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地又过了几日,傅老爷忽然传人来叫荣枯去正厅。傅和谨知道了,本要跟着,却被告之傅老爷只让荣枯一个人过去。
荣枯觉得有些奇怪,自打进府后,傅老爷很少单独找他谈话。
很快就来到了正厅,荣枯正跨进大门,一下就看到坐在主位上的黑衣男人;而本来的傅府主人却坐在右下方。
“荣枯,”傅老爷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位是钦差于大人。”
荣枯了然地上前行了跪礼,“小民见过钦差大人。”
于大人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荣枯起身,遂听傅老爷又开口道“于大人是奉圣旨来曼城,了解南方一带疟症的情况,这曼城里外你最熟悉,今天叫你来,就是想让你为于大人做几日的引导。”
荣枯捺下心里的一丝疑惑,恭敬地应承下来。
随后傅老爷又对他细细地嘱咐了一番,便让他先退下,待明日清晨,再随于大人一同去曼城北郊暗访。
自始至终,那位钦差大人都是沉默地坐在主位上喝着茶水。
荣枯半垂着头,一一应了话后,就退了出去。
“他,如何”
少年离去后,黑衣男子放下手里的茶盏,视线落在门外并不曾收回。
“安静,懂事,知进退。”傅老爷一向冷硬的唇线扯出了一点弧度,停了下,又吐出几个字,“且”
“心性凉薄。”
那个总是浅笑温柔的少年,骨子里,与其父一般是个,无情的人。
主位上的人听了傅老爷的话,神情平淡无波。
“于大人,”傅老爷起身,做了个恭请的姿势,“膳房的饭菜都备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前漏了一段
第五章 民声哀吟
翌日晨,荣枯早早地便等候在正厅外。
他不知为何傅老爷选择自己去做那钦差大人的向导,也懒得去深思。
约莫半个时辰后,那位于大人才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朝这里走来,挥手止住了荣枯行礼的动作,问了声,“用了早餐”
荣枯轻声应答。
“那便走吧。”
马车颠簸着朝城外赶去,车内里是一片安静。
在于大人的表示下,荣枯和他同坐一撵。坐在靠着车门的地方,荣枯从不时被风带起的布帘看着车外的景致。
两人基本上没有交谈。
夏末之时,南方一带突然爆发了疟症。不少人都染上了这种病,加上传染的厉害,一时间闹得人不安心。
疟症虽不似瘟疫那么可怕,但也一时间大批人得病,导致了各地的药材价格飞涨,更有些人趁乱牟取暴利。
贫穷人家多治疗不起,有些人病的严重,便就死去了。
此次疟症险些闹出了一场民乱,也为此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并下令调集各地名医,由朝廷派送药材,同时彻查疟症期间那些为非作歹的商家以及与他们狼狈为奸的官员,这才平息了民愤。
现在已是深秋,感染疟症的人大大地减少了。
荣枯跟在于大人身后,一整天的时间走访了城郊的小半数村镇。脚步略有些缓慢,他淡淡地看着村子上的各家门户。
和现代的繁华相比,这里的房屋着实破旧。村镇都不大,人们多是干活去了,看起来有些冷冷清清的。
偶尔有一两个人迎面走来,看到他们身着破旧的麻布衣,枯黄的脸上尽是劳作后的疲惫,荣枯微微敛下眼。
在这个被人称作盛世的地方,人们的生活也不见得有多么幸福。
只要一场病,便足以让人家破人亡。
若他还是流浪在外,许是早便死去了吧。
即使这样想着,他也没有更多的情绪,比如庆幸,比如伤悲对于他来说,为了活着,那些个感情早被一点点地抛弃了。
“在想什么”
荣枯抬头看向前头停下来的男人,微觉奇怪。这个男人,从第一天偶遇之时,对自己的态度,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虽然男人看起来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只是想,”荣枯看了看天色,委婉提醒,“天快晚了,这里靠山,后面的路怕不太好走。”
