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艳秋捏着发烫的手腕,眼神稍稍有些放空。
“艳秋!”音九悔再叫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勉强地笑了笑,“你去忙吧,我去看看其他人。”
音九悔对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奇怪,他拉住独山步的袖子,“看着点艳秋。”
“你越来越像老人家了,音兄!”独山步调侃了他一句,紧紧地追在庄艳秋的身后。
庄艳秋去船舱里看了看其他人,大家伙儿的状态还不错,刚才的幻术好像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影响似的。
“你们……没有受到幻术的影响?”庄艳秋好奇地问。
梦狰、焦然、斗起、广坤、小金几人一脸意外地看着他,“幻术?!刚才有幻术吗?”
庄艳秋心惊肉跳,“难道你们没有遇到?”不对啊!不是说受了‘魇云’的影响吗?他们在一艘船上,不可能他和音九悔、独山步以及老阁主遭到幻境袭击,而在船里头的几人相安无事。
“艳秋,孩子们呢?”焦然左右看了看,关心地问。
庄艳秋心下虽有疑惑,还是招呼翠食把孩子们放了出来。
几个孩子一接触到甲板,便被几条迅速闪过的黑影给瞬间带走了。
庄艳秋惊愕地瞪大眼睛,抬眼看过去时,见梦狰、焦然、广坤、斗起和小金的脸半边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薄雾当中,八个孩子被他们抓在手心里,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天真地回望着他。
“爹爹!!”孩子们齐声叫了他一句。
此时,抓住孩子们的那几个缓缓地抬起手来捏住了孩子脆弱的脖子。
“你们要做什么!!放开他们——!!”庄艳秋大惊失色地喊了起来。
“爹爹——!救命——!!”孩子们挣扎着向庄艳秋呼救。
“别,别伤害他们!”
随着‘咔擦’几声清脆的骨折声响起,庄艳秋的眼前一片昏黑,身体无端端地栽倒在地。
手腕处那个印记越发的滚烫灼烧起来,那一刻,庄艳秋所有的神识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给吸过去,旋转着钻入那个印记,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
神识在无尽的黑暗空间里飘荡了好一会儿后才落了下来。明明哀伤得不能自已,他的意识却无比的清醒,他下意识地叫了孩子们的名字,黑暗之中显露出几座错落有序的山峦来,其中一座山的峰腰处银光闪闪,一下子吸引住他的目光。
庄艳秋下意识地把视线转了过去,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身体感应到有一股力量晃动着自己,迷乱的意识顺着那阵力量分散开,眼睛里清楚地感觉到光亮,他眨了几下眼皮迅速地睁开眼睛来。
“艳秋!你怎么了?”焦然那放大了的脸就在近处,满脸的惊慌。
庄艳秋的目光惊恐地抖动片刻,看到焦然的手上捏着根银针,没有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艳秋?”焦然觉得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回事,艳秋为何这般恐惧他?
“艳秋你怎么了?”周围又传来别的男人的声音。
庄艳秋环顾一下四周,发现他倒在甲板上,如今船上的每个人都围着他,脸上全都是担忧的神情。
“孩子呢?”他反应迅速马上发问。
“在翠食里啊!刚刚你把他们收进去后就栽倒了。快把我们给吓死了。”独山步伸手去扶庄艳秋,庄艳秋明显地有一个闪躲的动作。
独山步呆呆地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艳秋,你到底怎么了?”
庄艳秋护住翠食,身体往后退了几步靠着船舷坐稳了,他把手伸进翠食之中感应了一下,确定孩子们还在里头,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片刻。
音九悔他们一行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暂时不敢在靠近他。
“咦?前面怎得出现这么大的雾霾?”斗起的声音意外地惊醒了庄艳秋,他扭头看向前方,惊讶地挑起眉头。不对,他们刚才不是已经进到‘魇云’当中了吗?
老阁主沉声警告“大家注意!那些不是雾霾,是‘魇云’,会使人误中幻术的。”
音九悔迅速在船头船尾各设置了隔离结界,大船在一层薄薄的油膜包覆下,缓慢地向着‘魇云’深处钻了进去。
看到这一幕的庄艳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刚刚经历过的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他现在已经糊涂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腕,那地方并没有任何印记。
音九悔蹲在庄艳秋的身边,柔声地和他说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让你这般惊恐害怕。”
“你,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不知道现在是在幻术中还是在现实中,因为刚刚发生的这些,我好像之前已经经历过了。”庄艳秋抖着嗓门小心地说道。
音九悔和焦然交换了个眼神,焦然摊开手,“我只是扎了艳秋一针让他苏醒过来而来,还没来得及探他的脉搏。”
“艳秋可以把详细事情告诉我们吗?”
