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几乎一夜未眠的林居安顶着一副黑眼圈来到了世子大帐。
沈亭一见到他面部就不停的抖动,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便毅然抛弃了本就不深厚的兄弟情义,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林居安实在不能理解自己的黑眼圈为何能令沈亭如此愉悦。他无奈的瞥了乐不可支的沈亭一眼,然后上前向陆靖识行了个礼。
陆靖识面带担忧地看着林居安道“是昨夜军营太吵,睡得不好吗?”
林居安无法对陆靖识言明因由,只得含糊应了,想把这事尽快揭过去。
沈亭终于能稍微控制住自己了,他上前拍拍林居安的肩膀道“以后行军打仗比这还乱呢,你得适应才行。”接着他话音一转,幸灾乐祸道“不过你一直这样也挺好,我北大营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又可以回来啦!哈哈!”
“这个称号是谁评的?”林居安从来没听说。
“北大营的众将士啊!以前我都是以绝对优势当选的,可惜后来你来了……”沈亭说到这里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
北大营的人平时都这么无聊吗?林居安疑惑的看了陆靖识一眼,陆靖识给他回了个“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知道”的眼神。
林居安语重心长对沈亭道“我燕荡男儿立足靠的是战功,又不是皮相。沈大哥年纪轻轻,却战功赫赫,委实要比我强出许多。我看这第一,咳咳,第一美男的称号非沈大哥莫属才是。”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沈亭被林居安拍的十分舒服,点头道“此话有理。回头我让他们改一下,不,是修正一下评选标准。”
“咳咳”,陆靖识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咳嗽了两声拉回了还在兀自盘算的沈亭“正均,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沈亭的表情立时变得严肃起来,与前一刻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我今日一早已经查明,昨夜吴用提来的那颗人头确系邓文通无疑。除此之外,他的妻儿家眷昨夜全部被杀,应当是那些守军干的。”
林居安听后,心里微微有些发冷,顿时生出了一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愧疚感。昨夜那些不合时宜念头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陆靖识沉默了一瞬道“邓文通一家都厚葬了吧。”
沈亭道“是!那些被关押的守军怎么处置?”
林居安也抬起头看着陆靖识。陆靖识看了他一眼,对沈亭道“先看管着,稍后再做定夺。”
林居安听到是这样,复又移开了目光。陆靖识又道“那些守军的尸体要尽快处理。现在虽说天寒地冻,但万一引发瘟疫,后果不堪设想……”
正说着,帐外有人来报孟丘府衙的师爷前来求见世子。
林居安和沈亭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陆靖识却如早有所料一般,正襟危坐于桌后,道“让他进来。”
吴用走进帐来,对着陆靖识稽首而拜,道“小的吴用,拜见世子!”
陆靖识道“起来吧。你来见本世子所为何事?”
吴用站起来,低头道“小的今日领了银两,特来向世子谢恩!”
陆靖识道“这是你应得的,无需向本世子谢恩。无事便退下吧!”
吴用见世子要撵他出去,急忙道“无功不受禄!在小人看来,邓文通的人头实在抵不上五百两纹银。小人不敢白拿那些银两,因此特来献上固安的城防图。若此图能为世子排忧解难,小人方能安心。”
林居安真是看不透吴用这个人了。明明是一副小人嘴脸,现在却要玩什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把戏。
沈亭玩味道“你一个孟丘的师爷,如何能有固安的城防图?”
吴用道“固安知府于规与邓文通是同乡,也是同一年的进士。他二人相交甚笃,往来非常频繁。小人曾多次随邓文通前往固安,加上小人也有些过目不忘的本领,因此一来二去就对固安的城防摸的一清二楚。昨夜小人连夜默写下了固安的城防图,今日呈上以报世子的厚爱。”
吴用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卷牛皮纸,正要上前,却被林居安站起来拦住了“给我吧。”
吴用看了他一眼,并未有一丝犹豫,顺从的将图纸交与了林居安。
林居安拿过那卷牛皮纸,在手中捏了几下,方才将它呈给陆靖识。陆靖识接过来,笑道“你的姓氏颇有些对不住你的才华啊!”
陆靖识一面说着,一面缓缓展开了这卷城防图。林居安见纸里面什么都没有,方松了一口,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吴用也笑道“多承世子谬赞。”
世子看着图,却突然收起了笑“为何固安城正门处有一团墨迹?”
