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环慢慢道“未喜欢过男子,怎么知道不可能?我定会让你破一次例的……”
吕赢张口结舌,四下里找救命稻草,这一次比较轻松,他脱口道“那个,其实,就算喜欢男子,我也已经有人了,不会是你……”
毕环笑道“你也不用为了搪塞我,说这样的话……”
吕赢煞有介事道“赵无恤,你不曾听闻我登基前的传闻呐?——我还是世子的时候,就已经和他……”说着说着,想起前尘往事,顿时不好意思说下去了,毕竟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毕环脸色微变,冷笑一声“就算如此,现在你也可以不必在意——赵将军么,恐怕这时候,已经身死沙场了。”
吕赢一惊,问道“你怎么能知道?”
毕环指一指远处丘林,吕赢这才发现远处的天空有着缕缕黑烟,仿佛火场余烬,只听毕环道“昨日有人袭营,寡人事先有备,搬空了营寨,埋伏重兵——如寡人所料想,他果然来了。”
吕赢怔怔看着他:“谁?”
毕环道“大司马突围了,想必你还不知道罢?不过他身边两千人,兵力不足,退路被寡人的大军阻断,归不得聿城,因此袭我粮库,或起召回行越降兵,可谓一石二鸟,”他一手拨着缰绳,信马向前,毕环的军队正重新扎寨,军容严整,昨天经过了厮杀,并未乱了楚军阵脚,毕环又道“寡人听说,那赵无恤擅偷袭速战,用兵猛迅诡诈,寡人带兵逼向聿城,就是在诱他发难。”
“赵无恤,他怎么能和仲伯在一起?他早就已经不做将军啦。”吕赢不信,喃喃道,“这人才不是那么容易就上当的……虽然,有的时候也挺蠢。”
毕环道“我本想活捉他,奈何乱军中厮杀惨烈,也不能顾那么多了,弩阵和陷坑,终不至于给此人逃了……可惜没找到尸体,”说到这里,毕环微簇眉头,似乎对这个猜测也并不十分肯定。
而吕赢已经哭丧了面孔“你……你竟然如此狠心,好端端的我行越的士兵,你说杀就杀,赵无恤怎么说也救我一命,你也杀……你真是……真是……他,他才不会那么轻易给……仲伯说过,赵无恤是行越第一的将军!”
毕环叹息一声“缺了军队,只是匹夫之勇罢了,如今你可惜你行越的军士,可惜你那个赵某人……也迟了,“毕环虽然并不十分相信那谣言,毕竟有些吃味,言语上满是讽刺,他续道“有征战就有厮杀,就会死人,赢儿是你挑起战端,怎不问问当初你灭人宗祀的时候,有多少蔡国羽国的军民,殇于战火?你现在可后悔么?”
吕赢只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一时语塞,只觉得甚是难受,他眼圈一热,垂下头去“寡人……也只为了为了报父王的仇,寡人恨他们挑衅放肆……那是寡人一时冲动……没想到带累这许多人……”吕赢仿佛又变成原来那个坐在王位上的国君,一时间忘记了身在何处。
毕环徐徐道“那么你便知道,一个国君做事,要如何慎之又慎了——寡人如今带兵来,只是讨回一个公道。”
吕赢想到自己的老泰山,又想到无辜卷入的赵无恤,以及他那些三年没有检阅过的士兵们,赵无恤和老头儿说不定真遭了不测,可就算不死,也岌岌可危,已经死了好些人,怎么能死更多?
他一时间再也忍耐不住,大声道“都是寡人的不该,都是被我连累,寡人要议和,议和,寡人不打了!”
