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无踪之毒
无踪之毒
萧方早晨醒来时河畔云雾弥漫,天空已经微微发白,树林中有清脆的此起彼伏的鸟虫鸣声。他伸了个懒腰,起来时摸了摸胸腔,那里翻江倒海的痛楚并不曾比前夜有所缓解,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黑鬼白面在水里下的毒十分诡异,他身为毒尊,竟解不了这毒,倘若再这般下去,恐怕支撑不到十五六日就会中毒身亡
萧方心不在焉的想着,穿好烤干的中衣,回头一看,沈灏已经醒来不知道多久,而他却完全不曾察觉,心里不由得一跳,脸上却还是如常的露出恭顺的微笑,上前轻声问道“主子,是小的吵着您了”
沈灏面无表情的看他许久,然后慢慢坐起来,问“此乃何处”
萧方四周张望了一下道“汉中与秦岭交界之中,悬崖峭壁,笔直入天,恐怕周围人烟稀少。不知何处。”他见沈灏听完此话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旋即又笑道“不过主子放心,秦川腹地多有人烟,绝不会走不出去。待小的去远处打探一下,顺便寻些东西回来果腹。”
沈灏轻微点头,萧方已经行礼后转身飞入了树林中。
又过了一小会儿,沈灏估计萧方已经走远,方才站起来走到已经熄灭的篝火堆旁从树枝上拿起萧方遗漏的外套,轻轻闻了闻。正如萧方所说,确实有一种诡异的香味。
接着他从那衣物下的内兜里翻出了一个小锦囊。这个锦囊做工奇巧,纹绘奢侈,上面用金线刺着一条腾龙,一看便非凡品。
摸上去里面是一件硬物。
沈灏并未犹豫,手指一勾,就要将那锦囊打开。
有人握了他的手。
沈灏回头一看,萧方正穿着中衣,站在身后,吟吟笑道“主子,可是饿了”说话之间已经不动声色的将那锦囊取了过去别再腰间,然后献宝般将拢在袖子里的野果递到沈灏面前“主子,尝尝这野杏子。”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沈灏亦不动声色,接过果子咬了一口,方才淡淡的开口“把你的脸,好好洗一下。”
“啊”萧方一头雾水。
“你那妆”沈灏指了指他的眉心,不屑说道“昨晚上岸就糊了。丑死了。”
萧方爆发出一声尖叫,瞬间用袖子遮住脸,几乎是用了最上乘的轻功手忙脚乱的奔至岸边,然后一头扎到河里,发出好大的声响。
沈灏这才又拿起果子啃着。
刚才被萧方抓住的尴尬怨气这会儿尽情消散。
水里又发出“哗啦”一声,萧方浑身湿淋淋的浮出了水面。
一会儿干脆让萧方不穿衣服赶路沈灏看着水里狼狈不堪的萧方,恶毒想到。
萧方在那身湿衣服外套了外衣,对沈灏叹气“主子,早知道今日要湿身又湿身,小的早去学些纯阳内功,也能靠内功将衣服烘干了。”
洗掉了妆的萧方,没了之前那种危险妖孽的感觉,一张苍白消瘦的脸看起来倒有几分书生气质,这与他脸上那种无聊耍宝的表情合在一起,倒多了几分年轻人的活力。
沈灏的视线从他的额头、睫毛、眼角的泪痣缓缓滑过,半天才收回来,最后才道“纯阳内功要童子身才能练到至纯至阳的境界。你若是修习,怕是早就走火入魔了。”
萧方嫣然一笑,极无耻的回答“像小人这般根骨奇佳的练武天才,要想走火入魔怕是不容易。”
没了那层妆容隔阂,不知怎的,两人竟然能笑侃几句。说话之间,萧方便已经收拾好了所带的为数不多的几件东西,将野果用衣服包好,扎在腰间。两人辨别了一下方向,便朝东边而去。
众人皆已失散,等在这里并非良策,倒不如继续向山西方向进发,路上自然会相遇。
深山老林,灌木交错。
两人走起来甚为缓慢,萧方在前用棍子尽力扫开树丛,走出一条路来让沈灏通行。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不知道多一会儿,只感觉到阳光上移,从密林缝隙中射下来,尘光交错飞舞,倒似进入了一片不知名的异界。
