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池有些恍惚,原来那一盏翡翠杯价值三十万两白银,却被他们夫妇三千两当了。妻子不善经营,早已将那三千两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他所擅长的不过骑s,he打仗,机关术数,对金银向来不挂心,三千两都交给了妻子,如今既然已使完,他又耐不住妻子纠缠,便将妻子带到了自己的葬地,腾龙岛上。
再次进入墓x,ue,一为让妻子尽兴,二也为点检随葬品,将之借来用用,等日后孩子长大,再设法归还。再那盏翡翠杯虽然值钱,却是另外放在身边的,想来也不过只是碰巧,别的几个箱子却没看过,想必不会再有珍物了。
但打开箱子,满满几箱的金子宝器,花了二人的眼睛。
他不由得有些吃惊。萧南允为何会给他那么多金子陪葬?难道是萧南允在将他赐死之后,又心有愧疚,于是厚葬了他?
不管怎样,萧家的东西终究是萧家的东西,他半分也不会多要。即使今日拿走,日后也会归还。
他只取了几块金砖,带着妻子,转身离开墓x,ue。
半年后,妻子失踪。
他找了一个多月,仍然没找到。鬼使神差地,他忽然想到腾龙岛的墓x,ue,再回去看时,整个墓x,ue的宝物早已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些不值钱的金子,还没来得及搬走。
他疯狂地找着随葬物的单子,终于在角落处找到,而单子的最后一页,却是夹着一封信。
他看了一眼上面的字,果然便是萧南允的。上面写着萧南允早已知道他和朝中的生活格格不入,决定随他去了。但礼不可废,他当朝辱骂皇帝,盛怒之下,又有谋反逆言,必然有人看在眼里,若是不处置他,将会授人以柄。给他的毒酒里放的,只是蒙汗药,并不会死。将来他带着这些财物过日子,比起往日做并肩王,自然更为快活。
曲清池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妻子既然将随葬物都掠走,自当找寻回来,还给萧南允。
但当他打探到消息之后,却不由吃了一惊。原来妻子本来是北燕的公主,却也是北燕的探子,如今早已将所有的宝物都带到了北燕,将之变卖一空。
——
二十年过后,他按着随葬物上的清单,都一一收了回来。别人出高价买的,他也将之用高价买了回来,别人偷盗去的,他也将之偷盗回来。有很多东西损坏,也有很多东西流落四方,要集齐单子上所有的东西,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将自己的妻子杀了,但妻子生下的儿子却下不去手,于是将他留在北燕。余生只剩下一件事——不能欠了萧南允的,即使是他送给他的东西,他也要还回去。
二十年过去,最初流落在外的翡翠杯却还留在天殇城。这座城池事由翡翠杯而建,城主不肯轻易割爱。
而正在这九月的深秋季节,他遇到了北上从商的故人,当年的一位袍泽兄弟。
浓厚的秋季深云,仿佛当年的雨夜之前。
他温着一壶酒。
“王爷,你还没死,真是太好了。”昔日的故人无限喜悦,“想不到这么多年不见,王爷一点都没变。”
他微微笑了一下。他的武功可以驻颜,修习到极为深厚之时,容颜永远不会变,一如年轻的样子。
“只是想不到,先帝驾崩得那样快……”故人一声叹息,“新帝却还年幼,我看着这几年必然要出事,就把官辞了,做些生意……”
“你说什么?先帝驾崩?”那个人……那个人竟是死了么?
“王爷不知道么?”他压低了声音,“据说这十几年来,先帝一直龙体欠安,每天总有几次要吐血,像这样半冷不冷的天气,也要穿得极厚,每天晚上都被病痛折磨,夜不能寐。这下去了,反倒是好事。”
“他几时……几时驾崩的?”他听到自己空荡荡的声音说。
“都是四年前的事了。据说先帝驾崩之前还在批阅奏折,忽然之间,一大口鲜血吐在奏折上,随即昏迷不醒。三天三夜之后,便是国丧了。”
“他可曾说了什么?”
