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口答道“本王思念过度，便来找你了。”双手按住此人的肩膀。
“到了这种时候，还要说笑吗？在我看来，王爷就是个爱说谎的骗子。”神色没有丝毫的更变。
西珏长吁一声，满脸的无辜，奋力辩解“公玉画师，本王所言是真话，确实想你了。”放开公玉眉清的肩，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抓起他的手，塞到那白里透红的掌心，“送给你。”
“为何要送我这个？”公玉眉清低头看了看，是一块温润剔透的玉佩。
“本王自幼便将这块玉佩携带在身，若是寻常人，本王连碰都不让碰。”语速不紧不慢。
公玉眉清仍旧感到不解，“既然如此，那您又为什么将此珍爱之物给我？”
“呵呵，姑且算是你和本王的定情信物吧。美玉配你，美事一桩。”
“这个理由，令人无法信服，请收回。”拒绝得果断。
这个人坚辞不受，西珏甚是苦恼，抿嘴笑了笑，娓娓道来“公玉画师，之前，本王说的三日未见是假话。其实那一日，本王出府办事，刚好看到你了，当时，你救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小乞丐，还抱着他冲进了医馆，本王一路都跟着你。”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相思如何偿还
公玉眉清满目悲怆，“可惜太迟了。生命本就脆弱，禁不起摧残。那个孩子只是偷了几个馒头而已，就被酒楼的人打得伤痕累累，世人何其凉薄？”
这哀伤的模样令人动容，西珏心生怜惜，逐渐收敛笑意，正经十足地道出“人世间，有凉薄之人，也有心善之人，公玉画师不就是芸芸众生中的善人吗？”
听罢，公玉眉清的眼里掠过一道诧异的光芒，手掌向前伸，语气转而温和“这件贵重的东西，请您收回！”
有时候，这个人比顽石还固执，他摇头苦笑，一步步靠近床榻，转身坐下，叉开腿，两手安放在膝盖上，扬起下巴，高声说“如果公玉画师不肯收下，那本王今晚就留下不走了，就当是洞房花烛夜好了，公玉画师觉得怎么样？”
无心理会此人的胡言乱语，公玉眉清握住玉佩，移步到他的跟前，垂眸看他，冷冰冰的语气“来得及走，就该走。”
仔细品味这话，不乏关怀之意，西珏倾过身子，举起右手，拽住此人那轻薄的衣袖，挑眉嬉笑，“你在这里，本王舍不得走。收下吧，不然，本王会伤心死的。”话毕，指间滑落到袖口，手指一弯，勾住他的小拇指，继续言明“这样才能作数，行不行？”
眼前的人不领情就算了，又开始作弄自己，公玉眉清有些恼怒，眼珠子一瞪，咬牙甩开那白玉般的手，上前一小步，空着的那只手使劲推向他的肩膀，顺势将他扑倒在床上，注视这双含着笑意的媚眼，不为所动，投出冷峻的眼神，轻颤的双唇张开“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王爷当真不怕死吗？”
猝不及防，此刻，全然忘记了伤口带来的疼痛，堂堂的王爷居然被此人压在身下，不过他确实很轻，彼此的鼻尖靠得如此近，连呼吸声都听得分外清楚，似乎能感受到他的紧张，西珏缓过神来，笑眯眯地提起臂膀，摸到了他微微哆嗦的左手，不露声色地开口“啊，公玉画师也太心急了吧，本王还没宽衣解带呢。”
“死，比活容易。”说话之间，眼眶不觉湿透，是有感而发。
盯着他朦胧的泪眼，西珏在心内默念没错，以前，这世上，有比死更让我恐惧的事情，国之存亡，君之安危，内忧外患，无一不让我恐惧。可是现在，你才是最令我恐惧的。
这个人陡然陷入沉默中，公玉眉清怕被他误会，强装镇定，轻描淡写地解释“我只是不愿看到有人无辜枉死。”
抚摸那竹枝般细长的手指，棱骨分明，西珏依旧笑意盎然。“公玉画师真是嘴硬心软！其实你很担心本王吧，那个，你该不会爱慕本王吧？”
字字戳中颤抖的心，公玉眉清张开红唇，没有吱声，而是侧过头，向他的耳根靠拢，发出几声冷笑，低声回击“王爷既是将死之人，又何必多问？于我而言，是否真心爱慕一个人，需要花一生的时间去证明，试问王爷还剩下多少时间呢？”
这段话引人深思，西珏伸手扣住此人的蛮腰，腿一抬，翻过身子，侧卧着与他互视，抛出含情脉脉的眼神，说话声也软绵绵的“有句话说得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相思桥上，本王对你一见倾心，因此本王说爱慕你，是真话。试问公玉画师要如何偿还本王对你的思念呢？”
见他这般情真意切，公玉眉清凝噎无言，在心内絮语对他，我何止是眷念，不觉彻底沦陷。
