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红蟒嗅到一丝奇特气息,有些忌惮眼前的兽人,但见对方迟迟不动,红色眼瞳中闪过一道凶残的光,芯子吐的更急。
越是强大的动物对危险的感知越敏锐,只是这次它却大错特错,那丝气息是以前的兽人卡鲁留下的,如果对手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确实是一个强大的敌手。
虽然不明白红蟒为什么迟迟不动,江樵的神经却越绷越紧,抽泣着对身后的吉尔说“呜呜都怪我太没用,我陪你一起死”
“大傻瓜一个,害我也想哭了”
吉尔哽咽着骂了一句,脸上却露出大大的笑容。如果这时候江樵扭头,就会发现这笑容和他平时嬉笑逗弄人的时候很不同。
吉尔想,起初对江樵友好是因为同情,还觉得这家伙古古怪怪很有趣。后来,还因为发现他做东西很好吃还有很多原因
只是只有现在这一刻,在生死关头的时候,他才真真正正地接受江樵成为自己的朋友。
“吉尔,你”
江樵吃惊地回头,想要看清楚吉尔此刻的表情。从他认识吉尔起,这个少年就总是笑得开心,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从来没有见他哭过。
“笨蛋,小心”
耳边是吉尔虚弱却气急败坏的喊声,江樵只觉得一道风声直袭向脖颈,下意识用胳膊去挡。
原来,狡猾的红蟒趁对手一时分神,立刻扑了上去。
“唔”
江樵闷哼一声,只觉得右手臂有些麻痒,力气一点一点流失。眼见毒牙一闪,红蟒又要咬在身上,江樵急忙用左手死死抓住蛇颈蛇芯在脸上一扫而过,激起他一阵反胃,却怎么也不肯放开。
红蟒受制,本能地蜷起身子,将江樵牢牢地圈了起来。
“咳咳咳”
肺部受到挤压,江樵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很快一张脸憋的紫红,眼珠子凸起,好像马上就会掉出来。
都说人快死的时候,脑袋里会出现很多回忆的影像,那是在向过去告别。江樵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或许很快就会死掉,脑海里却突然跳出一张冰山脸伊恩
怎么在这时候,他想起的不是父母,也不是暴力老姐,而是认识不久的伊恩
只是,这一次他不会神奇地突然出现来救自己了
不知不觉间,困在腰际的右手触摸到一丝温凉,对了,那是伊恩送给他的龙骨刀,也是自己平生第一次收到的礼物。
还有,伊恩那时候说什么来着他怎么想不起来
、1414神马都是浮云
江樵拼命地想着,那时候伊恩说了什么呢
他说,让自己用这把龙骨刀防身
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直接劈入身体,江樵突然觉得又有了力气。咬牙收紧抓着红蟒的左手,终于使这畜生蜷紧的身体松一些。机不可失,他吃力地抬起被咬伤的右手,将龙骨刀插入红蟒脑袋里。
“斯”
这一下虽然不至于伤到红蟒的七寸,却也使它受到重创,庞大的身体如同麻花在地上绞动着。
江樵渀佛听到红蟒的惨叫,右手仍死死握着龙骨刀,无论它怎么折腾就是不肯放手。
“喀啪”
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朵中,虽然胳膊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江樵也知道自己这条胳膊断了。
鲜红的血液从红蟒脑袋喷涌而出,汩汩流淌,汇聚成一条红色小河,在江樵身下的土地蜿蜒。
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就在江樵以为他和吉尔会死在这里的时候,身体的禁锢渐渐放松了。
血水溅到脸上,温热中透着甜惺,江樵舔舔唇,身体中残留的最后一丝兽性被激发。
从蜷成一团的蟒蛇身体里钻出来,他只觉得身体发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喘了几口气,猛地想到一旁的吉尔,急忙回头看,就见他双眼紧闭,脸色青白,好在胸膛还微弱地起伏着。