男人听着他的回答,眼神里划过一抹古怪,遂又冷淡地开口,“今夜留宿山上的寺庙。”
荣枯点了点头,这里离曼城有些远。山上有座无量寺,是大夏国香火最盛的寺院,夜宿那里倒是个好主意。
于大人复又迈出步子,边走边说,“你对此次疟症之事有何见解”
荣枯抿了抿嘴,低下头眯着眼看路,“见解”他不懂这个人想从自己身上探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总有些突兀。
便是有什么见解,十一岁孩子的言语,有多少人会认真去听。
“我没什么看法。”荣枯淡淡地回答。
“我听傅老爷说,”男人沉默了下才继续道“你在文章里写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抱着这样想法的人,怎会对疟症之乱没有自己的见解
荣枯华年
初闻此言,荣枯是有些吃惊的,但很快就释然。
这句话是他前世从一本旧教材里看到的,他的记性极好,便一直记在心里。那日夫子让他们写史论,他便引用了这句话。
“我曾在西街听起一个先生说的,”荣枯微微笑道“我觉得甚有道理,便借用在文章里头。”
他没去想,为何这样的小事,傅老爷会知道;也没去想,为何傅老爷会告知眼前这人。
男人听了后,轻轻哼了声,便没再继续说什么。
戌初,他们到达了山上的寺院,用了些简单的斋饭,便各自歇息了。白日里步行了许多地方,荣枯的身体有些吃不住。
跟在小沙弥身后,荣枯微垂首看着路,小心地挪着缓慢的步伐。
“施主”
脚下一个趔趄,荣枯身子不稳便摔了一跤。青石板铺的地面冷硬的很,他的肘部被撞得生生作疼。
揉了下胳膊,荣枯有些难耐地叹了口气,身体躺倒在床,抬手覆在额上。
刚才一摔,似乎让先前的头痛又加重了几分。周身都浸着难受,荣枯侧过身,蜷曲起双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忽然惊醒,夜半的寺院充斥着刀剑声。
“下来”
冷冷的刀锋贴在脖子上,传来丝丝寒意。荣枯身体僵住,在听到对方满含杀机的话语后,小心地起身。衣服来不及套好,他便被人掐住了后劲,往外拖了出去。
走过他夜宿的小院,便见到前方有两拨黑衣人正在激烈打斗。眼看着有一方黑衣人渐渐不敌,荣枯身后的人忽然大喝,拿刀子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放了他们要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孩子”
荣枯如人偶般,任由对方操纵。
打斗稍停息了下,夜色里出了铮铮兵刃声,便是死一般的静寂。
鼻间忽然传来一阵浓烈的香气,荣枯无声地弯了下唇熟悉的让人怀恋的气息,是桂花的味道。
落败的那方黑衣人显然都被制服,纵是荣枯身后的人歇斯底里地喊着,刀子更是割破了他颈项上的皮肤,也没能制止另一方的动作。
这本是自然,他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也不知这些人怎么就误会了。
“好你个狠心的狗官”挟持他的人握刀的手不由颤抖,色厉内荏地斥责,“为了保命,竟然连自己儿子的性命都不顾”
说的倒是义正言辞,可惜他们弄错了自己的身份。荣枯微蹙起眉,一边忍受脖子上的疼痛,一边走神。
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了那位于大人走近来一些,然后自己的身体被人又往后拖了几步。
他们似乎说了什么,也似乎什么都没说。
荣枯的意识有些恍惚了。
原本周身的疼痛一下子变得浅淡,困意席卷而来。他很想就这样睡去不过,倒地是有几分清醒的。
好不容易得来的重生,他还得好好活着。
怎么可以,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人取走了性命
第六章 桂月闻香
秋的夜,寒意逼人。
周遭闹哄哄的一片,荣枯只觉脑中似有棒槌在猛烈地敲打,震得整个头颅都在发痛。身后钳制他的人显然陷入了绝境,已然彻底地癫狂了。