此人一声不吭，完全捉摸不透，西珏只好揽紧他的腰，猛地拽到怀里，笑得灿烂。“怎么，公玉画师不信吗？”禁不住轻咳几声。
公玉眉清昂首，瞧说话者的脸色很差，面带一丝愠色，呵斥“放开我，王爷浑身是伤，就别胡闹了。”
“不行，你还没说，要怎么偿还呢？”显然不肯罢休。
凝神注视眼前的人，苍白的面色衬得他的嘴唇更加红润，公玉眉清握紧掌心的玉佩，随即不由自主地举起另一只手，手指轻轻夹住他的下巴，伸长脖子，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西珏呆愣住，想道是做梦吗？亲得好真实，不对，本王被亲了！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路见不平的少年
星辉灿烂，凉风不止，未央阁后门挂着的灯笼摇曳。
瞅了瞅闭着的门，左茗皱眉埋怨“王爷，您在里面风流，我却在外面被风吹，唉，我这是自讨苦吃啊！”耳边传来动静，只见不远处有几人气势汹汹地走来。
为首的大汉路过左茗的身边，瞟了他一眼，向前没走几步便倏地停了下来，恐怕是一时兴起，回过头，嘲弄道“兄弟们，你们快看！那人细皮嫩肉的，比青楼的姑娘还好看！要不，我们过去和他聊聊，如何？”
几句话引得其他人哈哈大笑，纷纷向左茗投去轻蔑的目光。
离得近，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左茗俊朗的脸冷若冰山，清清亮亮地警告“不想死，就别放肆，快滚！”
带头的人折返到他的面前，满不在乎，打算继续戏弄，说“呀！兄弟们，你们瞧瞧，美人生气了，不过这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哪！”嘴边露出奸诈的笑容，“美人，不如随我回家，让我好好哄你，给你赔罪，好不好？”挤眉弄眼。
这嘴脸还真是丑恶，猖狂至极，左茗无法忍受，刚准备抬起手，向躲藏起来的那些随从示意，再次听到特别的声响。
“你们敢在本少爷的地盘上撒野，是想去见阎罗王吗？”愤愤不平的语气。
左茗闻声望去，一人正站在未央阁的高墙上，好清脆的声音，是个男子，却看不清他的脸。
为首之人气急败坏，粗声大叫“有本事，你下来！”
来者纵身跃下，半空处，略微侧过身子，抬起右腿，一脚踢向那名大汉的肩膀，毫不费劲地将大汉踹倒在地，站稳后，嘴角一歪，不屑地吐出一句话“原来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啊！”
大汉摸着自己的肩膀，慢腾腾地爬起来，朝地面啐了一口唾沫，双目圆瞪，怒气冲冲地嚷叫“臭小子，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居然敢学人家英雄救美，不想活了吗？”
来人捧腹大笑，“你比猪还笨，这还用问吗？本少爷当然是从娘胎里出来的，废话少说，一块上吧！”
“哼，臭小子，好大的口气啊！兄弟们，给我好好教训他！”看起来凶神恶煞。
丝毫没有感到畏惧，来人转过身子，微笑着讲道“这位公子，我来收拾他们，你先站到旁边去，免得被误伤。”
左茗愣在原地，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不过十四五岁，是讨人喜欢的面孔，乖巧可爱，笑起来天真无邪，关键是这声音美妙动听，宛如莺啭，心都被融化了。
这时，几个目露凶光的人冲到少年的背后。
只见这名少年迅速转身，抡起拳头，区区几招便打得他们落花流水，吓得他们赶紧跪在地上，连声求饶。
带头大哥倒是很识趣，过来磕了几个响头，谄笑道“大侠，都怪我狗眼看人低，请您放过我们吧！”
“自不量力，要是被本少爷再看到你们欺负人，本少爷就用钱砸死你们！快走！”
“是，是……”
几个人灰溜溜地跑掉。
这个少年真是身手灵活，左茗惊叹不已。“你是？”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少爷行事低调，莫问名字。”
好直率的性子，左茗扬起眉梢，直勾勾地盯着他。“请问少爷救了我，我该如何回报？”
“本少爷帮人，从不图回报。佛祖割肉喂鹰，世人也该互相帮助。”处在傻笑的状态中。
从未见过这般性情单纯的良善之人，左茗粲然一笑，逐步靠近来人，缓缓低头，提起手，指尖轻触他的脖子，此人的肌肤嫩滑，不禁挑弄几下眉毛，柔声问“少爷，不如我以身相许吧，如何？”
少年仰视他，不假思索地答道“好啊，反正我没娶妻，你又长得这么好看，干脆嫁给我好了，省得我爹娘一天到晚催我娶妻，烦得很！”
左茗刚想开口，这时，墙上突然又出现一人，声嘶力竭地嚷嚷“小少爷，别跑！你逃不掉了！”
