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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花时 第21节

作者:巫羽 字数:19662 更新:2021-12-30 05:20:21

    庄扬很饿,他有两日未进食,狱卒怕他死去,倒是给他些水喝。

    “谢谢。”

    庄扬掰开饼,小口吃下。

    在狱中,庄扬没有一句哀求的话语。魏帅未将庄扬严刑拷打,却也没打算让庄扬过得舒坦。

    哪怕是如此凄惨的境地,庄扬仍在保有他的尊严,他衣衫整洁,举止温雅,不改分毫。

    虞督盗静静看庄扬吃饼,他很想摸摸庄扬瘦削、沾了污渍的脸颊,但他知道这对庄扬是冒犯。

    虞督盗清楚这段时日,自己为虎作伥,逐波而流,但是这样的日子,就是他这种粗人也感到痛苦。有多少无辜者被投入监狱,即使是像庄郎这样的人,也没躲过牢狱之灾。

    “听闻今日,魏帅将用你换回他儿子魏嘉。”

    “汉军同意吗”

    庄扬只是一介微不足道的小民,而魏嘉是蜀国大将,更是魏帅之子,这样的互换人质行径,并不对等。

    他了解阿弘必然是想救他,可是汉王和其他汉国将领无疑会反对。

    “同意。”

    虞督盗也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他还记得当初他在暗巷中纠缠庄扬,曾遭一位陌生少年袭击,吃了一刀。耐人寻味的是,那时公子弘正在蜀国。

    “谢谢督盗告知我这些事。”

    庄扬行礼,知道是要互换人质,庄扬的心情轻松多了。

    “庄郎,务必小心。”

    虞督盗挨近木栏,小声叮嘱。

    人质互换,稍有不慎,会遭遇杀戮,那是在战场上,剑拔弩张的情景下。

    庄扬颔首,用感激地目光看着虞督盗,不只为他带来消息,带来食物,更因为他这份虽然难以理解,但真挚的情感。

    “虞督盗。”

    庄扬唤住正要离去的人,那人回头看向庄扬。

    “不要再帮蜀王作恶,他日锦官城破,百姓会有清算之举。”

    庄扬能预测未来之事,凡事有其规律。哪怕他不喜欢这人,但是这人如此善待他,他亦希望这人能得善终。

    虞督盗默然许久,转身离去。

    午后,庄扬双臂被缚,押出城外。

    庄扬眺望远处整齐的汉国军队,他看到一位和他一样被束缚的男子,还有一支骑兵队伍,正朝他们缓缓行进。

    这两日,庄扬虚弱,从牢狱走至城门,耗尽了他的体力,他本该疲惫的瘫在地上,但此时他很激动。

    在离别将近两年的时光里,庄扬再次看到了刘弘,那是一位英俊、冷峻的年轻将军,穿着玄铁甲胄,骑着高大、漂亮的白色战马。离得太远,庄扬其实看不清楚他的样貌,但庄扬知道他便是刘弘。

    刘弘的骑兵稍微向前,便又驻足,不远不近,正好在弓箭的射程外。

    魏帅骑在马上,回身扫视城楼上的弓箭手,他很狡猾,他一步都不移动,就等汉军过来。他在测试这位汉王之子的耐心,公子弘果然很急切。魏帅低头冷冷看着庄扬,示意士兵将庄扬推出。

    庄扬曾经去过几次魏家拜访,他不曾见过魏帅,只听说他们父子俩关系并不好。然而魏嘉也终究是他唯一的子嗣,他在乎这个子嗣,但他不会在乎庄扬的性命。

    此时,汉军的骑兵队伍中,一位将领策马上前,他单枪匹马,押着魏嘉,快步上前,庄扬知道他是刘弘。

    而魏帅这边,也有人押着庄扬上前,显然有意走得特别慢。

    一步又一步,庄扬看清马上之人的脸庞,刀削似的五官,有着内敛深沉的气质。庄扬看着刘弘,刘弘也在看他,哪怕刘弘改变许多,他的眼神仍是深情而眷恋,此时更带着心疼和愧疚。

    庄扬不希望是刘弘亲自上前,他担心刘弘的安危。

    魏将军和庄扬一样,手臂被捆缚,还有一条绳子被押他的人牵住。魏将军模样凄惨,一头长发像鸟窝一样,身上穿着破烂的衣袍,数日的俘虏生活,他遭受了不少罪。

    其实庄扬不知道,魏将军这两日其实过得还不错,他那小帐篷里有人陪伴下棋,聊天,还是他最喜欢相伴的人。

    不过能恢复自由,对魏将军而言,再好不过。

    魏将军看庄扬的眼神带着歉意,知父莫如子,他父亲是个狠角色,庄扬看起来很疲惫,而且样貌消瘦,想来也吃了不少苦。

    突然押庄扬的士兵停止了前进,刘弘那边也同时止步。

    庄扬心中怔忡不安,双方之间的距离已不长,刘弘独身上前,将骑兵留在了身后。

    魏帅这时跟上来,先打量儿子,而后和刘弘交换眼神,示意放人。

    刘弘挥剑砍断捆系魏嘉的绳索,同时绑着庄扬的绳索也被士兵砍开。

    跑

    庄扬在心中一声喝令,他拼命地朝刘弘奔去,而同时魏嘉也在朝他这边奔来。

    两人手臂都被捆绑,实则都跑不快。

    庄扬挨了两天饿,体力不济,他跑得比魏嘉慢,两人擦身而过时,庄扬听到刘弘吼他“快趴下”

