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深处,国君的尸首已冷,没有围拢哀哭的宫人。
如姬夫人守在另一个儿子的床头。床上人苍白如同死人,只微弱一点心跳,表示他还活着却不动不言。胸前贯穿的伤口,请了最好的医师调治,医师摇头,说此伤极重,公子竟然不是立刻毙命也是奇迹。
凤琅满身绷带守着昏赵无恤,医师只说他疲累过度,内伤甚重,需要许多时的调养,凤琅粗通内息法门,略微检视,发现赵无恤真正是元气大伤,若非他根基甚厚,这一身本事怕是废了,而如今,无有三四年是难以恢复的。
天明时,赵无恤醒了。
他一翻身,猛地坐起,环顾四面,见凤琅正惊喜地看着他。
“叔叔……”
“吕赢如何了!”赵无恤焦炙地问道。
凤琅苦笑“叔叔……莫着急,他没死。”
“在哪里?”赵无恤下床,一个踉跄。
凤琅搀扶住他道“就在内殿中,我知道你一醒就会想见他。”
赵无恤到了那人床前,见到奄奄一息的那人,他也不顾及自己受伤的身体,导气入体,想为他疗伤,却发现自己的气息难以引动。
“叔叔,你家的伤也甚重,真气是无法动用的。”凤琅见他焦急,安慰道,“公子一息尚存,不如等待。”
赵无恤镇定下来,思量片刻“昨夜之事,你都看见了?”
“是,我都看见了,叔叔身上乍然腾起一只黄色虚影,做飞鸟之形……”
“我所觉是炎贲帝君现身,如今行越再听不见这神名了,我记得你的族人依然供奉这神祗,迷商之时曾兴盛一时……”
“我家族人原本自命炎君后裔,但是我族祭祀大巫在百年前就失去了能力,神灵再不显神迹,我等小辈只是听闻些传说罢了,越族多相信天地之气轮回转生——神祗亦然,我等只有等待神灵再次转生,重新回到尊位之上……可惜一直都等不到!”凤琅道,“而岁星之说,在我族传唱中早已有之,还有商羊,黄鸟,都是炎君座下灵兽使令,这些我家是告诉过叔叔的……当时十二万分的敬重叔叔亦是因为你能得到黄鸟之魄,乃是神灵眷顾之人。”
赵无恤苦涩道“我,本没有把你族传说当真……你也早就知道吧……可没有想到,传说神话,竟也有成真一日。”
凤琅一笑“我知道叔叔的脾气,并不介怀,如今这世道不可靠神灵,只有靠自己!——叔叔,另有一事,要报你知道。”
“什么?”
“禹夕没有死。”
赵无恤喜道“真的么?!”
凤琅黯然道“可是事情有蹊跷,医师诊断,禹夕夫人重伤不治,偏偏腹中胎儿还有心音,也不知道怎的竟然还活着。”
赵无恤一惊“妖邪?”
凤琅道“凤琅不认为是妖邪,岁星已经被带走,现在夫人的胎儿应当也是吕氏血肉,至少名义如此……”
“如姬夫人是国君之母,她可有决定?”
“夫人劝将军,将禹夕夫人……处置了。”
赵无恤道“不,不然吕赢若醒来,非于我拼命。”
“叔叔要藏起魔星吗?那朝廷呢,如今一片混乱,仲伯与魏舒两位老臣勉强支持着,并不能长久。而且,他们家两位意见也与夫人相同……”凤琅皱着眉头回答道。
“凤琅,如今还有什么退路,我只有为了他力争了。”
行越代公临朝,八月朔夜半,太庙大火,天显异象,代公重病薨,宫内大乱,后公子赢复位,亦沉疴难以理政,由大司马赵无恤代行国政,骄横擅权,一时间朝廷动荡,老臣纷纷引退。
云楚忽而发难,以行越妖邪旧事质问行越,欲约诸侯共讨。
“果真如我所料想,你这里有麻烦了。”秦光叔一身素陋衣裳,在宫中着实刺眼,但是他的清俊风姿却掩盖了一切,在宫殿中一路走来,宫娥多举目望。
他倒不是故意要这样进宫,只是他冒充贾人进的行越,来不及换装而已。
“师兄,你清减了。”秦光叔道。
赵无恤温和的看这神采飞扬的同窗“你却好似长高了……”
少年正发身长大之时,几个月过去,如茁壮翠竹,俊秀挺拔,只是依然纤瘦。秦光叔闻言一笑“光叔根基弱,可惜不能长成师兄这样的伟男子。”
说罢,他径自随赵无恤走进内宫。
重重把守下,那寝室中还贴着符咒,焚驱魔香,秦光叔皱眉趋前,床上躺的女子,根本不像活人。
他连忙把脉,半晌道“她已死……”
“我知道!”
“吕赢呢?”
“他鼻息微弱,伤太重……”
“那么我想,吕赢胸前的红痣,已经不见了吧?”
“他伤在胸前……一片血肉模糊,哪里还能见到……”赵无恤心痛地说。
“我都听说了,还知道你得到那把剑,现在那剑怎么样了?”
“抹去血痕,看来神力丧尽。”
“那么先别提它,你的伤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