走了一会儿,沈灏突然开口问“你身上的毒,解了吗”
萧方一愣,旋即笑答“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主子您。这毒十分蹊跷,怕是我也束手无策。”
“哦那你还有几天可活”沈灏又问。
萧方算了算日子“若是不运功行武,也许能坚持二十余天。若是要与人对打,怕是血液逆流,好些可以坚持半个月,倒霉的话,也许三天。”
“可我从你脸上倒看不来一丝难过。”沈灏说,“你不担心”
萧方笑起来“主子,小人是您的奴才。身家性命都由您支配,主子您为我担心即可。小的一点都不怕。”
“说实话。”沈灏皱眉道。
“呵呵呵”萧方这才停下来,躬身对沈灏说,“主子有所不知,天下毒物千百万种,淬炼提取,终成剧毒。却定有原型。没有毒药是凭空制作。这江水中的毒,却来去无踪,是真正的无所依附,并非世间之物淬炼。故而无药可解。”
“那怎么办”沈灏又道,“我看你胸有成竹,怕是已有应对之策。”
“这二人本就去过阴间,因此小的大胆猜测,这味毒乃是从阴间获得。若是从阴间获得倒好办了,带得到了那棵鬼寒梅后,只要将那千年寒冰融化,用里面的寒梅煮水服用,即可解毒。”
25、俯首听命
25俯首听命
沈灏听完,便道“岂非简单”
“那是自然。”萧方笑吟吟道。
只是转身扫路的萧方脸色沉了下来。他心里知道的一清二楚,根本没有这般容易。
两人行得半日,到近晌午时分的时候,终于从密林走出,笔直宽阔的官道呈现在眼前,不远处有两匹枣红大马拉着一驾檀木香车,静静伫立拿出,马儿悠闲吃草,缰绳不曾束缚,车上亦没有主人。
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来的马又哪里来的车,仿佛停了好久,就是在等他们两个人一般。怎么看,怎么诡异。
可萧方却只愣了一下,就已经欢天喜地的跑过去,嘴里还喊着“哎哟,我的大红小红,我可想死你们了。”说着便抱着马颈亲昵抚摸。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恶心一阵,沈灏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与这厚颜无耻疯乱痴狂的毒尊呆的太久,心里虽然依旧忍不住恶寒,脸上却分外平静。起步走过去,道“你的马车”
“是啊”萧方喜道,“之前去沈家时便让教众送回了无量宫,一直十分想念大红小红,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再见面。”说的仿佛生离死别。
沈灏点头,转身就已经上了马车。
萧方连忙拽住他的袖子,吃惊道“主子你做甚”
沈灏挑眉一笑“既然有马车在此处,为何不以车代步”
“这马车凭空出现,甚为古怪”萧方说完此话,突然释然一笑,“罢了,再诡怪,我们今日也是必定得用。”说完也同沈灏一起进入了车厢内。
车厢内布置与之前无一丝一毫的变化,雪白的狐狸皮铺满了整个卧榻,左右两侧竖着檀木柜子,上有许多玲珑抽屉,萧方打开几个,各种毒药在其中整齐摆放,一如以前。中间空地是一朵铜莲香炉,自己最爱的香味随着青烟缓缓溢出。那些古代医术、手抄绝本甚至各种珍宝还都在原来的地方随意摆放,与他最后一次离开这里时没有任何不同。
萧方一面跟随沈灏搜索者,一边忍不住心惊。
之前他还以为是江小花与何独舞二人已经找到他,偷偷备下的奢华行头。可现在这一幕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这二人远没这么仔细贴心。
