,皇上大可不必理会这些谣言。倒是”

    聂玉棠偷笑,小白云一点儿都不傻呀,一点儿都不傻拍马屁拍的头头是道,妙语连珠

    “倒是朕需要担心的是,有人会拿这些东西作文章,说什么萧墙便是祸起萧墙,对不对”

    云逸之颔首。

    李朝钺笑“就算真有祸,那也是人祸。”继而又问小安子,“还有呢”

    小安子道“还有一说,说是花精杀人

    。”

    “花精”

    群臣觉得这会再开下去,都成故事会了。

    “嗳”小安子答的战战兢兢,“昨夜昨夜有个小宫女瞧见了一个人大半夜的朝琉璃阁去了,据说那人好看的紧,她便留神多望了几眼,只不过一闪而过,她没有看清”

    刑部尚书霍启明皱眉道“也就是说,有人曾经去过案发现场,还被人给瞧见了”顿了顿又问小安子“敢问公公,那宫女可还在宫中”

    “在呢,大人随时可以去问话。不过她交待的挺清楚,说是天太黑,实在不晓得那人是谁,只记得头上簪了一朵琉璃冠珠,她这才以为是花精变作了人。”

    聂玉棠挠了挠鼻子,耷拉着脑袋,乖乖的自行出列,坦白道“皇上,微臣估摸着,她嘴里那个花精大约就是我”

    李朝钺看着他,彼此之间用眼神交流,似乎是在问怎么什么事你都要进去搅一趟浑水

    聂玉棠耸耸肩,无耻一笑。

    霍启明问聂玉棠“大人,下官想知道你是何时去的琉璃阁”

    聂玉棠抬头望天,想了想答道“像是亥时三刻的样子。”

    “那大人又为何要去

    聂玉棠摸了摸鼻子,小声说“走错地方了。”

    “走错地方了”霍启明显然不信,锲而不舍的追问。“那大人其实是要去哪里呢”

    聂玉棠挺胸抬头,颇有几分上断头台的架势,直指着云逸之道“我就是想去找云大人的嘛他住在小王爷隔壁,谁知昨晚上酒喝得太多,没看清就跑错地方了,瞧见琉璃阁门前花儿开得好,就随手摘了一朵”

    李朝钺扶额,他终于明白今早床头莫名出现的琉璃冠珠究竟是从哪儿来得了

    霍启明一笑,向李朝钺道“皇上,微臣带着仵作去验过,小王爷乃是死于丑时,聂大人若能说明白他丑时在何处,做何事,与何人一起,便可以排除嫌疑了。”

    聂玉棠撇撇嘴“我进去时,那丑八怪还活着呢,我发现自己走错了就赶紧跑了,只不过晕头转向的没找到云大人的住处,就猫在东边墙根下睡了一夜”

    “也就是说”霍启明盯着聂玉棠,“大人什么证明都没有”

    聂玉棠环视一圈,发现个个都心不在焉,便爽快

    答道“恩,是吧。”

    小德子这个时候站在李朝钺身后,听完全部,心里多少有了些头绪。比如说他虽然瞌睡了,不知道聂大人究竟是何时来的,但可以肯定一点,丑时那会儿,聂大人应该已经和皇上在一起了。

    因为每晚上的亥时三刻是皇城禁卫军交接班的时候,聂大人只有踩着这个点儿过来,从琉璃阁东边翻过墙头,才能避开所有人,直达皇上的寝殿。皇上想必心里比谁都清楚,聂大人不是去找云大人,而是取道琉璃阁,顺路而已。自然也没有在东边墙根下睡一夜,而是在寝殿里一直待到今天天明。只不过皇上明明心中有数,却不说小德子张了张口,话到嘴边,最后还是通通吞了回去。

    李朝钺留意到他的异状,恻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问“小德子,你有话要说”

    “呃皇上,茶凉了。”

    “嗯”李朝钺托起茶盅细细抿了一口,手在桌子上笃笃笃笃敲着,谁也猜不着这个时候该要说些什么,满室的寂静。

    半晌过去,云逸之最先开口说话“皇上,聂大人没法证明自己无罪,但同时也无人能证明他有罪,毕竟只有一个宫女瞧见聂大人去了,并没有瞧见他行凶。所以微臣以为,无凭无据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将内情告知乌溪的人为好。”

    李朝钺点头,表示认可。

    “另外,也请皇上给霍大人一些时间,好让他细细侦查此事。莫要冤枉了好人。”郭孝如急着张口,云逸之见状,再度抢白道“未免他人诟病,臣以为既不能冤枉了好人,也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还要提防徇私舞弊,不如就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堂会审,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李朝钺微微一笑“你想的十分周全,朕没有异议,既然如此,聂爱卿这段日子不妨就待在家里好好休息”

    聂玉棠之前一直秉持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原则,此刻听到要放假,好看的眉头立刻拱起来,贝齿咬在下唇,手指抓着衣襟的下巴,绞阿绞,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样子,惺惺作态。

    表演了半刻,才含蓄的说道“皇上唔,微臣也觉得这样很好,就是有一个小小的,小小的疑虑”

