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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绵游戏 第1节

作者:湖籁 字数:21948 更新:2021-12-30 05:05:09

    本书下载于博群e书吧,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ebk8

    书名缠绵游戏

    作者湖籁

    、墨车

    夜夜也没有夜的这么静,云破月初,花落虫鸣。

    明明是下贱的身子,却生了副好皮囊,注定了承受太多不该承受的东西。

    母亲是狱里的死囚,父亲不详。小小的的身体,被关在小小的铁笼里睁着惊惶的眼看这世间,听的狎戏,身边都是同样年纪的男童,亦同样光着身子任人亵玩。

    这一年,他五岁,没有名字,没有未来。

    突然,铁笼子一抖,自己被一支细长莹白的手掐着后颈拎出来,那拇指上的翠玉扳指硌得他生疼。脚上的铁链叮当作响,沉重而冰冷,他重心一歪,砸在那人脚边,金玉底的绣锦靴,他从未见过,上面的金线好漂亮,可他顾不得看,急急忙忙缩成一团,等着鞭子或是什么落下,半晌,瑟瑟发抖的身体等来的却是一个温暖的怀抱。修长凉薄的指尖勾住他的下巴,迫缩成一团的他微微抬头。那是个约莫束发的少年,长眉柳目,顾盼间无限清俊风流。他小小的眼睛怔住了,直到那人两片水红的薄唇发话。

    “唔,样儿不错,抱回去好生养着。”有人从那少年手里接过他,从那以后许久,他没再见过那少年。

    从娈童市场回来后,他便被带到个敞亮的屋子住下,高床软枕,吃最好的东西,穿最柔软的衣裳,用最华贵的东西,一切一切,都与以往大相径庭。只是,那些人从不让他吃饱,有时一日只给两餐,是限量的,但比起从前的两三天都没有东西吃的日子,现在的生活,他很满足。

    这一屋子都是面无表情的侍人,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他被当宝贝一样的护着,那些人甚至请了先生教他读书,教他弹琴,满心都是充满恐惧的欢喜,害怕终有一日会失去,打回原形。于是他顺从,永远乖巧听话,在这毫无人气儿的园儿里小心翼翼的活着。

    时光易去,已逝三年。

    有一日,清晨梳洗了,有人引着,他第一次出了这熟悉的小院,被引入一个大厅,身旁站着的,都是与他同龄的小孩儿,同样的衣服,同样的发饰,甚至同样的,眉心那殷红妖冶的朱砂痣。

    看着看着,有人从侧厅启了帘儿进来,一身白衣翩跹,腰中系着紫色的流苏带子,美得不像凡尘众人。那人侧了头看他们一眼,自顾自在厅中的太师椅上坐了,有人奉了茶盏进来,那人低头啜了口茶,又抬眼一个一个的从他们身上打量过去,目光在他身上一滞,又移了开去,一瞬间停滞

    ,就像他呼吸一凛,又放松了去。

    那男子突然放下茶盏走过来,将他抱在怀里,他心中刹那漏掉了一拍,浑身不自觉的紧绷起来,怕。男子也不看他,食指匆匆点了三个孩子。

    “留下来继续养着,其他的发放下去,明儿还有命的,送去杂役房。”那语气不轻不重,淡淡地听不出喜乐。男子扭过头掐掐他的小脸儿,嘴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而后转身将他抱进内室。

    对于那些被领走的陌生孩子,他生不了同情出来,他怕,只是怕,怕的微微颤抖。

    这室里点了熏香,烟雾缭绕,洁白的裘皮地毯,正中摆了一方软榻。男子把他放在软榻上坐好,伸出手来摩挲他的脸颊,修长莹白的手指映着碧玉的扳指更加翠绿,他一下认出了眼前的男子

    是他。

    “嗯,长的倒是挺好,叫什么名儿”那男子挑开他颈上的布扣儿,灵活微凉的手指一路向下。

    “没有。”他哆嗦了一下,脸上的怯意难以掩藏。

    “没名儿”男子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煞那间烟消云散,手指依然没停,在他皮肤上辗转游走。

    他没应声,全身紧绷。就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外衣被挑开,落在塌边。那手指又去解里衣的带子。他怔怔的看着男子动作,一动不动。

    “唔,养的真不错。”男子的手终于从他身上拿开,小小的身体全部都在空气里,柔滑光洁的肌肤在微凉的温度下瑟瑟发抖。男子拾起一边的衣服随意扔在他身上,拿起一块挂在榻上的方巾擦了擦手。

    “以后别人问起,就说你叫墨车,听到了没有”他微微点点头,看男子拍了两下手,便有人恭顺的进入。

    “抱下去吧,明儿开始喂药膳。”

    一切好像未有不同,几个眼神冷漠不发一言的人继续照顾他的起居,只是换了间屋子住下,那屋子更华美,床榻软的能让人生生陷进去。只是,他面前盘盘碟碟的都是绛红色的东西,总令人想起不好的物什。依然是小份小份的东西,他闭起眼睛夹起一块送到嘴边,吞下去,倒也并非难以下咽。在交叠的目光中将所有东西吃干净,这是他的自我保护,他努力顺从,努力听话,只希望自己能在这冷漠的世间更久的生存下去。

    夜里,被一阵灼痛疼醒,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如同千万只虫蚁在噬

    咬,噬咬中又灼痛难忍。他咬住下唇,任凭口中满溢的腥甜将压回腹中。

    次日清晨,面无表情的女婢在为他穿衣时睹见他唇上的齿痕,眼中闪过一抹惊惶,随后不动声色的退开。他以为自己瞒得过去。他隐约看出他们在选人,被淘汰掉的后果是怎样他不敢想,总之他要瞒住所有不对的地方,比如昨夜那一场无缘无故的痛苦。