    几乎是同时,魏嘉也吼出了这么一句。

    快趴下

    庄扬没有回头看,他立即趴在了地上,然而还是来不及,一阵痛楚从腿上传来,那是骨头被箭矢贯穿带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庄扬抓着泥地惨叫,他受不住疼痛,但他还是让自己冷静。他抬头看向前方,刘弘率领人马在对冲,刘弘冲在最前面,他朝庄扬驰骋而来,不停的发射弓箭,射下城墙上的弓箭手,那速度像闪电一般。

    庄扬挣脱捆绑的绳索,匍匐前进,每爬行一步,疼痛就要加深一分,他拖着流血的腿移动。

    他这一生,不曾有过如此危急的时刻,庄扬什么也不管不顾,只是拼命往前爬,他知道许多的弓箭正朝他射来,然而他已听不到声音,他的耳朵像似要被震聋了那般,无数的马蹄声、厮杀声、无数的鼓声交汇在一起,天与地都在颤动。

    突然一个身影闯入他眸中,那是一位骑着白马的将领,在飞奔的速度下,他单手勾住马具,侧身朝向庄扬探出另一只手,他一把拽住庄扬,往上提举,庄扬天旋地转,被抛在了马上,落入一个宽实的怀中。

    抓住庄扬,刘弘立即策马回奔,然而蜀兵已快追上他。

    刘弘的弓箭一枚枚快速飞射,他手指上的血液,滴落在庄扬脸庞,庄扬瞪大着眼睛,入目四周穿梭的弓箭,挥舞闪动的刀矛,还有飞溅的血液。

    庄扬紧紧搂住刘弘的腰,他贴着刘弘身子,不敢动弹,此时他已不怕死,但是他害怕刘弘冲不出包围,他害怕刘弘被杀。

    刘弘射完箭,用一只血淋淋的手压下庄扬的头,他竭尽所能的保护庄扬。刘弘丢弃巨弓,拔出长剑,利剑出鞘,大杀四方。

    温热的血流在庄扬手臂上,庄扬分不清是谁的血,是自己的,还是阿弘的,还是他人的。

    此时仿佛已失去了痛觉,还有语言能力。

    终于,纠缠在刘弘身边的敌军渐渐少了,他们不敌被刘弘的骑兵,不是被杀,便是退却。刘弘摆脱阻拦,带着庄扬快速穿越汉军队伍,来到安全的后方。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我觉得我应该给自己加个鸡腿儿

    第64章 偎依

    刘弘跃下马, 抱着庄扬直奔军医的帐篷。

    庄扬为刘弘抱起, 他沾血的脸庞贴在刘弘冰冷的甲胄上, 他意识已有些模糊,却不肯昏厥, 他的手指想抓住刘弘的衣襟,却无力滑下。他听到刘弘在和军医说话, 但是庄扬太累了, 他没听清都说了什么,他被刘弘轻放在一张席子上,刘弘用他还在滴血的手指,试图擦去庄扬脸上的一滴血,根本擦不净, 反倒有更多的血迹涂抹上庄扬的脸。庄扬的眼角溢出泪水,那是疼痛的泪水, 庄扬分辨不出是因为医师在检查他腿伤引起,还是因为看到刘弘呆滞的神情,毫无意义的举止。

    “阿弘。”

    庄扬轻轻唤着, 他的意识在涣散,体力耗尽加上失血,庄扬倦得几乎要撑不开眼睑。

    “二郎,不要睡着。”

    刘弘把庄扬上半身揽到怀中,他捧着庄扬的脸庞,他的声音颤抖、低哑。庄扬小腿腹中了一箭,很深, 血染红了庄扬长袍的下摆。庄扬失血,然而在失血之前,庄扬就已憔悴虚弱,发丝衣物凌乱,他被羁押时,受了不少苦。

    庄扬只听到刘弘在喊他,有冰凉的液体掉落在他脸上,庄扬阖上眼睛,用微弱的声音说“别哭”

    阿弘,你别哭。

    刘弘像他年少时那样,从身后紧紧搂住庄扬,他将头埋庄扬肩上,泪水湿透庄扬的肩膀,庄扬无知无觉,陷入了昏迷。

    此时,军医不慌不忙在为庄扬把脉,虽然公子弘悲恸的样子对他而言是蛮新鲜的事,但他是位尽职的大夫,不会为他事干扰。

    刘弘的头盔早已摘下,湿淋淋的发贴着他刚毅、俊美的脸庞。也就这么一张脸,挨向另一张清秀、略显苍白的脸上,像似在轻蹭,又似在耳语。

    军医抬了下眉头,他放开庄扬的手腕,用公事公办,没有起伏的声音说“他只昏迷,还有脉搏。”

