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真是不幸中的大幸,这三千义勇,本来打算散去,却又听见这里有行越驻军,在集粮草,于是就送给养过来。
这是头一批,由他这主事人带头。
吕赢一付此间主人的派头,热情接待了他,与他畅谈如今情势,说到越西君德政未施几日,竟然就被庆举所祸,闹得国中纷乱,博要奇已经是义愤填膺,怒而起身,道“这贼子,我带着敢死之士,将他从王宫里揪出杀了!用他心肝祭奠祖宗!”
而后道“公子已经悔悟,愿意尊代公为王了?”
吕赢含笑点头“大哥,我年少荒唐,如今终于知道悔改了,哪怕回了都城,救出我弟弟,我也决不再觊觎王位,反要自动领罪的。”
博要奇连连点头“好!公子有这份心,我与公子盟誓,博要奇抵死为诸君出力!”
这好汉豪迈慷慨,凤琅与赵无恤也十分欣喜。看他神情气态,这人不单武艺不俗,人望也高,实在是再好也没有了。
这时候博要奇运来的粮秣已经陆续到了。
这一干人中,竟然还有个俘虏。被几个年轻人压到了阶前。
吕赢一看,嘿嘿冷笑一声“老相识了。竖刁!”
那被五花大绑的人,正是左长侍竖刁,那张娃娃脸已经委顿,青白的脸色充满恐惧。
他一望见吕赢,更是吓了一跳。
博要奇道“这个人,到农家偷盗了乡人衣物,被人认出乃是阉人,是公子您的旧从吧。当日我也看到这人要杀你,就捉了起来,准备以后交于官府。”
“博大哥做了件好事,我正愁找不到此人,正想知道,在那时候,到底是谁想杀我!”他面色严整,“带到后面,我要审他!”
赵无恤见他这样认真,起了疑心,他横步到前“这人奸诈,我来审他。”
吕赢道“不用劳烦赵将军!”
凤琅却察言观色,打个圆场“博大侠, 凤琅久仰您的侠名,今日就在这里盘桓,还有许多需要计议之事。”
到了夜间,众人宴后各司其份,朱秋最善营作供需,自然归他调配,博要奇与凤琅一见如故,喝得大醉。
赵无恤到社庙之后的牢房,去审那竖刁。
竖刁见是赵无恤,十分害怕,他也知道这人不但武艺高,也是十分机灵的人,他很难蒙混。于是干脆垂头不言。
赵无恤道“你当初追杀吕赢,是何人指使!”
戍刁只道“小人被吕赢欺压侮辱,一时激愤,才想下手杀他。”
“你没有说实话。”
戍刁哼了一声“或真或假,大人说了算!”
赵无恤道“如今要谋害那位公子的人,终于得了势,你若指望荣华富贵,最好别死在这里!”
竖刁一个冷颤,他毕竟也惜命,看着赵无恤道“大人既然已经知道,何必要小人说,小人怕那字一出口,就没有性命了。”
“你这人平素在废君身边不加劝阻,一样该杀。留之何用!”
竖刁嘴唇发青“那……那……小人若说实话,将军可许诺,饶小的一命?!”
这时候门外却响起了吕赢的声音“让我进去!”他挡开士兵,闯了进来。
他抽出腰中剑,就向竖刁刺去“你这狗奴才!敢杀我!”
赵无恤猛地抓住他的手,发现他的力气十分大,若非用心,是抓他不住的。
吕赢一脸怒容“那个不争气的舅舅,竟买通我身边的人。我真是瞎了眼!”
竖刁缩在角落,垂头抱首,抖做一团。
“你!”赵无恤手上加力,吕赢痛得一蹙眉,呻吟一声,剑仓郎落在地上。
赵无恤回头,发现竖刁那青白的面色十分不寻常。
他立刻摔开公子赢,到他身边查看。
那竖刁抖个不停,面色惶恐,他突然抓住赵无恤的手,发紫的嘴唇,吐出两个字来“越西……”而后就突然的断了气。
吕赢被赵无恤重重摔出,没受什么伤,只是疼得一时爬不起来,他手上的护腕也因为激烈动作而沁出血来,白玉似的小臂上,一条血痕。
赵无恤抓住这条手臂,将那条护腕解下,鲜红的护腕带下,是一个伤口,那伤口发青发紫,因为中间嵌着箭头的缘故,无法迅速愈合,光是眼中看到,已经觉得十分狰狞,那么被伤的人,难道就不觉得疼痛么?
赵无恤狠狠瞪着吕赢,吕赢却满不在乎地冷笑“我就知道,你一定要阻挠我 !”
“你杀了他?”赵无恤怒问。
吕赢慢悠悠地抬起另一只手,笑了。他袖子中藏着一只细小的铜管,绑在脉门边,赵无恤知道这物件,正是从前他给凤琅的风针,只有一发,中之透骨。如果不喂毒药,是杀不死人的。
“没想到我有这个是吧?凤将军给了我防身用,反正也只有一只针,我看不能防什么身,只能杀人。”
“你灭他的口?”
“可惜啊,他不是已经招了么?”
赵无恤想起那越西二字,面色一凛。
“谁知道呢。也许他临死还要咬人呢,他也许说假话,也许说胡话,你现在也问不着了。”吕赢狡猾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