    傍晚,他歪在床榻上发呆,帘后突然现出一个人影。五色的帘子被挑起,那人影慢慢向他走过来,斜眉微蹙,却是目若涧水。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人了,却每一次都会被怔住,这人美的叫人生疑。

    “谁叫你咬伤自个儿的。”那人语气里带上一层不满的冰凉,他听了,不由往后缩了缩。

    “今个儿夜里再疼,就咬这个。”那人丢过来一捆白绸,两端拿红线匝着。他握在手里,点了点头,原来疼是正常的,想必因是那药膳。男子斜眼看着他的顺从,俯,那白玉样的脸庞越来越近。沉迷,沉迷到忘记躲藏。睫上轻轻落下一吻,那丹蕊一般的唇,如同飘飞的蝴蝶,那么轻,那么不真实。

    “再有伤口,就罚你,和他们。”男子走时瞥了眼屋中的侍人,留下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他心中一惊,感觉到那些个平时淡漠的眼里瞬间掠过一抹惊惶,稍纵即逝。

    渐渐习惯了每夜的疼痛,亦或是,这身体适应了,便不再那么痛了。他也终于知道了那男子的名字,宇,墨宇。虽然所有人都是一贯的冷漠,没有一点温度,包括宇,只是那偶尔一些温柔的小动作,总能让他心悸不已。

    堂里的蔷薇花开了一季又一季,他的个子长了又长,却依然纤细的像个女孩子,五官慢慢拉开,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竟和墨宇有三四成相像,除了眉心的红痣,让他的脸看起来更加媚,不似宇的那般清雅绝尘。

    、不更事是少年时

    “先生,先生”他不记得这是教书先生第几次盯着他的脸发呆了,便忍不住叫了几声,少年的声音已不似童声那般清亮,却也脆生生的,柔和里还带几分软糯。先生终于回过神,却倏地扣住他的手,他一惊,忙想抽回,可先生却越扣越紧。

    “先生”他迫不得已又叫了一声,声音有几分急迫。

    那先生怔怔地看他,手指还不停的摩挲,直到他绯红了脸颊,孰不知那风情竟又让那先生眼底闪出一抹炽热的光。他吓得向后缩了缩,却听先生说“别怕,让先生看看,墨车今年多大了”那先生语气里像带着分急切的哄骗,手下不停地向他袖里探,愈发贪婪的深入。

    “我十一了,先生,你放手。”他用力将自己的手往回抽,白皙透明的皮肤上霎时现出几道红痕。

    “啧啧,多好看的手,细腻如瓷,简直比绸缎还让人舒服。”先生又捉紧他的手放在唇边。

    “嘶,好香啊。墨车出落得越来越来,让先生好好看看,别怕。”话音未落,便已欺身向上,巧劲儿一带,将墨车压在桌子上。

    “先,先生别。”墨车奋力挣扎,恍然间,领口被撕开,露出一大截儿雪白修长的颈子。

    “嘣”门突然被踢开,墨宇铁青着脸站在门外,屋内霎时一片死寂。

    “公公子,小人知错。”教书先生呼的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墨宇冷眼看着他,只轻轻说了一句“拖出去,手剁了喂狗,剩下的活埋。”

    那先生听完身子一僵,居然连讨饶也不会了。眼角瞥见正顺着桌子下滑小脸儿惨白的墨车,忽的扑上去在他嘴上乱啃,墨车也慌了,手忙脚乱的想要推开他,手脚却软的使不上力,怎么回事,他求助似的望向墨宇。

    “拉开,按我说的做,教他摸了不该摸的东西。”声音淡淡的,却居高临下。

    终于有人来把教书先生拉开,那些人把他拖走的时候,他竟然将手触在唇上傻笑。

    “墨宇,我看了你四年,四年啊”外面有尖叫响起,撕心裂肺。

    墨车有些怔忡,而墨宇却恍若未闻,只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洗干净。”而后便转身走了。

    腕上的青紫足足养了半月方才消去,想起那日女婢对他翻来覆去的擦洗,那种折磨表面上泡的他全身褶皱,更是在心里泛出了

    恶心。以至于如今仍见不得水,每每沐浴须得闭眼方能为之。自此,读书也并不出屋,只是由每周五次降到三次,由墨宇亲自担任先生,琴棋书画,他竟样样精通。

    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又过了小半年。夜间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墨车也终于知道,那药膳其实是对身体的一种改造,会叫皮肤白如细瓷,体香幽异,最重要的,是抑制骨骼的生长,所以如今他才会如此纤细。抑制生长莫不是少食也是为此,分明是把他当女孩儿养,一念及此,心下有些郁闷,但日久也慢慢化去。

    作者有话要说额 这个各章字数稍有不均

    我会努力克服的

    继续努力

    、月下有酒

    平淡的日子自是平淡,悠长的时光兀自悠长。偶尔抚琴赏花,描几笔涂鸦,这生活倒也美不胜收。

    这日,墨车独自在院儿里踱步,他现也有了这样出入信步的自由。转过庭院,初秋的小园儿里冷冷清清,有乳白色的月光落在肩上,湿湿的,抖也抖不掉。竹旁的廊上,似乎隐了个人影儿,墨车眨眨眼,身形一侧闪进阴影里。那人兀自擎了白玉小盏,凑到嘴边一饮而尽,那粘人的目光也像是听了话,在他身上脸上缓缓流动。还是那一袭白衣,叫人移不开眼,那飘渺绝尘的身影像是下一刻就要乘风归去,像是这凡尘里的一切,都留不住他,都配不上他。墨车看的痴了,不知自己站了多久。其实这样的人儿,这样的影儿,绕是你定力多高,也难免而认为是误闯了仙境,再就怕惊扰了那清逸孤落的仙影儿。

    “躲在那儿干什么,过来,我带你看月亮去。”声音明显带了几分醉意,空灵却魅惑,勾着墨车走过去。

    这人,似乎从未变过,从五岁第一眼见他,他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而今,音容竟丝毫未改。

