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兄已经死了,被他自己的亲生母亲毒死了。
每次只要一想到这个事实,他的心里就十分复杂。
从小,他就朝着三皇兄看齐。三皇兄会背四书五经了,他就也日夜不休地去看去读去背,三皇兄习武了,他也求着母亲早早地开始了训练。三皇兄做什么,他也会做什么,只是这些,三皇兄都不知道,也不会想去知道。
在三哥的眼里,除了父皇和江山就再也没有其他,他看不到自己这个弟弟。于是,他就常常想,如果父皇死了,而自己登上了皇位,那三哥是不是就可以看自己一眼呢?
是的,最后,父皇的确死了,他也登上了龙位,可三哥却再也看不到自己了。
哪怕是前世,他的手都没有被皇甫宵碰到过,他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皱眉,然后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指,他看着这个胞弟,心里却没有一丝正面的感情,他从小就不和自己的兄弟们亲近,哪怕是这个同父同母的胞弟。
他只知道,这是参与杀害他父皇的凶手!但他明白,自己不可能现在就杀了他,因为他还是南平国的皇帝。
南平皇要是在良国境内死了,南平国的朝堂必然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候内忧外患,他去接手的,也只会是个满目疮痍的南平国了。
“你叫什么?”到底是当了不少年皇帝的皇甫宵,他如今已经二十有二,明白什么是隐藏,什么的冷静了。
宝辰微微皱眉,当初根本不起眼的孩子已经长大,口气也变得理所当然起来了。
这样命令式的语气,说实话,就算过个十年,他都听不惯!
林涛自然知道他的小主子那唯我独尊的脾气,忙上前一步道“这位公子,如果没有事,我们就先走了。”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不管面前这个男人到底是如何的有身份有地位,哪怕他是南平国的贵族,那也是比不过宝辰去的。
“大胆!我们主子和你主子说话,你cha什么嘴?”一个男人c,ao着尖细的嗓音,弹出了食指,有些娘娘腔地喝问了林涛。
林涛一见,就皱眉了,好家伙,这应该是个太监!而且绝不是良国宫里的太监,因为良国宫里的太监看到他们的世子大人不是猫着腰行个礼就走了,就是诚惶诚恐地来巴结。那么就是说,这男人是其他国家的皇子还是王爷?
“我主子并不想和你的主子说话,不是吗?”林涛见宝辰皱着眉似乎有些不悦,便说了回去,他知道,世子大人在背后给他撑腰呢!皇子怎么了,王爷怎么了,都绝没有世子大人来的厉害!他可是良国最有权势的男人--摄政王的宝贝世子!
“你--”那太监也气了,还想说什么,却被皇甫宵给拦了下来,他只能瞪了林涛一眼退了下去。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问问你的名字。”皇甫宵这回终于知道放软一点口气了,不过宝辰还是不愿和他多说什么。
“我的名字,你知道又有何用?”说完,宝辰就想走,但想到那两个镯子还没买,只得停了下来,拿起了那两个一红一绿的镯子,对摊主说道“这两个我要了。林涛付钱。”
“是。”林涛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他瞥了还站在旁边不走的皇甫宵,奇怪地皱了皱眉,然后掏了银子付了钱。
宝辰转身就走,林涛自然跟上,不过皇甫宵也跟了上来。
“林涛,你说这两个镯子青萝红霞会喜欢吗?”宝辰决定不去理睬皇甫宵,因为他也不知道去理睬这人有什么意义,等他回到了南平,自然就会正面对上的,现在还早。
林涛见少爷不介意后面的人跟着,便也不去管他们了,他恭敬地说道“少爷给她们买的东西,她们自然喜欢。”
“那可不一定。上次我给青萝买了盒胭脂,爷可从来没见青萝用过!”宝辰微微蹙眉,似乎有些难过。
“那肯定是因为青萝姑娘不舍得用,这可是少爷您买给他的啊。”林涛嘴巴甜,说得宝辰心里就舒服了。
他淡淡地笑了笑,侧头道“那爷就多给她和红霞买几个,这样总舍得用了。”
“那是肯定的。”林涛忙不迭地拍马屁道“少爷的眼光一向很好,青萝姑娘和红霞姑娘一定很喜欢。”
“嗯,我也这么觉得。”宝辰摸摸下巴,颇以为是地点点头。
皇甫宵一直在后头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放下身段去跟着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少年,但他就是忍不住,就好像小时候见到了三哥,他就会忍不住远远地偷偷地跟着一样。
快到酒楼了,宝辰也被跟得有些不耐烦,便转过了身说道“我是宗政宝辰,你别跟着了。”
“宗政宝辰?”皇甫宵却没有去听宝辰后面几个字,反倒快走了几步跟了上来,他拦住了宝辰的去路,说道“你就是良国摄政王的世子,宗政宝辰?”
