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了拉身上的衣裳,发现已是半干,外袍上又是泥又是干草的,怎么像在地上滚了一圈似的。忽而脑中片段一闪而过,他大大啊了声,想起用完了膳,趁大伙儿醉得东倒西歪时,偷了坛桃花酿喝……喝着喝着……跟着……什么也不记得了……
该不会就这么跑出神仙谷了吧?小春呆了呆。
周围的打斗声越来越近,似乎来到了破庙外头。
小春把行囊背好,也顾不得自己一身脏乱风风火火地冲到外面去看热闹。
双脚一瞪轻轻跃到树上,踏着密林枝干前行,轻盈的步伐偶尔弄落一两片叶,身影动作之迅速,如风一般。
雾蒙蒙的弦月挂梢头,天边还飘了点小雨,借着微弱的月光与极好的目力,小春看见了底下混乱的景象。
十来个黑衣人隐匿在月色中,无数把兵器举着低着,上头沾了血,血是既红又黑的。
黑衣人围起的无形墙中困住了一个人,白色的身影衣袂飘飘,衫子却染了血,血色红中泛黑,唯有白衣人手中那柄银白色的剑没有染到一丝血,即使穿透黑衣人的胸膛,仍是未沾到任何血迹,干净得太过了。
从那些血,小春知道白衣人中了毒。他摸了摸下巴,白衣人再这么打下去,没先因血气运行过速毒气攻心而亡,也会因为失血过度去见阎王。
思忖救不救之间,白衣人发现了小春的气息,那人抬起头来,晶亮冰冷的眸子对上小春的眼,小春眨了眨眸子,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美人!好一个倾国倾城的漂亮美人啊!眉似青山黛,眼似水波横,一剑一舞若凌波,剑锋过处却又似千军万马,凌厉气势浑然天成。
美人、美人啊!美到他下巴掉了合不起来,口水像那滔滔江水不停流。
只是,俄顷小春一楞,那双眸子美虽美,却少了份柔软多了份轻蔑,目光所及一片冷冽寂寥,像是了无情感的枯槁之人。
东方云倾,别再挣扎了,束手就擒吧!教主说过死活不论,你不会有机会逃脱了。为首的黑衣人yy笑着。
哼!美人有骨气,只回一个字。
小春见美人收摄心神,只看了他一眼便不再有兴趣,将注意力放回黑衣人身上继续挥剑缠斗,然而却只消那么一眼,轻轻的那一眼,小春便决定了。
他怎能任如斯美人香消玉殒,此人死不得。
小春拿出怀中的药瓶洒下,清风朗月刚刚好,细微的粉末被风一吹,吹到了黑衣人阵势当中,小春口里喃喃念着一、二、三……
黑衣人发现了他的存在,大喝何方鼠辈!
四、五、六、七!小春继续念,直至七声以后,十几个黑衣人乒乒砰砰地一个接一个倒得乱七八糟,只有中间的美人儿还能勉强以剑撑地支持,没有往泥地上贴去。
小春笑了一声,从树梢上利落跃下,踢了踢黑衣人首领,惹得那人白他一眼。
你是谁,胆敢与我乌衣教作对。
我是你爷爷,我怎么不能和你那什么衣什么教作对。小春摇摇翠绿小药瓶,笑得那一个叫得意。赵小春特制七步一定倒糊里胡涂药,一出场就得了个满堂彩,十九个倒了十八个,而美人儿似乎功力比黑衣人深厚了些,一时半刻倒不了。
你!黑衣人气结,差些说不出话来。
美人儿一双冰眸冷冷看着他,小春收起药瓶往美人儿走去,他伸出手想扶一把这个叫作东方云倾的美人,没想到对方却举剑一击袭来,招式快狠直逼他要害。
小春吓了一大跳,好在对方内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这招没多大杀伤力,他侧身弹指震飞那把剑,反手顺势扣住对方脉门。
命门被扣动弹不得,云倾冷然的神情中一抹嫌恶闪过。
云倾见眼前这人披头散发、浑身又shi又臭还沾满污泥烂草,不知是哪里来的乞丐,但却偏又有一身功夫和诡异迷药。被这样的脏东西碰到,他浑身不自在地起了ji皮疙瘩。
放开。云倾直欲作呕。
探了探对方的脉象,又察觉对方脸色有异,小春随即笑着表达善意,并且松手往后退开一步。
云倾这时再也抵挡不住七步倒的药力,跌落地上。
当脸贴到雨后泥泞地面,云倾又是一阵皱眉。
脏死了。灰尘、树叶、泥土、水洼,和一地斑驳血迹。
姑娘,你身中剧毒。小春蹲在云倾身前不远处没和他靠太近,望着对方的眼说着而且还伤得很重。
姑娘?这称呼令云倾不悦到极点,他伸手探入怀中而后手腕一动,几枚如牛毛般细小的梅花针破空往小春方向发去。
小春吓了一跳急忙闪躲,但仍有几枚针s,he入他手臂之中。
唉呀、好疼好疼!小春痛得哀哀叫。你做什么!
最后的气力用尽,迷药完全发作了,云倾甚至连话也答不出来,他只是看着小春,冷淡的眸子里有着敌意。
小春立即会意,哭丧着张脸开口我是想救你,没恶意的!
月色温润,银色柔白光芒缓缓洒落林间,云倾仍是不发一语地看着小春,那种空洞无情的眼神,望得小春发毛。
云倾不相信小春的话。林间一个素未谋面的生人,不值得他信。
这时方才与黑衣人厮杀时强行运功压制住的毒猛烈地反扑而上,顿时血气上涌,喉头一甜,一口血由云倾嘴中喷了出来。由心口开始,刀削刻骨的疼迅速蔓延四肢百骸,剧痛令他再也握不住手中剑柄,剑松脱在地,他整个人蜷曲痉挛,停不了的痛苦令他浑身颤抖难以控制。
小春见况向前连点云倾周身要x,ue,却也无法止住来势汹汹的毒发之势。
他连忙解下行囊放在泥地之上,挖出红色药瓶倒了颗赤红药丸出来,捏着云倾下颚让他张口吞下,再倒了些水袋里的桃花酿,以酒送服。
你撑不了多久。小春神色仓皇地将行囊背在胸前,拉起逐渐昏迷的云倾背到背上。
先离开这里再说。你的仇家在场应该就这些而已了吧,我应该没漏掉什么人吧!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如果等会儿又来个一群黑衣人就不好了,我先带你走。小春径自叽哩咕噜地讲个不停。
……为什么……带着强烈血腥味的药丸入口,剧痛竟平缓了些。云倾昏沉间开口。他被弄胡涂了,这个小乞丐真想救他,在他对他发了那淬毒的梅花针后?
如果我是你,我会先运功护住心脉。反正我想救你,你就乖乖让我救成了。还有,麻烦别再偷袭我,我保证会治好你的伤,不让这些人找到你。你那个暗器……小春抹了把泪他naai的疼啊……
谷里头的人都知道,他赵小春什么都吃,就苦不能吃,什么都捱,就痛不能捱。身娇rou贵这词,大抵是前人想出来形容他的。十成十贴切。哪知出谷后第一仗,就遇到个美人不长眼的,好心搭救,却折腾了自己的皮rou。
杀……杀了他们……云倾几乎陷入昏迷,却仍记得那些和他缠斗三天三夜的乌衣教黑衣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