    似是看穿了他的疑虑,那人抬手,修长的手指在他鼻尖上一点,那动作竟带了几分宠溺。

    “不是不老,是不会老,你也不会。”

    手指一恍而过,他瞬间睹见他淡然轻灵的眸子,此时却是水样柔和,平时略有些苍白的皮肤上隐隐现出一层水红,想是饮酒的缘故。又是一怔,他想,一顾倾人国,大抵如此。

    “小车,我带你去看月亮,好不好”墨宇抬头用修长的手指勾住他下巴,想被迫四目相接,像是被看到身体里,另一只手轻轻环上他的腰身儿。他倏地红了脸,眼神不自主的向别处飘去。

    “好。”他答。那人举手投足间都是难以言说的气质与风情,任谁也无法在他要求下逃脱。

    “嗤”耳边一声轻柔的笑,因为离得太近,便有温暖的风扑进耳朵来。“小墨车脸红了呢,你叫我哥哥,好不好”

    墨宇又拿鼻尖轻蹭他的鼻尖,两只白玉般的鼻头相撞,痒痒的,却有说不出的感觉从体内开出来。未曾细想,他腰身儿一紧,人已腾空而起。

    天他真的是神仙么有风扑在面上,做梦都想不到,他竟然在飞,眼里心里,什么都没有,他只有那揽着他腰身儿的人,胸膛里有什么狠狠抽搐了一下,随即完全放开,随你带我到哪里。

    不久

    ,就已轻稳落定,但墨宇似乎无意停留,揽着他足尖一点,房上的砖瓦脆生生一响,便又腾空而起。他回头看他,他亦对他微笑,宛如幽昙照水,他从未曾想过这个淡如冰雪的人会笑,但此夜却又是笑了两次,一次对他,一次为他,一深一浅,皆让人深深陷落。

    哥哥,他若真有这么一个神仙样儿的哥哥不,不敢想下去。墨宇是哥哥。忍不住还是要想,心头有什么又酸又痒的全不受控制。

    “哥哥。”似是语不由心的,他脱口而出,低声喃喃。出口方才发现,慌忙以手掩口,有些心虚的抬头。有些窃喜又有些害怕,天人交战之际,墨宇便揽着他轻落在一直粗壮的树枝儿上。

    “小车,你再叫一声。”揽着他的手臂再收紧几分,怎样一双造物的手,能将这双眼睛生的如此明净,墨宇还是看着他,那声音温柔的就要化成一滩清水,像是最单纯的诱哄。

    “哥哥。”墨车索性放开胆子,中气十足的叫一声,那声调竟七回八转,由羞怯转为试探,再由试探转为惊喜,最后尾音将落时,还带几分炫耀。

    “哎。”回答也干脆响亮,却故意拖长了尾音。

    “唔。”尾音忽然一收,唇被覆住。有酒气绵延不断渡过来,也熏得墨车双眼迷离,似在半梦半醒之间。那温凉重重的辗转,轻轻的吮吸,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侵蚀,满是宠溺与甜蜜。

    慢慢的,那温凉柔软的唇又离开嘴唇,到嘴角,脸颊,下巴,再一路向上,轻啄眉眼和额头,最后在鼻尖反复蹭吮,良久,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将墨车的身体填满,隐隐的痒涨起来,这轻缓的温柔将他细细的包裹起来,使他舒服的眯起眼睛。

    良久,才有意识点点滴滴回流进身体,惊惶,诧异,欣喜,释然,甚至还有一点期待,种种情绪一下子漫出来,就要涨破身体。

    “我,我你”语无伦次的嗫嚅,却被勾起下巴,迎上那双笑眯眯的眼眸,一瞬间,所有情绪如潮水般退下,风平浪静后是令人沉醉的舒适安宁。

    “嘘,看月亮。”墨宇眼里的笑意未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那么大那么明亮的月亮墨车顿时忍不住想要失声惊呼,却在冲破喉咙的瞬间化作一声低叹。那平日看来清浅的月,此时就挂在头顶三尺处,似乎只要伸出手去,便能触及。

    星辰与月,在身侧闪烁穿梭,墨宇拥着他

    在树梢坐下,并肩无语,什么都付与那月亮挂在天上呢,现它于世间,却又藏它于玄妙。什么都是无痕的,却又深刻而隽永。身后的怀抱单薄却温暖,乍隐乍现若即若离的酒气惹人心神荡漾。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上眼皮,没有梦,因为梦已真实的见识了,体验了。

    哥哥,墨宇么,心里像放了颗酒渍的梅子,又酸又涩,偏偏又涩中带着那么一点儿清甜,被酒香熏染的回味悠长。

    心在千回百转中,那夜就像个梦,珍重着铭记却又不太敢记起,怕想着想着它淡了,不真了,不舍得忘记,怕忘着忘着它涣灭了,定然直教人悔青肝肠,寸寸断裂。

    而事实上,这个怕惹而又怕惊扰的梦,就真的无人来触碰它。那夜一过,第二天晨起墨车从床上坐起,一切一切丝毫未变。墨宇依然冷着,淡着,像是那夜被抽出了跳过,再无人提及,也无法提及。什么都没发生过,那声哥哥,也再未出口。

    日子久了,连墨车自己都觉得那是个梦,只是个梦,梦里月光旖旎,温声缱绻,回到现实里,才发现那是两回事儿,是天与地的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额,暧昧开始擦边球

    今儿上午考了试,脑细胞全部死光光

    、长相思

    墨车又长高了点儿,那腰身儿纤细风流,乌发如丝,媚眼如画。眉心当中那一颗朱砂痣偏生的妩媚多情,衬得这一身清姿柔骨别样风情。远了看,便是一幅绝世的风景,袅袅随风,动人心处。