吴用立刻跪下,惶恐道“小人该死!想是小人昨夜默写时没注意打翻了砚台,弄污了这城防图。不知脏在哪里,可否让小人看上一看。”
陆靖识道“你且上前来。”
吴用站起身,缓步走到陆靖识面前。林居安在背后看着吴用,只见他低头仔细的看着桌上的图纸,却忽然整个人都被踹飞了出来,与他一起飞出的还有一把闪射寒光的匕首。此刻这把匕首正冲向了惊惶站起的林居安。
“居安,小心!”陆靖识大喊道。
林居安抽刀击飞了冲向自己的匕首,见沈亭早已拔剑抵在了吴用的咽喉处,他便立刻冲到了陆靖识身前,拉过他的手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陆靖识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道“没事,只是划破了衣袖而已。”
陆靖识今日只穿了戎服,并未着盔甲。那人若是再快上那么一分,那刀若是再长上那么一寸,陆靖识若是再慢上那么一瞬……林居安不敢再想下去。他此刻又急又气,正欲发作,却见帐外守卫的士兵冲了进来。想是他们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进来保护世子。
陆靖识挥手道“都退下。”
众人应了是,便退出了帐外。林居安被他们这一打岔,冲向脑子里的血液又都退回了胸腔。他松开陆靖识的手,站到了一边。
“你是怎么发现的?”吴用此时躺在地上,狠狠的瞪着陆靖识,再也不见先前那副唯唯诺诺的小人嘴脸。
陆靖识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你太心急了。一着急便浑身都是破绽。”
吴用恨恨道“我搭上了邓知府一家老小和三千守军的性命,如何能不急!若我不心急,还能有机会吗?”
陆靖识摇了摇头,惋惜道“没有。虽然你这招反间计下了血本,但很可惜,我一开始就没打算信任你。”
吴用道“为何?”
陆靖识好心为他解释道“邓文通此人虽然自命清高,沽名钓誉,但也不是能轻易被人蒙蔽之人。他既任用了你做他的师爷,便说明你不会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所以你那晚提着邓文通的人头来向我邀功的时候,我便存了怀疑。
退一步讲,就算邓文通没有识破你这个小人的真面目,你也不该第二日就急着来这里。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怎么可能说出’无功不受禄’这种话呢?三岁的孩童都比你会撒谎。
你第一步棋走错了,其实还有机会转圜。偌大的孟丘城不能没人主政,你只要安安静静的呆着,我自会去请你。我虽不信任你,但依然会任用你。你若能隐忍些时日,将来未必没有报仇的可能。越王勾践都懂得卧薪尝胆,可惜你太心急了。”
吴用忽然笑了起来“报仇?我才不是为了报仇,我是为了大显的江山,天下的黎民!你父子二人忘恩负义,狼子野心。今日以臣伐君,以下犯上,将来必有天谴!”
陆靖识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也大笑起来“我父子二人兢兢业业镇守边关二十余年,打得阢真人闻风丧胆,保了北境和大显多少年的平安?你是为了黎民百姓,那我们父子又是为了谁?我父子二人对得起先皇,对得起百姓,更对得起他陆靖元!忘恩负义的不是我们,是当今的圣上!”
“不过……”,陆靖识话音一转道“说到忘恩负义,你就对得起邓文通对你的恩义吗?”
吴用忽然面如土色,哀叹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啊!邓大人中了你的奸计却不自知。我看城内的守军越发骚动起来,便知大事不好。我去找邓大人商量对策,想着不如假投降诱你进城后再找机会将你诛杀。可邓大人不听,定要先收拾了城内想要投降的守军。但那么多人想投降,怎么杀得过来?我无法便只能杀了他,用他的人头和三千守军的性命来做这投名状,先取得你的信任,再伺机杀了你。可惜……”
陆靖识道“你怎么会没有办法?你只不过是瞧不上邓文通和那三千守军血战到死的决心罢了。
不过你真的觉得自己的诡计能够得逞吗?敌军的世子凭着一颗人头,几千性命和红口白牙的一张嘴就能真的相信你吗?说到底你根本就是在赌罢了!赌赢了,你一个小小孟丘城的师爷就是诛杀叛贼的大英雄;赌输了,反正这些人也都是要死的,只不过被你提早了点而已。这么一本万利,稳赚不赔的买卖上哪去找?都说邓文通沽名钓誉,我看你比他更甚。邓文通好歹用的是自己的真才实学,你却为博一己之私,而慷他人之慨!着实可恨!”
吴用矢口否认道“不,不是这样的!你这是在强词夺理!根本不是你说的这样……”他越说声音越小,直至几不可闻。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悲不能言的时候,吴用突然大恸道“邓大人,我对不住你啊!”