脖子间滑下一缕温热的液体,荣枯闭了闭眼,屏着呼息,凝神探查着身后之人任何一点的细微动作。
就在对方焦急之时,握刀的手腕颤抖地稍离颈项,荣枯逮住这个机会,冒险地迅速出手,身体微侧,刀锋又一次划过脖子,他便已狠狠地击向了对方的腋下。
那人意料不及,稍稍地松开了荣枯,便是这个瞬间,荣枯模糊地看到一抹人影,几乎是瞬移般,逼至自己的身侧,狠厉地挥出一掌,便击飞了挟持他的人。
其后的事情,荣枯已不清楚了。只觉,天地间,尽是安静一片。
暖暖的风拂过全身,令人倍觉舒畅。先前有些受惊的心情,一下子被抚平了。他静静地感受着这抹温暖,心一下子雀跃了。
真好,他舒舒服服地睡去。
醒来的时候,这周身的疼痛让荣枯难受地低吟出声,他没有睁开眼,只是将自己更深地蜷进被窝里,用酸软的双臂抱着头。
这一动,便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口,尖利地疼痛刺进了肉里,他猛地吸了口凉气。
“受伤了就安分点”
男人冷漠的声音蓦然传入耳中,荣枯清醒了几分,缓缓地收回手,僵着身,睁开眼看向旁边。
那位于大人正站在自己的床头,荣枯侧躺着身,脖子上的伤让他不敢随意地乱动,也没法抬头看清男人是何表情。
昨夜里,这个人最后还是救了他。
想到此,荣枯张了张嘴,哑着嗓子低声道谢,“小民多谢钦差大人昨夜的出手相救。”
男人听了,只冷冷地哼了声,似乎是有些不屑。
荣枯半闭着眼,也不好多说。道谢的话,是他内心里诚实的想法。虽然他明明是被这人连累到的,但在那样的情况下,至少对方尝试着救回了他。
男人俯视着荣枯,打量了半天,才冷淡地开口,“你脖子上的伤,日里不宜乱动,避免沾到水,这几天你就住在寺院里养伤。”
荣枯自不推辞,轻声应了。
脖子上的伤口很浅,只是因为伤在紧要的部位,所以需要稍加注意点。荣枯对着铜镜很快地抹好了膏药,便舒展了下酸软的肢体。
这几日大多躺在床上,浑身都有些不舒服。好在伤口开始结痂了,他的头痛也在几日的休养下渐渐地好转。
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荣枯迈着轻缓的步伐,朝着那边的院落走去。
一路上,他随处可见到面容整肃的官兵巡逻而过。想必,那夜的刺杀让官府开始警惕了那个钦差大人,当真是位高权重。
收回视线,荣枯忽然看到了前方两棵老桂树,顿时加快了步伐。
鼻间充溢浓郁的花香,他微微抬头,看着眼前一枝低垂下来的树枝,小巧而暖黄的花,密密地拥簇着深绿的叶子。
荣枯有些快活地眯起眼,深深地吸了口浓香的空气,遂轻抬手,捻起了一朵细小的花。
荣枯华年
于大人脚步顿住,背着手站在离荣枯丈余开外的地方,正将少年轻浅的笑容收入眼底。
从第一天在傅府湖边碰到这个孩子,对方便总是挂着温和的笑,似是没有任何烦心事。只是那双淡淡的眼眸,似蒙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看不出任何的想法和感情。
那些明明都是寻常而普通的东西,总能让这个孩子展颜欢笑。比如落日,比如桂花。
男人看着荣枯的笑颜,微微皱了下眉,眼神里透着浅淡的不喜。
荣枯忽地感觉到一抹观察的视线,微微侧头看去,见到来人是谁后,便松开了手指,脚步挪移上前了几步,规规矩矩地朝对方行礼。
于大人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少年,神色愈发地冷漠。
“男儿当心存高志,怎总是摆弄这些花花草草”
有些莫名其妙地听到男人忽如其来的责斥,荣枯服服帖帖地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上,半垂的眼睑掩盖的是男人看不到的漠不在乎。
“你喜欢桂花”男人没有继续说教,话锋忽然转开。
荣枯愣了愣,鼻腔里都是浓香甜腻的桂花气息。他低柔地应答,“不喜欢。”
他是,真的讨厌桂花的香气。他其实也是,真的讨厌花花草草。
只是这熟悉的香味,拂过心头,总能带给他一股安宁和温暖。他忽然想起了,前世院里有棵高大的老桂树,每到秋天就会开了满树的花,散发出让他厌恶的香味。
