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方突然喝停。
何独舞与江小花还不知原因,萧方已从软床上下来,缓缓走了两步,道“把身上所有带毒性的物件,都扔在此处吧。”
二人听命后,萧方才道“再往前走两步,便入阴间境内。你们需千万按照我所指的方位行走,如若不然,便有性命之忧。”
何独舞与江小花何曾见过萧方如此严肃说话,已隐隐紧张,应了声是。
萧方微微一笑,已将红色外袍退下,只留了一身长衫,一撩衣襟,便弯腰钻入洞中。何独舞与江小花二人在其后跟上。
洞里极大,隐隐有风。
便是在洞口不到三尺之处,已经漆黑。
不知道是因了何故,阳光竟无法进入。
冰冷漆黑阴森森的感觉,竟让人真有一种堕入地狱的感觉。
两人正在慌乱,此时却听见萧方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那低沉柔和略微沙哑的强调,不急不缓的吟唱道“乾三连,坤六断,震仰孟,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他所说的,乃是先天八卦诀,但凡无量教内教众,都得学习此口诀,按照此口诀走位练习最基础的武功。故而二人听到此句,便已回神,按照记忆中的走位,照着萧方的话,开始走步。时而进两步,又有退一步,甚至在原地打圈,如此竟过了一刻时光,不过区区几步路,竟走了几十个来回。
待萧方说道最后一句“巽下断。”
二人便已到了他的身边。
“尊主!”二人齐声喊道。
黑暗中便有萧方的手将二人牵住。他的手冰冰冷,不似活人,声音却依然缓和“我在。”
说完此句,便突然听到“嗤”的一声,接着一个火折子就在萧方手里亮了起来,他脸色苍白,神色却很平静“接下来的路,务必小心。”
他从旁边的岩洞上,拽下不知道合适放在那出的火把,火折子往上一递,那火把便已亮起,已照亮了四周。
何独舞与江小花二人一看,不由得惊呼,自己方才所走过之路,竟是一段独木桥,那独木桥下,乃是漆黑无比的泥淖,其中一堆堆未曾完全沉下的骨架,竟有百具。想到刚才萧方的指引,两人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萧方笑道“这漆黑之物有剧毒,且能吸光,若是不知情之人进入,走一步就掉进去,立即毙命。若是点了火把,走上两步,连火光都会熄灭。故而死了许多之人。阴间之所以许久都不曾被人发现,也是因了这连太阳光都不放过的吸光奇毒。千年来,能进入阴间的,不过四五人。”
说话之间萧方已经缓缓往洞内走去。
何独舞与江小花对望一眼道“那尊主您是如何进入的?”
萧方道“巫琼族可黑夜视物。我抓了一个巫琼族人,逼他带我入内……”他突然叹气“事成之后,我应挖了他的眼睛,拔了他的舌头,让他不能泄密。若不是我当时心慈手软,让他出去遇见沈涛,又怎么会有琼三郎的出现?”
一路边走,萧方边讲。
路边一堆堆的白骨皑皑。
却不知道是因何而死。
萧方解释道“这一路的机关早被我当年破坏掉了。不然沈涛又如何能够顺利阴间?”
“尊主,您当时……为何知道阴间这个地方?又为何执着要入内?”江小花犹豫了一下,问道。
萧方过了许久才回答“因为我当年只有二十岁,却已快死了。一个快死的人,什么匪夷所思的传说都会相信。什么不择手段的方式都会用……阴间的传说还不是我试过的最离奇的。你都不知道,其他的传说,都有多么离奇。”他哈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被呛到,咳嗽了两声才道“可惜,传说中的那件东西并不在阴间之内。”
此时几人已快走出山洞,前面隐隐有了光亮。
“是忘忧草吗?”江小花问。
“不。那是我还不知道关于‘七大恨’的事。我进阴间是为了找寻另一件宝物。忘忧草不过是我顺手得到。”
“另一件?”江小花愣了愣。“是何物?”
洞口已在面前,萧方已跨出一半,回头笑道“它叫做……鬼画符。”
“鬼画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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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再寻萧方
“鬼画符?”
“是啊……”沈涛点头,“听说此物与慈悲卷可是一对经文。两件至宝,阴阳对比,互为替补。三弟,你可想到了,谁会想要这么一件东西?”