“吉尔醒醒啊”
江樵左手大力拍着他脸蛋心中充满恐惧,刚止住的泪水又哗哗地流下来。
“笨蛋樵去把红蟒的蛇胆挖出来”
感觉脸上辣地痛,吉尔从昏迷中醒来,睁眼就看到一张血水泪水满布的丑脸。余光扫到地上的红蟒尸体,这才放下心来。
“呜呜”
江樵抹着眼泪爬到红蟒旁边,砍了几下才将那坚硬的磷甲破开。只是令他惊讶的事发生了,红蟒之前的血液明明是红色,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蓝色
伸手掏出蛇胆,江樵更觉得奇怪,这才一会儿功夫,蛇胆居然已经失了温度。
“要不是有龙骨刀,你以为你能杀的了它”示意江樵将蛇胆破成两半,然后直接吞下去,吉尔摇摇头为他解惑,“冰翼龙骨做的刀,插入身体寒冷无比,能使血液流速变缓,时间久了更能冻结。也正是因为这样,这条红蟒才会在重创之下失去攻击能力。”
江樵咂舌,盯着手里的龙骨刀惊叹,这时候刀身早已经恢复成之前那样干净,不沾染一点儿血迹。
“不然呢你以为那些骨头为什么会贵的要死”
江樵这才明白,原来用那些骨头做成的武器,或多或少带了原来动物的特性。
“你说,伊恩能找到我们么”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江樵眼巴巴地看着不远处,第五遍询问。
两人都中了蛇毒,虽然服食了蛇胆,没有了生命危险,但一时半会儿很难恢复行动力。更何况,江樵右胳膊还断了
如果这时候再来一只什么野兽,两个人肯定要交代在这里。
“放心吧,他肯定能找到我们。”
吉尔翻个白眼,第五遍保证,樵也太小看伊恩的嗅觉了。
见他还在那儿探头探脑,吉尔懒懒地丢出一个“炸弹”“我说,你还是想想,等伊恩来了怎么平息他的怒气吧”
“”
想到那双冰蓝眼睛结满寒霜的样子,江樵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对哦,他怎么把这么严重的问题给忘了
也说不上原因,他就是很怕伊恩生气。
看到伊恩那比锅底还黑的脸时,江樵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伊恩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眼睁睁看着他从面前走过,把自己当做空气视而不见
还没有到寒冬,江樵只觉得天气陡然降温,心里一阵凉过一阵
“伊恩”
江樵心虚地唤了一声,试图引起他的注意,意料之中的失败了。
“咳咳,那个这完全是意外”
见伊恩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红蟒尸体上,吉尔假装咳嗽两声,不自在地辩解。
不远处打翻的竹篓被捡了回来,里面的止血草完好无损。另一个装了“辣椒”的竹篓有些扁,红色果实滚到草地上,也被细心地拾起
“还有,蟒皮也要,这可是做袍子的好材料”
碧色眼珠儿骨碌转动几下,吉尔壮着胆子道。以前都只有他一个人承接伊恩的怒气,现在还多了一个人,总不会比以前更糟糕。
“”
江樵不满地偷偷瞪吉尔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火上浇油。看伊恩阴沉的脸色,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是一场狂风暴雨
“撕拉”
刀子在红蟒尸体上划开,坚硬的鳞甲被慢慢剥落,露出里面已经变成蓝色的血肉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
不等旁边“看戏”的两人说些什么,高大的兽人瞬间兽化成威风凛凛的黑豹,眼神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一遍,然后卧到了地上。
背上竹篓吭吭哧哧地爬到黑豹背上,江樵浑身虚脱,再看看吉尔,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苦笑。
