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笙依旧冷着脸看着凌宇晔,凌宇晔到底是慌了,想起身却不想牵动伤口,眉头一皱吓得顾雨笙连忙安抚“你明知自己有伤,还动什么动!”
“你还说不疼,你骗我!”顾雨笙说着说着,自己也没注意,眼泪就直接滴凌宇晔脸上了。
凌宇晔见着,心疼地紧,安慰道“笙儿,你知道的,我最见不得你哭了。你看我都生病了,你别哭,你不哭,我肯定很快就好了!”
原本还心头郁结的顾雨笙听见凌宇晔哄小孩似的语气,噗嗤一声,破涕为笑,道“你又哄我,总拿我当小孩儿!”
凌宇晔粲然一笑,道“可不是小孩儿吗?才几岁呀,难不成还在我面前卖老?!”
见顾雨笙又要变脸,凌宇晔立马转移话题,道“对了,上次匆忙,我都还没来得及说,我们家笙儿长高了对吧?!”
顾雨笙明知凌宇晔转移话题,脸上却带着笑,目光柔和深情,点点头,道“嗯,是长高了些。”
曳戈侧头,看到苏尔清一脸沉醉又深沉的目光,心中微叹,扯了扯苏尔清的衣袖,然后独自走出帷帐。
苏尔清留恋地看了顾雨笙一眼,然后也跟着出去了。
“什么事?”苏尔清面无表情地问。
曳戈摇摇头,道“我是想着人家夫妻团聚,我们在哪儿,不方便。”
苏尔清不说话。曳戈朝身边的人使了使眼色,转身对着苏尔清,笑道“大汗,我是为你好!”
苏尔清冷哼一声,道“没看出来。”
曳戈“大汗,血缘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你们家和凌家都算是‘一见顾郎误终生’呀!”
苏尔清眼睛一眯,瞪着曳戈。曳戈却丝毫不怕,道“大汗,我敢说,断不怕你杀我,反正在世人眼里,我早就是死人了。”
接着,不等苏尔清说话,曳戈又继续道“想我们的母亲争个你死我活,却谁都没得到那人的心。那个人的心里,眼里,从来都只有那个人。”曳戈眼神黯淡,自嘲地笑了笑,随后问道“大汗打算把他们如何处置?是跟那人谈条件,还是直接杀了?还是拆散了?”
苏尔清却不答,反问“若是你,你会如何处置?”
曳戈一笑,道“大汗,你也看到了,首先,你拆散他们,他们肯定都不能独活,跟杀了没什么两样。所以,拿去谈条件,换点东西。”
“你怎知大宁皇帝会答应?”
曳戈眼神一冷,道“一个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一个是他最爱的人的儿子,一个皇子,一个郡主,于公于私,他都要救。”
“他……”苏尔清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曳戈见了,一笑置之,道“小时候,我亲耳听到,那人对我母亲说的话,然后没过多久,我母亲就被处死了。”
曳戈深深地记得,当时自己的母妃被打入冷宫,自己偷跑去见她,然后偶然听见的惊骇之言。
“是!是我和皇后合谋害死你最爱的惠妃的!你又能如何?!”良妃歇斯底里地吼道。
“可是你不过就只能来处死我,却不能杀死皇后,还得跟她相敬如宾,就是如此,我才不会供出她!”
“你以为如此,晖儿就会没事?”
良妃惊恐地望着宁惠帝,颤抖道“那是你的骨肉!他什么都不知道,你难道连他也不放过?!”
“你跟朕这般说话的时候,就该想想他的下场!”
“不要,陛下,不要,晖儿还小,一切都是我的错,与他无干!”
“你打算给皇后的密信呢?”
良妃满脸惊讶,晃悠着身体,摊倒在地,许久道“在我父亲那里,我跟皇后协议,我不供出她,她帮我照顾晖儿,我便让父亲交与她。”
“内容是什么?”