说起来,江小花和何独舞似乎自出了蜀地后就再没联系了萧方想到,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他一一试过各种器物,确定并未施毒后,才请沈灏上榻休息。自己从塌下的抽屉里,捧出衣物道“主子,可要更衣”
两人先是被河水冲走,接着在密林中走了半天,浑身是青黄一片,恶臭不可闻。沈灏“嗯”了一声,便要换衣服,抬头一看,萧方手里展开的那套奢华的跟戏服一样的大红深服实在是刺眼的厉害。
沈灏沉默了一下道“不用了。”
萧方茫然的地头看了看手里的那套衣服,道“小人以前所穿衣物乃是请宫中御绣坊的大师设计裁剪,材料是最好的苏杭丝绸,每套衣服都价值千金。主子不喜欢”
“”沈灏瞥了他一眼。
萧方遗憾的叹气。
最后萧方在车厢最下层的地方找到了几套黑色长袍他推测应是江小花他们平日所着之物。
沈灏勉强穿了大红色的长衫,外面套了一件黑色长袍,这才正常了几分。至于萧方,则乖乖的穿了黑色短打,只是再一身劲装也掩饰不了他那烧包的气质。
“主子,您好好休息。”萧方道,“小人出去驾车。”四大尊者之一的毒尊亲自驾车,若是放到正常人,怕是早就口吐白沫,又惊又喜的昏了过去。
只是沈灏并非常人,他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微微皱眉,指着他的头发说“身穿短打,就应该束发,这才符合身份,披头散发的做什么”
萧方的笑脸顿时垮了。
沈灏接着又道“还有你那双爪子,指甲不去修剪,难道让我帮你砍了么”
萧方把头发盘在头顶,边驾车边咬指甲的时候,内心其实是十分委屈的。只是堂堂毒尊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不得不说完完全全都是他自找。
傍晚时分,汉中腹地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外突然驶来了一辆马车,这马车由两匹枣红大马牵引,后面的车身庞大,屋檐垂立,挂在屋檐的风铃叮当响着,一看便贵气十足,里面坐的定不是一般平民。
这马车驶入城后,在城南一家客栈停了下来,周围百姓纷纷让路,却在周围徘徊,好奇的想看看里面究竟坐了什么样子的大人物。
只见前面驾车的男子一跃而下,将脚凳放在车下,接着躬身唤道“主子,到客栈了。”
里面的人“嗯”了一声,然后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长服内着大红里衬的青年男子便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一把黝黑明亮的墨玉扇骨扇子,捏扇子的手上还带上了两三颗戒指,猩红的珊瑚珠和碧绿的猫眼石在手指间烁烁闪耀。
走到那黑衣人身边时,这青年男子还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挑衅道“你这几枚戒指,我戴着如何”
那黑衣男子脸色有点儿难看,但是还是笑道“主子,您真是天人下凡啊。”
周围众人被这无耻的恭维恶心到起了一阵阵鸡皮疙瘩,纷纷散去。
只有坐在对面临街茶亭的某个人轻笑一声,对旁边的人说“你说,天下有谁能让毒尊俯首听命”
“武林盟主哦或者说,你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沈灏他哥出来了
26、春风玉露
春风玉露
是夜。
沈灏沐浴更衣,半躺在在卧榻之上,手里拿着从马车上找到的孤本,心不在焉的翻着,眼睛却紧紧盯着正在收拾房间的萧方。