“什么也来不急说。”说着连连摇头。
那人武功虽然好,但猝不及防之下,那一掌定然伤得极深,许是早已落下了病根,又c,ao劳国事,岂会不死?
他却是,一直没想起这件事。许是,故意要忘记的吧。
他忽然又想起,当日刺杀萧南允时,萧南允看到他,脸上吃惊的表情。
此时想起来,萧南允眼里依稀有着喜悦,之所以会露出吃惊的神情,并不是因为没想到他还活着,而是因为想不到他离开皇宫后,坐拥娇妻,身边万贯家财,还会想着来看他吧。
——
这随葬之物,原先只想找回来再还给他的。却是没想到,如今找回来,却是做了他的陪葬。
或许人生便漂泊如这一叶扁舟,不知何时到达彼岸,也不知何时会倾覆于风雨之中。
他醉醺醺地躺倒在江南水上的一叶孤舟上,迷蒙地想起,很多年很多年以前,他曾和一个男子共同醉后,同榻而眠。
醒起来时,才想起昨晚大醉后,曾在梦中发生过一场风流韵事。而身边的男子身下一塌糊涂。
他一阵心慌意乱。
此时萧南允却是动了动眼皮,正要醒来。
他立时闭目装睡。随即听到萧南允比他更慌张地整理事后痕迹。
之后,他再次醒来,看到萧南允若无其事的微笑“清池,昨夜睡得可好?”
“很好。发生什么事了么?”他困惑地问。
“无事。”那人气定神闲道。
end
第130章
曲清池心知对义兄有愧,但此时怅然若失,不愿再入朝为官,于是浪迹江湖,收徒授艺,且让弟子立下重誓,若是南朝一日未曾亡国,便将所学报效朝廷。而他便将宝藏迁移到了星峰水峡,布设无数机关。若是萧氏一脉危难之时,便可来此寻宝。
看到这里,我不由心中一动,蓦然想到谢文显。他让龙靖羽等人立下重誓,想必他当年也立下如此誓言的,难道他是曲清池的徒子徒孙?如此说来,这曲清池虽然不会识人,一个j,i,an细藏在他身边三年他也不知,但却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想必谢文显当年也曾想入朝的,虽然可能不是为了报效朝廷,但以他长才,或许也曾入仕,却是不知因何离开。
又顺着石壁看了下去,下面已没有什么,却有一幅迷宫中机关的总图。原来这间墓室开了墓门,只有一条路上是安全的,除此之外,别的路上全有机关。慕容离若是事后跳入那井中,便是进了机关开启的迷宫,他若不入那井中,而是进了青石台后的室门,则是迷宫的另一个入口。
他留了一本关于武功心得的笔记在他腾龙岛的娘舅殷氏家中,若是萧家后人寻到此地,不妨拿去一阅。不过既入室门,便得遵守墓室主人的规矩,别的东西都可以动,但这座寒玉石棺却不可妄动。
其实人死为大,他若是不说,我自然也不会惊扰。但他越是这么说,便越是让人怀疑,这石棺中还有什么秘密。不过,或许也只是他不想别人动了他的尸骨而已。
这字迹看似寻常,但仔细看时,便觉圆润处极为平滑,料峭处也见森然,若是请了工匠在此雕刻,定然失之笔意,倒像是以毛笔书就。若是如此,可见此人功力深厚,竟然已入石三分。
算起来此人是我南朝的叛徒,但太祖皇帝也不是全无错处,从曲清池所说的看来,当年他所谓背弃,定然不到犯上作乱的地步,想必两人也只是一时口角,曲清池xi,ng格执逆,登时出言冲撞,而那异族女子从中怂恿的可能极大,如此一来,便毁了曲清池的忠义之名。