    这日,墨车抱了乌木镶金的琴在屋里练意境,挑了一首长相思,一遍一遍的长指翩跹,行云流水。找不到感觉,偏是没有感觉。长相思,绕知是相思意,却无相思情。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欢。”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吟了几句,瞧了瞧手下的琴,懂了,又像是不懂。于是干脆推开琴起身,赏赏春风春花,兴许就通透了。未入相思门,何知相思苦。墨车背了手向小园儿走去,一出门,几树红杏闹在眼里,适才纠缠繁复的烦恼刹时全散了。他又折回屋,腋下夹了高颈白瓷瓶再出来,折一枝红杏,低头插在瓷瓶里,笑笑,再折一枝,再笑笑。这春风送暖,此情此景,叫人再也想不到那个曾经怯懦自卑的小孩儿,举手投足尽是风流。

    日里尽是春风花暖,夜里也是星斗露华。看得累了,转回屋,散下罗帐,自寻周公。

    “小车,我带你去看月亮,好不好”

    “小车红了脸呢,你叫我哥哥,好不好”

    “小车,你再叫一声。”

    又是那个怕忘却又不敢记着的梦,又是那个温软轻腻的吻,又是那个温柔浅笑的人。怎么忽的又做起这个梦,怎么感觉如此奇妙。身上像有一把火磨弄着,自己在潮水中浮浮沉沉,有浪拍过来,断断续续,一浪高过一浪,而自己在浪里翻转窒息,想叫他放过自己,可又愿意干脆溺死在这浪里,恨不得他更猛烈的扑打过来,叫自己碎在这让人欲罢不能的潮里。

    “嗯”梦过去了,舒服的翻个身儿,发现天已大亮。墨车掀开被子坐起来,突然觉得身下一滩湿滑黏腻,面儿上一热,一下子懂了。怎么办怎么办,一颗心七上八下,索性再拉过被子盖上,待会儿伺候的人来了,怕是要看见了。被子刚覆上身子,侍女就打了温水进来伺候洗漱铺床。

    “唔,你准备水,我要沐浴。”墨车一句话说的坑坑巴巴。

    侍女抬头看了他一眼,躬身退出屋子。

    “今儿个我自己来

    吧,不用侍候,衣服放一边儿就行了。”墨车对着冒着热气的木桶发了话,边上两个侍女面面相觑,倒也躬身退了出去。

    换下的脏衣服收下去的时候,墨车看了眼侍女,并无异常,当即深出一口气,暗下决心,晚上一定得晚点儿睡,困了累了,再倒头下去,往往才能一觉无梦到天明。

    “嗯”天大亮,透过耷拉的眼皮把光摄进瞳孔,墨车翻了个身,睁开眼睛,一下便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心头一跳。

    “醒了”墨宇斜倚在墙边,一头乌墨样的头发斜披下来,半睁着眼懒懒的看着他。墨车一骨碌坐起来,雪白的亵衣有些凌乱,领口的盘扣开了半敞着,旖旎得叫人不敢直视。

    “前儿夜里梦见什么了”墨车单手一带,又将他压回床上,语气不咸不淡。

    想是知道了,也没想瞒得住,只是不想被当面儿撞见。

    “梦醒了,就忘了,哪儿会记得那么清楚。”冲墨宇微微一笑又作势要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对他撒谎,有些事不是不能说,而是说不出口,出了口定又收不回来,到不如烂在心里,反正也当是假的。反正假不假是一回事儿,自己当不当回事又是一回事儿。

    抬头,对上墨宇审判样的目光,心下微微一跳。

    “怎么”刚离床半尺又被推回去,墨宇静默着无言。微凉的手掌顺势探入衣服,碰到温热的肌肤不由引得墨车一阵哆嗦。

    “别”抓住身上作乱的手,心里有几分惊慌。

    “别动。”墨宇音调平平,冷淡却不容违逆。挑开一颗盘扣,那温凉的指尖一路向下,柔软的指腹辗转碾压,极尽挑逗之势,过处留下一丛一丛细小的火焰。

    轻拢慢捻,墨车眼里尽是羞愤,那最罪魁祸首却偏偏勾出一点儿欲罢不能。想阻未阻,欲拒还迎。

    手指渐渐越过小腹,向下滑去

    “哼”良久,一声压抑的闷哼终于破口而出,墨车额上满是细密的汗,脱力似的伏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神慵懒而迷离。

    墨宇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摸样,唤人打水洗掉手中的黏滑,过后睨了眼床上的人。

    “开始准备,秋后用药。”下人们应了,端了脏水出去。

    “墨车今年开春有十四了吧。”这句子像是问句,却又是陈述的语气,并未想叫人回答。

    “嗯。”墨车含糊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墨宇又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自合上门出去。

    室中泛着青涩的淡淡麝香,天光中流转的微尘旋舞,慵懒迷离的让人无法自拔,这便是初春的媚,酥入骨髓。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

    虽说这一章又有点儿少,不过枯肠竭断了快,待会儿缓缓,争取再来一章

    、做人如水

    又是一年春好处。墨车执了小狼毫站在案前乱描,浓墨淡染,有时是几只墨兰,有时几支风竹,但凡能在纸上的,绝不重彩,清淡至极。侍女破天荒上了盘云片糕,配一碗雨前龙井。墨车其实并不甚爱龙井的甘醇爽口,于他来说,倒更喜欢微苦的茶,像是桂花乌龙,七趟出香,苦而不涩,三杯过后,便是不饮,喉中自是一股清甜。

    捏了口云片糕,自个儿是从来没有点心零口的,今儿怎么上了盘甜糕。墨车放下茶盏,开春用药,已是做人的最后一步,到这地步,再瞧不出来就有些自欺欺人了。

    盛于王公贵族间的秘技,便称作“做人”。制作的底子,多是容貌姣好的儿童,往往历时十年左右,以药辅之,趋势之美。待其初尝人事后一年,下猛药,抑其成长,始停岁。不会老,不会老是个什么玩意儿,天生人做的这副皮囊,若在别人眼里究竟算什么。