因浴桶内的水还泛着热气,屋子里有些朦胧,萧方卷起袖子正将二人的旧衣物在那水中清晰,他微微垂手,双眼专注的看着手里的活计,睫毛在油灯的光芒中轻微颤抖,那颗泪痣从沈灏的位置看的分外妖娆。萧方的发髻少乱,有几缕发丝落在脸颊旁边。这样的萧方是他从未曾见到过的,没有争锋相对,没有假装奉承,更不会勾心斗角。
沈灏觉得自己仿佛在享受这个时刻。
“主子,若无其他事,小的就先退下了。”萧方将那衣服放在旁边的脚盆里站起来,请示沈灏。
沈灏看着他,用拇指摩挲着自己的嘴唇许久,最后低声道“你过来。”
昔日毒尊听了这话,抬头看他一眼,便已经了然,放下手中的盆子,用浴桶旁的湿巾擦了擦汗,走到床边,把头垂的更低了“主子”
“来。”沈灏半躺着打开腿,只对他说了一个字,毒尊便已经听懂了自家主子的意思。他脱鞋上床,在床尾处跪下,小心翼翼的拉开沈灏的衣袍亵裤,弯腰张嘴便含了上去。
那种态度,温顺中带着十足的讨好。
没有多说一个字的听话,让盟主大人满意极了,萧方在他身下的动作不急不躁,贴心紧致,让他这两日来的疲倦全无踪影。
他解开萧方的发髻,让那一头光亮黑发滑落在萧方背上,他伸手去摸,仿佛在抚摸自己的爱犬般。
“谁能想道,毒尊竟精通此道呢”沈灏笑道。
毒尊没有说话。
毒尊还躬身跪在他的腿间,含着他的大家伙,似乎不肯松开。
最后沈灏尽泄于毒尊的口中,他说“莫要浪费了。”
只一瞬间,他似乎瞧见了萧方冰冷到极致的眼神,只是接着抬起来的那张脸上,依旧是虚伪的谄媚的笑。萧方眨眨眼睛道“哎哟,主子,您这精华恰似雨露,滋润小人这颗干涸已久的心哪。”
他微微有些失望,却说不上什么原因。
只是沈灏知道,在毒尊那张笑颜下,定藏着一副真实的表情,他总有一日会将它挖出来瞧上一瞧。
萧方侍候沈灏就寝后,跟小二一起将沐浴所用剩水抬了出来,两人协力将其倒入蓄水池子里。随后他问了小二浴房所在,自己拎着浴巾皂角要去洗浴,到了那处,推门一看,里面冰冷漆黑,浴池里尽是青苔,说是烧好的热水,他放了根手指进去一试,温的几乎不见热气儿,倒让他打了个哆嗦。
“萧无凌啊萧无凌。”他自言自语,“你还真是把自己折腾的杂役都不如。”撇撇嘴,索性不洗了,抱着膀子溜达出来,站在院子里发了会儿呆。
“昔日毒尊,落魄至此,倒让人惊讶万分。”突然有人道。
萧方却并不惊讶,只是仰头看着围墙外的树林道“幸好没洗澡,不然岂非被人偷窥个够”
那人哈哈一笑,已经从树影里飞出,落在围墙上“怎的,有朋自远方来,不应乐乎么”
“不速之客,我向来是不欢迎的。”萧方已经垂下袖子,双手隐秘不见,双目直直的看着墙上的人,“况且谁能料到您平南王竟然会干这种偷鸡摸狗之事”
那人从围墙跳下来,仿佛极其无辜的摊手道“我偷谁的鸡,摸谁的狗了”
月光倒凑巧一亮,来人的面容顿时清晰可见。
此人年龄三十四五左右,一身酱紫长衫,上绣淡金龙云纹饰,头戴镂空祥云玉冠,一身雍容贵气,不语尽显,便是一人之下的世袭平南王朱翊。说起平南王,若仅仅是先帝得力臂膀则江湖侠客必定不屑一顾,朱翊此人在江湖中能有如此地位,皆因他娶了天下第一芮家堡的大小姐芮红姝为妻。想不起来的请翻终身制奴才,朱小王爷他爹,芮铭芮大堡主的姐夫。
“王爷怎么来的”萧方问。
“久仰沈盟主大名,正好路遇沈灏之兄,跟他兄弟而来。”朱翊道。
“王爷为何而来”
“你说呢”朱翊脸色沉了下来,“萧方,把皇上赐我的那块儿黄泉玉还回来”
萧方哈哈一笑,从怀里拎出个锦囊,正是沈灏之前发现那个“你是说这个”
“偷了本王的黄泉玉,还这么大摇大摆实在可恶”朱翊咬牙切齿,“还给本王”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瞬间袭至萧方面前,双手勾抓般伸向那块儿黄泉玉。
萧方依旧扬着笑脸,灵巧躲避,那块儿黄泉玉还稳稳在他掌心拖着,他边躲边道“王爷,这玉石当初您说好的,借给萧家十五年。”