“没错,有何指教?”宝辰挑眉反问。
“可为什么你长得--”长得和我三哥这么像。皇甫宵没有将这句话问出口,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宝辰的眉头都可以皱成川字了,他淡淡地哼了一声,然后负手而去。他知道,这个镇子就这么一家环境好的酒楼,如果皇甫宵要在这里过夜,那么他们是必定要碰上的,竟然这样,他也不用想着甩掉他了。
走进余富酒楼,就有人迎了上来,是宗政久寒的侍卫,他对着宝辰抱了抱拳,然后说道“世子,王爷正等着您喝下午茶呢。”
“哦。”宝辰点点头,他扭头看了跟进门的皇甫宵一眼,意思就是,这回相信了吧。
皇甫宵却只是愣愣地看着宝辰,没说话,也没再向前一步。
宗政久寒打开门就见楼梯下的这样一幕,他皱起眉,这个人,似乎是皇甫宵,南平皇跑到了良国的地头来,这可真是稀奇,不过他也要赞叹他的勇气和愚蠢。
“宝辰。”宗政久寒喊了一声,慢慢走下了楼梯。
“爹!”宗政久寒此次出行虽然没有遮掩,但宝辰也不想这么明目张胆地喊“父王”。
宗政久寒对于这一声“爹”欣然接受,他走到儿子身边,看了皇甫宵一眼,微微有些不悦,“刚才就不午睡,现在回去睡觉。”
“爹!”宝辰惊呼一声,不依道“不是说喝下午茶吗?”
宗政久寒看着宝辰手里的两个镯子,猜都猜到了这是给谁的,心里吃味,便哼了一声道“做梦。”
宝辰张着小口,似乎不太相信宗政久寒竟然会出尔反尔,他大声道“爹使诈!”
皇甫宵看着两人上楼,那活跃的背影,仿佛让他见到了三哥还活着的时候。三哥喜欢与父皇下棋,有时候被吃掉一颗重要的棋子,他就会这么微张着嘴,喊一声“父皇使诈”。
可,回不去了,这一切都回不去了。到底是谁害的事情变成这样的呢?皇甫宵自问。他想说,这是因为他的母后,可想想,母后这么做,还不都是想让自己登上皇位吗……
☆、067◆ 西凉蠢郡主
“主子,那可是良国摄政王,咱们还是快走吧。”原先那太监见摄政王竟然就在这里,便开始担心起了自家主子的安危,他也算是个忠心的,这才能说出这样直接的话来。
“成安,不会有事的。”皇甫宵明白,如果摄政王真的想杀了自己,刚才就可以做了,但他没做,说明他一定有所顾虑,因此他认为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更重要的是,他很想接触那个叫宗政宝辰,却和自家三哥长得很像的少年。
另一边,宗政久寒将儿子带进房间后,他看着宝辰手中的红绿两只镯子,心里一阵的不悦,他皱眉道“你出门这么久,就带了这两个东西回来?”
