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回归平静,可底下依旧暗潮汹涌。
半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俩个时辰……
陆地上的轻隐静静地等待着,也不知站了有多久。当他看见孤城坠入水中时,他便想着追过去,可是孤城曾向他交代过,无论如何都得乖乖在营中待着,于是他站在营口,不敢揉眼,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是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一颗心悬在空中,着不着地,乱成一团,总不得安稳。
轻隐茫然地看着海面,鲜红瞳仁寂静不动。为何那人还不出现,是该相信他的,他那么厉害,定会毫发无损的回来的,可是……为何还不出现。
昏暗的天空变得更加的昏暗,轻隐就在一直在原地站着。当四周的海浪第九百九十九次敲打在岸边的巨石上,轻隐脸上面无人色,他走出了军营。
他刚迈出第一步,两边的侍从便拦住了他“轻隐少爷,冥帝吩咐,您不可以出去。”
“让开。”轻隐表面再镇定,身体却隐隐发抖。
“请您不要为难我们。”侍从为难地说,可还没等他们说完,就有一种力量抗拒着他们,让他们没法靠近轻隐。
轻隐是吸收孤城蕴藏灵力的鲜血得以化形,他的体内拥有孤城的强大的力量,虽只是一部分,轻隐心头一急,这股力量竟被他不自觉催动了。侍从在不能伤轻隐地情况下自然是拿轻隐没办法,拦也拦不住,只好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
等到了海岸旁,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轻隐那单薄的身影跌入了无尽的大海。
一阵沉重地深吸,一片惶恐地惊呼“天哪!快快,快去把轻隐少爷捞上来。”
海面露出一道缺口,孤城从大海中出来,一切如初,连他身上的衣饰也未曾沾湿,只是孤城眼角的邪气,比之前浓郁了不少。
他有些恼火,虽说他并不畏惧一个小小的西方领主,可是一个人若是做垂死的挣扎,还真是不好应对,竟耗费了他这么久的时间。
他踩着浪花上了岸朝营地走去,连忙有人迎上来。
“冥帝,这西方地带该如何处置。”一人上前问孤城。
孤城揉了揉太阳穴,也没认真听就开口道“你先看着办。”
“是。还有一件事。”那人小心翼翼地观察孤城的脸色,说“轻隐少爷刚刚也跳进了海中,您看?”
“你看着办。”孤城摆摆手。
突然孤城停下,脸上平静的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疑阴冷“等等,你刚才说什么,轻隐掉海里啦?”
侍从们赶紧跪了下来,惊慌地道“我们有拦住他,可是轻隐少爷不知为何执意跳入水中,求冥帝饶恕。”
“饭桶,一群饭桶。”孤城低咒了一声,一脚将他们踢开,“还不带本座去找!”
孤城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正在搜寻轻隐的侍从,看样子他们还没有找到,很好,等回去,得好好处置了这帮人,这么点事都做不好,留在身边何用。
他再次闪身下了水,去找那个不安分带在营里,跑出来给他添乱的孩子。
孤城认真感受着那孩子的气息,在茫茫大海中搜寻着。
当终于见到轻隐无助的身影时,孤城立马上前拥住了他,见其面白如纸,双眼紧闭,知他定不好受,忙用灵力护住他,带他上岸。
当轻隐醒来时,他正与孤城在浴桶中沐浴,轻隐一开始还没意识到此刻的情况,木桶里的热水腾着热气扑在他的脸上,他才后知后觉清醒了过来,脸红红的,似被熏烤了一般。
孤城靠在桶沿休息,看轻隐醒了,就叫他过来给自己擦背。
轻隐这才害羞地过来服侍孤城,却连手都不知要放哪。
确定孤城在闭眼休息,轻隐小心抬头打量了他,孤城身形完美,没有一丝赘肉,柔韧而不夸张,轻隐不自知中看的移不开眼,许久,当他再次对上了孤城的眼,他愣住了,因为孤城正扬起了几丝深意的笑容看着轻隐,轻隐忙又打算低下头,可却被孤城先一步擒住了下巴。
“你在看什么?”孤城轻声开口,带着浓浓的暧昧。