“十五年便是十五年,如今约定期限已过,为何不守信用”
两人动作极快,却还都有闲暇斗嘴,以至于一场恶斗倒比切磋还闲庭信步起来。
又斗了百十个回合,萧方心口闷的一燥,那毒气儿就窜了出来,他知道不好,猛然一下子卷起袖子,露出一只狰狞鬼手,犹如一丝黑烟,瞬间从朱翊面前窜过去。
只听见“嘶”一声,他已将朱翊的紫金袍子,撕出五条裂痕。
“我厌了。”他抓着碎布,脸上的笑意已经隐了下去,“王爷若再缠着我不放,休怪我不顾两家渊源,痛下狠手。”
朱翊倒并不算十足愤怒,只是孤傲的看着他问“萧方,你执着于黄泉玉作甚”
萧方并不回答。
朱翊又道“昔日你父求我借黄泉玉时,便道你身患绝症,若不靠这玉石,活不过二十岁。可有此事”
萧方嗤笑,将黄泉玉挂回腰间,转身欲要进屋。
朱翊在他身后道“萧方,这黄泉玉乃是阴间之物,虽可凝练时光,却亦可要人性命十五年使用已是大限。你可想过,它若玉碎,你焉能瓦全”
萧方顿了顿,最后用冷漠的声音道“夜深天凉,王爷请回。”
作者有话要说挠头,这章后面又是一个疑团。
其实萧方的早衰症没有让他死掉,就是因为有黄泉玉在身侧
27、梦寐袭来
梦寐袭来
萧方上楼推门进了沈灏所住的屋子,里面正好有人掀帘子出来。
那人样貌与沈灏有三两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两分傲然神态,整个人从上到下打扮得体,眼眸深沉,倒让人看不明白。
那人瞧见萧方,笑了“哟,这不是三弟你那奴才么”
萧方已经在下首躬身站定,听见此话便连忙作揖道“小的萧方,给沈涛大公子请安。”
沈灏此时已经出来,站在沈涛身后,看着萧方,喜怒不明。
沈涛手里拿着把象牙骨的扇子,缓缓两步上前,悠悠然勾起萧方的下巴,叹息道“没想到啊,没想到。”
萧方顺从的仰头,垂着眼帘,也不接话。
沈涛便径自说了下去“记得三年前我在昆仑剑宗做客,毒尊便一人力挑昆仑剑宗,当时学艺不精,被你下了巨毒,差点废了一身武功。毒尊当时是怎么说来着”
萧方一笑“小的当时说,你若有本事,来日报仇便是。”
“是啊。”沈涛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一拍掌笑道,“那如今,你落得这般田地,我是不是该落井下石一番呢”
萧方只是躬身垂首,亦不接话。
“三弟,这奴才,你便送给我了吧。”沈涛回首对沈灏道。
沈灏似乎出神许久,又过了一会儿才把视线从萧方的身上扯回来,对沈涛道“大哥,你若想要,转送与你就是。只是弟弟现下周遭就这么一个使唤人,倒让我不方便起来。等从山西回来,任你处置如何”
沈涛早料到沈灏绝不会轻易转手,念头一转,便笑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又扯了些家长里短,沈涛方才离开。这期间,萧方一直站在下首,并不多话,只是在茶水饮尽之时添上一杯。
直到沈涛走后,萧方才抬头,一脸委屈道“主子,小的如此忠心耿耿,您竟然还要把小的送人。真寒煞人心也。”
沈灏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若不会说人话便不要说。之乎者也以后少让我听见。”说完此话,转身就进了寝室。
萧方连忙尾追而上,小心讨好道“我知道主子您其实是舍不得小人的。”
沈灏也不答话,只是转身上床欲要休息,萧方连忙半跪在侧,为主子脱鞋。沈灏静静的看着他,突然问“你身上的毒离发作还有几日”
“啊算下来,预计还有十来日。”萧方答道。
沈灏点了点头“那明日早晨便出发吧。这一路到山西,还远着呢。”
“是。”萧方正欲退下,却被沈灏一把搂住,按在床上,“主子”