    “嗯”李朝钺抬眉,声音低低沉沉的,还用眼神警告他不许再惹事端

    聂玉棠眨眨眼“唔,那个微臣放假可以,但是不知道俸禄”

    李朝钺

    嘴角一抽“俸、禄、照、发。”

    聂玉棠立刻眉开眼笑“皇上圣明”

    群臣面面相觑,无语凝噎。就见到散会后的聂玉棠蹦蹦跳跳冲在第一个出了宫门。

    郭孝如从聂玉棠云逸之身旁路过时,睨了他俩一眼道“你二人一搭一唱,玩的可高兴了京兆尹真该要谢谢两位联手保住他的一条小命,不过想必人家未必领情就是了。”

    聂玉棠故作严肃道“嗳,郭大人你此言差矣。是一条老命。”

    “”

    “再说了,我这哪里是帮着京兆尹呀,我这全都是为了皇上难不成你想让皇上就因为几句话不合心意就砍死他那不成纣王了么”边说边拍胸脯,“喏诺,我聂玉棠呢,就是专门负责提防着那些小人,以免皇上不小心误信谗言,滥杀无辜”

    “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才对”郭孝如说完狠狠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霍启明紧跟在郭孝如身后,与聂玉棠分别时,微微一揖,格外诚恳道“大人请放心,下官必定会秉公处理。”样子十分和蔼谦逊,但正是因为太过和蔼谦逊,纠不出一丝错儿,反倒给了人无限的想象空间。不知这话到底是做给外头人看的,还是要给聂玉棠提个醒,又或者是威胁总之旁观者雾里看花,怎么都不会明白,真正的感受只有聂玉棠本人才知晓,可他不在意啊,仍旧哼着小调嘻嘻哈哈,顺手还拍了拍大理寺卿高扬的肩膀,后者回过头来,他便一指挑起人家的下巴“小羔羊哥哥就靠你了”

    大理寺掌邢狱重案,常出酷吏,可高扬高大人非但个子不高,还长着一张娃娃脸,为此时常遭到同僚背后议论,而此番被聂玉棠当众调戏,更是叫人无地自容,一张脸顿时成了红柿子,愤愤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跑了。

    云逸之摇首苦笑,他也不是头一回见聂玉棠嬉皮笑脸耍诈讹银子,但每回都能将戏演的层层递进,由表及里,再由内而外透出来,真真叫人叹为观止啊免不得感慨一句“聂大人,你真是很乐观。”

    聂玉棠仰天长叹一声,期期艾艾道“哪里是乐观,我这是苦中作乐呀,心里苦的很呐,我的心呐一片丹心向明月啊”说着拉起云逸之的手放在胸口,“你摸摸,你摸摸这儿,是否觉得他特别汹涌,特别澎湃,特别的嗯”

    “”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节,写的我太虐心了,怎么都不在状态

    、尚书大人的为官之道

    聂玉棠自得了李朝钺的首肯,带薪休假之后,日子过的愈发浑帐了。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中午开饭了才起来。

    一张圆台面,鲍参翅肚,鳖鱼虾蟹,奢侈。

    一壶花雕酒,白灼清炒,浓油赤酱,俱全。

    吃饱喝足了打个响嗝,大摇大摆上街溜达。斗鸡斗鸟斗蟋蟀,青楼赌钱抽大烟,乐不思蜀,逍遥快活。

    一想到不用天没亮鸡没叫就去早朝,他红光满面,再想到不用金銮殿上防着这个防着那个,他神奇气爽。一来二去,难免心宽体胖,一身大好的精肉渐渐有向肥肉发展的趋势。

    同遭到贬谪的还有礼部侍郎谭少庸,但后者显然不如聂玉棠这般潇洒,终日里郁郁寡欢,士气低沉,几天后还携着他的二姨太上门来哭诉。聂玉棠耐心的听完来龙去脉,问二姨太“你夫君如今日日准时返家否”答曰“是。”又问谭少庸“文渊阁这个闲官儿是不大有脸面,与礼部侍郎不可同日而语,但俸禄呢,可有少了半个子儿”谭少庸一怔“这倒没有,同原来一样”聂玉棠一锤定音“这不结了吗你上班如同应卯,俸禄还一分不少,此等肥差岂不乐哉”谭少庸恍然大悟,铿锵一句“大人高见”二姨太也是喜上眉梢,赶紧牵着相公回家生娃。

    聂玉棠得以抽身,便到花鸟市场买了只画眉回来,戏耍了三天,腻了。后又趁着春光大好,邀了几个纨绔如薛思等去郊外踏青,搂男抱女,扑蝶亲嘴,累了。隔三差五的找程铁峰喝酒,猜枚划拳,总算还不至于太闷。但整个流程走下来,再也找不到新的乐子,聂玉棠终于明白自己这是犯贱了。人呐,逍遥的久了,就会无所事事,就会胡思乱想,夜里睡不着不说,还故态复萌,早上鸡叫前就醒了,眨巴眨巴眼睛,想再睡个回笼觉,多以失败告终。不得不感叹一句,富贵闲人不好当啊