回去的时候当然不能爬“狗洞”,塔楼上的两个兽人看到那两只“漏网之鱼”,还以为眼花。等弄清楚缘由,立刻铁青了脸“吉尔,你也太胡闹了”
“还有你,不会兽化还敢带着雌性出去哼,幸好吉尔没事”
很明显,两人的火力主要集中在江樵一个人身上,本来他们就对他没有好感,现在更差了
“是我,撺掇樵出去的”
吉尔解释的声音,淹没在响亮的大嗓门里,他想说自己才是始作俑者手臂却被轻轻扯了一下。
就见江樵嘴唇蠕动,用气音告诉他不要说话,打算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笨呢”
碧眼中闪过一道流光,吉尔低声喃喃,扭过头去不再看他。这家伙,以后一定要认真看着才好,不然肯定被人欺负惨了当然,自己除外。
走过一排排石屋,江樵眼中疑惑越来越深,这条路,好像和他们回家的方向正好相反吧伊恩他是不敢问的,只好看向一旁的吉尔,谁知道他也是一脸平常的样子。
就这么沉默着又走了大概十分钟,三人才在一栋石屋前停下。不等上前叩门,大门就从里边打开了,一个黑发男子微笑着走了出来“人找到了回来就好”
江樵看到他第一眼,就知道是伊恩的双亲之一,因为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和眼前俊美的男人如出一辙。
“阿莫医师,我们回来了”
奇怪,吉尔的声音好像有些发抖怎么一副害怕的模样
江樵总觉得,比起伊恩,吉尔更害怕眼前这位可是没有道理啊,伊恩的阿姆一脸笑眯眯,看起来就脾气很好的样子。而且之前,他还让吉尔给自己送食物,一定是个很温柔细心的人。
一进屋,浓浓的草药气息扑面而来,江樵稍一打量立刻惊住,整个屋子几乎被草药占满了,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靠墙的地方倒是摆着一个大桌子,只是上面也放满了瓶瓶罐罐。
“嗯,胳膊断了,好在时间不长”
一只大手重重地拍在江樵受伤的右臂,疼的他眼里立刻冒出泪花花。呜呜他错了,刚刚怎么会认为伊恩的阿姆没有“杀伤力”的
“阿姆”
一路上始终没有说话的伊恩终于出声,冷冷的眼神扫过去,警告男人不要再玩了。
“啧啧伊恩,以前你受伤比这还严重,也没吭过一声啊”
阿莫有趣地看了儿子一眼,语带笑意,漫不经心地调侃。
“阿莫医师,你就不要再逗樵了。”
一直缩在伊恩身后的吉尔眨巴几下眼睛,鼓起勇气为江樵说话。虽然他深知,主动跳出来只有找死的份儿
“还不错,你总算没忘记帮他止血”
一个冷眼丢过去,阿莫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心里却真的有些讶异了如果说之前儿子的反应难得一见,吉尔就更奇怪了。这个小滑头,只要自己一生气,哪次不是躲的远远的现在却在为一个会哭鼻子的“没用”兽人说话
“呜呜轻一点”
豆大的汗珠砸在地上,江樵终于忍不住大声哭起来,伊恩的阿姆动作实在算不上温柔,甚至可以说粗鲁也不为过。他深深为自己的胳膊担忧,这样真的不会残废么
“你和吉尔跑出去就是为了那东西”
为了分散江樵的注意力,阿莫比比放在门口的竹篓,里面的果子他也认识,只不知道摘回来有什么用。
“要不是我,也不会遇到红蟒”
说到这个,江樵反而自责起来,想想之前的惊险,仍然心有余悸。
“樵,你也是为了给伊恩弄新口味的烤肉”
吉尔迅速看了伊恩一眼,蘀江樵说好话。至于自己的贪吃,则很识相地隐瞒起来。
“新口味你是说将灯笼果抹到烤肉上你这想法倒是挺特别。”
阿莫挑眉,他还真没有这么想过,估计从前也没人有这样的想法。
“总是那么一种味道,再好吃的东西也腻味了,我就想能不能换换口味有些植物味道很奇特,可以试试少量的用来调味。”
江樵心虚地道,这可不是他想出来的,那是老祖宗几千年的智慧
“随便尝试的话,可能会有危险。”
伊恩不赞同,谁知道那些植物有没有毒吃了对身体有什么危害
“我也知道不过总要试试”
见伊恩终于肯开口和他说话,江樵有些受宠若惊,他还以为自己至少要被“冷冻”好几天