荣枯的回答,让于大人有些意外。他盯着这个少年,抿起薄唇,久久不发一语。
荣枯恭恭敬敬地候在于大人身侧,对方不说话,他也不能随意地有所动作,只是安静地站着,唇角总似含着笑意。
“伤口如何了”良久,于大人出声问道。
少年听到问话,用一贯温和的语气回答着。披着淡薄的阳光,整个人一下子变得虚幻起来,仿佛随时都能化作一抹微风飘走。
这个人,明明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却总似无法捉住。这般飘忽不定的感觉,让男人难得有些烦躁。
“若想活着,必须懂得自保。”男人冷冽地说道,“像昨夜,你竟没有一丝反抗之力,任人掐住命门为所欲为。”
“难道你在傅府都不曾习过武吗”
荣枯没有听进男人的问话,只是陡然心生一股奇怪的感觉。他稍稍地将视线挪上,对上了于大人冷厉的眼睛。
这个人,似乎管得太多了。
“我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吗”男人看出荣枯的走神,语气明显不悦。
“啊,”荣枯轻声应着,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钦差大人教训得极是,小民会认真听取的。”
若是可以,他也想学得一身武艺。从前世他就知道,有些事情,不可避免地要通过武力去解决,何况在这个崇尚武力的时空。
可惜,他也只能在傅和谨的软磨硬泡下,花了两年的功夫,堪堪地学会了骑马而已。至于武功箭术,于他,不过是一种奢望而已。
不能练武,他是觉得稍有些遗憾。
可他的好坏,与眼前的男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七章 羁绊不疏
奇怪的人
荣枯恭敬地站在男人身边,垂着头漫不经心地听着男人用波澜不惊的语调说教,神思飘忽游离在九天之外。
“院长,这次绝不能再留下他了他根本就是野性难驯,把小宛的头都差点打破了”
女人尖利刻薄的声音时远时近。他只是漠然地站在太阳下,意识开始涣散,只感到皮肉都快被炎日灼焦了。
有附近的孩子们朝这边扔出石子,笑着叫着什么“野种”的。
后面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那个女人最终被院长劝住了,对方只恨恨地又把他斥了一顿,才心有不甘地放了他。
荣枯仔细回想了下,那时候,他似乎确实很不驯,而且,尤为讨厌那些个虚伪的人老用着说教的语气,对他谆谆教导,要感恩戴德。
所以啊,他一直讨厌别人插手自己的事情,也最不耐烦别人的说教。
“明日回曼城。”
男人的声音刺破了记忆的迷雾,突地震回了他的神智。荣枯微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温顺地应了声“是”。
何时起,他对曾经厌恶的向往的东西,都变得不再在意,甚至没了感觉呢比如厌恶的桂香,比如憎恨的说教,比如渴望的温暖。
只是偶尔,心里头有那么一瞬的空茫。
一回到傅府,半月没见到的孩子高高兴兴地扑了上来,待发现傅老爷冷着脸站在不远处,傅和谨才收敛住外放的情绪,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来。
他来到荣枯身侧,放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傅老爷迎到于大人后,扫了眼两个少年,便引着于大人进了府。
见大人们走远了,傅和谨才略微放肆了起来,在没得到荣枯的回答后,也没继续追问,心思已经转移到对方的伤势上,眼神担忧地盯着荣枯的脖子,“你的伤还要不要紧那些个贼人真是胆大包天”
荣枯听着他义正言辞的言论,轻笑了下,“都无碍了。我们还是回府里再说。”
“看我都糊涂了,”傅和谨猛地拍了下额头,连忙撒开步子,“你这几天定是累着了,这两日便好生休息。”
“嗯。”