    刘弘像似没听到军医在说什么,他扯下自己的甲胄,解开被汗水、鲜血渗透的朱袍。刘弘将庄扬侧放在席上,他这才跪在席边,细细解庄扬的衣带。

    若是其他人,恐怕要以为公子弘这是要做非礼之事,军医不同,他知晓,公子弘这是在检查伤口。

    庄扬穿着一件素色的长袍,长袍上沾有血迹,血迹呈溅洒的样子,那不是庄扬的血。刘弘将庄扬的长袍脱去,庄扬穿着贴身的白色衫子,衫子轻薄。刘弘没将衫子脱去,若是有伤出血,隔着单薄且白色的衫子,必能发觉。

    刘弘细致地察看庄扬的脸庞、胸腹,手脚,唯一的伤,在左腿的小腿腹上,那是箭伤,再无其他伤口。刘弘把他从庄扬身上脱下的素色长袍,披盖庄扬身体,他不愿被人看去庄扬衣着单薄的样子,何况那对庄扬而言也是失礼。

    “除去箭伤,体表未见其他伤痕,血虽流去不少,却也还不至于令人晕厥。”

    刘弘抬起头看向军医,此时他的眼眶中没有泪,脸庞上也没有了泪痕,他显得很冷静,他盯着军医,在寻求一个说法。

    “公子在担心什么”

    其实在军医看来,这人只不过是昏过去而已,昏过去,一会就会醒来,实在醒不来再说。

    “二郎他分明消瘦了许多,模样憔悴,想必是在关押时,受过什么折磨。”

    刘弘捏着庄扬的手,他没找到其他伤痕,他知道自己很可能是过度担虑,可他无法停止这份恐惧。就在适才,刘弘抱着庄扬冲进帐篷时,他浑身都在战抖。他无法形容当蜀国的弓箭手朝庄扬放箭时,他那时的感觉;此时想来,若是二郎今日,就在混乱中被杀,他只怕是要自裁。

    “那可能是挨了饿,再加上失血,虚脱。”

    军医觉得,既然是被关押过,那挨饿是家常便饭,说得轻描淡绘。

    “公子,趁他昏迷,你扶住他的脚,我取箭头。”

    还省去煎麻药的麻烦,直接拿刀子把箭矢挖出就行。

    “轻些。”

    刘弘叮嘱,他把庄扬的左腿抬起,将小腿腹朝向军医。

    军中军医有许多个,刘弘找的这位唤老秋,时常为刘弘处理伤口,手法简单粗暴,虽然伤口经过他治疗,很快能愈合。

    老秋剪去箭柄,尽量轻些取出箭矢,他是位十年老军医,这类箭伤难不倒他。这番操作手法娴熟,比对待刘弘时,显然温和多了。

    毕竟刘弘是个武将,而这位伤患白净清秀,实在让人下不去重手。

    为伤口洒上疮药,老秋仔细包扎,并将庄扬的长袍拉下些,盖住庄扬露出的白嫩小腿。做好这些,老秋这才看向刘弘手指及手掌虎口处的伤痕。

    老秋不再觉得这是小伤,撒药,包扎,叮嘱“一月内不许拉弓射箭。”

    庄扬被安置在刘弘帐内,他昏睡了许久,到深夜才醒来。

    醒时,人躺在刘弘怀中,庄扬平躺,刘弘侧卧,刘弘的手臂搭在庄扬腰间,护着庄扬。

    军中的卧具自然不如家中讲究,只是张席子,铺在硬实的地上。刘弘在席子上,垫着自己的战袍,庄扬就躺在刘弘战袍上。

    这一觉醒来,周身都是刘弘的气息。

    庄扬刚睁开眼睛,刘弘便就察觉,他温情唤他二郎,用包扎着布条的手指去摸庄扬的脸。庄扬虚弱地对刘弘微笑,他抬手贴上刘弘的手背。

    “饿吗”

    刘弘轻蹭庄扬的唇角。

    “嗯。”

    庄扬应声,此时他觉得身体舒适多了,虽然腿上的伤,时不时在抽疼。

    刘弘起身,为庄扬拉好被子,而后,他急冲冲出帐去。

    早先,不知道庄扬什么时候会醒来,所以刘弘吩咐伙夫煮的一份米粥已凉了,现在去叫他热一热。

    这类事本无需刘弘亲自去吩咐,却又怕侍从耽误了。刘弘去伙房唤伙夫热粥,待粥热好,亲自端到帐内。

    回到帐中,庄扬人已从席子上坐起,灯火下,他的身影温雅、美好,犹如梦中所见。

    将近两年,刘弘无数次梦见过庄扬,而此时,庄扬就在他帐中。

    自庄扬离开汉国后,刘弘一直在打仗,没有一月得以休息,就像被鞭子抽打那般,他马不停蹄的征伐,他得回到锦官城。他有一个魂牵梦萦之人,就住在锦官城。

    刘弘盛上一碗粥,搁放在木案上,他的手刚要移开,庄扬便就握住刘弘的手,庄扬神色凄然。庄扬昏迷前,记得刘弘用一只滴血的手,抚摸过他的脸庞。

    此时,这一双手缠着布条,布条上的血迹,还带着湿润。

    庄扬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样的伤造成,但十指连心。

    “没事。”