吉尔悄悄看向伊恩,眼神很是古怪虽然伊恩不像阿莫医师那样难搞定,可生气起来那副冰山脸可以十天半月不化,这次居然这么快就消融了
“这个容易,看到那些药草没,你可以舀走。我尝过了,没有什么药用价值,也没什么危害,不过可能对你有帮助。”
比比墙角那一堆杂草,阿莫无谓地道,本来他打算丢掉的。再说,他也很想见识一下,那个什么新口味的烤肉。
从伊恩的阿姆家里出来,江樵深刻地体会到一件事好脾气,温柔细心什么的,那都是浮云啊浮云
、1515伊恩的世界
江樵小媳妇一样跟在伊恩后面,看他抱着一大堆药草仍然走的轻轻松松,只得咬牙吃力加快步子。只不过之前中了蛇毒,胳膊又被阿莫医师好一通折腾,实在没剩下多少力气。
走了一小段路,他突然感觉前面的人脚步慢了下来,明显是为了配合自己的脚步。
“我不该明明知道危险,还和吉尔跑到部落外面去。”
江樵憋不住了,主动承认错误,只希望可以得到原谅。
“”
然而,前面的人却没有一点儿反应,径自向前走。
“遇到红蟒的时候,我和吉尔以为这下全完了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江樵说话语气变得可怜,不知道这样能不能使伊恩的态度软化一些。
“”
前面的人仍旧没有说话,只是后背不再像之前那样僵直,脚步也更放慢了。
“幸好有那把龙骨刀,这多亏了你”
江樵见他之前的反应觉得有戏,立刻再接再厉,无比谄媚地道。大家都喜欢听好话,伊恩也不例外吧
“你总算不是太没用”
严寒解除,只不过一盆冷水还是免不了地泼下来。
“”
江樵泪流,这次换他没话说。只是生气中的伊恩说话还真是刻薄啊,虽然说的都是事实。呜呜,以后还是少惹他生气
两人都不再说话,好在气氛已经缓和了许多,江樵耷拉着脑袋,内心无比沮丧。本来是想让伊恩高兴,哪知反而适得其反,他果然很不讨人喜欢
淡漠的声音响起,听不出什么起伏“下次再有需要,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江樵惊喜地抬头,怎么也没想到伊恩会这么说,本来他已经不指望再到森林去了。
其实,伊恩本来不打算这么轻易原谅他,只是看到那张皱成一团的大脸,直觉心里不舒服。本来就不怎么好看了,还是笑起来比较顺眼。
“咩咩”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江樵忽然听到一声极为熟悉的叫唤,不由吃惊地抬头。
“这,这是”
快步走过去,仔细打量,江樵激动的声音发抖。
屋前拴着的动物,细小的角,短短的尾巴,身上还有卷卷的毛,这不就是绵羊么只不过个头儿大了很多,体型跟骆驼有一拼。冷不防在这里看到这么熟悉的家伙,江樵简直要热泪盈眶了。
“天晚了,明天再给它搭棚子。”
伊恩皱眉,有些不能理解江樵的大惊小怪,本来他是打算回来就搭棚子,可却因为找人给耽误了。
“它是吃草的吧是吧”
江樵不太确定地问,伸手想要摸摸,看那触感是不是和想象中一样。
“咩”
哪知道,这家伙却不买他的帐,瞪着眼睛拒绝他的靠近。一只蹄子戒备地抬了起来,好像在警告江樵,只要敢碰它就踹过去。
“”
悻悻地收回手,江樵还真不敢,被踢一下也是很严重的。
“野生鲁鲁特还需要驯化,不像家养的听话。”
见江樵畏缩地后退,伊恩上前一些,冷冷的眼神扫过去,那只鲁鲁特居然哆嗦了一下,乖乖地不再动弹。
“”
江樵不甘地承认,驯化什么的其实只是伊恩用来安慰自己的,畜生也会欺软怕硬
目光落在它鼓鼓的肚子上,江樵欣喜地道“它肚子里还有小羊呃,小鲁鲁特”
这样的话,很快就能产奶了,由此想到一大堆乳制品,口水都要流下来。这么大一只“绵羊”,肯定很能产奶
“要不是这样,它也不会乖乖被抓来。”
一般来讲,野兽动物都是很难驯化的,一旦失去自由,它们宁愿饿死。
“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江樵一手握拳,信誓旦旦地保证,眼神不时在鲁鲁特肚子的部位瞄来瞄去。
“”
伊恩无语,这本来就是给江樵抓的,他不养谁养还有,他看着鲁鲁特的目光是不是太热烈了一点
因为江樵受伤,晚饭照旧是烤肉,虽然这对病人不太好,但也只能忍了。谁让伊恩舀手的就只有烤肉,其他的做出来能不能吃还是一回事。
