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极了在一片黑暗中,耳边不断响着阵阵雷声,那是比蚊子叫更可怕的声音,然后忽然一道白光闪电闪过,他宁愿永远呆在暗宫里那样黑暗的地方,也不要这样忽闪忽闪地闪着白光。
他喜欢黑暗,害怕,是真的害怕。
他咬着牙执行完任务,杀光了所有人,眼看着太子府大门就在前方,他却不敢迈出这棵树下,树的高大,可以勉强遮住一些闪电的光亮。
他蹲在树下,紧紧地缩成一团,一动不敢动。
凌骁见到他,忙着跑了过来,蹲□,想了想,将他揽进怀里。
他同他一起林在雨中,他紧紧搂着他,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渐渐地,他感觉到怀中人渐渐安定下来,不再发抖。
看着凌九始终低着头,凌骁忍不住轻笑,“呵呵,想不到堂堂太子手下最厉害的杀手,竟然怕打雷啊。”他调侃而宠溺地说道。
凌九揪着他的衣服,许久没有做声,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闷着脑袋咬着牙说道“最后一次。”
凌骁不解。
“这是最后一次,我再害怕最后一次!”
有弱点的凌九,怎么配站在他的身边。
凌骁先是愣了愣,随即轻笑出来,伸手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发,笑得温柔,“好,我给你无数的最后一次。”
凌骁说,他完成任务有功,他可以完成他一个愿望,问他想要什么。
自从离开暗宫之后,凌九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父亲和妹妹的下落,娘亲很多年以前就去世了,前些日子,父亲也去世了,只留下妹妹孤零零一个。
他的愿望只有一个,他想接孤苦伶仃的妹妹进府,哪怕是做个丫鬟也好,起码有一条活路。
凌骁自然是同意的,第二天就接秦紫曼进了府。
第一次见秦紫曼的时候,凌骁笑得那样温柔,秦紫曼一身紫色纱裙,乖巧伶俐,好看得紧。
“秦紫曼?小曼?”凌骁呢喃着她的名字,笑道“真是好听的名字。”
秦紫曼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回话。
凌骁安排她住进了西厢最好的院子里,并且享受大家小姐的待遇。
凌九却没有再和秦紫曼见过面,他不知道该如何再见。
他依然每天为他执行着任务,每晚回来和凌骁报备,凌骁总是二话不说拔着他检查他有没有受伤,如果受伤凌骁为他上药,如果没事,就拉着他聊聊天。
或赶上下雨,凌骁就会来到他房间,二话不说搂着他就睡,只是梦中一双手一直紧搂着他。
如果不是这样,凌九相信自己很早以前就不怕闪电了,是凌骁给他养成的坏习惯。
那段日子,应该是他最幸福的时光了吧。
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变化?好像是那年骁国皇帝病重,外敌虎视眈眈。
凌骁受到奸人陷害,皇帝知道了当年他暗杀十三皇子的事,太子府一夜荒凉,只是他到底是皇帝的亲儿子,皇帝不忍心杀了他。
为博得皇帝原谅,凌骁就在皇宫殿外跪着,一动不动,跪了三天三夜。
没有一个人理他,以往的手下臣子也都不敢上来慰问,他就那样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跪着。
下起了滂沱大雨,雨下个不停,大雨打在人的身体上生疼得厉害,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明明刚刚下了早朝,天竟然已经黑了下来,众人忙着坐轿坐马车离开,没有人理会跪在皇宫外的太子。
连宫人太监们都收工避雨了,黑暗之中,闪电不断闪烁着,只能看到凌骁一个人跪在皇宫外。
不知跪了多久,头上的雨停了,确切地来说,只有他头上的一寸地方停了雨,凌骁僵了僵,缓缓地抬头。
凌九就站在他的身边,撑着自己的外袍,遮在他的头上,同他一起站在雨中。
许久,凌骁缓缓低下头,淡然地没有半点反应,只是淡淡地说道“你不是怕闪电吗?怎么会来?”
凌九站在他的身侧,站了许久,终究,他收回了手,不再为他挡雨,他陪他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要走。
他如果不需要他,他可以不出现在他的面前。
“别走!”凌骁没有回头,却还是伸出手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抓着,不愿松开。
凌九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凌九,别走,留下来,做我身边最有用的人。”
凌九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站在他的身边,一直以来,他都想留在他身边,做他最有用的一双手。
可是,凌骁却像是在迟疑什么,缓缓地,松开了他的手。
凌九顿了顿,终究没有离开。
明明,是他说要自己留下的,是他要自己留在他身边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那次之后,凌骁却放开了他的手。
任务愈发艰难,愈发危险,一次一次,都是死里逃生以一敌百的任务,多少次,凌九险些回不来,可是他还是回来了,带着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口,拖着一副半死不活的身体回来。
凌骁却再没来给他敷过药,甚至没有再见他,每次每次都是派下人来传达他的命令,甚至不等他伤势愈合,就有新的任务指令下来,连个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凌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每次回来,屋子里都会多一瓶冰清玉露膏,他几乎都要撑不下去了。
所以每次出任务,无论多么危险,他都要回来,时间久了,他的身上满满是伤痕,看不到半点好的地方。
可是那瓶冰清玉露膏,就是他撑下去的勇气。
那年,在那个冬雪融化的季节,太子的贴身宫人送来他最新的命令,那应该是几年以来他接到的最没有生命危险的任务了,去岭南七巧玲珑塔暗杀四层塔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