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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九霄 第40节

作者:乔白 字数:8223 更新:2021-12-30 07:10:43

    只过了片刻,殷九便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碗莲子羹。“厨房没东西吃了,你先喝这碗汤吧。都处理好了,没人发现。这是我练武的地方,平日都没人来的,只要你不出了这个院子,就不会被人知道。”

    他端了汤来时,我才觉得有些肚饿,于是接过来老实不客气地吃了,发现他支着下巴看着我,眼睛黑得发亮。

    “怎么了?”

    “我听龙哥哥说,你们的感情很好的。可是为什么你和陈之珏上了床,还能像什么时都没发生的样子啊?你不喜欢龙哥哥了吗?”

    我一口水都要喷了出来“这件事你不许对龙靖羽说,听到没?也不许告诉陈之珏。”若是被龙靖羽知道,他多半会郁结于心,而若是被之珏知道,即便是我不怪他,他也会自责。

    “可是,我不告诉陈之珏,他也知道的呀。他虽然迷失神智,无法控制自己,但他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的。”

    我大吃一惊,心中暗道看来将陈之珏救出后,我是再也不能见他面了。心中正在沉思,一抬眼看到殷九眼睛眨也不眨“你还没说呢!”

    谁说我像没事的样子?我气得想破口大骂,却是忍了下来,心平气和地道“我和龙靖羽之间,说来话长。刚才发生的是意外,龙靖羽即使知道,也会理解的。”只坐了一阵,便觉下体疼痛,令人坐立不安,便对殷九道,“我有些累了,你退下吧。”一出口便知说错了话,竟将他当成是亲近下臣。

    殷九不以为意道“这里是我的房间啊,你要是累的话就躺下罢。晚上我睡竹榻,你睡床便是。”他虽然没走,但我疼痛难忍,便侧身躺下,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醒过来时,只觉有人在我身上抚摸,我一惊而醒,将那人推开,只见推的那人正是殷九,他“啊”了一声,无辜地道“你生病啦,身上出了好多汗,所以我帮你擦擦。”

    此时方觉头晕目眩,竟是发了高热。许是受伤甚重,身体已到极限。我勉强笑了笑,却是说不出道谢的话来。

    殷九正坐在床边,见我醒了,便把布巾扔到水里,端出去,命外面伺候的人拿去倒掉。

    我看了看,发现已到晚上,房里只点了几支蜡烛。外院隔得远了,只听得到嘈杂的声音想起,想来必然是为次日武场的英雄大会做准备。

    殷九此时合上房门,走了回来,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小心翼翼地道“刚才我摸了摸你的脉象,发现你内息全无,好像是重伤所致。”他一副同情的样子,“丢了二十年的武功,一定很痛心吧?你不能跟我比武了。”

    我本来担心他责问我没了武功为何骗他,但不料他竟会是这样的语气,心下暗笑,脸上却装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真的么?我以后……再也不能练武了?”

    他吃惊地道“你不知道你武功丢了吗?这是不能恢复的。”

    我无言以对,只得默然长叹。他温言安慰道“没关系啦,武功虽然不能恢复,但还可以再练,十年以后我们还是有机会比武的。”

    谁想跟他比武了。我心中暗想,却摇头说道“既然重伤所致,怕是不能再练了。”

    殷九也叹了一口气,冥思苦想了一阵,忽然拍手道“对了,别的武功不行,但有一套心法或许可以!”

    “什么心法?”

    殷九道“是在殷府的一间老房子里找到的一本书,好像是无名氏写的。两年前我不大听话,所以哥哥生气就把我关在那里,我闲着无聊,就找到了。”

    “无名氏?”我只觉有些七窍生烟。

    “可能是哪位姓无的前辈写的吧。上面说,若是因为武功刚猛而伤了筋脉,则不妨把内功都化了去,固本培元,重新筑基。只是进境十分缓慢,若是原来需要十年才能练成的武学,练了心经后,便可能需要二十年,甚至三十年……”

    “这种武功练了有什么用?”可能还没练成,就已驾鹤西归了。

    殷九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道“就是没用,想必也没什么坏处的。咱们死马当活马医了罢!若是你天资聪明,说不定两三年就练成了呢?到时我们就能比武了。”

    他眼睛盯着我看,露出热切的光芒。我有些担心他看出我比武之心不诚,便道“真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那心经在哪?”

