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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凶策 第4节

作者:凉蝉 字数:21520 更新:2021-12-30 04:57:24

    龟奴好奇道“如何推断得出这人的年纪和是否富贵”

    “年纪倒是好推。”迟夜白出声补充,“他能制服这么个小姑娘,且有力气折断手脚,年岁绝不会太小。但也不能太大,蓬阳这里年过五十者数量不多,鉴于我朝人口寿命普通在六十岁上下,年过五十者力气减退,行动迟缓,能实施这种行为的可能性不高。但这只是一个可能的推断,并不是结论,在之后的调查中这个年龄范围可能会因为各种证据的出现而有所变化。”

    龟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至于是否富贵,那就要说到为什么使用虐杀这种手法了。”司马凤走在两人前面,这时脚步慢了下来,回头看着龟奴,“虐杀是一种弱者残害更弱者的手段。弱者无法反抗强者,但又想显示自己的强大,他无计可施,只能通过对比自己更弱的人下手来得到快活。”

    龟奴问道“但那些达官贵人也会用类似的方法去虐杀比如前几日香珠楼的红珠,就是被客人”

    司马凤摇摇头“不一样。来青楼寻欢的客人是为了那个欢字而来,听闻红珠是被虐打而死的,死了之后那人就停手了。但你方才看到小雁腹部的伤没有四道刀口,刀刀都可致命。这个凶手享受的不是欢,是报复的满足感。他想从小雁身上得到的不是快活,是自己主宰人命的感觉。”

    他侧了侧脑袋“这就是这种类型的凶手的思维。他们大多事事失败,亲眷离散,无家无室,但靠着对更弱者的凌辱,他们能获得这种虚妄的快乐,仿佛自己真能主宰一切。”

    “两年前的木棉人事件就是这样。”迟夜白说。

    龟奴连忙又问“木棉人是怎么回事”

    木棉人事件发生在两年前,是被庆安城一个小捕快偶然发现的。

    当时正是年底,那孱弱的小捕快因为被同侪排挤,只好沦落到跟着师爷在一起整理当年资料,连街都不能上。他从老眼昏花的师爷案上,发现了当年庆安城周边七个小镇上发生的八起命案。

    庆安城是郁澜江上的一个重要城郭,当年城外赫赫有名的江湖帮派辛家堡还未败落,城内十分平安祥和,连着捕快师爷也安逸悠闲。但由于周边地形复杂,村镇分布寥落,人员往来复杂,因而城内平安,城外却时有强匪出没。那八起命案也被县官当做贼匪所为,并没得到特别在意。死者都是十六七岁的未出阁少女,家境贫穷,父母亲人哭一场也就罢了,大约是自认倒霉。

    那小捕快却发现,那八个少女在被杀死之前都去过集市,并且都是拎着木棉去卖的。

    庆安城周围的山上长着不少木棉树,春开炽烈大花,夏结沉实棉籽。木棉的花、籽、树皮都可入药,棉絮可用于制作枕头和孩子的小被褥,周围不少村落中的女孩子便在农闲时收集花朵、剥下树皮,或采集果实抽取棉絮,好在集市上卖了换些钱。

    庆安是个大城郭,药商来往众多,大都有专门的收药场所。偏僻村岭的这些草药无法直接拿到药商这里,于是便出现了一个介于药商和采药人之间的新职业收药人。

    收药人买进卖出,赚取差额,是个适合身体健壮、口齿伶俐的人的活计。

    小捕快越看越心惊强匪掳人,掳了便掳了,杀了便杀了,可也不至于折断少女手脚,并用利刃刺伤躯体。他觉得不同寻常,便细细把自己所想跟师爷说了。师爷老眼昏花,脑袋却不昏花,立刻将这事情层层上报。等数日后众人把类似事件一搜集,都是倒抽一口凉气一年半之内,庆安城周边被这种手法残杀的少女竟有十一人之多。

    “凶手就是那个收买木棉的收药人。”迟夜白回忆道,“我们抓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自己屋中扎人偶。”

    屋子小而黑,木棉人矮小粗壮,坐在窗前看着冲进房中的捕快等人。最后捕快从他屋中搜出十一个尺半高的人偶,全用木棉扎成,厚实沉重。人偶无目无嘴,只有头上插着一朵硕大木棉花。最旧的那朵木棉已经风干成灰褐色,新的那朵还鲜嫩着,花瓣翘曲舒展,十分好看。

    “木棉人说,那十一个都是他的妾侍。”司马凤冷笑道,“他给那十一个人偶起了名字,日夜亲昵爱抚,真将它们当成了女人。”

    龟奴自觉已经见多识广,听了也不免毛骨悚然。金烟池里头客人来来往往,怪形怪相的自然也不少,一想到里头也许有一两位“木棉人”,他便禁不住发抖。

    一路走上去迟夜白都在想一件事。木棉人事件中残害死者的手法和这一次的实在太相似。但木棉人已经死了,他并无亲眷家人,现在这位会和他有关么

    他隐约察觉司马凤眼光,抬头瞧他“怎么了”

    “你真不记得当时的事情了”司马凤问他,“可怜我还时时想起来,不舍得忘记。”

    迟夜白还在木棉人的事情里没回过神来,没想到司马凤竟抽离得这么快,一时有些发愣“什么”

    “你何时再亲亲我就好了。”司马凤勾着他衣袖小声说。

    迟夜白“”