    “想什么呢,怎的不喝这茶”墨宇擎了只白玉小碗进来,放在案角。墨绿的药汤,晕出一团青烟,香气馥郁。

    “没呢,省下来待会漱口。”墨车弯了弯眉,执起白玉小碗一饮而尽,又端了茶杯细灌两口,冲淡口中馥郁的香气。

    两身纤细美丽的影子,印在雕花窗棱上,影影绰绰。墨宇从来未变,墨车一日日长大,渐成两方相映绝美的少年,是墨宇的时光从来未去,或是墨车的时光悄然追来。

    做人的药方分三等,下等味甘,做人如玉,美好几年,同常人而老。次等味酸,做人如瓷,形容不衰,却一碰就碎。上等无味,浓香,做人如水,厚载薄发,形容亦不衰,但所有做人皆缩寿而寸,三十而亡。

    墨宇多大了,他不知道。

    这是燃烧,似初阳下的露珠,一面散着夺目灿烂的光华,一面甘心情愿的蒸干自己。

    墨宇究竟是什么人,是做人的倌,还是自己的主子。十年的无虑,墨车躲在墨宇给的壳儿里安稳地度过,墨宇替他挡去了一切风雨炙阳,给他一颗玲珑剔透不染尘埃的心。可这算什么,就这么冷淡疏离的养一辈子这是他给的安稳,还是他逼的安稳,回看这十年,他根本从没给过自己反对,怀疑,甚至是好奇的机会,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剥夺。

    “公子,该用了。”侍女举了托盘,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托盘上又是那只白玉小碗。端起小碗,是好玉,触指温润,汤汁儿的热度隔了细薄透明的玉璧沁过来,也变的温润平和。一

    饮而尽,浓香在喉头久萦不散。修长的指递了碗茶在面前,墨车贪了几口,回身看见墨宇不舍的眼,但那不舍一闪而逝。

    绿汁儿日夜不断的喝了小半年,墨车知道,什么,都停在十五岁那个擎上小碗的手指上了,说句总结的话做人,完工。

    “墨车,今儿夜里好生歇了,明儿打早跟我出园儿。”墨宇看他喝过药汤儿,摆手让侍女下去,自己在窗旁的贵妃榻坐下。

    “嗯,往哪儿去”墨车脸上掠过一丝诧异,十年了,他第一次要带自己出园儿,仿佛自己是一只将要重见天日的小雀儿。是关的久了吧,听说要往外去,心里隐隐的不安。

    “钱家老宅。”墨宇只淡淡的应了一声。

    “钱荣”墨车脸上的惊色更深了几分,朱华碧叶锦罗裙,散珠作泥是钱家。钱家明里是一代商贾,背地里却是皇帝的管家,封了个安逸的侯爵,和黄圈子同气连枝。这第一次就去钱家,想来他这做了十年的人事儿,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嗯。”墨宇眯了眯眼,看墨车秀眉间带过一缕自嘲。

    “墨车。”墨宇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过来,在墨车面前一尺处停住,忽一伸臂,将他围在怀里。墨车挣了一下,没挣开,索性就乖乖倚在这单薄的怀抱里。

    “墨车,你是墨车”墨宇丹蕊样的双唇不停开合,温热的气息扑进耳里,令怀中的人儿轻轻颤抖起来。

    “莫皱眉。”食指轻轻勾住下巴,指尖肌肤细如薄绸。淡淡一吻落在眉间的朱砂上。

    “今儿夜里,好生歇了吧。”墨宇语罢放开怀中的人儿,合上门走了。

    “呵”墨车叹了口气,眼里的雾气渐渐淡下去。原来,还是要好好歇着吧,纤细的手指点了点眼下又放在唇边。好好歇了吧,莫说是红了眼睛肿了眼皮儿,就是皱眉都掉了价儿。

    墨车笑笑,这东西的味道,也真是苦呢。

    华丽的马车里垫了厚厚的毛毡,墨宇袖中揣了个小手炉靠在一边,昨儿还好好的天,早起偏生落起细细的雨,又湿又冷。墨车将手指向袖中缩了缩,一袭风从那个严谨的小窗钻进来,不妨让他打了个喷嚏。墨车眯了眯眼,愈发缩在一边,厚厚的毛毡度过来的,竟也是湿湿的凉意。

    马车走了个把时辰,墨宇叫人另装了个小手炉给他抱在怀里,渐渐腾起

    来的热气叫人昏昏欲睡。车子晃啊晃的出了城,午饭在城外的茶寨随便用了,再上车的时候,墨车干脆靠在软垫上睡了过去,虽说呼吸轻浅,倒也睡得安稳自在。

    唔,有什么在唇边轻蹭,缓慢而耐心的挑弄着,墨车被逗弄得不耐,张口想叱,被那东西得了空,一下滑进嘴里。墨车一个激灵,睡意消了大半,睁开眼变看见墨宇那张清隽的脸,若有若无的笑意在那脸上,渐渐漾开的温柔叫人沉醉,却又生生地夺人心魄。墨宇一只手半揽着他,任他浅浅的靠在怀里,身上搭了墨宇的外衫,另一只手此时正滑进他嘴里,饶有兴致的逗弄着他的舌。