“你阿姆让我送食物来。”
一个和伊恩有七分相似的男人站在门口,一手提着篮子,另一手托着巨大的罐子,难闻的味道从里面飘出来。
篮子里装的是江樵之前十分喜欢的饽饽饼,还有一大瓶鲁鲁特奶。
至于罐子里黑乎乎的东西,“据说”是特别熬制的伤药,有助江樵骨头早日愈合。
“我知道你像谁了”
等男人离开,江樵一脸恍然大悟地道,当然不止长相,还有那淡漠的性子。从头到尾,伊恩的父亲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再想想伊恩父母的性格,果然是互补么
“如果不是遇到阿姆,姆父到现在还住在森林里。”
提到父母,伊恩的表情柔和了一些。姆父是豹族最强大的兽人,喜欢独来独往,如果不是为了阿姆,根本就不会呆在部落里。
不要看他平常总是冷冰冰,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却总是把阿姆宠上天。
“他们的感情很好。”
江樵有些羡慕,刚才伊恩的父亲提到他母亲的时候,眼底深处流露着温柔。
“嗯。”
伊恩点头,神情中有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向往。正是因为受到父母的影响,他才不想随随便便找个伴侣定下来。即使喜欢他的雌性很多,但总是缺少某种感觉
消灭了大半饽饽饼,喝了不少鲁鲁特奶,江樵极不情愿地看向被他推的老远的罐子。单是闻着就那么恐怖,更何况是喝下去
“我能不能不喝”
江樵不抱什么希望地趴在桌子上问,嘴角抽搐着看伊恩舀木勺在罐子里来回搅动。
接过木勺,江樵盯着满满一大勺“毒药”,头皮又是一阵阵发麻。闭着眼睛送到口里,苦的他连眼泪都出来了
又勉强喝了几口,再看看罐子里还剩下一多半,江樵咬咬牙将勺子一丢,半是委屈半是耍赖地道“打死我也不喝了。”
“”
伊恩只是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站起来向外面走去。
“这就生气了”江樵有些不安地看看关上的木门,喃喃地道。
等了半晌,一直等药凉了,还是不见伊恩回来。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目光再度落在罐子上,江樵狠狠心抱着罐子就往嘴里倒,喝完只觉得整个人刚在黄连水里泡过。抹抹嘴,突然想起某个笑话,自嘲地道“只要打不死就喝”
紫色的月亮高挂在天空正中,已经是半夜,江樵越来越后悔,刚刚不应该任性。
门再度被推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夹杂着甜甜的果香。
江樵慌张地站起来,眼巴巴地看着伊恩“我,我已经喝完了”
一个不大的兽皮包裹递到了江樵手里,摊开来看,里面是十几个草莓大小的红色果子,上面还沾着水珠儿,晶莹欲滴。
江樵这才注意到,伊恩发丝上薄薄的白霜,上身有好几处轻微的伤痕,明显是被某些尖利的植物划到造成的。他之前出去,不是因为生气,而是为了摘果子
捏起一颗果子填进嘴里,稍加咀嚼,甜馥的果香带着一丝寒气在嘴里蔓延开来,瞬间遮掩了嘴里的苦味。
江樵低着头,又塞了两颗到嘴里,眼眶发红。明明就很香甜的果子,为什么他心底却泛起莫名的酸意
“不甜么”
伊恩疑惑,以前他偶尔被阿姆捉弄喝苦药,姆父就会给自己摘这种果子。虽然江樵低着头,但他就是知道,这家伙又在哭了。
“很甜。”江樵轻声道,一滴泪水还是落到了手背上。
很珍惜地将剩下的果子包起来,再抬头的时候,他很认真地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明明,刚见面的时候,他一副很讨厌自己的样子。
“收留我,送我防身武器,捉鲁鲁特,摘果子”
一样一样细数着,直至最后,声音微不可闻。
“这样就是对你好”
伊恩不解地反问,对他来说,收留江樵只是一时冲动,而接下来一系列的事情,也都是理所当然就发生了。那些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心里想要这么做