    他脸顿时涨红,眼角余光瞥见龟奴跟在两人后面,并未听见司马凤的话,心头稍松。

    “只是个意外。”他咬牙切齿,“放开”

    “哎,小白”司马凤不放,手指在他宽袖的边边上缠来缠去。

    迟夜白也干脆,伸指拈着那片衣料,使了内劲将它撕下来。

    “这么喜欢,便自己拿着吧。”

    司马凤无声笑着,十分珍重地将那片布料叠好贴身放着,放完还拍了拍、抚了抚“它贴着我肚皮呢。”

    迟夜白“”

    看来回去是要打一架了。他气得头发根都要竖起来,狠狠吸了两口气,才推开霜华房间的门。

    门是新换的,上次被他踹坏了。门里头的人也大都是他不认识的又红又绿的姑娘们都在房中乱糟糟地说话,房中站着一个霜华和一个巡捕,那年轻的小巡捕急得满头是汗,相当狼狈。

    见到有人进来了,房中才安静片刻。

    龟奴连忙互相介绍“这位是巡捕边疆边大人,这位是司马世家的司马凤司马少爷,特来协助您查案的。”

    那年轻的巡捕连连摆手说着“别叫我大人”,听到司马凤是来协助的,眉头一皱“你是什么人,来协助什么”

    司马凤“我是司马凤。”

    边疆“没听过。无关人等请立刻离开,不要骚扰官家办事。”

    他话音一落,身旁女子纷纷鼓噪起来“司马公子开始查案的时候你们还不晓得在哪里吃奶呢”“你全家横死的那桩案子就是他查的你怎的不知恩啊”“你不要阻挠司马公司办案才是”

    有的人说话客气,有的人骂人不带脏字。边疆的脸涨得通红,是真的生气了。

    只有龟奴的声音混在女子们尖利的嗓音之中,十分微弱“这位是迟夜白迟公子,鹰贝舍的当家。”

    边疆突然转过头来,满脸惊喜,一把抓住迟夜白的手“迟少侠久仰大名”

    迟夜白一头雾水“”

    边疆“听闻你神通广大,一目十行,连皇上皇后都盛赞的”

    迟夜白“这两位我都没见过。”

    司马凤见他抓就抓了,还说得口水乱喷,相当不悦“说话就说话,别贴那么近。”

    边疆一愣,发现自己有些失仪,尴尬地松开手要去给迟夜白擦衣襟上可能存在的口水。迟夜白挡开了“边巡捕你好,你问出些什么了么”

    边疆更加尴尬了。

    只来了他一个人,他又是几天前才上任的巡捕,没有任何经验罔论威信,也不知如何跟眼前的姑娘们沟通。姑娘们也实在不想与他沟通。她们混迹烟花之地,个个眼睛都毒,一眼就看出边疆是抖擞不出什么东西来的无毛鸡,于是便吵嚷着让他滚回去,换几个有经验的巡捕来查。

    司马凤让众人安静,边疆讪讪着站到了一边,眼角余光十分热切地时不时瞥几下迟夜白。

    司马凤不明白了,自己在江湖上的名气,怎么可能比迟夜白还要低

    眼前的姑娘们都安静下来,司马凤简单跟众人说了甘乐意验尸的结果,姑娘们人人脸色发青,都不敢再出声了。

    “我们在这里是想问一问,容珠和小雁出事之前做了什么,见过什么人,去了哪些地方。”司马凤缓声道,“或是出事之后金烟池这里是否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任何事情都可以,或许都能帮我们找出凶手。”

    “容珠是出门倒夜香,然后才出事的。”哭得眼睛发肿的珉珠小声说,“是谁做的呀我们会不会有事”

    霜华这时抬起头来“说到奇怪的事情,倒是有一件。”

    她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小雁的头发被割去了一截。”

    司马凤一愣“方才验尸时倒没发现。”

    “下面整截都割走了。”霜华说,“我们给她擦了身子,碎头发也清理干净了。沁霜院的姑娘们头发长度都是有要求的,出事的前几日春桐还过来给我们都修剪过头发。她帮小雁剪的,她记得最清楚。”

    女人们面面相觑,霜华看了几眼,突然站了起来。

    “春桐呢”她语气惶急,“雪芙,春桐呢”

    第14章 烟魂雨魄6小剧场

    春桐是芳菲集的人,芳菲集来了雪芙等几位姑娘,却没有见到春桐的影子。

    “春桐还没起。”雪芙说,“房门紧闭着”

    她话说到一半便停了口,脸色也随之生变“我回去看看。”

    雪芙离开后司马凤才跟迟夜白说话“这不太对。春桐年纪已有十九,和容珠小雁相比,已经超出凶手会挑选的范畴。”

    迟夜白“你如何知道她是十九”

    司马凤顿了一下,飞快转过头去“霜华,你得提醒一下沁霜院的妈妈,再让妈妈们互相都多说几句,年纪跟容珠和小雁差不多的姑娘这段时间不要频繁外出,多在楼里呆着。”

    女人们面露惴惴之色,并没得到半分慰藉。其中大部分人与春桐年纪相当,若是春桐也出了事,金烟池就真的人人自危了。

    “不外出怎么挣钱”有人小声道,“没了客人,交不出钱,可是要被妈妈们责罚的。”