沈灏却没甚动作,只搂着他,低声道“睡吧。”
年轻的盟主做了一个梦。这是一个他许久不曾做过的梦。
若不是今日遇见了沈涛,他也不会想起这个梦。
那时候他不过五岁,母亲乃是沈家下属地界的农户女子。
父亲沈玄龄坐于高堂之上,他与母亲跪拜叩首。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亦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兄弟姐妹。沈家枝繁叶茂,他的兄弟姐妹,亦不计其数。一个农户女子生的庶出么子,就算是认祖归宗,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接着他便随着沈家所安排之课程,开始习字练武,每个月可在祭祀之时见一次父亲。
他们这些小孩,所学武术乃是青云剑法的入门招式,教习武师亦对他们管教不严,若有人使得好了,敷衍表扬,若有人使得差了,只睁眼闭眼毕竟都是一帮沈家公子,难道还真的惩罚不成
这些偏房孩子,逐渐大了,便被送往各地铺子经营学习,好的或许能自占一方,糟糕的再差也是个掌柜执事,实在难以收拾的,本家亦会接济照顾,总不能让沈家的孩子受了委屈。
生活比起普通百姓,那的确是好的不行。
只是沈灏并不满意。
他总觉得自己是一个透明的人,甚至并不曾存在过。在梦里,没有人看得见他,他饿了累了、痛了怒了,都无人关心。他与每月祭祖的时候那百十个沈家血脉长着一般的面孔。
他在梦里大哭大闹,周围的人都是漠然路过,当他不曾存在。
他的父亲不记得有个孩子叫沈灏。
他的父亲亦不记得这个叫沈灏的孩子,长得哪般模样。
沈灏猛然从梦里惊醒,一把抓住身边的萧方,狠狠地掐着他的肩膀,压倒在床上,急促喘息。
萧方吃痛惊醒,待看清了沈灏的面孔,连忙将滑到之间的毒物收回,低声唤道“主子”
沈灏恶狠狠地盯着他,双目赤红,面目狰狞。
“主子您梦寐了”
沈灏浑身一颤,低声道“把衣服脱了。”
“啊”
“我要上你。”沈灏说。
作者有话要说追这篇文章的同学们很苦逼啊
作者太不厚道了
作者打算自裁
28、融雪无声
融雪无声
萧方身中奇毒。
十日内若不能找到鬼寒梅,便有性命危险。
沈灏清晨洗漱之时出神想道。
因此此刻启程去山西,刻不容缓。若不能及时赶到,就算萧方是十恶不赦的毒尊,也难辞其咎。
他在萧方服侍下穿好衣衫,又命萧方准备些随行干粮,自己去沈家商铺留了信,若唐刻等人寻到也好有个线索。待诸多事宜准备完毕后,日头稍微有些高,便让萧方备了马车准备出发。
马车刚行至客栈门口,斜地里就窜出两骑人影,沈灏掀开帘子一看。
乃是其兄沈涛以及
“那人乃是平南王朱翊。”萧方附在耳边对他说。
“弟弟慢走,我们一同去。”沈涛笑道。
“此去山西诸多艰险,我们还得在十日内抵达。一路辛苦,大哥还是请回吧。”
“你们是要去山西找鬼寒梅”朱翊没看沈灏,只对着萧方问。
萧方一脸漠然,半晌后才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王爷是问草民。啊呀,草民真是惶恐。可是去山西做什麽,是主子的意思。您还是问我家主人来得稳妥。”
朱翊碰了个钉子,无奈转问沈灏“盟主可是去山西寻鬼寒梅”
“鬼寒梅只是附带,主要还是要去看看那凶案现场,早日捉得真凶,给武林一个交代。”沈灏此时心情亦有些不耐。
岂料朱翊一展扇子,在这料峭春风里扇着,笑道“那盟主大人恐怕不必麻烦了。我担心你去了,反而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为何”
“因为,据我所知,那鬼寒梅,以及犯下这场凶案的人,已经不再山西境内。”朱翊道。
29、意穷千里
意穷千里