少年仰起脑袋一看，顿时作惊恐状，直呼“母老虎来了，我不能被捉住，有缘再见！”话毕，拔腿就跑。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坦然相告
凝望着那人奔跑的背影，左茗的嘴角不觉上扬，回过神，缓慢地提起手，向后挥动几下。
一干人等赶忙走到他的跟前，其中一人五官立体，颇有大将风范，询问“公子，您没事吧？”
瞥了眼说话的人，左茗面色平静，从容地开口“浩天，那几个不识好歹的人，随便教训一顿即可，别弄出人命。另外，选一个轻功高的人跟着刚才帮我的那个少年，打听好关于他的一切，记住，是一切。”
“是，公子。”话毕，这个五官立体的人带着几人匆匆离去。
没过一会儿，西珏出来，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茗，回去吧。”转身跨开修长的腿，脚步逐渐加快。
见状，左茗追了上去，右手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叫道“等一下！”
西珏止步，侧身回望他，眼里布满困惑。“啊？”
观察此人的神态，有别于平时，左茗伸出手，指向后面说“王爷，方向反了，牢房在那边！”
顿觉尴尬，西珏迟疑地回应“喔。”
过了不大工夫，二人并肩向前，左茗越想越不对劲，向前走的同时，余光落在他的侧脸，好奇地追问“珏，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他别开脸，一本正经地讲“这是什么话，本王像是那种人吗？”
左茗闪动着怀疑的目光，脑子一转，忽然捧腹大笑不止。
刺耳的笑声在空气中撞击，细细听来，更像是嘲笑，西珏颇为不爽，揶揄道“左公子，瞧瞧你这失态的模样，被旁人看到，恐怕会被传为笑柄。”
“王爷，你不会对公玉画师意图不轨，然后就被赶出来了吧？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这伤还没好，何况还有正事呢，急什么急呀。”笑得合不上嘴。
他立时面露委屈，“意图不轨？我这下子是有理说不清了。有些人外表柔弱，内心却藏着一只猛虎。”
“嘿嘿，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吃亏的是你？”
一时被噎得语塞，西珏清了清喉咙，提高嗓门“呃，那个，怎么可能呢，好了，走吧。”
走着走着，西珏的脑海中浮现出身在未央阁的画面，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紧贴的双唇慢慢分开，随之缩回脖子，公玉眉清起开，走到桌脚边，平心静气地表明“这是我偿还给您的。既然已经两不相欠，那就请回吧。至于这玉佩，我收下了。”汗水浸透掌心，润湿玉佩，心想悦己者数不胜数，知己者却是一人难寻。如若不曾相遇，就不必牵肠挂肚，抛却多少流光，却抹不去相伴的点滴。
西珏起身离开床榻，立在他的身后，抬手摸了摸嘴唇，用温和的语调说“从初见时，本王就觉得公玉画师非等闲之辈，事到如今，还不愿如实相告吗？你，到底是谁？”
问题是避不开的，公玉眉清口角低垂。“本想做那闲云野鹤，岂料国破家亡，终究难以置身事外。我想，王爷早该猜到我的身份才是。”
略经思量，西珏如梦初醒，不觉哽咽了一下，轻声探问“你是东越的子民？”
他接口应道“是。”没有半分的犹豫。
西珏继续在心中揣测，脑海中灵光一现，眼睛猛地睁大，忙着开口“难道你们是公玉太傅的儿子？本王曾听老师提起过，公玉太傅家有两位公子。”
“是。”同样答得干脆。
“本王真是糊涂，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公玉眉清转过腰身，坦然说道“父亲大人早已有先见之明，东越王室衰微，西陵日益强大，弱的一方迟早会被吞并。我到西陵国来，并非是为了报亡国之仇，王爷信吗？”言罢，眉头深蹙，淡淡的忧愁笼罩在额角。
叮视这个人忧伤的模样，西珏心下凄然，不知不觉因他而忽悲忽喜，郑重地作声“本王相信你。公玉画师有仁爱之心，你到我朝为官，必有难言之隐，本王会替你保密的，告辞。”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证人浮出水面
刑部潮湿的牢房内，一片岑寂，西珏端坐在案桌前，盯着摇曳的灯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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