    司马凤和迟夜白让众人稍稍等一会儿,两人转身去找慕容海和阿四安排探查的事情。

    刚走出走廊,便听到楼下院子里有人窃窃说话,是阿四和慕容海跟宋悲言在聊天儿。

    阿四说,我家少爷脸皮厚得不行,你拿斧头都砍不出个白印儿。

    慕容海说,我家主人脸皮薄得不行,风一吹就红了,脸一红人就炸了。

    宋悲言吃着阿四手里的松子,听得津津有味“司马大哥和迟大哥从小就这样”

    阿四和慕容海异口同声“就这样。”

    阿四还补充道“迟少爷小时候长得可水灵了,常被我家夫人套上小姑娘衣衫来打扮,少爷见到就脸红,可脸红了也没忘记走过去拖人家的手,哎哟,有意思极了。”

    司马凤来精神了“小白,这个我记得,你当时好看得不得了。”

    迟夜白“”

    慕容海紧接着又说“司马少爷小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脸皮也没厚成城墙似的啊,跟我家主人是一样薄的。两人不是老下海捉虾捉蟹么,几乎每次都是我家主人背他回来,是又被水呛了。哎哟特别好玩,俩个人都哭得稀里哗啦的,然后家里大人都在笑”

    迟夜白听不下去了,冷冰冰唤他一句“慕容。”

    慕容海一抖,手里的松子哗啦掉下。阿四和宋悲言两人眼疾手快,立刻撑着衣袖兜住了。慕容海提气跃上二层走廊,规规矩矩落在迟夜白面前,不出声。阿四正嘎嘎乱笑,抬头看到司马凤也站在上头,立刻把自己衣袖里头的松子全抖搂给宋悲言,也随之跳了上去、

    “有闲工夫扯八卦,不如去帮我办事。”因慕容海年长自己几岁,迟夜白无心训斥也不便训斥,只好迅速切入正题,“容珠失踪之前是出门去倒夜香的,这是个线索。你去查一查当日在金烟池这里倒夜香的是什么人。”

    “还有在香珠楼和沁霜院这儿,最近三个月以来是否出过什么怪事,纠纷也行,或是不付钱来玩儿的客人也可以,总之事无巨细,只要有一丝不正常,都要记下回报。”司马凤对阿四说,“你和慕容可以带着其余人等,共同行动。”

    慕容海和阿四对视一眼,恭恭敬敬垂手作揖“是。”

    迟夜白“不要再说故事了。”

    阿四“哎,迟少爷可冤枉我们了。宋悲言初来乍到,又在甘令史那里受了惊吓,我和慕容正想安慰安慰他。人年纪小,好奇心强,硬要拉扯着我们恳求我俩说些府上的故事给他听听。这一口一个阿四大哥慕容大哥的,我们什么都捂着不说,也不太好,对不对。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咱们总得好好相处。”

    在楼下吃松子的宋悲言目瞪口呆“我没说过是你俩拉着我要跟我讲的”

    慕容海“瞧宋悲言这孩子,害羞,话都说不利索了,嘿嘿。”

    迟夜白和司马凤十分清楚自己这两位贴身近侍的性情,十句有九句是掺了水的。宋悲言眼巴巴看着两位天神一样武功高强的人从二层跃下,先后从他衣袖里头掏走松子,领着一帮人飞快走了。

    “宋悲言。”司马凤探出个脑袋,“剖尸完了啊”

    “没完呢。”宋悲言说,“我吐在甘令史身上,他不高兴,把我赶出来了。”

    “”司马凤点点头,“你行啊,佩服。”

    “不过他让我告诉你件事。小雁舌根发青,是中了毒。但中的什么毒还需要再验一验。”宋悲言说,“下午他去乱葬岗那边找容珠的尸体,想让你派五个人同去。”

    “你是一个,我再找四个。”

    宋悲言一抖“我不算的。”

    司马凤“为何不算。”

    宋悲言“我都被他赶出来了万一去了乱葬岗,吐在别人坟头那可怎么办”

    司马凤笑笑“别担心,他一定会带你去的。他的徒弟在被他认可之前是必定要去一次乱葬岗的。乱葬岗地方不大,但人挺多,野狗也不少,你得小心点儿。别呆得太久,那些鬼啊精怪啊,最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郎君,吃不着也要摸两把的。”

    宋悲言脸色青白,慌忙间往嘴里塞了一把松子壳,咔哒咔哒地咬。

    金烟池这边的调查一直到深夜才停。各处楼阁的妈妈和鬼奴都出来赶人,笑言若不在自己楼里玩儿,恕不接待。迟夜白被女人贴胸围着摸了几把,司马凤上前去把人扒拉开,拉着他赶快走了。

    边疆入夜之前回了一趟城中衙门,但他竭尽全力都没能说服那位大人派出多几个巡捕来金烟池巡逻调查。春桐果真不在房中,是从前一天夜里就失踪了的。芳菲集、沁霜院和香珠楼集合了十几个龟奴在金烟池里头找,没有找到。司马凤和迟夜白才刚走出金烟池,便看到边疆提刀走过来。

    司马凤不太愿意和边疆说话,他觉得边疆很蠢。

    白日里跟边疆说了木棉人的事情之后,这人居然说“莫非是那木棉人化成厉鬼来索命”之类的话,惹得司马凤差点翻白眼,因而更不愿意见到他。边疆看到两人,十分高兴,上前就打招呼。他回去之后跟老巡捕说了这边发生的事情,这下终于知道了司马凤的大名,连忙跟他道歉。