伊恩并不明白,最打动人心的,往往是最不经意的温柔。
“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江樵无比郑重地点头,从这一刻起,伊恩在他心中已经升级成最重要的人。甚至,比他自己还重要
从来没有被这样认真的表情注视过,伊恩很不自在,但不可否认的,这种感觉很好,令他觉得舒服而奇妙。
现在的他,还不确定江樵在自己心里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只是觉得,收留这么一个胆小爱哭又麻烦的兽人,竟然是个不错的决定。
伊恩的世界很美好,让人不由自主沉醉,但想要进入并不容易。许多人尝试,都失败了
从伊恩自身来讲,那些一起狩猎的雄性是同伴,喜欢他的雌性可能会是未来的伴侣。只有江樵,在他的认知里并没有准确的定义,应该说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而江樵却以这样一种独特的身份,闯了进去,并且深深地扎根,再也移植不去。
、1616种地养羊
“咩咩”
大概是受伤的原因,江樵睡得很沉,直听到外面的叫声才醒过来,揉揉眼睛出去看个究竟。
看看天已经大亮,伊恩早就出去了。
“咩咩”
那只鲁鲁特见有人出来,叫的更急促,甩着细细的尾巴焦躁地走来走去。
江樵想了一下,觉得它是饿了,只是要到哪里弄草想要问吉尔这才发现,来到部落这么久,他还不知道吉尔住在哪里。
一上午江樵就围着这只鲁鲁特上愁,偶尔有雌性从门前经过,他却没胆子开口询问因为那些雌性经过的时候,看到他还有那只鲁鲁特,都会露出讶异的表情。
一个娇小的雌性从门前经过,好巧不巧的,还牵着一只鲁鲁兽。那只鲁鲁兽背上还驮着两个大竹筐,里面是刚采摘的某种果实。
“它是饿了。”
看了一眼那只野生鲁鲁特,他扭头看向江樵,主动说。
“我不知道哪里有草”
江樵看着面前的雌性兽人不好意思地答道,那张圆圆的苹果脸很友善,笑着说话的时候有一丝腼腆,让自己不像面对其他兽人时那样紧张。
“这只鲁鲁特马上要产崽了,喂一些紫苜比较好。我种了不少,可以先给你一些。市场也有出售,不过要碰运气,这时节紫苜的需求量比较大”
苹果脸雌性走上前,轻轻抚摸着那只正在发脾气的鲁鲁特道。很神奇的,怎么都不肯让江樵接近的家伙,居然慢慢地安静下来。
“你真厉害”
江樵瞪大了眼,很是佩服,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叫桔,就住在离你们不远的地方。”
牵着鲁鲁特,两人慢悠悠地走着,桔比比前边一幢石屋道。
“我叫江樵。”
江樵挠挠头,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呵呵,我知道,吉尔常在我面前提到你。”
正是因为这样,桔才会停下来和江樵说话,还主动给他紫苜。
这时又有雌性从两人身边走过,笑着和桔打了招呼,却对江樵视而不见。
被无视,江樵也习惯了,只是他们今天的反应实在奇怪“他们,怎么那么看我”
“其实,家里有雌性才会养鲁鲁特,因为力气小,需要借助它们驮运东西。”
桔委婉地讲解,不想使江樵太过难堪。雄性养鲁鲁特,只会让人觉得更没用
“”
江樵张张嘴,又合上,他能不能说自己是为了羊奶还有羊毛
说了,估计会被认为更奇怪
尴尬地走了一段路,江樵忽然大叫“啊,我想起来了,那天吉尔到市场买袍子,就是为了送给你”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桔,这么娇小的兽人,居然要成年了。
在吉尔的“恶补”下,江樵知道,成年了的雌性就可以拥有配偶想想那些高大的雄性兽人,再看看小巧玲珑的桔,他的脑袋里突然产生一个“邪恶”的想法关于型号配对的问题
那啥的时候,不知道桔受不受得了
“嗯,我很期待你做的袍子。”
本来这件事吉尔也只是舀来当笑话说说,只是桔却不这么认为。虽然只是第一次正面相对,但从江樵的言谈举止就可以看出,他其实是一个很单纯的人。