吴用把自己往前一送,利剑便刺入了他的喉咙。鲜血喷出,全都溅到了吴用自己的衣服上。
“来人,拖出去!”陆靖识转身,语气平淡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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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孟丘不能无人主政,可招贤纳士的告示已经贴出去两天了,却一个登门自荐的人都没有。大军后天就要开拔,若到时还没找到合适的知府人选,就只能随便找个人顶上了。沈亭本来就是这么个想法。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就算随便一个人放到孟丘知府的位子上,孟丘城也乱不了。可林居安心里那点儿愧疚感作祟,总想着给孟丘的百姓挑一位好官。陆靖识见林居安坚持,便将这差事交到了他头上。
林居安坐在堂上很是发愁,想着要不要把条件放宽一点儿,不是举人或秀才应该也可以。古人不是说要“不拘一格降人才”吗,他又何必要拘泥于功名呢。林居安正想着另拟一份告示贴出去,便听到士兵来报有人来自荐了。
来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此人约么二十五六岁,穿一身青色布衣立于堂下,神色不卑不亢。他见到林居安,躬身拜道“在下孟际,参见大人。”
林居安一见此人,便觉的孟丘知府这事儿终于能有着落了。不过行与不行,还需要再考核一番。
“免礼。”林居安道“你是孟丘本地人士?”
孟际道“在下是孟丘的秀才。”
林居安道“孟丘可还有举人?”
孟际道“回大人的话,除在下外,孟丘还有一位举人和两位秀才。”
“你可知为何别人不来自荐?”这个问题是林居安拟定的孟丘知府考核的必考题。
孟际道“因为孔雀爱羽,虎豹爱爪。”
林居安笑了“那为何你却不爱惜自己的羽毛呢?”
孟际道“当此战乱之际,在下不敢独善其身。先哲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在下无才无德,顾不了天下人,却斗胆想为孟丘的几千百姓谋一时之平安。”
孟际此言另林居安心下十分感慨,他没想到小小的孟丘城竟有如此能担当之人。若非横出战乱,此人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林居安道“你可清楚应了这孟丘知府的后果?”
孟际道“清楚,左不过一死而已。”
对于难得的人才,是个人都有招到自己麾下的想法。林居安道“你既不怕死,可愿意追随嵘王?”
孟际道“在下眼界太窄,只看得到孟丘这弹丸之地。”
虽然跟心中所料不差,林居安还是为痛失人才而感到遗憾。他有些不甘心“你如何看待嵘王起兵一事?”这就是一道加试题了。
孟际道“在下一介布衣,不懂嵘王的雄心壮志,但在下知道百姓只要日子过得平安顺遂,才不理会这天下姓甚名谁。”
孟际这一番大逆不道之言完美结束了这场考核。林居安将孟际引荐给了陆靖识,陆靖识也对此人非常满意,当即定了他做这孟丘知府。
孟际离开后,林居安也欲离开,却被陆靖识叫住了“你这两日怎么忙的人影儿都不见?”
林居安不忙,不过这两天却不怎么想理陆靖识。那日吴用虽然行刺失败,但事后他用的匕首经军医查看竟然淬了鹤顶红。此毒见血封喉,极为凶险。而陆靖识明知吴用居心叵测,竟然还以身犯险,当真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儿。林居安对他这种“充大尾巴狼”的行为十分气愤,却又不知该如何发作,只能对陆靖识避而不见,省得心烦。
林居安道“这两日在忙着考核孟丘知府的人选。”
陆靖识毫不留情的戳破了林居安的谎话,挑眉笑道“我怎么听说这两日根本没人前来自荐啊?这个孟际不才是头一个吗?”
林居安看着陆靖识脸上那抹欠揍的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深吸了两口气,语气平淡道“那想是我记错了。我还有别的事,先告退了。”
林居安转身欲走,却被陆靖识一把拉住,从背后圈进了怀里。陆靖识的头搭在林居安的肩上,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耳际,烧得他那处的肌肤都滚烫起来。
“我错了。”陆靖识语气十分真诚,可他的动作却不怎么真诚。陆靖识侧头轻吻着林居安的耳垂,双手还不怀好意的在他腰际点火。
“……”这人怎么能这样呢!以为把别人气得半死之后,再来撩拨一通就能没事了?林居安压下心头的邪火,任陆靖识怎么挑逗,就是不为所动。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保证先告诉你和正均,绝不自做主张。好不好?”陆靖识一口咬上林居安的耳垂,那声“好不好”几乎都没出口,又被他自己吞了下去。
林居安被陆靖识这一咬,差点没蹦起来,此刻还能坐怀不乱的那是柳下惠。林居安感觉整个人都被烧着了一般,渴的要命。他猛地转身,一把扯过陆靖识的细腰,盯着他的眼睛问“保证下不为例?”
陆靖识看进他的眼里,点头道“我保证。”
林居安看着陆靖识的嘴唇一张一翕,根本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等到那两片薄唇终于停止了动作,林居安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抬手按住陆靖识的后颈,猛地吻住了那两片丹唇。林居安心头有火,既有怒火也有浴火,因此他的动作便有些激烈起来。陆靖识刚刚松开了牙齿,林居安的舌头便闯入了他的嘴里,扫过他的每一颗牙齿,而后追逐着他的舌头不肯有半点儿停歇。陆靖识因为理亏的缘故,表现的颇为顺从。只是轻抚着林居安的后腰,任由他在自己的嘴里攻城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