    微凉的手指缠上舌头,似是耐心十足的逗弄捻挑,墨车有些怔忡,半边儿身子靠着墨宇单薄的胸膛,全然不知他所为何意。

    、凉薄

    “墨车,我今年二十九了。”那眼里依旧有浅浅的笑意,却似乎是开到荼蘼的花,静静等待着凋零。墨车心里一酸,睡意全消了下去,想说些什么,却无从开口。

    “嘘,你听,外面下雨的声音。”墨宇将伸在他口中的指节抽出,按上他柔软的唇角。环在腰间的手渐渐收紧,墨宇倾身下来,俯在他耳边。

    “你看这雨,太细,太温柔,却偏生如此凉薄,直钻到人心底,彻骨的寒。”墨车只觉得耳垂上一阵阵酥麻,正被墨宇细细噬咬。

    “这缠绵悱恻的物什,总能销魂蚀骨。不是你融入它,就是它融入你。”那凉薄的唇,又从耳后转过来,细细噬咬那被手指压住的唇。墨车全身僵硬,仿佛这不是一个吻,而恰如墨宇所说,这是一只缠绵温柔的手,正把他推入万丈深渊。

    “不是你融入它,就是它融入你。”耳边朦胧不散的是墨宇低沉诱人的声音,叫人沉沦。墨宇细滑的舌探入口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缕馨香的清凉,一瞬间滑入喉咙,渗入血液,流向四肢百骸。身体很沉,仿佛正向着什么地方永无止境的跌下去,跌下去

    唔,又是梦,亦真亦假,总也走不出来,你顺着它走,走不到尽头,便已泪落成行。

    梦里有个人抱着他,耳鬓厮磨,却怎的如此悲伤。那人对他说,四月十四是他的生辰。

    他看着那人将手上的翠绿扳指褪下,戴在他手上,然后那人又说,用你一生,只换得我一月,值不值得,我不想去想。

    那人吻他的脸,眉,然后在他眉心那颗朱砂上久久不去。那人握紧他的手,温柔中竟有一丝狠绝。那狠绝让他悲伤,让他想狠狠抱住那人,但他动不了,身体像是不存在。仿佛在这梦里,他只是一缕念,没有形态,没有思想,被迫看着别人的故事,那个别人却是他自己。

    那人是谁他不知道,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甚清楚。

    那人久久的抱着他,没有表情,也再没有言语,只有一丝狠绝的意味在他与他之间蔓延。

    最后那人放开他转身走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看着,等着。他只是一缕念,只有悲伤。

    他盼望着梦醒,又害怕梦醒。只是害怕醒了之后自己就没了,连这缕念都会消失,抓也抓不住,放又放不开。

    然后这梦境还是开始碎裂,他甚至感到疼痛和刺骨的冰

    冷。那缕念似乎又回到了身体里,四周无边无际的黑暗起来。

    长久的黑暗。

    忽的心头儿上一阵闷痛,墨车不妨,张口沁出一口鲜血。眼里升上厚重的雾气,一切都朦胧起来。

    有微弱的烛火透过眼帘,照的心底通透温暖。墨车缓缓睁开眼睛,朦胧中映入眼帘的是雕花的红木床,雪白的罗帐滑落下去,宛如天水跌落。

    “醒了。”恍惚间觉得有冰凉的指将他的手狠狠攥住,有人用绸巾细致的抹去他嘴角的血。他拼命地看,那人却始终晕在一圈光华里看不清楚。

    “你是谁”墨车拼命地开口,但喉咙灼烧般的疼痛刺得他声音沙哑。有人盖了温热的毛巾在他眼上,跟着嘴边滑进甘甜柔和的温水,一瞬间,所有感觉都回来了。

    “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么”有人将手覆在他眼上的毛巾上,轻柔的按摩揉捏。

    我是谁他这才静下心想了想,一把抓住那人的手。

    “我是谁”声音恐惧而惊惶,微微有些颤抖。

    “不用怕,你叫墨车,你中了毒,但大夫说你中的毒不深,虽未致命,却会暂时失去记忆。”那人反手抓住他的手,放在手心反复摩挲。那人的手很硬,指节突出而冰凉,却并未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那你是谁”墨车想要抽回手,却被那人捏得越紧。

    “我叫钱荣,姓钱,名荣,字子生。是你的朋友。”那人顿了顿,语气耐心而温柔,那朋友二字故意拖得很长,说着又伸手试他眼上毛巾的温度,感觉凉了,方才揭下来。

    视野一下明亮起来,墨车适应了一下,缓缓睁大眼睛。床头坐了个白衣公子,消瘦而苍白,端正平凡的五官,却偏有一种高贵的气质,让人仰视。

    “钱公子,我”墨车挣扎着要坐起来,却又被那白衣公子按在床上。

    “好生躺着,你身子虚。”那公子语气温柔,眼里却闪过一丝不容反驳的光。

    “叫我子生便好,至于你以前的事儿,待你恢复了,自会知晓。那之前,便好生歇着吧。”

    好生歇着吧。墨车浑身一颤,是在哪儿听过这句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心里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哀恻,叫人难以扑捉。

    “怎么,不舒服得紧么”钱荣见他如此,语气里有掩不住的担忧,冰

    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不动。

    “没,只是不知何时才能恢复罢了,一时紧张,没耐得住。”他放缓了语气,盯住钱荣的眸子不放,要从这眸中找到他自己,但这人的眸子好深,深得望不见底。

    “呵,大夫说了,少则一月,多则半年,不用太过担心。”钱荣似是松了口气,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也勾住他的眸子不放,那双眼像无尽的黑洞,逼得他无法呼吸,只得偏移开目光,再不敢这样直视。

    钱荣见他移开了目光,也并未说什么,只是也偏了头。这时,有人端了托盘进来,见了钱荣就躬身行礼。

    “老爷,粥煮好了。”那少女约莫十四五岁,摸样儿俏丽,着一身水红色的衣裳。

    “嗯。”钱荣并未抬眼看那女孩,而是转过头对着墨车。

    “这丫头名唤朱儿,是一直照顾你的人。你睡了两天,想必饿了,我命人煮了粥,你吃下早点儿歇了,我还有事儿,明儿再来看你。”说罢起身,单薄的身影被烛火映出半身昏黄。

    墨车点点头,强扯起嘴角冲那人笑了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于屏风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小受终于转手了