    尤其是之前程铁峰因着和聂玉棠的一些关系,不受到重用,被遣至皇城禁卫军那里当一个小教头,每天有大把时间陪聂玉棠厮混,倒也算是一个较好的派遣寂寞的对象。而事实上人人皆知,派一个武状元去当保镖,铁定是屈才了。可程铁峰照旧当自己的差,受了白眼也不气,性子豪爽,为人真诚,便免不得赢了许多好感,多了许多拜把子兄弟。有一回宫中大宴,皇亲国戚到场,便有人提议赛马。皇城的禁卫军被选作骑师,每人牵着一匹马到围场集合。李朝钺也与众同乐,下场赌一把。

    比赛的规则设定十分简单,首先赛的肯定是一个速度,但与旧时传统的方法又有些不同,因为最快抵达终点的并不能算是取胜,而是除了要在速度上快,取得名次之外,手中的弓箭也要

    同时射中场内安置的一处靶心。而后将速度与命中率两个比分加在一起,才算是真正的赢家。考的是一个眼疾手快,胆大心细,还不能鲁莽行事的综合能力。如此一来,难度大大提高。

    比赛当天,一切看来都井井有条。唯独马群里有一匹马表现的特别暴躁,奔跑过程中发了疯的横冲直撞,沿途踢伤了许多人,马背上的骑手又比较年轻,一个控制不住,最后被甩到了地上,断了两根肋骨。

    程铁峰当下不及细想,一个纵身跃到了马背上,撩开鬃毛一看,竟是狮子骢

    此种马性子不单刚烈,还有些疯,正常人基本上治不住,于是程铁峰只好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轻轻刮了一下马屁股,为的是驯服和刺激,事后及时医治,断不会伤了性命。可这匹马疯的极其厉害,教而不善,还直接往看台上李朝钺的方向冲,眼看要惊了圣驾,程铁峰当机立断,小刀刺进了马脖子。而后半旋过身,手指搭上弓箭,烈日炎炎当空,他双眸微微眯起来,下一刻翎箭便有如生出翅膀,朝靶子飞去,轻而易举的刺穿正中红心,将先前之人留下的翎箭一分为二。

    同一时间,狮子骢仰天嘶吼,吼得在座的皇亲国戚惊吓连连,站起来就要逃,唯独李朝钺淡定的坐在那里,看着一匹宝马倒在了自己脚下。

    小德子一旁伺候着,吓得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禁卫军里的同僚都为程铁峰担心不已,纷纷跪下叩首,求皇上宽恕。

    一个上了年纪的郡王算是见过风浪,阅过市面的,便问程铁峰“狮子骢是难得一见的宝马,你为了在座各位的安危,杀了它也属应该,就是唉,实在是太可惜了。”

    程铁峰面色如常,脸上毫无一丝惧色,从容答道“狮子骢是战马,能带去打仗保家卫国自然是最好,但前提是它受教,能被驯化,这一匹非但野性难训,还意欲疯癫伤人,既不能归顺,那留着它又有何用”

    郡王笑了笑“如此说来,确实有几分道理。伤人的畜生终究是留不得。”说完,睨了一眼李朝钺,不再言语。

    气氛一时有些冷滞,像是等着李朝钺发落似的。

    而座上的九五至尊竟不知为何绕到了一些不着边际的前朝旧事上“听说大陈还在的时候,当时枭王项冲身边有一匹绝世的宝马乌雅踏雪,在陈朝灭了以后,也随着项冲一起去了。”

    程铁峰回道“都说马是有灵性的动物,臣以为此话不假。知音难求,千里良驹与伯乐,自然只有生死相随。”

    李朝钺闻言,含笑轻轻转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胜负已分,想必大家对赛果都不会有异议,程统领

    今日大显身手,此刻也该累了,既然如此,就都散了,各自回去歇息吧。”

    众人松了口气,各走各路。临行前,郡王还特特从程铁峰跟前路过,给了他一个饱含深意的凝望。

    程铁锋挠了挠头,琢磨了半会儿,没琢磨出个东南西北来,便打算回到醉仙居向聂玉棠请教。

    而这个时候,聂玉棠其实已经在程铁峰的屋子里等了近两个时辰了,期间他一边自己招呼自己,一边和紫嫣姑娘大眼对小眼。

    说来也怪,花魁紫嫣本来对来往的各路公卿都十分上心,然而不知为什么,近期对聂玉棠却总有那么一点心不甘情不愿的味道。聂玉棠起初以为是由于自己被迫放假的缘故,所以遭到了花魁的大小眼,可看看又似乎不像。跟着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她,须知得罪君子无妨,得罪女子,保不准要他一个断袖负责任,那实在是太恐怖了,想也不敢想。于是聂玉棠委婉的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包括紫嫣姑娘睡的好不好,吃的饱不饱,拉的畅不畅,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得知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紫嫣略带幽怨的对聂玉棠咕哝道“大人您风流倜傥,年轻有为,要什么有什么,就连云大人那样的人物,别人是踩着凳子够月亮,您却是轻而易举,唾手可得,紫嫣就不明白了,程铁峰这样的呆子有什么好”