    刘弘抽回手,他搅拌热粥,想喂庄扬。庄扬示意不必,庄扬自己执木匙,舀起米粥,一口一口吃下。

    庄扬慢慢进食,刘弘则坐在对面看着他,刘弘不时会抬手,去碰触庄扬的脸庞,他很心疼。

    他不忍去问庄扬,在羁押时是否挨了饿,饿了多久。一旦打入锦官城,他决然饶不了魏川。

    庄扬吃下两碗米粥,刘弘撤走木案,扶庄扬躺下。而后,刘弘仍是侧躺在庄扬身旁,他搂着庄扬,让庄扬将头枕在他臂膀上。

    庄扬贴着刘弘温热的身子,他的手掌捂在刘弘的胸口,能感受到刘弘跳动的心,他还活着。

    今日,在战场中的遭遇,庄扬永世都难以遗忘。

    庄扬的性情温和,恬静稳重,但他内心亦有着炙热的情感。

    他对刘弘的爱难以割舍,带着柔情与宠溺,而刘弘对他的爱,深挚到足够去以命相许。这让庄扬害怕极了,害怕刘弘拼死救他,把命给了他。当他搂抱着刘弘的腰身,血液在他眼前飞溅时,庄扬脑中所想的,只有刘弘。

    在那个时候,自己会被射伤,会被砍伤,疼痛、恐惧都已毫无意义,庄扬已不在乎,但他希望阿弘活下来。

    此时,两人偎依在一起,庄扬很欣慰。

    庄扬有许多话,想告诉刘弘,然而伤痛让人筋疲力尽。

    “二郎,睡吧。”

    刘弘熄灭烛火,他捂住庄扬的眼睛,他温热的气息吹拂庄扬的脸庞,然而他并没有亲吻庄扬。

    这一年多来,刘弘很渴望庄扬,他这份渴望,又岂是一个吻能化解。

    若是亲了庄扬,便要一发不可收拾。

    白日,周景来帐中探望庄扬,除去周景,前来的还有霍与期,以及刘弘的父亲和弟弟。

    在众骑兵面前,奋不顾身,单枪匹马去救庄扬的事,又怎能隐瞒。刘弘不清楚他父亲如何看待,却觉得父亲恐怕已起疑心。

    然而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攻入锦官城,他和庄扬的事,他父亲会推后去处理。这些年的相伴,刘弘已熟悉父亲的行事风格。

    这夜,搂着庄扬入睡的刘弘,几乎没有合眼。

    天未亮时,刘弘已起来,他起身穿鞋、穿衣,他本想再看一眼睡梦中的庄扬,不想庄扬也醒来了,他无声无息坐在席上。他小心翼翼地搁置自己的伤腿,他伸出手臂,捡来刘弘的外袍,递给刘弘。

    “二郎,今日好些了吗”

    刘弘接过外袍,将袍子披上,系结腰带,他腰带上的带钩对庄扬而言再眼熟不过,那是庄扬的一件铜带钩。

    他们曾交换过信物,互许了身心。

    “好多了。”

    腿伤仍是疼痛,但疼痛有所缓和,而且,这一觉让庄扬恢复了精力。

    “阿弘,你要上哪去”

    为何天未亮就起来,他昨夜为照顾自己,似乎都没怎么睡。

    “此时,城中密探的书帛,应该已为士兵拾得,我过去看看。”

    刘弘在等一份重要的信息,能不能攻入城,在此一举。

    “二郎,你多睡会。”

    刘弘把滑落的被子捡起,披在庄扬身上,秋日凌晨,天冷。

    庄扬又卧下,他牵挂锦官城里的家人,实则睡不下。不知阿平他们可曾知道,他已为刘弘所救,就在汉军之中。

    第65章 攻城前夕

    周景捧着一套干净的衣物, 来到刘弘帐外, 因周景非外人, 侍卫没有禀报刘弘,便就放周景入帐。

    若是大清早, 周景不会前来,此时已近午时。

    侍卫掀开帐幕, 周景进来, 见到庄扬在为刘弘的伤指换药。两人挨靠在一起,庄扬执着刘弘的手,小心缠上细布条。庄扬低头看手,刘弘低头看他。

    昨日,周景听闻庄扬被救回来, 赶到刘弘帐中探看,那时庄扬昏迷不醒。刘弘守在庄扬身边, 像尊石偶般,一动也不动。

    从庄扬憔悴的样貌,周景猜测到庄扬落魏川手中, 受过折磨。虽是父子,然而魏川和魏嘉,却截然不同。魏嘉宽厚、正直、重情义,这些品质,魏川样样皆无。

    帐中两人并未发觉有来人,周景觉得此时自己像似在偷窥般,于是出声说“我带来衣物, 给阿扬更换。”