    “就你一个人过来”迟夜白惊讶道,“金烟池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一个人如何巡逻”

    “其实是一个人也没有。”边疆挠挠脑袋,“我是自己过来的。既然官家不出面,我能做一点是一点,毕竟怎么说也是个巡捕,得负起些责任来。”

    司马凤的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字蠢货。

    倒是一旁的迟夜白很是赞许他这样的行为“挺好的。”

    第二日白天,甘乐意来找司马凤,把昨天去乱葬岗找容珠尸体的结论跟他说了,并且添油加醋地渲染了宋悲言一路呕吐至无力,回程路上哭都哭不出声的惨状。跟在他后面的宋悲言面色发黄,一言不发。

    和小雁一样,容珠的头发也被人平平地剪去了一截。两人都是舌根发青,且容珠因为死的时间略久,连牙龈也出现了青紫色的瘢痕。

    此外两个小姑娘都系着绛红色发带,下着青莲色绣鞋,绣鞋的花样不同,但颜色几乎完全一样。

    容珠尸身已经半腐,甘乐意取了两截骨头回来准备继续检验。他回忆了当日自己发现容珠尸身的情况,一一仔细说给司马凤听。

    “那尸体放在巷中已有数日,开始腐臭变味。我记得尸身上还盖着两条破被,看破被上的痕迹,应该是丢在巷中,凶手直接扯来用的。而且两个小姑娘的眼睛都没有闭上。”甘乐意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容珠额上有青淤,是半个手掌,那凶手为了不让她闭眼,一直拉扯着她额头与眉眼皮肤。”

    司马凤皱了皱眉“这么怪异对了,你是否发现她们鞋底有青苔的痕迹”

    “小雁的没有,金烟池的姑娘们帮她洗过了。”甘乐意摇摇头,“但容珠的鞋底没有被清洗过,可是也没有青苔的痕迹。”

    司马凤沉默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甘乐意说,“掳人、强暴和杀人这三件事,不是在同一个地方发生的。容珠陈尸的巷子同样有厚实青苔,但她脚上只有泥印,没有苔痕。”

    司马凤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多谢乐意。我出门去找找小白,看鹰贝舍那边的情报查得怎么样了,我挺在意那位倒夜香的人。”

    这时一旁虚弱的宋悲言开口了“我看到慕容大哥和阿四大哥列出来的查访名单,包括金烟池近三个月有纠纷的客人在内,竟有一百多人。这可太难查了。”

    “总是开头难的。”司马凤说,“现在最麻烦的是,金烟池不让我和小白的人进去了。她们只放一个边疆,说是怕扰了客人的兴致。春桐还没找到,我心中不安。”

    甘乐意沉默不语。他知道司马凤心里也明白,春桐是凶多吉少了。因雪芙回芳菲集询问才得知,春桐消失的那天晚上,是用一根绛红色发带缠着头发,脚着青莲色绣鞋才出门的。她被某位世家公子邀请到府上唱曲,唱罢便送了回来,却在金烟池牌匾到芳菲集之间短短的距离里消失了踪迹。

    又过了一天。第三日傍晚,迟夜白正跟慕容海等人整理这两日来查探的消息,阿四便匆匆骑着马上门了。

    “春桐姑娘找到了。”阿四脸上全是汗,“在赵家巷口金烟池牌匾一边的废巷里。”

    迟夜白心头一沉。

    “那巷口被砖石堵着,一个时辰之前边大哥发现的。”阿四喘匀了几口气,“比小雁还惨。”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边疆和阿四等人很快混熟了。

    阿四边大哥,嗨,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当不当说。

    边疆你说。

    慕容你还是别说了。

    宋悲言会被打死的。

    阿四边大哥想让我说啊,我不说也不太好对不对,大家都那么熟了。跟你港哦,我们家少爷和迟少爷啊,一个脸皮那么厚,一个脸皮那么薄,喔唷,而且啊babababa

    边疆嗯嗯嗯哦哦哦哈哈哈

    慕容啧啧,你真的会被打死。

    宋悲言啧啧,阿四大哥,祸从口出啊。

    话虽如此,慕容海和宋悲言每次都是听得最开心的那两个。

    甘乐意我也很喜欢听八卦的可是他们都不带我玩。哭泣。

    第15章 烟魂雨魄7小剧场

    春桐仍身着离开那天穿的衣服,双目半睁,躺在脏污的泥地里。

    赵家巷里的废巷有三条,三条都用砖石封死,没人进去更没人探查。边疆夜间巡逻,数次走过都觉得废巷之中隐隐有鼠类嘈杂声音,响得大不相同。他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只是想看看鼠患的情况而已,然而仔细探查才发现那面潦草的砖墙有被撬松过的痕迹,将砖石搬下后便立刻看到了春桐的尸体。

    迟夜白赶到的时候司马凤和甘乐意已经在现场了。就连宋悲言也没有怨声,乖乖举着灯为甘乐意照亮地上情景。春桐的手指和裸露出来的大腿有鼠类啃噬的伤口,腹上鲜血已经干涸,在烛火中看去,连带腹上数道伤口,仿佛是死亡这巨兽留下的深深爪印。

    “七道刀口,其中五刀为致命伤。手脚都被大力折断,而且颈骨也错位了。”甘乐意低声说,“比上次更狠。”

    他看着春桐下巴上的伤口“我给她开的药还没来得及吃完吃完就不会留疤了,能漂漂亮亮地去参选今年中秋的花魁。”