    聂玉棠觉得这话前沿不搭后语,便问“咦我能得到什么东西和程铁峰到底哪里好有什么关系”

    紫嫣耷拉着脑袋,绞手绢。

    聂玉棠便开始一分为二的分析起程铁峰“喏,说道大个子究竟有什么优点,其实还挺多,比如他为人热心啦,老实啊,好欺负啊,等等等等至于缺点么,有点二,傻冒,鲁莽”数落一通之后,感叹道“这样算起来,大个子的缺点也不少,所以才不招姑娘喜欢,唉,作孽那个紫嫣啊,你自己也说他呆傻,那我就搞不明白了,你到底瞧上他什么了”

    紫嫣被说得一怔,怔了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弱弱的小声辩解“谁说我喜欢他了,我不就是想着有大人您和程大哥护着,紫嫣可以避开那些个人”

    “哦”聂玉棠点头,“可以不用再接其他客人。”

    紫嫣轻轻点头。

    “那我又怎么招你惹你了”聂玉棠道,“他的嫖资还是我付的,你不该对我更好些吗”

    “该啊”紫嫣忙不迭说,“紫嫣对大人一直心存感激,只不过大人你你是”

    “我是个断袖。”

    聂玉棠坦承的这么爽快,倒叫紫嫣不好意思,讪讪道“紫嫣妄言了,请大人恕罪。只不过程大哥待我挺好,我觉得他唔,大人您就放过他

    吧,成吗”说着,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长长地睫毛不住煽动,泪花闪烁。

    聂玉棠深呼吸一口,颤声问道“敢情你是以为我瞧上了程大个儿”

    紫嫣撅着嘴,默认了。

    聂玉棠沉痛的闭上眼,心中默念一句我佛慈悲,再睁开眼,缓缓道“我就是再不济,也还不至于这么呃,我到底也是要挑一挑的。”

    紫嫣显然不信,坦白的告诉聂玉棠说,打从云聂那次一起来醉仙居和程铁峰喝酒认识的当晚,程铁峰虽然和她睡在同一间屋子里,但却始终恪守本分,确切的说,太本分了

    当然,对于程铁峰标到自己陪夜这件事,紫嫣开始时心里多少有些怨言的,毕竟老鸨重金栽培,不惜一切要她绑个高官,而她这种身世的姑娘,为了有一日能攒够钱赎身或者说运气好被赎身,一般都会乖乖的循着妈妈的指点去做。不为别的,就为了有瓦遮头,不必在外沦落,就心满意足了。哪怕当个老员外的侍妾都是好的。

    然而程铁峰这类无官无爵无银两又来历不明的毛头小子就绝对和花魁针对的目标市场大相径庭了,应该说远远低于期望值。

    所以老鸨不乐意,她自己也不乐意。说到底,都是给聂玉棠面子,还有就是看着程铁峰可能会博个官职,静观其变而已。

    没料到程铁峰人前下流无耻,人后却是个正人君子。

    紫嫣当晚躺在床上,其实预先腹稿了一套宁死不屈的戏码,谁知通通没用上。

    程铁峰一关上房门,就搬了褥子被子自己打地铺,一觉睡到天亮就出去比赛,天黑了再回来。话也不多,饭点就和紫嫣拉家常,饭后再喝点小酒,继续打地铺。

    打了好多天的地铺紫嫣有点懵了,后来也逐渐习惯了。

    每天早上准时送程铁峰出门,夜晚备好饭食等他一同用膳。程铁峰会说些外头的趣闻时事给她听,她讲些青楼的八卦和坊间的笑话,程铁峰叫她妹子,她叫程铁峰大哥,两者形成了史上最和谐的嫖与被嫖的关系。

    而后紧接着没过多久,程铁峰的名次出来了,受邀往宫中赴宴,这下老鸨彻底激动了,觉得押对了宝,吩咐紫嫣要牢牢抓住,好让醉仙居以后在京城又多一个靠山。

    但紫嫣心底却慌的紧,她自己知道,她和程铁峰没什么的呀怎么抓

    好在程铁峰皮粗肉糙,大约注定此生是和锦衣玉食不搭界了,从宫里回来以后一直嚷嚷着,皇宫的床实在是难受啊难受,睡不沉,睡不香,还是醉仙居的地板合他心意,总算让紫嫣心头大石落地。

    随后她旁敲侧击,婉转含蓄的表达自己愿意献身的想法,程铁峰无一例外全部装聋

    作哑,继续他的地板情缘。

    紫嫣再三思量,比对了其他男人看到她的反应之后综合得出一个结论,要么程铁峰不行,要么程铁峰是断袖。而聂玉棠隔三差五的出现,来找程铁峰饮酒作乐,就成为了程铁峰断袖的有力佐证。

    这个当口程铁峰刚好从外头兴冲冲的奔进来,聂玉棠笑着对紫嫣说“待会儿就让你知道你的程大哥到底是不是真的断袖。”说着回过头去,对站在门槛正推门而入的程铁峰道“哟,程兄弟加官进爵了啊这么高兴”