毕环却笑道“——如今可不是你说了算呐,赢儿。”毕环伸出一指向东南远处“等寡人夺了聿,樊二城,再等着越西君前来讲和罢。到那个时候,该得到的,寡人一样也不会少要……”说罢,手已经回到了吕赢的腰间,吕赢给带入他怀中,毕环身上的软甲压得吕赢透不过气来。
毕环志得意满地笑着,这一次俯身亲上,是不打算再放过怀里的人了。
吕赢使劲撑开抱着他的人,却发现他这点举酒杯吹洞箫的力气,和亲自领军上阵的国君,有多大的差距。
毕环的呼吸已经近在唇边,吕赢瑟瑟发抖,心里一横,闭目待宰,心想不过就是亲一下,他和宫女也不知道亲过千下百下了。
忽然,耳边一声尖锐的哨响,只听一声闷响,一只箭已经钉在马前。饶是这乌云骓身经战阵,也惊得倒退狂嘶,毕环急忙稳住马,隐蔽着的护卫已经冲上前来护驾。众人四下找寻射手。
一个军士去拔地上的箭,一见之下,却大惊失色,急忙起出,交到毕环面前。
毕环一见此物,面色一变,也没了轻薄美人的心情,他道“穿云箭?”
毕环见到这个事物, 立刻收起了得意神色,他忽吩咐左右“送公子回御辇。”将吕赢架下马去,吕赢不肯走,一面被军士拖着,一面挣扎,满脸喜色道“行越的箭!这是行越的箭!”
确是行越的箭,青色翎羽三棱透甲朱红箭头,看似纤细,落手沉重。
上有铭文曰穿云射日,破阵坠城。
这原本是成周天子按照古书中所记载形制而制造,是天子送予辅政的诸侯做礼物的,传说此乃神箭,长弓过眉,非勇士不能开,千步尚能及标靶,然而那只是传说……
吕赢眼里已经有了得意,他笑着指点那箭,道“我只赐过仲伯穿云箭,其他的人是不会有的!赵无恤,一定是他!”他又望向在看留笺的毕环,道“毕环,我告诉你,赵无恤才没有那么容易死呢——当初寡人用毒药都毒不死他,你以为小小陷阱就能杀他吗?哈哈……”
突然有军士道“人在这里了!”
“抓刺客!”
只见远处的树林中一匹骏马闪电一样疾驰,太远无法看清骑手面目,却能见那马儿特别的青色,那马太过神俊离得又远,军士们恐怕是追赶不上了。
毕环怒道“尚仙何在?!”
话音刚落,只见一人飞骑赶到,未穿甲胄,衣襟褪过一边臂膀,肩臂上裹了伤,却是个俊挺年少的武将。
那人也不说话,冷冷瞥了那远去的一骑,眼见追赶之人马力不及,更催自己跨下白色战马,手举一张异常巨大的长弓,在马上弓开如满月,一箭而出,那马儿也似一抹白色闪电,随箭向前。
吕赢张大嘴巴,简直看得呆了,他目力不够,自然是看不到那远去的箭追着青马,逐渐失势,终于钉在了马蹄后的尘土中。然而那犹如长虹的一箭,也已经不下刚才射来的破云一箭。
毕环激赏地看着仍旧不死心追赶的下属,直到他眼见不能追击,回返到国君身边。
那将军利落下马,一手拄长弓,单膝跪地,他肩膀绷带上已经渗出一摊血迹,却眉头不曾皱,口中道“臣救驾来迟,请国君责罚。”
“起来罢,这一箭已经很为寡人长了面子,对方的箭术,未必及你。”
吕赢看得清楚,这人年纪很轻,恐怕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两岁,身材倒是高大,恐怕比自己要高上一头,一张雪白得有些发青的面孔上冷冷没什么表情,却尽是傲色,眼神咄咄逼人,突然被他不经意扫了一眼,吕赢打个寒颤,急忙挪到甲士身后去。
毕环在马上沉吟半晌,对跪在面前的人道“尚仙,刚才那人,你可看清楚了。”
叫尚仙的少年神色收敛,恭敬地说“是,看清楚了,那人我认得。”
“是谁?”毕环眼望着吕赢,慢慢问道。
尚仙道“樊城司凤琅,二年前臣随国君访行越,此人是殿下金甲士。是个越族蛮子。”
毕环见吕赢不以为然的表情,道“尚仙,与你那位赵将军,倒是很有渊源。”
吕赢一惊,
毕环道“尚仙,你的能耐,和赵无恤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