荣枯放下手里的书卷,看着一旁喋喋不休的孩子,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手指抚了抚额角,这些日头疼虽减轻了不少,但有人一整天在耳边呱啦地说个不停,还真是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荣枯你别烦我,”傅和谨有些委屈地拽了拽荣枯的手臂,他知道,每回这人揉额角其实都是因为心里有点不耐烦了,“你这一走”
他皱紧了眉,半天才低落地道“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够再见面了。”
“聚散本是寻常,”荣枯温声回了句,又微微笑着问,“难道你不希望我回自己的家中去吗”
“自然不是,”傅和谨飞快地摇头,语气不舍,“你能和家人团聚,我当然高兴的很”
“那便是了,若有缘,我们自会再见的。”
听着荣枯的劝解,傅和谨有些怔然,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对方柔和的侧脸不放。
昨天,傅老爷忽然说,荣枯的家人让荣枯回家,不日便要启程。傅和谨着实不解,怎的忽然冒出荣枯的家人来他也曾追问过对方的身世,可惜都被这人温和的笑语给敷衍过去了。
“你知道,你家是哪里的吗”他忍不住问道。
荣枯华年
荣枯垂下眼,轻颤着的长睫显得格外的秀气,他淡淡地回道,“我年幼便流浪在外,对家人自是没有什么印象。”
闻言,傅和谨愈发地惆怅,心里头胡乱地担忧了起来。
“也不知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你性子这么软,若是受欺负了都没个帮手这可如何是好”
傅和谨虽然年幼,到底是生长在大户人家,也多少知道些高门大院里的秘辛。
荣枯听到对方远见的自语,失笑道,“好了,日后的事,日后再说。”罢了,他也不再理会兀自纠结的孩子,重新拾起书本。
荣枯盯着眼前的文字,却发现一个也进不到脑里,思绪总是不自觉地飘远。他想起,初进傅府时的惊讶;又想起,这几年心底偶尔闪过的疑惑;再想到那个奇怪的于大人
回宫。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
他清楚,这一回去,往后的日子不可能如在傅府这般随意自在,甚至不可能再回到冷宫那段日子的平静。
或许,在进了傅府的第一天,他就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摆脱掉皇子的身份。
这些年在外也接触了不少的人事,他大体地知道了当年晋侯府一案的经过。树大招风年轻的皇帝,自是无法容忍臣子爬到自己的头上。
随着晋侯府上下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一场血雨腥风才渐渐平息。
只是晋侯府还剩余一个人,便是一直驻在西南的晋侯世子晋廷之将军也是荣枯这个身体的亲舅舅他一直在西南夷境征战,十多年未曾回京,根本牵涉不到这个案子。
待他胜利凯旋,一道将功抵罪的圣旨便到达了军中。
他承袭了晋侯的爵位,但被剥去了大半的军权。
荣枯敛回心神,揉了揉额角。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此次回京,怕少不得要见上他的舅舅一面吧。
不欲再多想,他对少年招呼了声,便干脆地出了书房。信步走到湖泊旁,荣枯淡漠地望着满湖的残荷。
便是在这里,他初次见到了那个人他的父皇。
金乌西坠。
望着最后一抹余晖被夜吞噬了,荣枯才缓缓地迈步离去。
旧的一天又要过去了,新的一天便即将降临。
雄鸡第一次啼晓时,荣枯拿起了自己的包袱,在傅和谨恋恋不舍的眼光中,跟着于大人一步一步走近马车。
“荣枯,记得捎信”
傅和谨也不管自己严厉的父亲就在身边,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大声喊了句。
荣枯未曾回头,只是径直上了马车。
帘子被撂了下来,马夫遂甩出马鞭,车轮咕噜咕噜地碾压过石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