    程铁峰张大了嘴“你是千里眼啊还是追风耳”

    聂玉棠笑答“都不是,不过是官场上浑水摸鱼的久了,多少能卜个吉凶。”

    程铁峰夸张的称呼他一句聂半仙,而后肯定的说“嘿,你一定是听到外头方才传圣旨了”

    “哦”聂玉棠挑眉,“确实一早听见外头喧哗了,就是内容压根儿没听见,具体说了什么,还是要等你回来告诉我们才知道。”

    于是程铁峰便将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像倒豆子似的向聂玉棠倾诉,期间口若悬河的将自己描述的英明神武,引得紫嫣两手捧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眼睛里不自觉流露出一种神采。聂玉棠见了微微一笑。

    程铁峰讲完之后不解的问聂玉棠“你说,那郡王神经兮兮的冲我笑是干嘛”

    聂玉棠学着算命先生的样子摸没有胡须的下巴,故作神秘道“唔他的年纪可是隐约在不惑上下”

    程铁峰忙点头。

    “唔可是生了一对凤眼”

    程铁峰再度张大嘴“你真的是半仙啊”

    “唔”聂玉棠眯起眼来贼笑,“那是安平郡王。”

    “安平郡王怎么了”程铁峰愈加不解。

    聂玉棠睨了程铁峰一眼,啧啧道“唉,真没想到,安平郡王竟是这等品味。瞎了眼了”

    程铁峰听了聂玉棠的嘲笑,再看紫嫣一脸的讳莫如深,顿时明白了话里包含的意思,一下子就跳起来,大喝一声“操老子不是断袖啊”

    说完,冲聂玉棠歉然道“嗳,那个,小聂啊不是,我没有瞧不起断袖的意思就是就是”说着,往地上一坐,抱头哀嚎道“老子不是断袖啊”

    聂玉棠仰天大笑,冲紫嫣眨了眨眼,看到没

    紫嫣则是雨过天晴,喜笑颜开,赶忙去扶地上的程铁峰。

    聂玉棠看在眼里,心道臭小子,傻人有傻福啊

    旋即转了转手里的玉骨箫,脉脉望了一眼,跟着伸出去戳了一把程铁峰的肩膀,酸溜溜道“哼我也要去找我的红颜知己”口吻是又羡慕又嫉妒,还有些许不服气。

    说

    完,脚踩着跟斗云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几天没更,这章字数很丰满╭3╰╮

    、尚书大人的为官之道

    聂玉棠自然是有红颜知己的,不过他一直秉持着低调为上的原则,小心行事。然而当程铁峰奉旨搬出醉仙居,去骁骑营述职之后,就再没有多余时间陪聂玉棠瞎混了。放假的尚书令很寂寞,寂寞的销魂了便重拾旧欢,再度当起了戏迷,成日去梨园捧戏子儿。其中红遍九州的名伶秦水香是他的心头好。

    事实上他二人相交数年,向来都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少数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直到

    直到暮春三月,榜眼郭定礼升官儿邀请了众人来喝欢喜酒,地点就定在秦水香驻唱的芳华楼,才算将整件事摊开在了众人眼皮底下。

    那一天,芳华楼里高朋满座,人山人海,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秦水香来开嗓。

    调子起了又落,落了又响,兜兜转转绕了那么三两回,始终悬而未决,便叫那些闻风而来的人心急如焚,一直嚷嚷着要退票。

    芳华楼的老板二话没说,站在台上将那帘子一掀,座上的人趁着惊鸿一瞥,将后台瞧的清清楚楚。秦水香是早已整装待发,珠钗玉瑶,倾城绝代,要唱一出长生殿。

    众人心里顿时明白了,这是在等一个大人物,那人未到,秦水香便不上场。于是唯有耐着性子等啊等,好容易终于等到秦水香莲步轻移,踏着鼓点缓缓上场。同一时间,有人在小厮的掩护下从芳华楼的后门进去,一闪身搭着扶手,速度进了那间正对着舞台的雅致小厢房。

    其实百姓对于所谓大人物多少是有几分好奇的,但因着镂空窗户的遮挡,那一身月白衣襟前染着飞絮的影子稍纵即逝,很有点衣香鬓影,雾里看花的意思,便只留给人一抹极为浅淡的印象,且秦水香比女人还女人,一出场瞬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便叫人无心再去探究这大人物到底是谁。

    可不凑巧的是,大人物隔壁坐的恰恰是郭定礼那一桌。

    席间便有人开玩笑说“我们这里有刑部尚书,工部侍郎,国师大人,还有国舅爷和状元郎,真不知道这秦水香等的到底是哪号人物,能有这么大的排场”

    说到这上头,郭定礼就来气,因为就连他们现在这个位置还是他费尽千辛万苦从别人手里抢来的,足足付了比市面高出三倍的价钱,怪就怪秦水香太红,场场爆满,一票难求。

    只是于旁人而言,神秘人的身份不算什么天大的事,可对他们这群享受惯特权的人来说,那真是相当憋屈了,有一种生生被人羞辱的感觉。于是接下来这一群人便围着桌子,挠心抓肺,边听戏边讨论的热火朝天,最后甚至还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就是安平郡王来了,秦水香都不曾这般礼待

