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您已经被明诏废去了大王之位,这声寡人,已经叫不得了!”
吕赢怎么能听不出这直白的轻慢,他心里无明火起,已经把久别夫人的那点点柔情冲去,恨声道“禹夕!我回来,你对说你夫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么!?”
床上人只是沉默。一如往常的冷淡而平静。
吕赢平时并不 在乎她这样的态度,可是赵无恤在门外听着。
他咬牙道“你……你为什么还躺着,受了伤,还是……”
禹夕叹息一声,那是十分轻忽的叹息,好象觉得吕赢是个傻子。
吕赢再也忍耐不住,他一挥床前的帘纱,情急下竟扯下半幅去。
床上人不曾稍动,那清秀而略微显得寡淡的面孔正朝向他,细眉蹙起,一双眼炯炯,对一个年轻的女子而言,是双锋利的眼睛了。
吕赢有些愣怔,他算起也有好几个月没见禹夕了,还是那清水素菊的仪态,面色更青白,身子也消瘦,而那宽松单薄的寝服,遮不住小腹的微隆。禹夕朝他看了一眼,将宽大袖子遮住他难以置信的视线,神色依然。
虽然吕赢没什么见识,也知道,他的夫人,真的是怀孕了……
吕赢半天没说一句话,走进一步,面色苍白的望着禹夕“多久的事……”
“夫君,如姬夫人怀上公子之时,也足怀了十一个月……”禹夕这样回答,还是很平静,滴水不漏的的笑容十分冷,这是一种几乎像嘲笑的表情,吕赢从前没有在夫人的脸上看到过,而现在,他突然意识到禹夕从前的低眉顺目,或者是冷淡,都是在假装,这女子骨子里就从来没有将他当作她的夫,她的大王,她对他简直就是藐视。
吕赢咬了咬牙,又道“你的意思……这腹中的孩儿……”
“妾有喜讯,不报大王,是妾的错。”禹夕一字字道。
吕赢的手在颤抖,可是他却强自忍耐着,牙缝里吐出声来“很好,寡……我倒忘了,三个月前,我曾夜醉,夫人来过我寝宫。这真是大喜!”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却谁也没有更轻松一些。
谁也能听出这颤抖的声音,不像有任何欢喜的模样。
吕赢道“夫人……好好休息……。”他转身走出去。
赵无恤在大殿之上找到了他,吕赢正坐在宝座前的台阶上。
“你看看,赵无恤,这宝座许久没有人坐,已经有灰尘了。”吕赢道。
赵无恤望着吕赢落寞神色,只能静静的不说话。望着他。
“如今……,你都知道了。”吕赢叹息一声。
赵无恤不知如何劝慰才好,他自己也心乱得很,禹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他很清楚。这等秽乱宫闱的事情,怎么可能是这样一个兰心惠质的女子做出来的?
“你准备如何?“
吕赢道“认下……以后再……再慢慢的……。”
“越西君的事情呢?”
吕赢摆摆手“我心乱的很……你走吧。这时候,小牧应该已经获救,等他来了,我要见他。”
赵无恤见他这样伤心,只能告退了。
曲波离奉邑只几个时辰的路程,当夜,城中欢呼再次雷动,来自曲波的队伍被迎入了城池。
吕赢在仍旧十分混乱的宫殿里,觅回他原来栖身的大王寝宫,要酒要人,单独一个儿谁也不见。其实他的宫外已经有了许多护卫,也不是谁都能见的了。
赵无恤赶去迎接越西君。
越西君连同大司马,以及凤琅等人,具在一道,越西君多时不见,和平常也没太大改变,只是如今面色有些憔悴,眉头压得低低。
他一见赵无恤,立刻道“王兄在哪里,我要见他!”
赵无恤陪他至寝宫中。可是吕赢早就醉了,一边说着胡话,一边沉沉欲睡。
越西君只能放弃。
转过头来。各路文臣武将,都以国君之礼拜见越西君。
称之为大王。
越西君十分沉痛地道“各位请起,莫再以国君礼待我,我本是个乱臣贼子。窃我兄长之位,却又被奸贼所误,不能守住社稷,是个罪人啊……”
大司马刚正不阿,叹息一声“公子,你有罪!你也有功。吕赢做国君之时,误民太甚,公子初衷,非为了夺位,而是为了保国……臣听大司徒及大司寇之呈辞,知道是他们率朝臣劝进,公子当机立断,才保住国中没有动乱……”
越西君悲叹一声“我当初见云楚倾巢发兵,国家危在旦夕,朝中已经是激愤难平了,尤其是几位将军……若王兄再不理朝政,行越就毁了……我……我并不想夺位,可是当时已经是骑虎难下。我没有想到,朝中支持我举动的人,混入了奸人,庆举算得我登位必然有人心中不服,不多时,就借口发难……他串通禁军,我猝不及防。”
“那奸贼已经伏法,请公子……重新临朝罢!”大司马说出了众臣子早就一致议论的结果。
越西军身子一颤“不可!”
大司徒趋前一步,道“公子,如今国中,还有谁能支撑起大局……”
越西君摇头“赢既然回来,我理当将王位还他,他若治我罪,我也领了。”
“公子不要再推辞,你若坚辞,是逼得公子赢再无退路,恐怕反而陷他于宵小觊觎的危难之境,臣知道公子爱护兄长,那么,就更该看清时局才是……”赵无恤忽然说了一句。
越西君面色一怵,众人也纷纷称是,于是都再次拜服劝进。
越西军推辞不过。只好从了,当下就传旨封臣,各司其职,大司马如今已经力不从心,再无能掌握军权,再三辞请,国君留不住他,而赵无恤当仁不让,领下了大司马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