沈灏沉吟。
沈涛见他这番模样,已挑衅道“不知道幺弟你还要思考什么,难道除了萧方,还有何人会拥有此物?”
沈灏见他这般,已经知道他或许得了此物,栽赃陷害萧方,脸上却做义正言辞的模样道“二哥,若无确凿证据,虽然是邪教毒尊,也并不妥当。”
“那幺弟您说要怎么才算妥当?”
沈涛一句话问出来,盟主大人便沉默下来,最后走到沈三和床边,将祖父稳妥安置在床榻上,这方才道“而今祖父病情迷离,兴许便是在一线天内染上。鬼画符在何处尚且不知,治疗祖父之病,才是当务之急。”
此话一出,沈三和的便已露出欣慰满意神色。
沈涛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又说了几句,几人先后离开。
出了院子,沈涛便冷笑道“三弟真是好亲情。”
“二哥什么意思?”
“盟主难道还不明白。”沈涛一脸讽刺道,“如今老爷子身体日渐虚弱,要把沈家这摊子事情交出去,各房都在相争。您真是好手段啊。”
沈灏抱拳,也不否认,微笑道“惭愧惭愧。”
沈涛冷笑一声,甩袖而去。
瞧见琼三郎负气而去的背影,沈灏却并不怎么高兴,反而忧心忡忡。
段小火在一旁看了,奇怪问道”怎了?“
沈灏沉吟“对沈涛来说,难道不是阴间最重要?如今沈家易主,他却如此执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段小火自然答不上来。
二人回了灏然居,已是接近午夜。
唐刻等人亦不曾回来。
沈灏沐浴之后,和衣躺倒床上,睁着眼睛半天却睡不过去。
萧方的笑,萧方的眼,萧方身上的香气,都似乎与离开之前别无二致。隐隐约约,似有似无,充斥在周遭的夜色之中。
“主子……”一阵微微的呼唤若有若无的传了过来。
沈灏陡然起身。
体内的母蛊仿佛在躁动。
床头那个装着子蛊的铜匣子,在嗡嗡乱响。
沈灏盯着那物看了半晌,突然一把抓住,压在怀里,开门走了出去,遇见个仆役抓住便问“之前萧方住在哪间房里?”
那仆役傻愣愣的“谁?”
“就是那个长相妖冶,眼角有泪痣的男人。”
“啊啊,他啊……他住柴房边上那间,少爷……”
柴房?
唐刻当初为了为难萧方,刻意选了最糟糕的地方羞辱他。
可谁想到……竟然这么糟糕。
沈灏已是皱了眉头,走到柴房旁边,他的眉头皱得更深。那哪儿能叫房子?那分明就是个漏风的牛棚。
几块木板搭建起来,到处都不严实。掉了半边的门打开,里面漆黑一片,一股子霉味儿散发出来。
窗台上放着一盏油灯,里面还有一点点灯油,沈灏拿了火石点亮,火光如豆,昏黄昏黄的。
冷风呼呼的吹着,沈灏缓缓打量着这件屋子。
……在府内呆了近半年的萧方,就住在这么糟糕的地方?
靠窗子的地方放了两个坏掉的条凳,上面放了一块儿两尺宽的木板,勉强算是床铺。上面一卷薄薄的被子,沈灏摸了摸,冰凉刺骨。萧方所穿过的仆从的衣服,便放在那上面。
他恍惚的想起,刚来时,萧方总是梳理的干净整洁,虽然穿着一身仆役服饰,却没有半丝不满,笑盈盈的脸上全是顺从讨好,恭敬有礼的态度,得体有序的进退……
那时,是萧方跪地叩首,恭恭敬敬的叩了一个响头,然后抬头冲他笑道“垦请沈盟主收萧方为奴。”
苦也好,乐也罢。
赞也好,辱也罢。
事事在他的眼里,仿佛都如出一辙,不分高低。
诡计多端,却又干脆利落。
心狠手辣,却又磊落坦荡……
沈灏觉得,自己从不曾真正的看清过这个人。
他……
其实记得那时候萧方的眼神。
亮且闪耀。
沈灏的呼吸突然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