    迟夜白站在司马凤身后,知他心中抑郁难消,但自己也无能为力,只好与他站在一起,默默等他开口。

    “阿四”司马凤扬声喊道。

    阿四一直等在外面,闻声立刻走进来“少爷。”他收起了脸上的嬉笑之色,神情是鲜见的认真。

    “你和慕容海查的事情,查成什么样了”

    “一共查了一百六十七个人,其中有四人是女子,已排除嫌疑。剩下一百六十三位之中”阿四正说着,迟夜白打断了他的话。

    “出去再说吧。司马,我们在这里只会打扰甘令史做事。”迟夜白拉拉司马凤的衣袖,“走吧。”

    司马凤沉默片刻,转头随着迟夜白走了出去。

    慕容海也在外头等着,他和阿四详细地给司马凤报告了这次查探嫌疑者的结果。

    一百六十三位嫌疑者之中,一半以上的人不是没有犯案的时间,就是没有犯案的能力。金烟池的客人各式各样,其中老弱病残者为数不少,这些要排除;没有犯案时间的人也要排除,并且有犯案时间的人之中,不符合司马凤和迟夜白所说的“不是富贵者”的,也要排除。排除来排除去,最后只剩了四个人。

    “四人之中,有两位是鲁王爷府上的管家,有一人是暂时留在蓬阳行商的商人,剩下一人是个私塾的先生。”慕容海低声道,“我们已安排人手监视,随时可叫来询问。”

    “可我们没有刑讯的资格。”司马凤很烦躁,“官府仍旧不肯成书立案,司马家不能擅自刑讯,以免落人话柄。”

    迟夜白问“边疆呢”

    “少爷和甘令史来了之后,边大哥连夜赶回官府,说要再次请求此案成书,以便开始侦查。按照规矩,除非是有人过府鸣冤,否则巡捕是不能出面的。边大哥已经违反了规则,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说动那位大人。”

    司马凤沉吟片刻,转头对阿四说“阿四,你立刻回家去找我爹爹,把金烟池的事情跟他禀报一声。边疆说不动那位大人,可他出面就大不一样。这位大人我若没记错,是去年的榜眼”

    “是的,姓沈名正义。”阿四说,“上月才上任呢,这名字听来熟悉,但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

    迟夜白“司马,你想不起来”

    司马凤“没你那么好的脑筋,想不起来。”

    迟夜白被他的没好气弄得愣了一下,心头莫名不悦,闭嘴不说话了。司马凤心情不好,也没想起道歉,看到阿四转身走了才想起另一件事,连忙把他喊停“那个在金烟池这儿负责倒夜香的人你们去看过没有”

    “我亲自去找的他。”阿四点了点头,“人十分瘦小干瘪,话不多。我探过他双手,其中左手筋脉受过伤,提不了重物,他不可能有力气拧断她们的手脚。”

    司马凤略显沮丧“好,快回去吧,不要耽搁。”

    慕容海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我跟甘乐意再查查尸体。”司马凤转身走了几步,回头看着迟夜白,“你也回去吧。”

    “我陪你。”迟夜白说。

    司马凤摇摇头“你不喜欢看尸体,陪不了我。这几天你们也累了,先休息吧。”

    他走回赵家巷的身影很有些颓唐。冷清的巷子尽头是蓬阳最大的销金窟金烟池,灯红酒绿,歌舞喧天,前几日还为姐妹横死而哭泣的女人们已经重新涂抹了脂粉,笑意盈盈。轻纱在夜风中扬起,滚滚荡荡,像一缕无依无靠的魂魄。

    迟夜白回的是鹰贝舍在蓬阳修筑的别院。

    这别院当时是他的娘亲着意要买下的,一来是方便自己跟傅孤晴逛街说话,二来是方便自己儿子跟傅孤晴的儿子逛街说话。别院不大,但十分干净整洁,是迟夜白的另一个家。

    回来的路上慕容海问了他一个问题“为何凶手一定要挑穿着青莲色绣鞋和系绛红色发带的女子下手”

    “不是普通女子,是烟花地的姑娘。”迟夜白骑在马上,慢吞吞地走,慢吞吞地说,“他选择烟花女子,是因为她们最低贱最卑下,死了也不会有人紧张,是最合适的虐杀对象。至于青莲色绣鞋和绛红色发带,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又特别难查。”慕容海叹了口气,“莫非是曾有青莲色绣鞋和绛红色发带的烟花女子负了那凶手或是与凶手有仇”

    “不知道。”迟夜白兴致也不是很高,“待我再想想吧。”

    慕容海转了转眼珠子,大概猜到自己当家是为了什么不高兴。“司马少爷平日是嬉皮笑脸,但遇上紧要事情的时候还是很有世家子弟的风范。说话间语气冲了点,当家大人大量,就不要与他计较了。”慕容海笑道,“若是以前小时候,你俩打一架也就过去了,难道现在心里有了不痛快,还要再打一架么”

    慕容海不说,迟夜白差点把自己想揍一顿司马凤的想法忘记了。他想了想,脸上终于出现一丝笑意“是啊,没错,还是得打一架。”

    慕容海“我不是这个意思。”

    迟夜白“我是这个意思。到家了,你去歇着吧,我想想绣鞋和发带的事情。”