忽然不由得心念一转,将怀中殷九所抄的秘籍取出,想对一下笔迹,忽然想到原本已毁,这乃是殷九的手抄本,看着扭扭曲曲的字迹,再对照墙上俊秀挺拔的文字,不由苦笑。不管这秘籍到底是不是曲清池所写,练一练也总有好处。
将秘籍藏入怀中,又查看了墓室中的机关,若不是曲清池在石壁上写了机关开启之处,还当真寻找不到。
除了来的那条路,这墓室中还有两道门。其中一道通往出口,另一道通往贮藏宝藏的几间石室。机关旁还有钥匙,那钥匙却是做成了寻常男子用的发簪状,锁孔在不显眼的石缝之中。
我取了钥匙,进了放着宝藏的密室之中。在宫中什么宝物珍玩都已见过,在开国时便已收集的珍物自然没觉得什么好奇,但随意看了一眼,不由心惊。如此重宝,也难怪慕容离念念不忘。
密室中齐齐放着几十只大箱子,箱子本身也是由金子所铸,外面漆黑,只在漆印剥落处看得出金光闪闪。打开箱子看时,里面全是珠宝金玉。将一串ji蛋般大小的珍珠在手中握了一握,不由叹息。
这曲清池果非凡人,这么多的珍物,也不知他是如何运来此处。如今已运来此处,却又如何运出去,倒给我出了个难题。
我将珍珠放下,寻了一阵,看到有口长剑随意扔弃其中。拾起看时,只见剑柄处没刻剑名,轻轻一抖,出鞘时剑身如水,仿佛灵蛇在掌中跳跃,不由暗赞了一声。
合上石室的门,我走到墓室中,用剑将曲清池留下的字迹都削了下来。这石壁原先就是花岗岩所铸,也不知建在何处,青苔不生。那剑锋利之极,微一用力,便能将字迹刮下。他的字又小,本来十分容易刮下,只是我体力不济,刮了一半,便觉大汗淋漓。只得靠在石壁上坐下。借着夜明珠的光芒,看了一下那本秘籍,练了一阵。
只觉这行功之法十分有效,不知不觉,武功竟似恢复了一成。我不由心中大喜,但想到伍秋崖等人还不知我尚在此处,若是他引爆火药,即使炸不掉这地下墓x,ue,但若是无意将出口盖住,便有些不妙,须得速速离开这座墓x,ue。
踏入出墓的那条通道,身后自动落下断垄石,合上墓x,ue。这断垄石又称断龙石,是墓x,ue中常常用来防止盗墓的,一落下来,找不到机关便再不能开启。
我叹息了一阵,将钥匙顺手cha在发髻中,将长剑系在腰上,走入密道。
来时早已想到会不见天日,是以早就备有火折子,只是没想到会孤身涉险,没带着干粮。
点了火折子,按照记忆中石壁中的地图在密道弯弯曲曲地走了一炷香十分,便听到附近有人说话的声音,心中一惊,便知道这座地下迷宫错综复杂,路与路之间,其实只有一墙之隔,会听到彼此说话也不稀奇。
只听有个声音慢条斯理地道“殷岛主进来得也不晚了,怎地偏生就认为在下早就见到宝藏了呢?”
殷未弦淡淡道“燕帝既然与那小子早我们一步进来,那小子此时已不见,想必自然是燕帝将他用来开了秘藏后杀了,却是不知藏在何处?”他话音一落,便有人纷纷附和,随行之人至少有三四十人之多。
我不由皱了皱眉,这些人想必就是殷未弦的英雄大会上残存的江湖中人。他搞了一个英雄大会,想必已死伤过半,也不知是何居心。此人称呼我时,一口一个“那小子”,委实令人不悦。尽管慕容离骂他是老匹夫,他也自居前辈,其实面具之下看来,也不过而立之年而已,也长不了几岁。
慕容离有些不快,道“殷岛主此言大谬不然,我若是早已见过宝藏,自然早就离开了。”
“想必你是躲闪不及,被我们撞上了吧。”一个声音y阳怪气地道。
我不由悚然一惊,此人竟然是萧激楚!他也来了么?