轻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鼻尖满是孤城的气息。
“告诉本座,为何不听本座的话,一个人跳到海中。”
“我……”轻隐有些委屈地抬头看着孤城质问的眼神,他不想欺瞒什么,犹豫地开口说道“我怕……冥帝会不见。”
“你担心本座?”孤城凑得更近地问。
轻隐轻轻地“嗯”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支吾道“我……我怕……冥帝不要我。”他的眼角有些湿润,只想掉泪,也不知是不是被热气熏的。
孤城打量了他一番,才缓缓开口“你可以依赖本座。”
轻隐不确定地看着孤城,脸上不经意露出欣喜的神情。
孤城笑了,小孩子还真是好哄。他搂住轻隐,轻啄了下轻隐柔软的唇,很快又离开了。
澡也洗完了,他把轻隐抱到大床上,拉过被子休息,今日他也累了,也没打算做什么,只是把轻隐揽在怀里睡觉。轻隐身上有种很自然的味道,很对孤城的胃口,让他整晚都睡的很舒服。
轻隐再次醒来,孤城正被人服侍穿戴衣物,有人在他身后为他梳理墨发,一丝一缕盘上去,将那镶紫边的墨冠为他戴上。
“醒了?”孤城一回头便看见呆呆坐床上看着自己的轻隐,吩咐周围人道“去服侍他。”
轻隐也就起了身,当侍女为轻隐穿上平素穿的浅色外衫时,正洗漱的孤城看了眼皱了下眉,他说道“等等,去取那柜子里那些封存的赤色皮袄来。”
侍女愣了愣,道“是。”
等那华贵的皮袄给轻隐穿上,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连那张无暇的脸,此刻看上去也越发精致的过火。
孤城亲自过来为轻隐打理暗红色的发,他对轻隐说“你昨天落水,少不得寒气入体,穿皮袄自会暖和些,而且这个颜色你穿着很合适。”
轻隐将脸迈入那皮袄中,静静感受着那人的手穿过自己的发间,明明没有半分温热的触感,可就是想被他触碰,不想他离开。
纠缠的发,长丝绕指。
在那个清晨,心绪便如细长的发丝,带着一点点欲念,越发滋长,灵活缠绕上来。
今日又是冥帝回来的日子,冥帝要走便是留不住,便也放宽了心等他回来,盼了这么久也总算是回来了。
“瑥染公子可是准备去迎接冥帝,带上我们可好?”陆瑥染刚走出门就见绮云、绮雾两姐妹。
“怎么不像其他姐妹一样早些去,还特意到我这跑一趟。”陆瑥染温和笑道。
“早些去有何用,公子受冥帝宠爱,自是跟着您更能靠近冥帝些,公子可千万带上我们啊。”
“无妨。”
虽说陆瑥染是冥帝宠爱之人,但他本是是个长相俊俏的男子,待人和善,又常常照顾周围的人,久而久之,大家也都待他如兄长,与他交好。
“这花饰戴在你俩头上果然亮丽,与你们这身橙红的长裙很是般配。”
“还是瑥染公子好,有好东西都想着咱们姐妹。”绮云、绮雾两姐妹像两天真烂漫的小孩一般与瑥染说说笑笑。
等到了正殿外,各姐妹已都到齐,大家都给陆瑥染让出了条道。
几个时辰一过,那写着大大冥字的墨旗越来靠近。见冥帝归来,大家都兴奋起来。
突然周围人开始纷纷议论,就连陆瑥染也不禁皱起了眉。冥帝怀里拥着那名叫轻隐的男孩,而那男孩身上穿的竟是正红色皮袄。
竟是,正红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520~我努力给大家发糖吃。张嘴,啊 ~ o
☆、英雄大会
冥界北方有二绝,其一乃是当地那缠绵不断的雪,那雪闪着微微的白萤光,无限梦幻,无限风情,似满天云朵飘落,蝴蝶翩翩。
其二便藏于这雪深处的山巅,雪冥族族长的小女儿雪颜公主。此女有一头洁白似雪的美丽长发,淡粉透明的唇,细长棱月状眉,明眸善睐,靥辅承权,年龄不大,有着少女最纯真的鲜活动力。最齐的是她调得一手好香,自小就对制香颇具天赋,别人提要求,三两句描述,她便能调制出令人满意的香味。
雪颜公主刚过十六岁生辰,就坐上了去往冥界皇城的华车。
“颜儿,爹嘱咐你的话可都记得了,该做什么可都清楚?”北方领主雪冥族族长望着面前的女儿问道。
“爹,您都说过多少遍了,女儿都记得了。”雪颜撇撇嘴撒娇道。
“可别顾着玩乐,见着了冥帝,仔细着说话,好生侍候,别失了分寸。”北方领主脸上露出无奈之色“西方那边发生如此大的事,难保下次不会轮到咱们北方,你若能得到冥帝的宠爱,无疑是对我族多一重保障。”