良妃忽然咯咯地笑起来,道“是关于陛下与……安平侯的一些传言。”
“你……”
“哈哈哈哈哈……陛下放心,臣妾怎会将此事告诉皇后呢!她以发妻自居,这么早告诉她,哪有日后她自己发现来得伤心!臣妾不过是留个后手,怕她对晖儿下手而已。”
“你若有半句虚言,我会让晖儿来陪你的。”
“陛下!!!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哟!”良妃抬手擦脸,然后道“陛下,为了一个男人,你竟连亲骨肉也放过?!臣妾是越想越好笑,想我们这些后宫的女人,争了一辈子的宠爱,敢情陛下您根本就不爱女人!这么一想来,惠妃死得可真冤!怪责怪,她长得像那人,当了替死鬼!哈哈哈……”
……
曳戈闭了闭眼,原本以为不会再心痛的。
“你又在想什么?”听见苏尔清的声音,曳戈睁开眼,摇摇头,一脸平静,道“只不过是些往事罢了。大汗,你若要留着他们两人,月氏危矣。”
“什么意思?”
“大汗,虽说儿女情长不能与国家利益相较,但当它们指向一样是,往往又想不到的结果。我筹划多年,原以为他会在意,却不想,他的心,除了那个人,再容不下其他。”
“你做了什么?”
“大汗,我是大宁人。您和我都不会忘,只是如今,大宁和月氏,都不是我能呆的地方了。”
☆、 重逢
“笙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凌宇晔搂着趴在自己身上的顾雨笙,忽然问道。
顾雨笙身子一僵,随后愧疚地垂着眼坐直身子,头撇向一边,低声道“我们一起跌下悬崖的时候,苏尔清用鞭子把我拉上去了。我……”
“别说了!”凌宇晔很想坐起来抱一抱顾雨笙,但怎奈何身体使不上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顾雨笙的脸上,出现极端压抑后仍显而易见的痛苦表情。
“只要你没事就好。”凌宇晔紧紧抓住顾雨笙的一只手握在手中,“怎么几天不见,瘦成这样子了?”
顾雨笙垂着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中思绪飞转,正要开口说话,帷帐的门帘忽然被掀开,顾雨笙和凌宇晔纷纷看向门口的方向。
苏尔清一脸淡定,走到两人身边,道“叙旧完了吗?”
凌宇晔的眼中充满着危险和敌视,微微眯着看着苏尔清。苏尔清轻笑一声,感叹道“惠王,你如今的模样,你以为你还能与我抗衡?”
顾雨笙见苏尔清笑,不动声色地挡在凌宇晔面前,一脸警惕,杏眼瞪得大大的,“你想干什么?”
苏尔清觉得自己被顾雨笙的眼神给刺痛了一下,但也就只是一下而已,冷冷地笑了一声,一副高高在上地睥睨着顾雨笙,道“你觉得你们俩还有什么价值,值得我做什么?”
顾雨笙没说话,但神情确实丝毫没有软化。苏尔清微微俯身,伸出一只手忽然掐住顾雨笙的下巴,然后抬起,接着一脸怜悯地看着凌宇晔,笑道“惠王,看着自己的王妃这么被人戏弄,心里好受吗?”
凌宇晔浑身绷紧,身上布满绷带的地方隐隐伸出血色,想动而不得,脸上煞白却十分凶狠地瞪着苏尔清。
苏尔清越看越好笑,但眼神不经意扫到顾雨笙冷漠至极的目光时,一个失神便被顾雨笙挣脱了自己的桎梏。
“宇晔……”顾雨笙转身慌乱地唤道,看着越来越明显的血色,顾雨笙双手颤抖着去解凌宇晔的绷带,温声道“我没事,他没有对我做过什么,你别这样,你再这样,伤口又会裂开的。”
“真的?”
顾雨笙咬着唇,猛地点头,“嗯!”
凌宇晔脸上苍白,放松身体,任由顾雨笙解开绷带。不一会儿曳戈也进来了,空气里的血腥味让曳戈加快了步伐,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凌宇晔,抬头问苏尔清,道“就这么让人质死了,你还能指望什么?”
“郡主,让一让,还是让我来吧。”曳戈讽刺道。
顾雨笙拍了拍凌宇晔的胸膛,然后起身让开。
曳戈一边拆,一边斥责“刚上没一会儿的药,就这么浪费了,当真是天潢贵胄,连受个伤都比别人奢侈!”