    在书房里找出宁神香点上,迟夜白端坐在案前,提笔画了两双鞋。一双是小雁脚上的,绣两朵重瓣碧桃,一双是春桐脚上的,绣两只翠嘴黄莺。

    他闭上眼睛,沉入黑暗之中。

    无边无垠的房间,无数高大的书架。他站在寒冷和黑暗之中,在半明半昧的灯光里快速地往前走。

    会跟绣鞋、发带相关的,是每一年蓬阳的异物志、商贾往书、商铺登记册。他其实并不知道从何处寻起,只能先随手抓下一本登记册,匆匆翻开。

    如果凶手不是蓬阳人呢

    如果凶手年长于自己,而他所处的年份资料自己从未看过呢

    迟夜白暂时放下这两个可能性,飞快地翻找着。书页之中腾起无数楷体小字,扑到他眼前来,可没有一个是他想要找的。去年、前年、大前年每一年的商铺登记册里都有售卖青莲色绣鞋和绛红色发带的铺子,可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可循的线索。

    房间里越来越冷了。迟夜白觉得自己似是在发抖。在晦暗灯光的源头,有一些影影绰绰的人立着,他分辨不清是敌是友。

    迟夜白放弃了商铺登记册和商贾往书,开始翻阅异物志。记载着无数讯息的字词尖声嘶叫着恳求他触碰自己,但迟夜白极快地翻了过去。不是这一年也不是这一年

    凝重而冷的黑暗里突然传来一些清晰的声音。有人走入这房间,脚步刻意放轻,像是不想打扰他。

    那个小孩子又出现了。他站在书架的尽头,手里一盏莲花灯,脸上是笑着的。

    “小白”

    迟夜白双手一震他找到了。

    十九年前,西域使者来朝时为皇帝献上了一匹极其珍贵的天赐之锦。那青莲色的锦缎铺展在龙座之下,煌煌生光。消息从京城传出,飞快遍及全国,传说那锦缎又韧又厚,后宫嫔妃纷纷用来制鞋,步步可生莲。青莲色绣鞋突然之间便流行起来,街上到处是穿着这鞋子的女人。而蓬阳城之中,最先拾得这一风潮的是金烟池。

    “小白。”七八岁的司马凤又在呼唤他。迟夜白不敢抬头,脸几乎贴上了手里那本不存在的书册,贪婪地吸收着上面的字眼他想起来了,是有这样一件事情。可是他那时候太小、太小,许多事情莫名地记不清楚,只晓得娘亲和晴姨都穿着青莲色绣鞋,他被蒙上眼睛带到司马良人身边之前,贴身服侍他的那个侍女穿的也是青莲色绣鞋。

    他的脑袋开始胀痛,高大的书架簌簌作响,被人为囚禁在这里的字词讯息,拼命撞击着册面和书架想要逃窜出来。迟夜白松了手,连连后退。在他面前,在两个书架的尽头,站着一个他不认识的高大人影。他隐约记得那人在笑,一边笑着,一边用冰凉的手抚摸着他的脑袋

    “小白。”

    迟夜白浑身发抖,猛地扭头看去。那小孩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边,稳稳抓住了他的手。那是常人的温度,令他剧跳的心开始缓过神来。

    莲花灯温暖的光线里,司马凤抬头看他,握着他的手吻了吻,声音温柔“别怕,跟着我。我带你出去。”

    迟夜白睁开眼,大汗淋漓,目光一时间有些虚,凝不到实处。

    司马凤蹲在书桌上,脚踩着他刚刚画的两双鞋子,正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我想起来了”迟夜白连忙说,“十九年前”

    司马凤摇摇头,伸手抹去他额上汗珠,嘴唇碰了碰迟夜白冰凉的手指“先别说这个,你喘喘气。”

    迟夜白“”

    他顺手在司马凤脸上拧了一把,司马凤吃痛大叫,立刻放开他的手。

    “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别老跳进去想以前的事情。”司马凤揉着自己的脸,“捏我做什么还生气么”

    “挺顺手,就捏了。”迟夜白心想,不打架了,捏捏就抵消。他暗暗搓着自己手指,总觉得方才司马凤是真的吻了自己的手背。

    待冷静下来,迟夜白把自己回忆起来的事情告诉司马凤。

    “十九年前青莲色绣鞋从金烟池开始盛行,但三个月之后,蓬阳的其他女子仍在穿着青莲色绣鞋,金烟池的姑娘却全都换了颜色。”迟夜白拿了笔飞快地写,“因为有个女人穿着这样的鞋子自缢而死,死的时候颈上还缠着绛红色发带。”

    他把纸递给司马凤“那女子名唤沛沛,是芙蓉院的姑娘,尸体是她儿子发现的。”

    “儿子”司马凤眉头一皱,“当时几岁十九年前”

    “她有两个儿子。”迟夜白说,“生父不详,去向不详。”

    作者有话要说

    -----

    一个别处发生的小剧场。

    迟夜白说实话,你是不是亲了我

    司马凤没有。

    迟夜白怀疑的眼神

    司马凤说你又不信。飞快亲了一下真要亲的话,是这种感觉才对。

    迟夜白

    第二天

    甘乐意听说昨天你们别院里发生了命案

    慕容海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司马少爷不让我说

    甘乐意哦

    第16章 烟魂雨魄8

    包括芙蓉院的老鸨在内,金烟池的妈妈们对沛沛都没有印象。

    “十九年前十九年我这儿的人都换两轮了,谁还记得住十九年前的事儿啊”芙蓉院的妈妈十分不满,“我是十年前才接手芙蓉院的,这些事情更不可能知道了嘛。”