    当是时戏刚好正唱到今宵定盟的选段梨花几度

    迎风泣,却看枝迁根未移,从今后破镜成圆璧,叹我残春有凭依。

    不知是秦水香唱的太好,还是隔壁间那神秘人颇有几分感触,总之是跟着咿咿呀呀的哼起来,正逢楼下的座儿一齐喝彩,就被淹没在叫好声中然而远的听不见,近在咫尺的郭定礼这一桌,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如果说秦水香的嗓子像是养了一只黄莺在喉咙里头,一开口便是婉转莺啼,那么聂玉棠的喉咙就是一把湿了的柴火,摔烂的砂锅,被放血后垂死挣扎的大公鸡。

    声嘶力竭高声叫嚷没关系,平时喝个小调也没关系,唯独不能让他开口唱歌,但凡要是开了口,保证十尺之内寸草不生,大有天生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王霸之气。

    郭定礼一口酒含在嘴里,险些没呛死自己;陆世安的手被震得连连发抖,跌碎了酒盅一只茶壶一个;云逸之默默忍受着,用最后一份理智阻挡自己想要撕掉手中折扇的恶劣心情;秦观,霍启明等等则是捂住耳朵,痛苦而绝望的祈求魔音停止吧

    此时此刻,郭定礼终于弄明白了到底是谁大驾光临但他不能说,半个字也不敢透露。由于他当年仗着自己的姐姐是贵妃,爹爹又是御史大夫,一时横行无忌,在京华城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便和聂玉棠有过一些过节,而这过节的源头正是秦水香。虽然现在他已经洗心革面,但着实最怕知情人掀他的老底,尤其是爹爹交待过,今时不同往日,未免坏了大事,千万不要和聂玉棠起正面冲突。

    所以当秦观嚷嚷着哪个吊死鬼在唱歌的时候,郭定礼是哭丧着脸扮演和事佬,唯恐在座的哪位去隔壁找尚书令的晦气。

    好不容易熬到长生殿结束,郭定礼浑身大汗,跟扎了半天马步似的,快要虚脱了。

    谁知霍启明却是个较真的性子,没有好好听一出戏就非要郭定礼将老板请来,请来之后充分利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晓以大义,动员老板让秦水香过来替他门清唱一曲,或者商量到自己府上办个堂会什么的,总之价钱好说,什么都好说,就是要弥补今天耳朵受的罪。

    未曾想芳华楼的老板态度谦卑恭顺,看着是个好相与的人,在秦水香卖唱这件事上却是死活不松口,只一句话“得问秦老板他自个儿,这事儿小的做不了主。”

    霍启明道“那烦您将他请来,我与他打个商量。”

    “秦老板唱完正歇息呢,暂时不见客。再者,他素来都不私下见客的。”

    郭定礼叹了口气,劝霍启明道“嗳,小香是这个性子。”

    老板一鞠躬“谢郭大人”说完,脚底抹油,速速遁了。

    就在老板打

    开门的瞬间,在座列为都听见一声有如出谷黄莺般的细小低语,伴着笃笃笃的敲门声道“大人,是我。”

    “嘶”霍启明气得转头向诸位道,“我没听错吧,这不就是咱们三催四请怎么都请不来的秦老板么”

    陆世安回味了一下道“唔,听着像。”

    秦观于是将耳朵贴到墙壁上去偷听,发现隔壁果真有两把声音正细细说着话,隔着一堵墙,听来更是缠绵悱恻,你侬我侬,情意绵绵,顿时大为不满,嘀咕道“才说私底下不见客,这会儿就去别人跟前卖乖了,什么货色”

    郭定礼为免火上浇油,决定保持缄默。

    可没料到一直沉默寡言的云逸之突然横插一句,道“既然如此,不妨去隔壁瞧瞧吧。”

    “好主意,好主意”霍启明蹭的便站起身,一掀袍子,大步流星朝隔壁杀过去。

    秦观等陆续尾随他到了隔壁的房门前,为首的霍启明中气十足,放声喊话“出来,出来”而后将门拍的噼里啪啦。

    片刻过去,无人应门。摆明了无视他们的造访。工部尚书秦观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扇貌似一般结实的门,以为踢门这种事绝对是自己的分内之事,当即自告奋勇的出列,豪气干云道“放着我来”

    下一刻,抬脚狠狠将门踹开了。

    芳华楼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赶来看热闹,一颗颗脑袋跟插秧似的在扶手边横七竖八的耸动。

    门内,一张圆桌,两张梨花木椅,左边坐在秦水香,右边坐着聂玉棠。清秀的小戏子和貌美的尚书令,注定会生出一则轰动全城的八卦。

    聂玉棠被打扰了仍旧是旁若无人,眼睛也不眨一下,俯首细细和秦水香说着话。眉眼含笑,唇角含笑,一张脸红粉霏霏,春意盎然。

    秦水香替聂玉棠斟了一杯酒之后回过头向他们道“请问几位大人有何贵干”