顾雨笙站在一旁,紧紧地抿着唇,一脸紧张地看着凌宇晔,看着凌宇晔时不时皱起的眉头,顾雨笙忍不住问“曳戈先生,他的伤需要养多久?”
“起码得三四个月,怎么?嫌他麻烦吗?”曳戈没好气道。
顾雨笙却不接曳戈的话茬,接着问“平时换药需要注意什么,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曳戈的手一顿,问“你打算亲自照顾他?就你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少爷?”
顾雨笙微微垂下眼,抿了抿唇,抬眼便对上凌宇晔担忧的目光,于是往床边挪了一步,蹲下|身,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目光温柔地看着凌宇晔,道“如果可以,我自然想亲自照顾。”
凌宇晔以同样的目光回视,眉头舒展,似乎身上的伤一点也不痛。
“希望曳戈先生能成全孟阳的心愿。”顾雨笙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染上了温柔。
曳戈忽然就想起了记忆中那个人的样子,也是一样的温柔,只是声音更加醇厚一些,不似顾雨笙还带着少年的青涩。
“四皇子有哪里疼吗?”
曳戈那时还不叫曳戈,叫凌宇晖。
几位皇子在御花园里玩,凌宇晔和凌宇晞起了争执,两人争吵推搡间,凌宇晔一让,一旁的凌宇晖正好被凌宇晞推倒在地。
眼前世界一片纷乱,还未来得及呼疼,一双温柔的手便把自己扶起来了,接着便是一个十分温和的声音,完全不同于父皇的严厉,“四皇子有哪里疼吗?”
向来不受宠爱的凌宇晖很少见到,那个人人口中称赞的英武帝王,只知道每次父皇来了,母妃便会高兴,自己也会有奖励,但父皇未来的时候,母妃……
凌宇晖便乖乖的,一言不发,藏在角落里,生怕惹母妃生气。习惯了冷漠与无视的凌宇晖,忽然被如此温柔相待,原本不怎么疼,却忽然泪流满面,呜呜地哭起来。
“陛下,还是先传太医看看吧。”那人如是说道,然后又抬手轻轻将自己拢向他,轻轻替凌宇晖拂去尘土,温和道“四皇子,身为大宁的皇子,可不能这么轻易地哭鼻子,告诉微臣,哪里疼?”
“呜呜……膝……膝盖呜呜……”
“太子!”宁惠帝大怒。
凌宇晖已经记不起那天是什么日子,只记得之后父皇好像来看了自己好几次,母妃十分高兴,然而没过多久父皇便又不来了。
而直到离宫,曳戈也未再见到那人,即使见到,也只是远远的一眼,与没见是一样的。
“宇晔的伤很严重吗?曳戈先生?”
曳戈回过神,看着顾雨笙担忧紧张的模样,露出一个称得上和善的微笑,道“惠王的伤大多是外伤,只要好好保养,便不会落下什么病根。至于内伤,只要以药石保养,也无大碍。”
顾雨笙点点头,丝毫没有在意曳戈的态度,转头继续看着凌宇晔。而一直站在一旁的苏尔清却发现了。
苏尔清也曳戈认识也有好几年了,在他的印象里,曳戈从来就没这么温和过,平常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沉默寡言,开口全是刺。但不得不说,此人相当善于权谋之术,这也是苏尔清为何如此纵然曳戈的原因。
待凌宇晔的伤口再次包扎好,天色已完全暗下来。下面的人也早已替苏尔清准备好帷帐和晚饭。
“大汗,先生,可以用餐了。”
“知道了,下去吧。”
“小人告退。”
苏尔清看向顾雨笙,正要开口,却不想曳戈却忽然开口道“大汗不若与微臣一起走。”
苏尔清不知道曳戈在搞什么鬼,也没反驳,两人便一起出去了。
一到自己的帷帐,苏尔清立马开口问“你方才是什么意思?”
曳戈淡淡一笑,道“大汗,请容在下先问您一个问题?”
“什么?”苏尔清坐下,好整以暇道。
“大汗对顾雨笙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