翕知道,那之前赵无恤不会在来安乐宫,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杀了她,杀了那个女人 !”
“翕……我做不到!”那个人抛下剑,坚定地回答。
“你,想害得行越亡国么!还是你想摆脱的其实是我?” 少年狂叫着,他那不为岁月所动的容颜,精致优美,仿若天神,可现在愤怒和怨憎将这白皙面孔,化做妖邪,“你答应过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惟独我你不会放弃!现在,你却选择这个女人!”
那人道“我这么多年来都遵守誓约……我从来没有一刻放弃过你……可是现在,我有了同样不能抛弃的东西。”
翕的神色一滞“那个女人么?”
国君摇了摇头,一身华服的他,坐在玉座之上,寂寥而又憧憬的望着瑶柱“子嗣……她有了我的子嗣……何况她是天子的女儿。”
少年沉默了,狠狠咬着牙齿。
当初那衣裳喽罗的少年,温和而坚持的眼神吸引它,虽然是帝君的命令,它却明白,当初留在他身边的那个誓约,其实只是自私的赌咒。
他预知凶事的眼,看见的是将来行越的强大和他的异能为列国所忌,梵盈将为起祸之端,她将屈服行越年轻国君的雄心和霸业,也将带来覆灭行越的子嗣……
一定不会让雨被那个女人迷惑!
他将要做中原的霸主……我答应过他。
床上的女子十分幸福,她马上就要做母亲了,丈夫是强盛的行越国君,虽然远离中原,但在这风姿秀美的国家居住,她也就渐渐不再想念没落萧瑟的王都了,只有一件事情让她心烦,那个时刻跟在丈夫身边的异人,虽然是少年模样,却有超越年纪的神秘感觉,她不喜欢这人……那不是人,是妖物,用谗言迷惑着夫君,将他从她身边夺走……
梵盈心中暗自盘算,信已经寄出,父王会让夫君下决定的,那个妖人绝对不能留下!
每次那人望着她时候的眼神……太冰冷了,真正让人讨厌啊!
“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家君王。”
她一边抚摩着已经涨大的腹,一边喃唱道。
她一定会生男孩,等孩子长大,他既有吕氏血脉,又是姬氏后裔,他一定荣光无限,为成周最忠诚的诸侯,保得姬氏万载千秋,绝对不是那妖人所说……三百年便亡。
而在那轻轻的吟唱中,那红衣的人影已经无声的走向她。
难道不是嫉妒吗?能血肉相连,能亲密无间,能够共同孕育子孙……
红色鸟儿,除了言凶事,又能做什么?
这蠢钝的凡人还在做着美梦,却不知道天命来时,一切都抗拒不得。
连它也不行……
帝君,我不能让这个孩子降生,因为雨会死……就抗一次命吧,让我看他完成霸业。
口中是腥甜,他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的甘美滋味。
血色终于映得满目……
[路转风回]
“啊!!”吕赢惊叫着醒来,他被刺眼的日光照得眩晕。
吕赢摸摸身体,当下松一口气,他对不清晰的噩梦已经开始习惯了,只是那强烈的恶心感即使醒来也挥不去。他是在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明明那边晚上让那个妖怪乘机霸占了身体!
一想到这,吕赢一个寒战,他翻滚着下床,凑到镜前,那面貌八分似母亲,比起小牧那张面孔,他半点不似吕氏子弟一扯衣襟,胸前七颗印记,也在宣告他是天生的异种。
母亲的话,还在耳边。
“上天欺我也甚……我竟是个怪物么!我活着又为了什么?!”吕赢抱住自己,怨愤地低喃。他原本以为那寄居在身体里的魂魄可以回答他,却没有声息。吕赢真是不愿意相信,却已经相信……他沮丧地翻过身,慢慢瘫坐于地,苦思着。
不明白小牧怎的如此轻易就谋了他的反,现在想起来,母亲定然泄露机密,让吕牧知道他这国君其实是个冒牌货……本以为是自己形迹荒唐,才导致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如今看来似乎是注定的,早在母亲做下荒唐事情之时就注定了。
“喂,你别躲着,出来!”吕赢攥紧胸口衣襟,吼道。
无动静。
吕赢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你揭穿了那隐秘之事,可却丢下我不管……你不是老在我耳边嘀咕么?!如今你要我怎么样做?快说啊!”
他侧耳细听,丝毫动静也无。
“安乐君……时辰到了”有人扣门。
门轻轻打开,是服侍他的宫人,他们手里拿着郊祭才穿的礼服冠戴,一起涌进来。
一个老年的宦侍见他茫然,细声道“今日安乐君出使云楚,国君制送别礼,一起叩别太庙。百官也已经等候多时了。”
“叩别?……出使?!”吕赢大惊,才发现已过了这许多日子。
事到如今,他也不能反抗了,在众人的服侍下穿上鲜红礼服,外罩白色披风,束发戴冠,他朝铜镜瞥一眼,这久违的公子服色,少了帝王威仪,就好象去了尾羽的雉鸡,看来十分颓败。
鼓乐动,太庙前肃然立着百官,禁军举着旗帜侧立在外。
吕赢当了三年国君,进退礼制都了然于心,虽然心情郁闷,脚下却还从容,见君面行君臣礼,再执兄弟礼节。
一切停当,行告祭礼时,吕赢终于不是主角,他立在一旁不自觉用眼光寻找赵无恤,见百官前头一位正是那人,正经八百,目不斜视立在第一位。
这人怎么如此稳当,他真舍得我走?这么想时,脸也不禁烫起来,不知道是恼怒那人,还是为自己在庙堂典礼上的不成体统。
不多时,参拜太庙神主,吕氏血脉才可参与庙祭,于是吕赢跟在兄弟身后,慢慢走进幽暗的庙堂中。
大殿肃穆寂静,外头的礼乐被隔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