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赢道“感谢叔叔出力,我想国君定然无恙,只是吕赢怕去晚了出差错。今日叔叔就与我军一同去擒方朔,然后即起兵一鼓作气攻入奉邑,救出国君和禹夕夫人怎样?”
公孙齐一怔“这也太过草率了……”
“这里有您极力夸赞的赵将军在,将兵符令箭交于他,克敌而胜就在今夜!”吕赢道,“叔叔不是不肯吧?”
公孙齐一听交兵,脸色立刻沉下“这要从长计议……”
吕赢道“如今国事倾颓,危机时刻,叔叔虽是我长辈,我也就没什么客气的了。大司马的兵符既在,叔叔交令也正是名正言顺的事情,请叔叔将军队交于赵将军调遣,他如今乃是诏旨起复的上将军。叔叔大可放心。”
赵无恤脸色复杂地站起来,唤一声“吕赢!”
吕赢转过头来,对他嫣然一笑“将军。接了叔叔的兵符。 ”
仓郎一声,公孙齐的护卫满脸戒备,抽剑在手。
公孙齐忙道“慢着!有话好说。撤剑!”
他脸色苍白,忽而冷笑,“吕赢……你已经被国君废为庶民。在这里可没你说话的份了。”
吕赢轻蔑地看他一眼“前几日在路上截获了庆举给叔叔的信,许诺你作汜山君,叔叔既然得封君位,自然看不起我公子赢了,可是别忘记,庆举表面拥戴的是身为废君的我,当今国君则我胞弟,诏书也在我手中,无论谁为主君,不听令旨犯上作乱的罪名,叔叔担负得了么?你既决心归服于我,怎么还想掌军。莫非是和庆举里应外合?”
公孙齐恨急,几乎恼羞成怒,却一时不便发作,充满血丝的眼睛紧张地看着赵无恤“赵将军,我如此诚心相待,竟不信我!”
赵无恤见左右蓄势待击的护卫,又看看吕赢,已知吕赢的意图,他道“公子,你醉了。”
吕赢瞥他一眼,下巴微仰“叔叔,非是我吕赢心狠手辣,而是叔叔这样反复无常的人留在身边,实在不能放心!”
公孙齐面色狰狞道“好个竖子,你待如何?”
吕赢冷漠地抬起头来直直望着他,眼神竟有种奇异的慑人之力“若叔叔还有忠君之心,就立刻交出兵符,若心怀叛逆,你便在这里杀了我等一干众人,反正你的武士在内……而我的军队在外!”
他冷冷说完。堂下已经是一片死寂,谁也没料想公子会说得如此决绝。
赵无恤与凤琅手按剑柄,互看一眼。他们都仿佛知道了什么,那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
顿时殿中杀气弥漫。殿外的守卫也仿佛骚动起来。公孙齐目光闪烁,面色越来越寒,仿佛被吕赢说中了心事,朝殿内四下望去,而后他突然大吼一声“都拿下了!”
他本没有配剑,这时候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就向吕赢冲了过去。
赵无恤立刻箭一般冲上前去,在武士挡住他的时候,寒光闪过,吕赢已经抬起了手,匕首只割断了几缕发丝。公孙齐倒了下去,眉心一点血迹,立刻毙命。
吕赢一甩衣袖,将那死人扯住他袖子的手挣脱了。
卫士大喊起来。“大人被杀了!快去报信!”
赵无恤知道,事情再无挽回。
“赵无恤,还等什么,快杀!”吕赢大喝道。
凤琅在旁咬了咬牙,剑眉一煞,更不犹豫,如闪电纵出去,随行的几个卫士也立刻动了手。
刹那,一片高低呼喊和剑击之声。宫人纷纷逃窜。
卫士和殿外的守军们一半怒吼而上,一半却愣怔在当场,被这样突然的场面惊呆了。
吕赢退到赵无恤身边,道“我叫凤琅多带好手,防备有变,看。果然用上了!”
赵无恤一面保护他,一面再不留情,如砍瓜切菜一样格杀堂上卫士,口中怒道“你做的好事!他既然已经归顺,你何必再逼他!”
“你还不知道公孙齐这个人?连吕赢也敢调戏的无耻之徒,他的胆子比你想的大!赵无恤,杀净这些死党,再去杀了他的副将,下面那群人没有头领。自然就乖顺了!”
赵无恤道“你……”
“快,赵无恤,我知道你的本事。叫凤琅不要留情!”
赵无恤知道如今不开杀戒已不可得,目光一寒,再不多言。
又一个晨曦到来,城关中如往日一样宁静。
但是那座欢宴的宫殿,已经成为了一片血腥杀场。
赵无恤和凤琅并不是一般的武将,他们都是能够万军中取敌将首级之人,但是他们却没有想过用这样的方式……
情势太紧迫,若不在即时就杀了统兵的首将,城中两方混战起来,那就是一场大乱。他们别无选择。幸而有这样如鬼神的身手。顷刻就将殿中卫士杀净了,又直取守在城中的两个副将,他们得到信息的时候,也正是身死之时,连命令也来不及下达。
虽然公孙齐也有几个死党,但他那样的为人,平素不得人心,闻乱而按兵不动的下等将佐竟占了多数。乌合之众失了头领,只能忙不迭归附了。一夜之间,城关易主,只花费了几百颗头颅。
赵无恤和凤琅面色阴冷,他们并不在意杀人。不过吕赢实在太过决绝狠毒,逼他们下这样的决定。翻回头来看情势,他们与禁军缠斗多日,已经损失了许多兵力,公孙齐心怀叵测,未尝不是心腹大患,而吕赢一时的莽撞,也为他们消去了一个隐疾,只是凶险了些,闹不好就是一拍两散。
这时候,吕赢神色十分平静。他坐在干净的座位旁一口一口悠闲地喝着酒。
赵无恤见他穿着昨日的盛装,呆在留着血迹,已经清理得空荡荡的殿中喝酒,心里有一丝寒冷的感觉。
“翕,你又出现了。”
翕垂下头“你连着四五日征战,吕赢被搅得睡不安稳,终于还是累了……不过正是时候,没有我,你可危险了……”
赵无恤对这样一个怪物,又有什么话好说?他只能沉默。
翕却道“你对他做了那样的事……你让我好生意外。”
赵无恤不言。
“只是如今你与他结了孽缘,恐怕得不到好下场。”
赵无恤淡淡道“与你无关。”
翕一笑“好,是与我没有关系。将军天命厚泽,非要与这命中冲煞的公子赢牵扯。这样的事倒让我觉得有趣……既然你有心,很快就有结果了。且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他手中的杯子,突然掉落在地,泼撒一片酒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