    话说墨小孩儿颠沛流离的生活终于开始了

    、君子微恙

    见着钱荣出去,那丫头忽的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桌前,回头看见墨车疑惑的目光,竟“扑哧”一声笑起来,挤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那丫头端了粥碗走到床前坐下,将墨车抽起来坐着,腰间垫了软枕,她拿明亮的眼睛盯了墨车一会儿,舀了勺粥送到他嘴边。

    “我自己来吧。”墨车接过碗,在这她的目光里不自在的吃了几口。

    “朱儿,谢谢你。”墨车把碗递回朱儿手里。见他只吃了几口,朱儿眉头稍微皱了一下,把碗搁回桌上,嘴里却不停嘟哝道“以前就吃得少,现在根本就不怎么吃了。”

    “你有什么就问呢,但别太晚了,大夫说你醒了之后也不能隔太久,要好好歇着。”朱儿回身过来坐在床下的脚榻上,瞪着两大眼睛瞅着他,浅浅的酒窝挂在唇边。

    墨车愣了一下,也带出一抹笑,笑朱儿的坦率直接。

    “我是叫墨车吧哪个墨哪个车”他想了想,抛出第一个问题。

    “公子真是全忘了,朱儿不识字的,我听少爷,啊不,现在是老爷叫你墨车的。”朱儿脸上有几分羞赧,大概是为着自己不识字儿的缘故。

    “哦,那我与你们老爷,是什么关系”

    朱儿这次并未马上答话,只是饶有深意的看了墨车一眼,脸上突然红了一片,那绯红一下窜到耳根。

    “老爷的事儿,我们做下人的不敢随意打听,总之,总之是很好的关系就是了。”

    “怎么好法那我是什么来历”墨车看朱儿吞吞吐吐,心里更加疑惑。

    “哎呀,就是很亲密,比着兄弟还亲。”朱儿一下子急了,抛出这么一句就不再看他了。

    “至于公子的来处,朱儿也不知道,只知道公子从十年前就住在钱家了。似乎公子,公子十年里一直是这么个摸样儿。”说到这儿,朱儿又扭过头来打量他的脸,眼里却似乎并未有一丝疑惑。

    “我是三年前才调过来侍候公子的,之前那小厮说是偷了东西,叫打了几十板子,撵出府了,别的我也不知道。”

    “哦。”墨车低头沉思了一下,又问“我是怎么中的毒”

    “公子两天前跟老爷去郊外骑马,清早出去还好好的,可傍晚却是被老爷抱进府的。已是人事不省,老爷慌慌张张的叫了大夫,急的痼疾都要犯了,却硬生生看了你两天。”朱儿说着抓

    住墨车的手腕,翻过来撸起袖子,借着昏黄的烛光便看到一个诡异猩红的小点儿。

    “是针孔,听说是为了救老爷中了什么什么针,我也不太清楚。”

    墨车看着那红点儿,用手指按了按,略微有些刺痛,并没太大不适,又凑近前来看了看,被朱儿一把抓住。

    “按什么呀,这好好的,再小也是个伤口呀,行了行了,你早些睡了吧,等下我端杯茶给你漱漱口。”

    墨车抬头看了看朱儿有些微恼的摸样,便点了点头。

    “我就在外屋,夜里有什么事儿叫我就是了。”漱了口,朱儿拿小竹签儿拨暗了烛芯儿,端了托盘出去,一夜无话。

    再睁眼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床上糊了明纸,柔和的光散进来,屋里倒也一片敞亮。墨车抬眼打量这屋子,墨案锦瓶,案上一只白瓷儿的花瓶,里面歪了几支粉桃儿,屏上是四季君子。小几软榻,布置的倒也是清新雅致。他感觉了一下,全身并无不适,便兀自披衣下床,书案往上的墙上,张着一副水墨山水,空灵自然,可见作画之人的心思通透,目光落在画上的几行题字

    “雨下空川,行行但觅故人伞。桐油蕴紫,懒懒只待故人还。”落款是“墨车字”。墨车他看了两眼也并未太多在意,兴许是自己以前画的。目光下移,便又是一行小字

    “锦年三月,携伞共游,作此画以赠子生。”下有一方篆章,草篆圆滑,内有“君子惜生”四字,想必是那钱荣的私印。还未细嚼,朱儿便端了铜盆进来,清水冒着热气,她见了墨车,赶紧放下跑过来,语气尽是埋怨。

    “呀,公子咋自己起来了衣服也不穿好,再着凉了怎生是好,快去坐下。”说着把墨车拉到床边坐下。

    扣上领口最后一颗扣子,珠儿又拧了块热帕子给墨车擦脸。

    “我还是洗洗吧,这样总觉得不太清透。”墨车把帕子递回去,站起来就想往水盆那里去,,被朱儿一把拉住。

    “不行,大夫说了,伤口好些天不能沾水。”朱儿假装小脸儿绷着,让墨车看了好笑。

    “又不碍的,就这么个小孔。”

    “那也不行,等过两天,过两天就行了。”朱儿又递上来个茶碗儿叫墨车漱口。漱着漱着,竟又和着温水吐出一口献血。

    “呀”朱儿吓得小脸儿

    都白了,赶忙把墨车扶到床上靠着。“你等着,我叫老爷和大夫。”说完,一溜烟儿向屋外冲去。

    “唔,墨公子体内的毒是已经解了,不过”白胡子老头儿顿了顿,高深的看了钱荣一眼。

    “公子似有内腑郁结之象,心力不怠,再有毒素刚从体内拔出,身体较为虚浮,此时虚火犯肺。”说罢又看了看钱荣。

    “本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三分治,七分养,全看治病的心思,今冬过去,大致就能调回来了。”钱荣看他话中有话,眼神也颇有深意,便挥手让朱儿拿笔墨给那大夫促方儿。