“那鬼寒梅,以及犯下这场凶案的人,已经不再山西境内。”
朱翊铿锵有力说完这句,自以为掷地有声,没料到沈灏主仆二人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不由得尴尬沮丧了一番。
“咳。”他咳嗽一声,摸摸鼻子道,“沈盟主若有兴趣,听小王讲讲。”
沈灏抱拳有礼道“请。”
“”朱翊心里暗骂这盟主无耻,最后碍于面子,遂装作平常姿态道,“这个人,若说起来,萧方可能有所耳闻。叫做琼三郎。”
“琼三郎”沈灏琢磨了一下,“他姓琼难到是巫琼一族的后人”
“正是。他自称巫琼正统后裔,阴间之主。近些年总打着阴间的旗号,四处招摇。故而会有谣传说阴间可能是一个人。”
“如何证明他是巫琼后裔”
“天下只有巫琼血脉的人能找到阴间,也只有他们在找到阴间后,自由进出,而不沾染阴间之毒。”
沈灏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萧方,道“那此人现在何处”
“若料得没错,应在这秦岭山脉内,具体不知踪迹。”朱翊道,“那鬼寒梅,定在他手里。”
“王爷怎知道如此多”
朱翊收了扇子,笑了起来“实不相瞒,我受先帝之托,寻找一位遗落阴间之故人,因此追查多年。”
萧方听得此言,眼帘一颤,缓缓张开双目,神情复杂的看他。
“盟主,这下子,让我二人同行,岂非更好”朱翊道。
马车缓慢前行,沈灏撩开帘子,冷声问驾车的萧方“你今次没说老实话”
萧方回神,回头笑道“哎哟,主子,小的可以发誓,这琼三郎小的是真真的不知道啊。”
“你这张嘴里,真假没有准信。”沈灏道,“我不信竟然有你毒尊不知道的秘密。”
“小的是毒尊,不是天尊。不能通晓宇宙之事的。”萧方眉毛轻轻一垂,仿佛无限委屈,然后哀怨看着沈灏,“主子,小人身心都献给您了。您若不信,还真是寒煞人心哪。”
沈灏看着他这副厚颜无耻的表情,恨不得又给他一个耳光,冷哼一声,便放下帘子转身躺会榻上。
外面萧方甩了个鞭花,吁了马儿上了官道,方才开口说“只是,我总觉得,这琼三郎之前定招呼过我们。”
沈灏在内榻之上思索片刻便懂了萧方的意思“你是想说黑白鬼面,乃是琼三郎的部下黑白鬼面下在水里那种毒亦是琼三郎从阴间带出来的”
“主子真是天人智慧。”萧方笑着恭维。
片刻后听见车帘后传来一声冷哼。
“黑白鬼面能如此自由操纵胡蜂,我当时还奇怪。如今有了这琼三郎,倒简单了。那胡蜂怎能不被巫琼一族操纵阴间之毒更是说的过去。再者,我料定这不明不白出现在咱们面前的马车,亦是琼三郎故意留下来的。”萧方继续说。
恐怕连何独舞,江小花二人也是被琼三郎掳走,才会至今未有消息。萧方心想,却并不说出来。若再糟糕一些,连唐刻他们恐怕也落入此人之手,那麻烦就大了。
这一行四人出了小镇,依旧往秦岭深处而去。
这样行走,路途险阻,人迹罕至。又因近夏,蚊虫颇多,车内沈灏尚且舒适,萧方却已经难受的不行。身上被咬了许多红肿。一路早就不耐烦,不停的牢骚。
“怎么还没到”
“穷三郎是不是很穷。”
诸如此类种种怨言,烦的沈灏都有些承受不住。
“你不是懂得岐黄之术么不会给自己弄点防蚊虫的东西”沈灏道。
萧方一脸哀怨的看他“主子都没防蚊虫,小人怎么敢这么做。”
“”沈灏久久无语,最后道“那你纯粹是活该。”
如此复行两日已入秦岭深处,马车已经无法前行,几人弃车而行,沿山路上。一路上全靠朱翊时不时收到的信鸽线报缓慢前行。
一日,小雨,距离几人进山已经有七日,朱翊照旧拆了不知道从何处飞来的信鸽上的资料,拍掌道“找到了”
几人凑过去一看,字条上写着“秦岭西,女娲山,叠云顶。”
叠云顶
“哪里是叠云顶”萧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