    金烟池的姑娘们年纪都不大,二十来岁就开始各自寻找去路,如今这里没人还记得多年前自缢而死的一个姑娘,被问起时面面相觑,只表示帮不上忙。

    “在金烟池里头干活的人之中,有谁是十九年前就在这里呆过的”司马凤问。

    “这个倒是有的。”老鸨们说着纷纷散去,未几便有人领着几位上了年纪的男女过来。

    这几个人都是金烟池这儿干活多年的人,其中有两位竟是产婆。其余人口中问不出什么线索,倒是两个产婆说起了一件事。

    两人长年在金烟池呆着,给姑娘们配药下胎或是接生,所产的孩子大多不能留着,都送到了金烟池外头,或是等养到略微懂事的年纪,卖到别的府上当奴。两人都是记得沛沛的,因为沛沛当时生的是一对双生子。

    金烟池女子虽多,能顺利产下孩子却很少。一是老鸨和龟奴们都十分紧张,一旦发现征兆立刻找来产婆或大夫落药下胎,二是姑娘们自己也清楚,来此地寻欢的男人多是露水姻缘,即便有了孩子也做不得数。但沛沛却是真心实意地爱上了那个男人,遮遮掩掩地,被发现时已无法下胎,只能将孩子生下来。产婆在金烟池呆这么久,接生过的双生子并不多,沛沛生得艰难,前后折腾一日有余,两个婆子因而都牢牢记住了她。

    沛沛那时是芙蓉院里比较受欢迎的一个姑娘,老鸨一直守在房外,等孩子出来了立刻接手要送人。沛沛拼命也只留下了一个,恨得砸床哭号不止。

    “送给了谁”迟夜白问道。

    “有的拍花子消息特别灵通,巴巴守在妓院后门,孩子一出来立刻抱走卖了。说是送人,其实是卖到了别处。”产婆说,“至于卖给了谁,就算找到拍花子,他也记不住哩。”

    另一个产婆接口道“只记得是男孩,身上也没个胎记,找不回来了。”

    “剩下那个呢”迟夜白便把那一位放在一旁,接着询问另一个孩子的事情,“沛沛为何自缢而死她死后那孩子去了哪里”

    “沛沛是病得受不了了才死的。”产婆低声道,声音中很有些凄然,“生了孩子之后她价钱就跌了,芙蓉院那妈妈又说她生产期间费了许多钱少接了许多客人,身子还未好利索就催着她接客。一来二去的,落下了一些摆不脱的毛病。”

    沛沛死时骨瘦如柴,已被老鸨赶到后院柴房中呆着。那瘦小的孩子一直跟在她身旁,不善言语,只习惯怯怯抓着自己母亲的衣袖。

    金烟池接待的是三教九流的客人,有挥金如土者,自然也有穷困者。每个青楼都在后院筑着一排柴房,柴房中有时放着杂物,有时就住着如沛沛这种没办法再卖出好价钱的姑娘。价钱虽然不好,但人是能用的没什么财物的男人慷慨掏出十几二十文钱,就能掀开帘子钻进柴房。沛沛在柴房住了一年多,受尽煎熬,日夜痛哭。她已经没了吃药的必要,看着自己一日日衰弱下去,终于还是穿上最好看的衣服鞋袜,自己了断了。

    “沛沛接客的时候那孩子就在外面院子里玩儿。可有些客人怪得很,就喜欢拎那孩子进房让他看着。但花了钱就是大爷,谁能说句不呢”产婆小声说,“沛沛自缢之后就是那孩子发现的,话都不会说了,一个劲站在院子里哭,哎呀好可怜呐。”

    但产婆却也不清楚那个孩子现在去了哪里,只知道芙蓉院的妈妈也把他卖了。但那老鸨早已过世,怎么都问不到详情了。

    司马凤与迟夜白离开金烟池,一齐默默地走着。

    “沛沛虽然卖身给芙蓉院了,但她的生死在户籍处还有记载,可偏偏就漏了她儿子。”迟夜白拧着眉头,“我再去户籍处查查吧,或许有些卷籍我当时没看到,记不下来。”

    他昨夜耗了太多精力,睡得也极不安稳,半梦半醒间一直听到司马凤在院子里练剑。虽知道他是想陪着自己,但练剑的声音对迟夜白来说着实很吵。可他最终也没制止司马凤,只迷迷糊糊地睡到了清晨。此时两人走在日光里,司马凤看到他脸色有些苍白,便捏捏他的手。

    “不要着急,甘乐意在验尸,能找出些线索来的。你回家歇歇吧。”

    “歇不下。”迟夜白说。

    他真正睡不安稳的原因是,一旦沉入梦中便会立刻回到那间没有边际的黑房子里。黑房子里没有手持莲花灯的司马凤了,只有角落处越来越浓厚的黑色人影,无声无息地张开手朝他扑过来。

    他按了按鼻梁,心中又烦躁又不安。

    那个黑房子不是他臆想中的东西,而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而他昨夜一夜辗转,又隐隐约约想起了一些事情。

    幼年时因为无法处理自己看到、听到、闻到的所有印象,他曾经有过一段濒临崩溃的时间。爹娘见他日夜堵着自己耳朵,双目紧闭,不敢看也不敢听,生怕真的出声,于是连忙跟司马良人求助。司马良人和傅孤晴寻遍江湖来找能人异士为他治疗,并且把迟夜白接到了自己家里,让司马凤陪着他。