    “呃”秦观默默往后退了三步。

    霍启明吞了吞口水,上前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大人”

    “嗯。”聂玉棠也不正视他们,继续托着腮端详小戏子。

    秦水香冲门外的几个人敛眉笑道“快,几位大人请进来说话。”一边吩咐小厮们去多拿几张凳子过来。

    秦观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热忱而夸张的高度赞扬了一下秦水香的唱功。

    小戏子全没了方才台上的样子,被夸得害羞又腼腆,当下举起酒杯道“多谢大人抬爱,我敬您一杯。”

    话音才落,手中的酒杯就被聂玉棠抢过去,换上一杯清茶道“喝酒伤嗓子,以茶代酒吧。”

    “哈哈,好说好说,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哈”秦观说着,一饮而尽。

    喝完了看霍启明,霍启明看陆世安,陆世安看郭定礼,郭定礼耷拉着脑袋,显得颇为郁卒,云逸之仍是一张冰块脸,面无表情。

    气氛尴尬,霍启明便壮着胆子,搓着手谄媚的问“秦老板,方才您唱的太好,我们几个没过瘾,能否再为我们哼几句”

    聂玉棠道“他都卸妆了还唱什么来,老霍啊,我唱给你听”

    旋即没有征得他们几个的同意自顾自昂首高歌起来。

    像是破砂锅砸到地上,声音断断续续,碎的接着,发出与地面的钝击,闷,无比的闷高音部分,破砂锅片还像长了一层青苔霉斑,又滑又腻,烂

    言而总之,聂大人五音不全,杀人于无形。

    秦观听得不住流泪,居然还虚伪的鼓掌道“大、人、好、歌、艺”

    霍启明万般揪心,心中后悔不迭,后悔今日赴这场催命宴,后悔今时听这场煽情戏,后悔冲动来敲这隔壁门,后悔啊后悔

    陆世安蹙眉,心道以前不知他爱听戏不如吾以后去学戏

    云逸之的整张冰块脸在聂玉棠开口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彻底碎了,生不如死。

    而最厉害的人,竟然是郭定礼,只顾着直勾勾盯着秦水香,万般魔音从耳边过,百毒不侵

    秦水香被逗得笑死了,伸出手去捂聂玉棠的嘴“别唱了别唱了,传出去叫我明天怎么做生意”

    聂玉棠做完坏事自己也笑个不停,握住秦水香的手,涎媚道“要让本大爷闭嘴,只有一个办法”

    秦水香很知趣的往聂玉棠腿上一坐,两手环着他的脖子,凑上他的嘴唇,啵亲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说道这个魔音啊,我是亲身被摧残过的。当年高中时,同桌妹子起初很含蓄,周末约我卡拉ok,期间声嘶力竭,听得我险些丧命,完事后含着泪问我,会不会唱的太难听。为了保护她的心灵,我很无耻虚伪的安慰她道,没有,还过的去,以后多唱唱就好了。从此以后,无论课间,放学,周末,这货一直不停地在我面前唱歌,每次都听得我内牛满面,卡拉ok最爱点的还是那英的征服,她一嘶吼,我就想自尽算了导致我毕业多年后,午夜梦回时,还会被记忆里飘散不去的歌声活活吓的腿抽筋

    、尚书大人的为官之道

    这一幕,见到的人不多,却也不少。

    事后流传出的版本不一,有说霍启明霍大人厉声斥责聂玉棠言行放荡的,也有说郭定礼郭大人为了小戏子和聂玉棠大打出手的,然而说的最多的,还是关于云逸之云大人。据芳华楼可靠目击者称,尚书令与小戏子热情拥吻的时候,国师大人在一旁黯然神伤,苦苦哀求都无法挽回情郎的心,最后唯有踩着斜阳,踏着落叶,心碎的离去。寂寥的背影成了京华城一抹绝望的风景。

    消息一经传出,顿时惊起千层巨浪。原本看好云聂的拥趸纷纷表示不能接受,此前两人的传闻再度被翻炒上来,许多细枝末节被添油加醋,演绎的五花八门。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一个猥琐恶汉仗着权势滔天,威逼利诱了清纯无暇的国师大人,在得到他的身与心之后,无情的抛弃之,践踏之,羞辱之。而聂玉棠身处那风口浪尖之上,面对口诛笔伐始终临危不乱,日日过着半隐居的逍遥生活,在世人眼中更是有几分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的样子,愈加惹人讨厌。坊间百姓,只要是个人,或者为了证明自己是有正义感的,都要啐一口道,戏子无情婊、子无义,风流才子更是薄情寡幸,断袖的风流才子如聂玉棠真真是茅坑粪,馊泔水,遗臭万年。甚至有义士自发组织活动,将买来的关于云聂的书画凑到一起,在公共场合焚烧,向尚书令表达不满。

    为此,聂玉棠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他觉得自己做人做到这个份上,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平时香油钱添得太少所以菩萨不乐意了所以尽给他出难题

