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了……”赵无恤叹息一声。
吕赢张开眼睛,他翻身,只看见眼前一片黑,远处的灯把眼前的人照出一点轮廓。
“啊,赵 ,赵无恤?你不是……”他支起身,揉了揉睡眼,“好累啊,睡太久了,才这么累啊……哦,对了对了……云楚兵攻来没有?我想看看动静呢,就睡着拉……”
“云楚退兵了。”赵无恤道。
吕赢张大眼睛“什么?退兵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赵无恤只能道“刚退的,就在你睡觉的时候。现在夜深了,你该……该继续睡。”虽然如此说,可是他不愿意他睡去,若睡去,再醒来的是谁,就难说了。
“唉,我精神正好呢。”吕赢盘腿坐起,兴冲冲道“怎么会退的?!是将军计策得逞了?赵无恤,真是不愧我行越栋梁。”吕赢一击手掌,恍然道。
赵无恤苦笑“虽然云楚退了兵,我们如今回师勤王,却有人拦阻,那是你舅舅的兵马。”
吕赢道“啊?对,要回去救小牧才是!”
说完,他才发现这位将军正坐在他的床边上,灯火幽暗,房门紧闭,自己……衣衫完好……不过,突然觉得有点尴尬。
吕赢变了颜色,红晕无法克制地上了耳根,说话吞吐起来“赵将军……天晚了……明天再谈小牧的事。”说完扯过了床边棉被,做出一副想要就寝的样子。
虽然灯光昏暗,赵无恤还是发现吕赢的神色慌张,耳朵边红了起来。
他本没有其他心思,可是,这未免也太露痕迹了!谁都知道你在想什么啊——赵无恤暗想。
他忆起当初在聿城里情不自禁的那夜。虽然开始是强逼他,可是到后来,这人仿佛也不是不愿意……这小子,难道以为我会乘机轻薄他?
“吕赢,你怕我?”将军存心戏弄。
“没有……”说得无比心虚,吕赢将被子盖到身上,还一付故作镇定的模样。
赵无恤伸出手,拨弄一下他披散的头发。吕赢在犹豫躲还是不躲中,失去了躲的机会。
“我一件事要问你。” 赵无恤正色道。
“什么?”
“你对禹夕,是否还未忘记夫妻情分?”
吕赢呆了一呆,疑惑道“这……怎么说?她是我的夫人啊。”
赵无恤心里一阵紧,他道“我在回来的路上,听见一道消息,这消息虽然有可能是假的,但是事关重大,你必须听。”
“什么?”吕赢问。
赵无恤看着他的双眼,道“国夫人禹夕有孕,已被庆举尊为太后。”
吕赢一瞬间,惊得瞪圆眼睛“你,你说她……”
赵无恤心不在焉地往下说“庆举大胆妄为,自领大司马……”
吕赢一脸喜色,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叫道“禹夕怀孕了!”
赵无恤这酸涩滋味,不知关于何人。
吕赢正高兴,不顾什么庆举了,兴冲冲抓住赵无恤肩膀,激动地说“我多年都没有子嗣……”
他刚要往下说,就停住了,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然后,他神色越来越黯然,仿佛花朵凋谢,有些难堪,更多惘然,努力在回忆什么,终于摇了摇头,低声说“我本子嗣艰难……更加别说……我不曾去过的东宫。”
“不曾去过东宫?多久?”赵无恤面色更变,他并没料想会是这样。
“也没有多久……去年元月,到她那里去贺寿……”吕赢苦笑,“我风流浪荡了这些年,母后之所以纵容,为的就是早日传了子嗣……但是,我从来不指望禹夕。”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失面子,十分苦恼,垂头叹气。
不用说得更清楚了,国中早有流言,都说吕赢当政祸国,作恶太多,所以上天罚他绝后,幸宠无数,竟没有半点喜讯。
这国君心头也有些芥蒂吧?
赵无恤不敢再猜想下去,声音有些紧迫“那么消息可能有假,是庆举的诡计!他伪称夫人有孕,惟有御医知道内情……容易造假。”
虽然一相情愿,吕赢心情好多了,他笑道“唉?这事若造假,也还真是古怪,谁不选,选上禹夕。”言下之意,有可能的女子那是多不胜数的。
赵无恤心情却十分糟糕,禹夕有喜的事情也许有假,商羊却公开承认那孩子是他的,若这事子虚乌有,他何必这样干脆的承认?
“另一桩事,当初追杀你的竖刁,已经死了。”赵无恤道。
吕赢一惊“死了?”
赵无恤道“逼问他主谋是谁,临死前说出越西二字。”
吕赢不以为异,道“他本是越西君舍人,小牧对他不错,他临死,唤几声罢了。”
赵无恤看他,吕赢疑惑地看回去“你想说什么?”
“你一刻也不曾怀疑过越西君?”赵无恤道,“他既然篡你王位,又难道不敢杀你?”
吕赢道“他不够兄弟,我当然生气,可是我相信小牧绝对不会派人来杀我!”
赵无恤实在没什么话能说,难不成他真的相信亲情,胜过相信一个人的野心?
他叹息“难道你没怀疑过,越西夺位是蓄谋已久?”
吕赢摇摇头,道“赵将军,你见识很广,那么你也该知道小牧是怎么样一个人,他为人正直笃厚,最不忍心下手害命,我都比他心肠硬上几分!他从来都不会用这样的手段!若他想杀我,怎么不在国都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