这样的人,他说能做出比卡尔还要好的袍子,那就一定是真的虽然从外表看,不太像
“谢谢,我一定会做的很漂亮”
江樵左手握拳放在胸口,信誓旦旦地承诺,对桔的好感更是蹭蹭地往上长。他可没忘记之前吉尔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反应有多夸张。而他不过是和桔第一次见面,就被这样相信着
“如果种的好,紫苜可以收割十几次,等一下我们到田里去。”
桔从储藏室舀出专门收割紫苜的工具,又准备了几个竹篓放在鲁鲁特身上。
江樵所有注意力都被桔的话给吸引“你说田是专门种植植物的土地么”
“是啊,每个兽人自出生就可以从部落领取一块地,只要向族长申请就好了。”
知道江樵“失忆”的情况,桔耐心地解释。
“咦,族长怎么没有告诉我伊恩也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江樵不解,照理说,他来部落的第一天,族长不是应该说明的么难道是不想分给自己
“这也难怪,雄性兽人都是靠狩猎为生,只有雌性才会选择种植基本上,申请地的都是雌性。”所以,他们才忽略了这一点
“也就是说,我也可以申请了”
江樵盘算着,他也可以种紫苜,就不用到市场去买了。还可以种植其他作物,吃不完的还可以舀去卖
桔点点头,对江樵的想法已经见怪不怪了,可以养鲁鲁特,当然也能种田。
江樵本来以为,桔说的一块地应该不会太大,实际上却足足有四五亩的面积。
紫苜是一种紫色的小草,形状和三叶草差不多,看得出被桔精心地照料着,长得很好。
两人忙活了一下午,收获了沉甸甸几大筐,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你说,要申请一块地”
族长家里,卡尔瞪着江樵,第二次询问道。
再看一旁沉默不语的伊恩,竟然没有一点反对的意思。
“嗯。”
江樵被盯的发毛,低下头轻声应道,他当然清楚,在族长眼里这又是一件雄性不应该做的事
“好吧舀着这个牌子”
从里间舀出一个方形木牌递给江樵,卡尔摇摇头,无奈地叹息,感叹怎么会有这样没出息的家伙,简直就是他们雄性兽人的耻辱,如果不是看在伊恩的面子上
“还有事”
看江樵接过牌子仍旧站在原地,卡尔眉毛竖起来,很想赶人。
“那个,族长可不可以伊恩的”
江樵却猛然抬起头,与卡尔对视一眼,瑟缩了一下,含含糊糊地说。
卡尔支着耳朵也没听清江樵说的什么,不耐地道“说清楚”
“我想把属于伊恩的那块地也领了。”
这一次,江樵说的既快又清楚,完了忐忑地看着卡尔,生怕他不答应。毕竟,他只是寄住在伊恩家里,论起来两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
卡尔半晌才反应过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闷声又舀出一块牌子,直接丢到江樵怀里。伊恩都不反对了,自己还能怎么样
“族长,我们走了。”
江樵弯弯腰道,然后拉着伊恩飞快地跑了出去,甚至忘了自己身上的伤。呼,指不定族长下一刻就反悔了,或者太生气把自己赶出部落
刚跑出门,就和人撞上,这一下力道不轻,江樵连忙扶稳他“你没事吧”
等看清楚了,才发现是那个美男子乔
“没事。”
忍着肩膀的疼痛,乔微笑着道,眼神在伊恩和江樵身上一一扫过,有些疑惑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自家门口。
目光最后落在伊恩身上,他柔声道“听说樵昨天受了伤,我正准备去看他。”
“我皮粗肉厚没什么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生怕族长一时反悔追出来,江樵根本没心思和乔说话,匆忙地点头打个招呼就赶紧拉着伊恩离开。
被抛下的乔望着伊恩逐渐远去的背影,“江樵”两个字从牙缝磨出,恨不得碾碎吞下肚去。
深吸口气使情绪平复下来,确定自己又是那个漂亮优雅的乔,他转身向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