    庄扬和刘弘这才察觉到周景在,庄扬停下动作,对周景行礼、道谢。他从刘弘那边,已得知周景早几日从长安来到军中。

    周景坐在庄扬身边,愧然说“阿扬,受苦了。”

    昨日,周景从骑兵口中知晓,魏嘉安然返回蜀军中。周景对庄扬感到歉意,这份愧疚之情,千回百转。

    “让先生担心了。”

    庄扬并不怪魏嘉,更不可能去怪子慕先生。他和魏嘉互换人质,子慕先生知道时,显然是很苦恼的。

    周景喟然,问起庄扬锦官城内的情景,庄扬一一说了。

    他们两人都是锦官城内,也都不忍蜀民过着苦难的生活。

    刘弘的手还只包扎一半,庄扬边和周景交谈,边为刘弘的手缠布条,神态自若,刘弘也习以为常。

    周景见庄扬动作娴熟,想来他不是第一次为人包扎伤口。听闻刘弘在丰乡时,常参与捕抓盗贼,难免会受伤,恐怕都是由庄扬在照顾他。

    这两人是于何时滋生了这样一份情感并且纠缠至今。

    周景没在帐中多做逗留,他来给庄扬送衣服,并看望庄扬而已。有刘弘在照顾庄扬,他不必为庄扬的伤病担虑。

    庄扬自己那身衣物脏污,穿着数日不说,且在沾染了血迹和泥土。他需要更换的衣服,也试过刘弘的袍子,穿起来却是又宽又大,实在不成样子。也是周景细致,他知晓庄扬喜洁,必然需要干净的衣物,而他的个头和身材与庄扬颇类似。师徒俩都是中等个头,身材清瘦,就连穿衣风格也相似,都喜欢素雅的衣服。

    刘弘亲自将庄扬抱到屏风后,庄扬脱去脏衣,擦拭身体,刘弘站在一旁,没有离去的意思,还不时上来搭下手。起先,刘弘表现得若无其事,帮脱袍子,帮端水盆,待庄扬将腰带解开,衣衫尽数滑落到腰下,露出白皙的上身,刘弘看庄扬的目光就炙热多了,气息也随之粗促。庄扬停止动作,抬眼看刘弘,那清亮的眼神,像似在询问。刘弘上前,贴着庄扬光滑的背部,他的手指在庄扬袒露的肩膀游走。两人耳鬓厮磨,庄扬喃语“阿弘。”

    像似睡梦中的呓语那般轻柔。

    他们昨夜隔着衣物,搂抱在一起入眠,刘弘克制了自己的欲求。但是此时,刘弘再压抑不住,他太久没碰过庄扬,往时只能在梦中接触的幻影,此时就在他怀里,真实而温暖。

    刘弘吮吸庄扬柔软的唇,他激动且亢奋,若不是庄扬身上有伤,他恐怕将庄扬“就地”了。

    长吻过后,刘弘缓缓放开庄扬,退到屏风外,将身体背向。

    庄扬轻轻喘息,平复起伏的胸膛,他脱去裤子,拧干巾布,擦拭下肢,而后他尽快将干净的衣服换上。他的身体,以往刘弘又不是没见过,即使在刘弘面前袒露全身,庄扬也不觉得多羞赧,但是此时不行。

    这里是军帐,并非深院闭户的房间内,何况又是大白天。

    “阿弘,好了。”

    穿戴好衣服,庄扬唤刘弘。

    刘弘这才回过头来,他弯身抱起庄扬,庄扬搂着刘弘脖子,将脸贴在刘弘温热的胸膛。刘弘低下头亲吻庄扬的脸庞,很温柔,这吻不似先前那样带着掠夺的气势。

    刘弘可算是有着过人的自制力。

    午时,庄扬由刘弘、周景相助,骑着马代步,来到汉王的帐中议事。

    帐内,谋士们、武将们均在,济济一堂。

    庄扬做为从锦官城内逃出来的人,能一些锦官城的消息,虽然不多。

    在参与议事前,庄扬就已从刘弘那边得知,汉军在锦官城内有许多密探,并且十分能干,消息灵通。因为刘弘的叮嘱,其中一位密探甚至领了一个留意庄家情况的命令。由此,庄扬被魏帅的人带走后,刘弘随即就获得消息。

    但凡庄家有点风吹草动,刘弘都会知道。庄扬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震惊。但庄扬很欣慰,根据密探的消息,自他被抓后,家人未再受到迫害。