    可事情的真相不过是,当天在场的几位大人一见聂玉棠抱着小戏子立马就纷纷告辞了,没有起任何冲突。而秦水香则是坐着聂玉棠的轿子大大方方的从尚书府正门进去,住了下来。

    休沐日,程铁峰从骁骑营回来就听到满大街都在议论这件事,立刻去找紫嫣打听,紫嫣说“聂大人好久都没来啦。”

    程铁峰记得自己走之前,将紫嫣妹子托付给聂玉棠,千叮万嘱,要确保她别被那些个污漆抹糟的财主给玷污了,聂玉棠当时满口答应,说包在我身上,程兄弟你放一百个心。随后城门口分别时,程铁峰又多关照了两句,例如,你和小云好好相处,别吵架,别打架,小云那是让着你呐。聂玉棠嘿嘿一笑,道“那是,那是,我呵护他都来不及呢。”只是他前脚一走,聂玉棠就尽顾着嫖戏子,把正事给忘的一干二净,真是气死他了程铁峰一边想着,一边提起大刀就往外走,去找聂玉棠那个浑球

    算账

    才走到聂府门前,就见到一堆的老头子小年轻或弯腰,或半蹲,哭哭啼啼,比菜市场还热闹,将聂府围得水泄不通。大小官员挨个儿向聂玉棠报告“大人,吾一直以来都是尽忠职守的呀,皇上将吾调去看粮仓。呜呜”聂玉棠道“国以粮为本,民以食为天。皇上那是器重你。”又有人哭诉道,“大人,吾一介书生,皇上将吾调去看城门,吾不能学以致用,如何对的起父母,对的起列祖列宗,对的起呃,学堂的夫子啊”聂玉棠鄙夷的望着那个涕泪横流的,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皇上一片良苦用心,都是为了栽培你。还不谢主隆恩”

    程铁峰默默看了一会儿,觉摸着自己走之前聂玉棠就开始被削权,到他回来统共也没几天就已经这般严重了尤其是方才那几个都是吏部的,也就是说,聂玉棠底下人的像是全都被换的七七八八了,这是要干嘛程铁峰很有危机感。

    聂玉棠却是快要失去耐心了。之所以没放这帮老的小的唠叨鬼进门,而是任由他们堵在大门前,就是怕他们一个个唧唧歪歪,扰了他心爱的小戏子睡觉。可现在小饭团出来禀告说“老爷,秦老板醒了。”聂玉棠立刻大手一挥,像驱散流浪的猫猫狗狗一般将这帮官员轰走,嚷嚷道“都回去吧回去吧,该干嘛干嘛,我的小戏子刚睡醒,若是被你们吵着了,夜里还怎么唱戏。”

    此话一出,顿时哭声震天,怨气冲天,沸反盈天。呜呜呜远远瞧着,竟像是要集体赶赴刑场。

    群官就这样不顾脸面的嚎了一阵,嚎的累了,收效甚微,便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心不甘情不愿的散了。

    程铁峰其实来这儿之前还有点将信将疑,但此刻看到聂玉棠的嘴脸,再也忍不住了,啐了一口道“呸什么东西”转身就走。

    等人走光了以后,聂玉棠才算松了口气,按了按太阳穴,脑子里还是嗡嗡嗡的。他沿着九曲回廊独自漫步,两旁的杜鹃花长势极好,他却无心欣赏,走走停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确切的说,是从秦水香入府那天开始,这不对劲的感觉便如影随形,使聂玉棠觉得自己仿佛是被谁监视着。他停下来,回头看了看,后面什么都没有。再走两步,停下,东张西望了一番,还是一无所获。但他背上发毛,头颈凉飕飕的,的确是不争的事实。聂玉棠掐指算了算,离七月半还有好些日子呢,这是见鬼了啊

    秦水香醒了以后,就穿着一间薄薄的白衫在一棵树下

    练功,开始时唱须生,唱着唱着,捡了一根树枝在手中比划,又玩起了武生的把戏。见聂玉棠来了,坐在石凳上喝茶,便开始唱江南的小调“蹬格里格儿蹬,啊香莴笋”

    聂玉棠气得咳嗽,指着他笑骂“好好的意境全让你破坏了,一棵菜有啥可唱的”

打赏
回详情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目录( 36
APP
手机阅读
扫码在手机端阅读
下载APP随时随地看
夜间
日间
设置
设置
阅读背景
正文字体
雅黑
宋体
楷书
字体大小
16
月票
打赏
已收藏
收藏
顶部
该章节是收费章节,需购买后方可阅读
我的账户:0金币
购买本章
免费
0金币
立即开通VIP免费看>
立即购买>
用礼物支持大大
  • 爱心猫粮
    1金币
  • 南瓜喵
    10金币
  • 喵喵玩具
    50金币
  • 喵喵毛线
    88金币
  • 喵喵项圈
    100金币
  • 喵喵手纸
    200金币
  • 喵喵跑车
    520金币
  • 喵喵别墅
    1314金币
投月票
  • 月票x1
  • 月票x2
  • 月票x3
  • 月票x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