庄艳秋紧张地吞咽两下,双手牢牢地护住翠食,把之前中了‘魇云幻术’的那些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这……”老阁主听到一半便想起了什么,准备开口说话被音九悔给按下了。
听完这些,音九悔才让老阁主开口。
老阁主摇摇头,“一开始我以为艳秋是中了‘套叠幻术’,可后来一想又不太对,焦然怎么看?
焦然点点头,“老阁主说得没错,艳秋没有中幻术。”
庄艳秋的注意力转移到焦然身上,屏住呼吸听他说话。
“判断是否中幻术最直接的方法便是看一看镜子。幻术中的影像是不会成镜像照影,而是和本体一样。艳秋现在无法判断是身在幻术中还是回归了现实,唯一的方法就是自己照照镜子。”焦然说着把一面水镜送到庄艳秋的面前。
庄艳秋抓过镜子看了一眼,动了动手,清楚地看到镜子中的他和自己做着相反的动作。他长松一口气,终于可以不用绷着了。
“对不起!”庄艳秋向其他人道歉,“因为之前的那些场景太吓人,我没办法只好小心行事。”
“艳秋小心一些是应该的。”音九悔他们对此并不在意。
“那艳秋到底是怎么了吗?昏迷的时候做了个梦?”独山步望着四周那被结界分隔开来的厚厚云层,心中打了好几个激灵。
“我看,不太像梦……”老阁主还是心思缜密些。“如果这次没有我跟来的话,说不定你们方才就真的直接冲进‘魇云’当中,中了幻术了。还有,艳秋中的幻术绝不简单,‘魇云’是有让人致幻的功效,可没有办法在幻术当中再造幻术,这始终是我觉得毛骨悚然的地方。”
“幻术当中的幻术?”独山步重复了一遍。
“艳秋不是说了嘛,一开始中了幻术之后经过提醒知道了‘魇云’的存在,可后来他进入船舱后又再度中了一次幻术误才会看到让他心碎的情景。这‘套叠幻术’的可怕之处就是真实、机变、诡谲。让人以为自己解除了幻术,其实不过是幻术让人心神自己生出误会罢了。如此,这人将永远地被困在无穷无尽的幻术当中,再也逃不出来。”
众人脸色骤变,“竟然这么厉害?这些云有这么强大的功效?”
老阁主摇摇头,“这些‘魇云’之前一直是在山谷当中有河流溪水的地方才会生出来的。用来迷惑那些去河边喝水的人或动物,拖进雾霾深处被其消化吞吃掉。它们可以经过改良用在幻术修炼者的法术当中,自身并没有能够施展‘套叠幻术’的能力。”
庄艳秋再次抬头看向老阁主,之前老阁主也说过类似的话。看来,这让他深陷其中的致幻者实在太厉害了。
音九悔看着那些‘魇云’,厌恶地皱起了眉头。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只法宝,扔出结界,法宝中释放出大片的金光来,迅速把四周那些‘魇云’给吸收干净。
焦然忽然开口,“咱们到达‘翻云山’内部了。该往何处走?”
老阁主看了一下地形和方位,指着北方道,“咱们先去‘天星观’吧!问问那里的老友,这些‘魇云’是怎么回事,顺便再请教请教,‘不破塔’在何处?”
第389章 未来或过去
面对着半山的断壁残垣,老阁主吃惊地皱起淡眉。‘天星观’那半残的门楣就在他脚下的泥土中静静地掩埋着,一地的焦枯提醒着众人,这地方变成如今这副样子早已有了不短一段时间。
梦狰和独山步从两个方向迅速折返,回报他们探查过后的情况。
“这里没有任何有生命的迹象。瞧这些枯草被烧时应是深秋时节,想来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梦狰把一把长得繁茂的半黄枯草递给音九悔,音九悔看了一眼,赞同地点头。
“不仅仅是这里,我往东过了两座山,还有一座宅院,那里头的情况和这里一模一样,应是遭到了同样的祸事。”独山步也道。
“‘天星观’观主的修为虽说不是顶高,那也是一位‘混元末期’的修真,不可能什么线索都没留下就遭逢灾祸了的。”老阁主对此很是怀疑。
音九悔环顾四周的天色,“咱们先在此歇息片刻,我会再查查附近还有没有别的本地人还存活着。”
庄艳秋经过船上那莫名其妙的事件后,有些心力交瘁,这会儿只想好好休息片刻,仔细琢磨琢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没什么意见,找了处半倒的墙壁靠了下去,闭目养神。
焦然坐到他旁边,为了帮他好好地安心凝神,特意弄了一味香出来,就放在庄艳秋的旁边慢慢地焚烧。
那香料的香气让庄艳秋的精神渐渐得到放松,他开始仔细地回想每一个细节,当他想到神识中忽然出现的那几座错落有致的山峰时,脑海中的画面虚晃了两下,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影像来。
他看到不少‘翻云山’附近山脉中的本地居民和修真在一个烟瘴袅袅的天气里,集体披上红斗篷,一起消失在了大雾之中。
被这一幕给惊醒的庄艳秋额头上冒出星星点点的汗珠。他的紧张刺激了旁边的焦然,焦然连忙揽住他的肩膀,“怎么了?”