    刘弘陪在庄扬身边,他听庄扬讲述锦官城内艰苦的民生,若是他人来讲述,别人的生死,也只是他人之事,顶多给予几分同情,而庄扬讲时,则是设身处地,非常真切。

    庄扬有着悲天悯人之心。

    众人听着,有人悲伤,有人惊喜。

    悲伤者怜悯那些遭受了苦难之人;惊喜者激愤蜀王,并且觉得他的政权已走入末路。

    陈述完事情,庄扬离开,他没留下来听汉军接下的谋算和决定。庄扬只是一位庶民,他不适合在汉王帐中出谋划策,或者去获知他们的动向。

    他希望汉军打入锦官城,所以他将锦官城的实情,告知汉国的君臣,如此而已。

    来统帅的帐内时,庄扬由刘弘和周景搀扶,离开时,则是周景协助他出去。庄扬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十分痛苦,他的脚伤严重,十天半月也未必能好。

    出得帐篷,在周景帮助下上马,这才化解了腿伤无法步行的痛苦。

    周景没有立即将庄扬送回刘弘帐中,而是带着庄扬来到士兵扎营的河畔。

    两人在河畔歇息,聊天。

    多年前,周景见到庄扬时,庄扬还只是一位乖巧而漂亮的男孩,这个男孩受过很好的教育,也很聪明。他温和安静,不爱喧哗,从不与人起纠葛。

    这样的一个人,本该过着波澜不惊、安稳平静的日子,却是为一个人,将自己置身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阿扬,待汉军攻下锦官城,你将作何打算”

    周景很担心他这位门生,他清楚权力斗争下的残酷,他不希望阿扬为此遭受磨难。

    “或许出仕,但仍会留在锦官城中。”

    庄扬其实早已想好,他会留在锦官城中,陪伴家人。长安不是他的去处,他不会再抵达。

    听得这样的回复,周景本该舒口气,心中却是怅然。

    “先生,我与他,相逢一场,仅此而已。”

    说出这句话,庄扬心口像似被人狠掐了一下,非常痛楚。

    周景起身,看着秋色一片的河畔,他喟然重复着那句相逢一场,仅此而已。

    刘父帐中,众人商定于两日后大举进攻锦官城。不论是刘父或者其他将领、谋士,显然都觉得围城并非上策,现下汉中蜀兵主力被歼,必须趁胜追击,不可让蜀王有喘气的机会。

    待众人离去,刘弘独立留在父亲帐中,他将一份密报递给刘父。密报中绘制了锦官城的几处水渠,可以做为进攻的入口。

    这是早年废弃的水渠,有些可能已淤泥,但是软泥十分好掘。进攻时让士兵藏在牛皮车下,携带挖掘工具,直接从暗道进去。

    刘父得到这份密报大喜,唤来部下,通知赶制牛皮车。

    汉军的攻城武器应有尽有,主要是云梯、攻城锤之类,牛皮车倒是不多。

    暂时不将这份密报告知其他人,在于避免泄露,到攻城时,将士兵部署即可。

    这些年,跟随在刘父身边,刘弘做事慎重,唯独在昨日救庄扬一事上,太过急切。

    攻城前夕,刘弘无疑很忙碌,午后便不见刘弘的身影,但是吃饭时,刘弘会特意出现在帐中,陪伴庄扬进餐。

    庄扬发现了刘弘一个特殊的举止,但凡是食物,刘弘都要与庄扬对分,并且,不让庄扬先品尝。这样的行为,意味着一件事,刘弘怕有人毒害庄扬。

    他没和庄扬说他的担虑,但是庄扬明白,刘弘昨日救他时那奋不顾身的模样,显然已引起人在意,所以刘弘要和他同吃同住。

    深夜,刘弘回来,他一身的臭汗味,满脸灰尘。

    庄扬帮刘弘解甲胄,这是十分沉重的东西,刘弘每日都要穿在身上。辛苦解下甲胄,帮着脱去为汗水沾湿的长袍,而后是贴身的一件上衣,至此,刘弘光着上身,等待侍从将洗澡水和大盆搬进来。

    从上次离别至今,庄扬已很长时间没有看过刘弘,他记忆里的刘弘,身上没什么伤痕。可今夜,庄扬看到了刘弘的肩手、腹部、背部,都留下有疤痕,有些伤似刀砍,有些则像似箭射留下的痕迹。触目惊心,纵横交错。

    他一身伤痕累累,忍受了多少病痛。

    庄扬的双手发抖,他碰触刘弘右肩上的一道疤痕,他记得当初周景告诉过他这一处伤,那时刘弘伤重得卧床不起。

    自己在锦官城过着清闲的日子,而刘弘在陇西和最强悍的胡骑战斗。

    “二郎,都是旧伤。”

    刘弘拉起庄扬的手,这些伤痕跟随在他身上多时,他已习以为常。

    “那这双手上的伤呢。”

    身上这些是旧伤,那么手指上的呢

    庄扬为刘弘的手做过包扎,就他所见,手指的指甲崩裂,手掌虎口裂开,口子很长,若非缝合过,想来深可见骨。如此严重的伤势,旧伤之上还累加着新伤。

    “阿弘,再不可如此。”

    庄扬知道刀剑无情,常年打仗又怎么可能不受伤,可是刘弘几乎体无完肤。

    “是因我那句话吗”