“是是是,女儿都明白。”
雪颜一边回答一边用小巧的手挑起窗边的珠帘,外头是一望无际的彼岸花田,鲜红无比,燃烧不绝,生在北方的雪颜从未见过如此广阔的绝美之色,一时欣喜万分,脸上似乎也沾染上点点娇艳。
一阵风起,几瓣彼岸花飞起,雪颜指尖轻点,花儿便落入她的手中。
这红的花,媚如美人面,雪颜轻轻把玩它,如视珍宝。
“如此讨喜之色,难怪冥帝会喜欢。”雪颜望着手里的花喃喃道。
冥界上下皆知冥帝喜爱大红色,相传是因为冥帝的爱人常穿一身红衣,可最终他的爱人却离开了冥宫,不知所踪,此后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穿戴或是使用红色,即便是冥后也不过是一身偏红服饰,而非正红。可现如今,冥帝身边新得了一美人,冥帝将曾为爱人筑造的媚隐阁赐予他,还准许他将赤红穿戴于身,万千宠爱都给了他。
雪颜摩挲那片花瓣,若是有一日,自己也能将冥帝的喜爱收纳于怀,那该有多好,她的嘴角渐渐露出看似迷人的笑容。
十月中旬,冥宫举办盛大的英雄大会,不论出身,不分贵贱,全靠自身的实力说话,奖金丰厚,所绝出的胜者将有机会到冥宫任职。
冥族鬼众人马集结,应者甚众,为钱财,为前程,为名利,各有目的。
此时的皇城热闹非凡,不分昼夜灯火通明。大会分文武两试,将近一个月的比赛进程下来,文试已分出名次,武试还差最后一场。
决赛当日,比试场地里三层外三层被挤的水泄不通。
场内四角坐着各方领主,各方领主扫了眼西方领主的空着的位置,而后都坐下来喝着小酒看着比赛。正中视野最好的席台上支起了华丽的纱幔,那纱是特制的,外头瞧里头什么都都瞧不见,而里头却能把外头看的清清楚楚。这里头坐了些谁大家都心知肚明,冥帝亲临于此,足见此次大会的重大。
席台内,孤城今日穿着一身深紫墨迹皮袄坐在华美精致的软榻上,手背轻轻撑着下巴,看了眼身侧明显穿着同样款式却不同颜色衣裳的轻隐,微微一笑道“困了?”
轻隐正掩嘴打哈应,听到孤城发问,望过去,乖巧地点点头。
另一边打扮十分庄重的冥后关心道“这一算也有将近两个多时辰了,轻隐公子若是觉得乏了,可否需要下去小憩一会?”
轻隐望望冥帝又望望冥后,最后摇了摇头,姚梳也不再多说什么,轻声吩咐下人换些新得吃食和醒神的茶来。
孤城索性揽过轻隐,让他坐到自己怀里“乏了就先睡会。”
轻隐安心一笑,像小猫一样蹭了蹭,窝在孤城怀里睡去。
孤城认真看了会比试台,若有所思,而后做了个手势唤来了人,压低声音道“台上那人?”
那人小声回“冥帝,那人名唤季云空,来冥界有些时日了,前世为修道之人,一生行善,后为救一城之人耗尽修为力竭而死。若其转世,将得一生安逸。”
孤城嘴角浮现一丝玩味的笑,略带邪气的眼睛盯着台上那人。修道之人么?有意思。
这个季云空既然能走到这个地步自然是有他的实力,且他的打斗十分有技巧,擅长抓准时机,循着空隙卸去对方大部分的力,看似处在劣势却又能在最后关头逆转时局,攻敌不备,当真高明。
虽说他用这么一手并不是正面迎敌的磊落方式,但他也并不像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小人,季云空不曾对任何人下杀手,点到为止,若对方不服肆意辱骂,他也未曾恼怒。一袭清浅长衫,一柄寒光冷剑,倒有几分仙风道骨。
孤城边上的下人又补充道“对了,此人还是此次文试榜首。”
话音刚落,比试台上,季云空执剑轻挑,将对手逼下台去,胜负已绝,全场惊呼,连各方领主也用欣赏的眼光看向台上那人。
孤城将浅睡的轻隐抱上软榻,动作尽量温柔,却还是扰了清梦,轻隐醒来时,就看见了孤城离去的背影。
孤城走上比试台,全场跪下行大礼,季云空稍稍一滞也随旁人跪下。
孤城道“免礼。”声音虽不大,却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季云空起身后,孤城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长的算不上英俊,普通中又透着几分儒雅,身材偏瘦,三十上下的样子。他与孤城对视,眼眸黑亮明澈,不见本分污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