    “先生有话不妨直说。”钱荣走上前去倚在床侧,眼神笼住床上的墨车不放。

    “呵呵,也没什么,只是希望墨公子今后切不可思虑太过,新近似有历经忽喜忽悲,情志不稳,以后万不可如此,以免落下病根儿。还有”老大夫话锋一转,声调陡然转低,“今后动情思,劳神劳力之事也许慎有,此症此时虽轻,但若反复发作,则可能万劫不复。”

    朱儿本备了纸笔立在床边侍候着,听到此处脸上刷的红了大片,低下头去狠盯自己脚尖。钱荣却只是表情平淡的点点头,目光却并未移开半分。

    “忽悲忽喜”墨车见他眼中闪过一抹怀疑,只是他现在前事皆忘,再怎样的思虑,也只能当做别人的事儿来看,当下叹了口气,对老大夫道

    “那便谢谢先生了。”说罢要从床头坐起,钱荣一手扶他肩头,一手抽在腰间,拿了软枕垫上,然后接过方子扫了几眼便递予朱儿煎药去了。送走那老大夫,房中便只剩下墨车和钱荣两人,气氛一时安静得让人有些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完了一咕噜爬去睡觉

    墨小孩儿,你就从了钱荣吧

    额大家都明白那个动情思,劳心劳力的事儿是啥吧,我就不多说了

    、春阳照暖

    “钱公子,墨车前事不知,如今又流连病榻,还是多谢公子照拂了。”墨车想了想,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抛出这么一句客套的话来。那钱荣听了并未立即作答,而是微侧了侧身,将头靠在床栏上眯起眼睛看着他。墨车眨了眨眼,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他一番。略微清瘦的身形,肤色也淡淡的苍白,倒比他这个中毒初愈之人更像缠绵病榻的人。但这人骨中却隐隐透出一股高贵沉毅之气,绝非久缠病榻之人该有的气质。端正的五官并不俊美,甚至有些许平凡,一方英眉却如细剑般飞向鬓角,反给人一种清朗英敏之感。眉下眼窝略深,却明亮自然,内里却又似有海纳百川的深邃。

    “你以前叫我子生。”钱荣见墨车一直打量他,便微微漾起嘴角,勾出一抹圆润的弧度,原先的沉毅深邃顿时消去了几分,取而代之以两分淡然,三分温柔。

    “嗯。”墨车见这人嘴角的圆润温柔,心里竟不自觉升起一丝眷恋,这温柔像是似曾相识,蓦地勾住他以往丢失的那一部分,这一勾一拽,心口竟有些涩涩的,一层薄雾不自控升上眼眸。墨车猛地意识到不对,下意识伸出手来揉眼睛,却被钱荣一把抓住,深眸鹰样锁住墨车的手。

    “这是什么”钱荣将手指放在墨车的拇指上下摩挲,一枚碧绿的扳指静静套在那里,散着柔和清冽的光。

    “不知道,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就戴在手上。”墨车的视线也顺着钱荣的指引落在拇指的扳指上,心里忽的漏掉一拍,语气却坦然而平静。

    “哦也许是以前得的,我未曾注意罢了。”钱荣的眼光又复柔和,不防备抓起墨车的手凑向唇边,蜻蜓点水般地啄了下他的手心。

    “钱公子你”墨车忙像灼伤一样缩回手,两眼盯住钱荣不放,尽是惊愕之色。他虽已把自己与钱荣的关系向这有异的方向猜想,但钱荣此举却无疑坐实了他的想法。

    “是子生。”钱荣微笑着站起身,他虽消瘦,但身形颀长挺拔。

    “呵,闹腾了一个早上,却是粒米未进,我去唤人布餐,你且休息一下。”钱荣说罢,饶有深意地看他一眼,像是故意留给他独自消化的时间一样,身形一转,便消失在屏风之后。

    翠绿的扳指,梦。钱荣走后,墨车将戴了扳指的手指放在颊边轻蹭,似是抚慰伤口的动物。他所丢失的过往究竟是什么太想记起来,却又有些害怕,心底似乎有一道珠帘,启了又放下,放下又启,反反复复,磨掉人

    所有耐性,断掉所有思虑,这像是一场争斗,与输赢却是无关,而那帘子就在那里,见与不见,启与不启,它就在那里。自己恍若一只巨大的蛹,安静下的澎湃,正一点点将那脆弱的壳撑满,他在努力平静,奈何是自己与自己抗衡,拉锯与推脱,叫人难以自持。

    是病么也许该想起来的时候,就能想起来。墨车微叹口气,转而摩挲掌心刚刚那一吻落下的位置。他在等我想起来,钱荣在等人,可他却隐隐觉得钱荣等的不是自己。不,或者是另一个自己,一个自己丢了的,却不知怎么捡起来的自己。

    早饭吃的安静宁和,胃口依然很小,几样素净的小菜,一碟雪白的面馒头,墨车捏了一口,就不愿再尝。钱荣反而让朱儿添了碗粥,看着墨车的眼里,净是盈盈的笑意。他装作没看见,笑脸当用笑脸回,但此时他有些累了,脸上的肌肉拉不起来,松松的静默着。

    傍晚时候,朱儿提了个三鼎的小炉进来,窗纸上结了薄薄的雾气,虽是初春,但春寒料峭,墨车拥着小毯在榻上倚着,纤细的身体微微缩起,似一只贪睡的猫。朱儿的动作小心,墨车却还是睁了眼。

    “什么”墨车看着朱儿置在岸上的小鼎,手下扔了透明的物什进去,不一会儿有袅袅的烟升起来。

    “是瑞脑,凝神醒脑的香料,香味蛮清静的。公子身上自有异香,所以从未用过别的熏香,但老爷说这味道雅致,兴许于公子的病有些用处,没有也罢了,总之不会有什么坏处。”朱儿看了那烟升起来,又拿手扇了扇,令那香味儿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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