    庄扬的肩膀微微颤动,为那句到你兵入锦官城,我再给你答复的话语。

    不曾如此懊悔过,庄扬声音哽咽。

    “二郎,你别难过。”

    刘弘惊慌失措,他习以为常,未曾料到庄扬看到他的伤会有这么大触动,他记忆力,二郎总是很平静,从容,刘弘还是第一次见到庄扬哽咽。

    “不是你的原由。”

    刘弘正要辩解,侍从将水提进来,打断两人交谈。

    两人一时沉默,待侍从倒好洗澡水离去,刘弘才继续说“二郎,我知你始终未成亲。”

    刘弘知道,二郎早就给了刘弘答案,他担心的其实是自己的变故,自己因身份地位,日后可能有的反复。

    然而二郎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有多坚定。

    “再不可如此,你答应我。”

    庄扬情绪激动,厉声责备。他不想有一日,刘弘因他而死,他最害怕的莫过于此。

    “二郎,我答应你。”

    刘弘乖乖低头认错,他第一次见到态度如此激烈的二郎。

    他跪坐在庄扬跟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庄扬挪动身子,挨靠刘弘,他心碎触摸刘弘身上的伤痕,在刘弘右肩的伤痕处印了一个吻,此时庄扬的眼睛幽深得像秋潭,将刘弘深陷其中。

    “我去沐身。”刘弘呼吸急促,他怕自己一时克制不住。

    庄扬总是很整洁,像一尘不染的白绢,身上还总是散发着淡淡的香草气息,刘弘从来都是小心翼翼,避免去玷污他。

    刘弘脱去裤子,未着片缕,入盆中清洗。他是武将,秋时因行军三四日未洗澡,也是常有之事。

    刘弘洗澡时,不避嫌,不像庄扬会用屏风遮挡。

    此时已是深夜,帐中烛火通明,唯有庄扬和刘弘,帐外不时传来秋风的呼啸声,还有士兵沉睡的呼噜噜声。

    心猿意马的刘弘,在大盆中净身,未几,他跨出木盆,把身上的水渍擦去。他披上衫子,随意系结衣带,便就朝庄扬走去。

    自他出木盆,庄扬的目光便就落在刘弘身上,那些该看的不该看的,庄扬都已看到。十八岁的刘弘,有着更高的个头,更为健壮的身体,和他比起来,庄扬显得纤细、单薄多了。

    刘弘挨近庄扬,欺身在庄扬身上,他看到庄扬略显苍白的脸庞上有着薄薄的红晕,刘弘桀然一笑,低语“二郎,在旁看了许久。”

    他们分离了很久,总是聚少离多。甚至明明相聚在一起,却也无法体肤相亲,因为顾忌。

    庄扬抬手去摸刘弘的唇鼻,他的阿弘长得很好看,是让女子脸红的那种好看,庄扬眼里带着痴迷和沉沦。

    刘弘低头亲吻庄扬,将庄扬压制在席上,他小心谨慎,留意庄扬的伤腿。他跪在庄扬身前,慢慢地将庄扬的伤腿挪开,双手轻抬动庄扬的双腿。在这时候被刘弘的身子贴靠,庄扬身体的热度在上升。

    刘弘深吻庄扬,用受伤的手指试图脱庄扬的衣服,自然是脱得艰难,庄扬不忍心,自己解开了衣带。刘弘温热的大手在庄扬身上游走,带给庄扬欢愉,两人交颈喘息,两颗心贴在一起激烈跳动。

    刘弘用低哑的声音询问“二郎,喜欢吗”

    庄扬发丝凌乱,启动因体温上升而艳红的双唇,轻声回“喜欢。”

    刘弘抬高庄扬的身体,一番动作,而后在庄扬恍惚之际前进。庄扬死死抓着刘弘的手臂,在刘弘手臂上留下深深的指甲印痕。

    这番欢好令人难忘,过程中,庄扬几乎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他意识涣散,醒来时,人还在刘弘怀里。刘弘跟他耳语着爱言,庄扬疲惫的伸出手,碰触刘弘的眉眼和长发,他有时会想将刘弘的模样牢牢记下来,还有关于他的一点一滴。

    这人是他的阿弘,却也是汉国的公子,汉王的嫡长。

    甚至,可能是日后的帝王。

    庄扬觉得自己以后的生活里,不会有刘弘的身影。

    这一夜过去,清早醒来,庄扬觉得自己的身体,像似被什么东西给碾压过,尤其他的腰身,几乎像要断了般不适。

    好在他有脚伤,不用行走,否则,将会是颇为困扰之事。

    庄扬用双手支起身子,坐在席上,看向身旁熟睡的人。这位罪魁祸首正睡得惬意,嘴角扬起,他的手指上还缠绕着庄扬的长发。

    庄扬从刘弘的手指中解下发丝,他凝视刘弘俊美的脸庞,庄扬双唇微微噏动,身子压低,几乎就要亲上刘弘时,突然听得帐外一阵凌乱的声响,住在附近的士兵们显然起来了。

    从容将头抬起,庄扬穿上衣服,梳理头发,很快,他便整整齐齐坐在案前。

    伙房的伙夫,清早总会来送餐,庄扬因是和刘弘吃一样的食物,伙食相当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我觉得可以给自己加个鸡腿儿