宝辰总觉得宗政久寒这话说得y阳怪气的,但也没听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愣愣地点了点头,应了声“啊”。
“哼,只知道上街买这种女人东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本王从小就将你扔在了女人堆里呢!”宗政久寒冷哼了一声,坐回了书案后头,他执起一本折子,随意地翻看起来,但一个字也没有看进眼里。
“父王,你怎么突然说话夹枪带木奉的,别人惹你不开心,你也不用在我这撒气啊。”宝辰眨了眨双眼,觉得宗政久寒可能是被下午的信件惹火了,现在到自己这里来散火呢。
听宝辰这口气,他还特别委屈了,宗政久寒一口气哽在了喉咙口,上不了也下不去,他瞪了宝辰好半响,最后只得指了指一边的大床,道“睡觉去!”
“凶什么凶?”宝辰被说得莫名其妙,也没了耐心,他皱眉哼了一声“如果你觉得在我承认自己喜欢你以后,就可以随意对我,那你就错了。”说完,他就转身打开了房门大步走了出去,任后头宗政久寒怎么喊,他也不回头。
宗政久寒早已站起身,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门,真想抽自己一巴掌,他一个大男人吃几个小丫头的醋干什么!可他现在也拉不下脸主动去找他,想了想,宝辰刚才走的方向也不是往外去的,便又坐了下来,他拿过了刚刚送来的几份奏折看了起来。
至于南平皇来良国的事情,他只需要注意着就行,宗政久寒暂时是不会对他不利的,否则儿子得跟他急。
宝辰噔噔噔地用力踩着木质的楼梯,气势汹汹地走下了楼,然后直接往左转了个弯儿,他对跟在身边的林涛问道“后头是不是有个院子?”
“是的。”林涛一直站在楼梯下,也不知道房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了小主子很生气地走了下来,而王爷则是在上面喊了他好几遍。
宝辰大步走到了院子里,他现在是看什么都不爽,一把扯过身侧的观赏竹,将它的叶子扯下来好几片,然后重重地扔在了地上,他用脚一直跺,一边还喊着“臭宗政久寒,死宗政久寒!混蛋宗政久寒!”
林涛瞪大了眼睛,很想给自己的耳朵一拳,打聋了耳朵就最好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就世子大人您说的出来了吧,还说得这么自然,动作这么解气……
“你说!他算什么!凭什么莫名其妙地就对爷大小声?”宝辰依旧气不过,便扭头问了林涛。
“额……”林涛傻眼了,他可没有伺候宝辰的经历,完全不知道碰到这样的情况要怎么办啊……难道要他跟着一起说王爷的坏话吗?天,他脖子上的脑袋还没有放够呢……
“额什么额!哑巴啊!”宝辰转移了怒气,对着林涛一声喝。
林涛忙低下头说自己有罪,反正只要不让他去评价王爷,怎么骂他他都愿意啊。
“呦,谁把咱们爷气成这样了?”青萝是被宗政久寒喊过来的,他要她去哄哄儿子。
“能是谁啊!”宝辰气得跺脚,他走到了石桌边坐下,还是觉得心里憋闷,一拳砸在了石桌上,因为只是蛮力而为,所以石桌只是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缝。
青萝见了,顿时心疼不已,她忙走过去将宝辰的手包在了自己的双手中,然后用手帕轻轻擦拭起来,她有些责怪地说道“少爷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青萝见了,可心疼啊。”
“青萝。”宝辰听了,心中微暖,但还是对宗政久寒有气,他说道“你说,宗政久寒是不是莫名其妙,刚回来呢,他说话就y阳怪气的!还命令我睡觉!”