    他被蒙上了眼睛,海风和鸟雀的声音没有了,人声和马车声也没有了。司马凤和他在家中最深处的院子里一呆就是三个月。

    迟夜白刚被蒙上眼睛的时候根本不敢迈开脚走一步,一听到司马凤的声音立刻张手紧紧抓着他。司马凤便牵着他的手,带他一步步地熟悉那个院子。

    之后司马良人便带回了一个人。迟夜白蒙着眼睛,看不到那人面目,只随着司马凤一起喊那人“先生”。

    那人把他带进一个房间里,教他如何在心里头把自己所接收到的信息整理存放。那房子里全是高大的书架,他一个个摸过去,心头发慌的时候就回头喊司马凤的名字。

    司马凤总是跟在他身后,几乎一步不离。

    迟夜白不知道那人影是不是那位“先生”。他从未见过他模样,司马凤也没有提起过。司马良人倒是告诉他不要去想,那位高人是特意隐去自己身份来帮助他的。迟夜白于是就不去想了。

    他害怕自己会回到那样的状态里。

    海鸟在窗外呼啸的每一声,都令他想起海面上倒伏的船只、沉浮的尸体、尸体的衣着和尸体上的每一个表情。侍女在门外走过的脚步声也会瞬间令他想到之前的每一个日夜、每一个从他门外经过的人,他们抬脚、落脚、移动、跑跳,声音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翻腾,他趴在地上大哭,随后又立刻想起自己怎么因为摔倒、因为失去玩具、因为暂时脱离娘亲怀抱而大哭的记忆。

    他没办法控制,记忆巨细无遗,一个看似无关的细节就能勾起他见过和听过的所有事情。

    既然司马良人让他不要勉强去想,他便不回忆了。那段因为有“先生”介入而变得模模糊糊的回忆,是他混乱和清晰的分界线。

    迟夜白确实感激那位“先生”。若是没有他,自己早已疯了也不一定。

    “司马,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么”迟夜白问司马凤。

    司马凤说当然记得。“你小时候特别好玩,脸胖乎乎的,一捏就是一个印儿”

    “那你记得那位先生么”迟夜白说,“给我治病的先生。”

    司马凤顿时停口。他以为迟夜白记起了什么,连忙拽着他手“你想起他了”

    “想起一点儿但不清晰。”迟夜白见他万分紧张,心里起意想逗他,“怎么你跟那先生做过什么坏事,这么怕我想起来”

    司马凤松开他的手,捏捏自己的手指,神情有些古怪“反正那厮不是什么好人。”

    “他帮了我。”迟夜白说。

    司马凤愤愤“帮了你的就是好人么”

    “那是自然。”迟夜白见他不似假装,是真的隐隐有些生气,便继续笑道,“比如你,你就是好人啊。”

    虽知道他只是随口说着玩玩,但司马凤立刻就不恼怒了。迟夜白笑得少,因而他一见着他笑就开心,宁可被挤兑百次也不恼。

    “说到好人,我这两日在思考那凶手杀人之后要坚持盖着尸体的原因。容珠用巷子里的破被盖着,小雁用筐子盖着,春桐是用砖石封着。”司马凤说,“凶手在掩盖尸体,但这种掩盖的方式显然并不严密,他不是为了藏匿尸体才掩盖的。”

    迟夜白疑惑道“不是为了藏匿,那为了什么”

    “愧疚。”司马凤摸摸下巴,“行凶之后的愧疚和悔意让他不安,所以他拙劣地掩盖尸体,是一种类似补偿的致歉心态。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愧疚,但今日听产婆说这故事,我有了点儿眉目。”

    “是的,一定要找出沛沛的孩子。”迟夜白低声道,“他太可疑了。”

    两人拐过一个街角,说话间正要往户籍处去,忽见前头有人推着一辆板车走过来。板车上放了几个泔水桶,晃晃荡荡,似是不稳。推车的人把车子放停了,提着几个桶子挪动位置,见都放平稳了,才重新推车往前走。那人瘦削干瘪,看着没什么力气,用来提水桶的工具倒是有趣那工具长得像是一个抓手,开关持在推车人手中,他用力一捏那开关,前端的抓手就张开来,紧紧抓住了水桶的把儿。

    司马凤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回头看着那推车人的背影。

    他想起了昨天阿四说的事情在金烟池里头倒夜香的人左手筋脉受了伤,提不了重物。

    “提不了重物”他看着迟夜白,没头没尾地说,“他怎么去倒夜香”

    迟夜白“”

    第17章 烟魂雨魄9

    阿四捧了一手的松子,跟宋悲言相对而磕。

    甘乐意的小院子里滚起薄烟,是他正在烹煮药汁,以便检验几个死去的小姑娘服下的是什么毒。药汁已经熬了十几罐,但怎么验都没有结果。

    “今天要验哪种毒”阿四问。

    “不验毒。”宋悲言说,“几乎所有的毒都验过了,甘令史说开始验点儿别的。”

    仵作这一行验毒和捡骨往往要花最多时间。甘乐意一直想捣鼓一种能检验绝大部分毒素的玩意儿,但各种药草的药性相生相克,实在找不到有什么能简单快捷地验毒。他只能一个个地推敲,因中毒者喉头呈现青紫色,他便推断了几种中毒症状为皮肤泛出青紫色的毒,一个个地检查试验。但全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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