    庄扬仿佛听到有人在喊我女王

    第66章 不眠夜

    刘弘有闻鸡练武的习惯, 使得他向来早起, 就在伙夫将食物端进帐中不久, 刘弘从席上坐起,光着膀子, 身上盖着一件薄被。

    他正值年轻,精力充沛, 脸上看不出一丝倦意。

    两人的大帐, 相互凝视,昨夜欢好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庄扬神意自若,刘弘看庄扬的眼神可谓情深入骨。

    刘弘将衣服穿上,短衣裤子, 衫子战袍,庄扬在一旁看着, 到刘弘即将系结腰带的时候,他才试图挪动身子。庄扬有腿伤,行动不便, 还有昨夜留下的不适感。

    “二郎,你别动。”

    刘弘敞开着宽袍,连忙过去抱庄扬,他搂抱的方式,实在过于亲昵,庄扬半个身子紧贴着刘弘胸膛。庄扬轻语“放下我,你将衣带和铠甲拿来我这边。”

    刘弘没有立即放下庄扬, 而是贴着庄扬耳边低语了什么,庄扬似乎不肯回答,而是说“去拿来。”刘弘迷恋不舍,在庄扬的脖颈上亲了一口,才肯放下庄扬,去将自己的腰带和甲胄取来。

    庄扬拿起腰带,目光自然就会落腰带上缝制的铜带钩上,这是当初他和刘弘交换的信物。这件带钩呈鹄鸟造型,身上不鎏金也不错银,平实但优雅。想来,刘弘一直佩戴着它。

    帮刘弘整理领口,系结好衣带,拉拉袍身,再将腰带围好,用带钩扣上。刘弘双手的手指均有伤,不便系结物品。

    沉重的铠甲,为皮衬外缀铁甲片,一件是甲衣,一件则是盔。制作精致,牢实,但也实在太沉了,庄扬单手提不动它们。

    甲衣上有无数用于系绑的红绳子,刘弘套上甲衣,再由庄扬帮忙系结。刘弘乖乖坐着,看庄扬低头在他身上忙碌,嘴角的幅度逐渐扩大,笑得有些傻气。

    庄扬绑系好所有的绳子,抬头正见到刘弘脸上的笑意,想着自己这番照顾,或许让刘弘有某些联想。刘弘帐中,没有侍女,他不近女色,想来往时手指受伤,都是唤侍从帮他系绑的吧。

    帮刘弘穿戴好衣物,两人入案就餐,庄扬吃得少,刘弘饭量大。庄扬记得刘弘在十五岁时,个头就追上了他,到如今,庄扬的个头,只到刘弘耳际。

    不只是个头,人与事,经过这些年,也都发生了变化,唯独不变的是,他们仍相互喜欢着对方。

    在案前,刘弘告知庄扬他今日需要做的事情,显然他无法陪伴庄扬身边,恐怕得夜晚才能回来。

    今日无需作战,但明日午后,将攻打锦官城,刘弘需要去巡检军营,察看刀甲和攻城武器,也必须去父亲帐中议事。

    庄扬知道明日的行动,他在汉军两日了,很担心家人,虽然密探有关于庄家的消息,但庄扬需亲自见得家人的面,才能安下心来。

    送刘弘出帐,庄扬独自留在帐中,他整理刘弘的物品,读阅刘弘书案前的军事图。

    这一日,庄扬独自一人在帐中,他其实也很想出去看看士兵的操练,也很想听听明日军队的部署。但是庄扬清楚,他尽量避免引人注意。

    午时,庄扬听得帐外骑兵奔驰的声音,他一瘸一拐走到帐门口,往外眺望。他看到刘弘骑马穿行营地的身影。从周景那边,庄扬知晓刘弘很得士兵爱戴,他战斗时,总是身先士卒,平日赏罚分明,且能体恤士兵。而且刘弘勇猛,擅长突袭,好几场战役,刘弘和他的骑兵队,都起到决定胜负的作用。

    刘弘在庄扬面前,仍是他熟悉的刘弘,但他其实已经成长为一位出色的将领。

    目送刘弘领着支骑兵离开,庄扬想他可能是要去执行什么任务

    哪怕知道阿弘骁勇善战,庄扬仍是担心,他该庆幸吗刘弘在陇西恶战时,他没有相随在身边,否则他将日夜不眠,茶饭不思的去担虑他安危。

    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庄扬忍疼站直行礼,这人是霍与期,汉王的谋士,教刘弘兵法的老师。

    “二郎,无需多礼。”

    霍与期回礼。

    霍生知晓庄扬被当成人质,用于交换魏嘉,也清楚庄扬这两日一直住在刘弘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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