不错,他既然化名姓吴的剑客,这几年想必在江湖中颇有威名,否则也骗不过陈之珏,潜入兵营之中。此时这宝藏已天下皆知,他知道我会来,又岂会不来?想必那几日英雄大会上,他定然胜过了旁人,才会有进入宝藏的资格,殷未弦也才会将他带来此地。
而慕容离既然知道这座墓x,ue的入口,这腾龙岛本来便不大,殷未弦若是见到异族人频频出入岛上,派人查探,岂会不知?只是困于机关可怖,殷未弦不敢越雷池一步罢了。如今正好趁了英雄大会的名目,让这天下英雄都为他做垫脚石。
“吴先生多虑了,我若是找到宝藏,也无法立刻带走。此时争吵无用,此地机关太多,也不知能否活着离开,不如大家齐心协力找出宝藏所在。各位若是不放心,我便陪着大家找上三天三夜又如何?”慕容离淡淡说道。
“三天三夜仍然找不到呢?”有人问道。
“那便找上十天半个月……”
“到时仍然找不到怎么办?”众人纷纷鼓噪起来。
“若是仍然找不到,大家自可派人将整个星峰水峡围住,不让任何人离开如何?”慕容离声音仍然淡淡,却带着一种不着痕迹的挖苦。
他们要在这里找上十年八载,我却是不能奉陪了。我不由得笑了笑,转过身正要离开,只见旁边站着一个人,正挡在我面前。
此人相貌极为俊朗,眼角却是微有皱纹,不是谢文显却又是谁?不由吃了一惊,正要避开,他已先一步点了我的x,ue道。
第131章
落在这老家伙手中,怕是要大吃苦头,然而此时已被点中哑x,ue,被他夹在肋下行走。他脚步极快,却是悄无声息。
我不由大是骇然,只想到他当日在船上时种种手段,登时冷汗涔涔而下。
到密道的一个空旷处他停了下来,将我扔在地上。他点了火折子,cha入石缝中,照亮他y晴不定的面孔。
我跌得浑身都像散了架。心下很是不快,待他解开我的哑x,ue,我也只是懒洋洋地不说话。
“你刚才从天机局中跌下去,到了哪里?”谢文显沉着声音道。
原来从我和慕容离进来时,他便一直跟在左右,待我落入枯井中时,他便趁机潜入,想必是ji,ng湛机关术数之学,竟然能来到这里,已是比殷未弦和慕容离等人离宝藏更近了一步。我笑了笑道“谢先生如此对待我,不觉得有些过分么?”
他变了脸色“怎么说?”
“以朝堂之礼而论,我是南朝君主,你应行人臣之礼,若是以江湖之礼论,阁下是武林前辈,世外高人,欺辱我一个后辈,不免被天下英雄耻笑。”
他“哼”了一声道“别和老夫耍嘴皮子,你还嫩得很。你若不想说,是想吃吃苦头么?”
我苦笑一声“谢先生何等高人,我又岂敢存着欺瞒之心。自从跌落枯井之后,我便晕了过去,醒过来之后,才发现落到一个密道里,胡乱走了一阵,听到有人说话,还想听听说话的是谁,想不到正巧和谢先生碰上,当真有缘。”
被点了x,ue道后,本该一动不能动,但修习那书上的武功后,此时身上已有一丝真气能缓慢运行,不由得心中暗喜,若能设法冲开x,ue道,便能不受他钳制,只是此时要设法拖延时间。
“有缘么?”他沉沉冷笑了一声,“你心里其实是在想倒霉吧?”
我暗骂了一声,只得叹了一口气道“既然相逢,便是有缘。谢先生若是肯高抬贵手,我便感激不尽了,又岂敢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