“是是是,王爷做的不好,等下啊,王爷来找少爷您了,您就给他点颜色瞧瞧,让王爷知道,咱们少爷可不是随意欺负的,好不好?”青萝轻轻地劝说着,声音柔和温软,像是姐姐一般慈爱。
一旁的林涛听了,瞪大眼睛不说,嘴巴都张得可以塞下一个大苹果了!青萝姑娘,有您这样劝说世子的吗?您这话,对王爷可是大不敬啊……
“就是!”宝辰皱了皱鼻子,傲娇地哼了一声,重重地点头。
“好了,那少爷别气了,红霞正在厨房里,亲手给您做桂花糕呢,一会儿就能吃了。”青萝总是这样,哄起宝辰来温言温语的,让宝辰心里一阵畅快。
他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了刚刚买的两个镯子,给了青萝,说道“爷出门的时候看到的,质地不错,给你和红霞。”
“谢谢少爷,青萝很喜欢,红霞也会喜欢的。”不是第一次接受宝辰的礼物,所以青萝没有推脱。
而还站在大厅里的皇甫宵则有些发愣,刚才那个气冲冲下楼的少年,愈发与记忆中的三哥相吻合了。他记得,三哥与父皇吵架以后,便是这个模样。
三哥总是很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常常因为政事和父皇吵架。不过父皇不会像宗政久寒一样在后面喊他,而是直接追上来,不过不是一顿哄劝,而是一顿数落加教训,往往说得三哥脸红脖子粗才罢休。不过即使是这样大吵一架,父子俩到了饭点还是会亲亲热热地去吃饭,吃完再吵。
他张了张口,对身边的成安说道“那个人,即使再相像,也不可能是吧。”
“主子,您别想了。您应该想想太后娘娘啊,她为了您,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她……”成安也就是那太监,他哪里不明白自家主子的心,这摄政王世子的样貌和神态都与当年的太子殿下那么相像,主子见了,肯定心有迷茫。
“别说母后了。”皇甫宵打断了成安的话,他的口气里有些沉痛“如果我知道,我的皇位要我三哥的命换,我宁愿不要。”
“皇上!”成安低呼一声,说道“您别说这样的话,太后听了可得多伤心啊。”其实他自己也有些不理解,如果当年的太子殿下登上了皇位,太后不仍旧是太后吗,她又为什么要铤而走险,去联合那些狼子野心的亲王和大臣呢?
“罢了,罢了。”皇甫宵摆了摆手,他顺着宝辰走去的方向。
到了院子里,他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青衫罗裙的女子正一声声地说着堂堂摄政王的坏话,只为了哄那坐在石凳上的少年开心,而少年则是撅着嫣红的小嘴,一边听一边点头,有时还呵呵地笑着。
他从未见过三哥这样稚嫩可爱的模样,可这个少年却会如此。
果然,不是自己的三哥吗……
宝辰感觉到了来人,便直起了身子,他扭头看去,果见是y魂不散的皇甫宵。
“宝辰,我可以这样叫你吗?”皇甫宵见他看向自己,就快步走了过来。
“我说不可以,你听吗?”宝辰反问。
皇甫宵语塞,的确,他不会听,他是皇帝,是南平江山的主人,他为什么要听别人的话呢?
“你好像很讨厌我?”皇甫宵站到宝辰面前,这样说道。
“我们初次见面,你给我的印象不好,讨厌你不是很正常吗?”宝辰对皇甫宵其实说不上讨厌,他只是不想理睬他,因为这个人,很可能会死在自己的手里,就算不死,他也会亲手废了他的帝位,而那个亲手杀了自己,又毒害了父皇的女人,他却是绝不会留下的。
他要杀的人很多,可他每一个人都记着,记得很清楚。
皇甫宵到底不是当年的小皇子,他见宝辰的确不想与自己多说,也不再自找无趣,带着成安离开了酒楼。他没了散心的意思,直接连夜赶路,往南平都城--盛州去了。
而他这时候不知道的是,两个月后,他们再次见面,却是兵戎相见之时。
皇甫宵离去后不多时,宗政久寒就坐不住自己找过来了。
宝辰看了宗政久寒一眼,扭头哼了一声,青萝见此,捂着嘴偷偷笑了笑,然后拉着还有些脚下虚浮,恍如梦中的林涛离开了。
“还气呢?”宗政久寒走到宝辰身后,从背后将宝贝儿子整个儿都搂在了怀里,他弯下腰,如此在他的耳边问道。
“你来干什么?”想到刚才青萝教的一些话,宝辰哼了一声,学以致用地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