庄艳秋眨了眨眼皮,“我好像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焦然一开始没听懂‘他们’是谁,反应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你是说这观中的人?”
“所有人!”庄艳秋加重了口气,“他们……都披上红袍消失了。”
“红袍?”这个关键让焦然微微地眯起眼睛。他和庄艳秋的眼神下意识地碰撞在一起,在看到庄艳秋眼中的肯定的光芒时,他脱口而出,“又是他们?”
“错不了了。”庄艳秋肯定地说道,“记得我第一次遇上景玄时,他是跟着老阁主去‘清韵阁’的。他自己是说自己是‘翻云山’本地人。”
老阁主被他二人的谈话给吸引过来,连连点头,“没错!当初我就是在‘天星观’遇到的景玄。艳秋不说我差点没回想起来,那景玄就是‘翻云山’人。”
“想来,这一切绝不是偶然。”庄艳秋道。
音九悔此时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在众人的意料之中,‘翻云山’这么长的山脉线上,已经没有一处有人生存的痕迹。
“因为这里离最近的城镇也要小半日的路程,所以这一变故一时半会没有传出去。‘翻云山’又不是什么大型修真圣地,一年半载才有人来这里,更是耽误了情报的流通。”音九悔说到这里,难免对‘太阴’的情报消息传输有些不满。
“我看咱们这次说不定误入了敌人另外一处基地也说不定。”老阁主越想越觉得事情很蹊跷,做了这么一个大胆的预设。
音九悔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后,倒是对庄艳秋这突如其来的敏感很感兴趣,“艳秋说是你想到的?”
“反正那些画面忽然闯进了我的脑子里。我也不知道是我自己胡思乱想的还是有别的其他原因,总之,那些影像很清楚,就像之前我以为自己中的幻术一样那么真实。”庄艳秋说到这里,忍不住捏了下自己的手腕。他现在还是觉得手腕这里有些灼烧的感觉,只是并没有那印记。
“难道说,艳秋之前以为的幻觉是他对未发生的事情的预知?”音九悔的双眼瞬间放光。
庄艳秋被这话吓了一大跳,是这样吗?
“预知?那艳秋脑子里出现的山民披红袍消失的画面也是预知?”焦然皱着脸颊对此不认同。“那明明是过去发生过的事。”
众人这么一想又觉得焦然说的很对。音九悔脸上的神情也稍稍恢复了些。是啊!如果是对未来的预知,艳秋又怎能感应到几个月前这里发生的情况?难道说他既可以感应未来又可以追溯过去?
“艳秋可以再试试看,还能不能想到别的什么吗?”音九悔问道。
追溯过去这项本事有法术可以做到,只是需要些限定的条件。可清楚地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除了天巫能模棱两可地感应一二的话,一般修真是不可能真正做到的,即便有这能力,也不过是片面的残像而已。像艳秋那样能清楚地记得每一个细节的情况,闻所未闻。便是那些上古天神恐怕也不可能做到这么逆天的事。
庄艳秋闭着眼睛静下心来又感应了一会儿,睁开眼皮沮丧地摇头,“什么都没有。”
“没事!”音九悔安慰他。
“那现在如果是好?咱们不知道‘不破塔’在何处,想找人问问都没有办法。”独山无奈地打了声叹息。
“这样,一会儿我们分成两路,以此为,往南北分别沿着山脉逐一寻找,只要看到有建筑的地方便停下来查看,这样一定能找到的。”音九悔想了个简单的办法。
众人歇息片刻之后,便按照音九悔的办法行动起来。庄艳秋跟着音九悔和焦然往北,剩下的人一块儿往南区,以信简为传讯工具,一旦一方有发现便及时通知另一方赶过来汇合。
站在一叶轻巧的‘渡云舟’上,庄艳秋一直附身往下看着下面的山脉地形。他们飞得并不高,可这一路上连只活着的动物都没能看到。
“那么多人都自愿加入‘伏骨教’了吗?”音九悔始终不相信这一点。这地方虽然偏僻,可也是‘太阴’的地盘,这里生活的也是太阴人,没道理对‘伏骨教’一味的拥趸,连一个有反叛意识的人都没有啊!
“自愿?上仙你成了圣仙之后,脑袋都跟着变迟钝了吗?别忘了断兄曾差点儿被那些摆弄巫蛊邪术的人给控制了。他们想要人,还怕这天下的人不顺从?”焦然半讽刺地说了一句。
庄艳秋对他的话生出了些敏感。只觉得有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星星点点的火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细细去追究为什么时又完全抓不住要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