    他兴高采烈,一跃而起“在我书房里,我马上去取!”刚说完,便进了内室,片刻后取出了一本羊皮封面的书,说道“这书的原本破得不成样子,去年我又重新抄誊了一遍。”他脸上有些红,垂下眼睛道“字有些丑,你可别笑。”

    我接过书,肃然道“九公子心意拳拳,在下感激不尽,又岂敢笑话。”心中却道,这无名秘籍也不知能不能练,若是练了走火入魔,反而大大的不妙。

    第117章

    正是此时,外面忽然有人说道“此处可是九公子的住处么?在下沈为寒,特来拜会。”

    殷九呆了呆,轻声道“你若不适,便歇着罢,我带他到后院去。”随即起身出门,朗声道“正是小可。已值深夜,不知三皇子所来何事?”

    殷九此举倒是有些避讳之意。倘若他房中躺着的是一个女子,他如此避讳倒也无妨。这三皇子却是没见过我真面目,却又为何躲躲藏藏?多半是另有用意,且听他们说些什么再说。

    我将那秘籍收入怀中,穿鞋下床,走到门边,果然听到两人的声音低了一些。

    那沈为寒道“今夜前来,乃是为了与九公子辞行的。”

    “这么快便走?明日不是英雄大会么?”殷九疑惑道。

    “这两日见到的,无不是人中俊杰。想我云间国不过区区一西域小国而已,又有何能耐与人一争?来腾龙岛只为游历罢了。方才已与岛主谈过,明日清晨,我便乘船离岛而去了。”沈为寒朗声一笑,“纵有千万豪杰,但能令沈某心折的,不过三两人而已,九公子年纪虽幼,但也是其中之一。能与九公子结交,沈某三生有幸。”

    “三皇子言重。”殷九连忙说道,“在下何德何能,竟蒙三皇子青眼。”

    沈为寒笑了一笑,说道“九公子若是不介意,便称我一声沈兄,我便称你一声兄弟?”

    “如此有谮了。”殷九像是十分欢喜,“临别在即,沈兄若是不介意,今夜与兄弟喝几杯,权当为沈兄饯行。”他唤了一个下人去置办了桌酒席,对沈为寒道,“本该邀沈兄到我房中一叙,奈何我房中尚有家眷,不如我们到听雨轩去喝罢?”他说的越来越小声,后面几个字已是辩不分明。

    “原来是兄弟的家眷……”沈为寒咳嗽几声,显然觉得这么小的年纪便娶了妻子令人匪夷所思,但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换个地方。我这两位幕僚也想请兄弟指点几招。”

    两人声音越来越小,径自相携而去。

    那沈为寒既然说的是“原来”,显然已听到我站在门边的呼吸声。知道有人一直站在门内倾听,他也一直没说。如今也不知是否相信房内是殷九的家眷。此人心思看来也十分深沉。

    原先想正大光明地出去打探口风,但既然殷九这么说,倒是不好再出去一见了。

    沈为寒说,明日英雄大会上群雄云集,但他今日退出,却很有可能是以退为进。若要离开,今晚便可乘船离去,何必等到明天?届时众人自相残杀,他或许还可渔翁得利。我皱一皱眉,今日一见,对这沈为寒印象大打折扣。

    站得久了,身体十分不适,离明早却还有四五个时辰,不如歇一阵,到得明日再想脱身计策。

    于是躺倒在床上,蒙头大睡,这一睡人事不知。醒来之时,却是被殷九推醒的。

    “今日英雄大会,你要出去看看么?”殷九换了一身粗布衣裳,头发用支木簪束起,与普通少年无异。

    “想必也无甚趣味,你去罢,我在这里有时间还可以看看这秘籍。”

    殷九笑道“你随我一同去罢。要看秘籍,以后有的是时间。”

    “为何定要我去?”我皱眉道。

    “我若是走了,你必然也不会留在这里。以后我找谁比武去?”他微微一笑,目光略微闪烁。

    他虽然年幼,可是却并不无知。我叹了一口气道“君无戏言,他r,i你若到南朝中邀我一战便可,何须将光y白白耗费在这此?”

    “若让你回南朝,无异于放虎归山,恐怕我到南朝一步都会被你发现,又怎能进皇城?我可不会信你。”他露齿一笑,灿烂之极。

    看来是不得不去了。他武功高强,日日都是如此,岂不如同软禁一般?我只觉头皮发麻,在他笑吟吟地注视下,慢慢起床,披了一件衣裳,慢慢穿上。同时丹田运气冲向膻中x,ue,果不其然地气血翻涌,皱紧眉头,硬生生逼出一口血来。

    “你怎么了?”他大吃一惊,上前便要来摸我的脉搏。

    我任由他握住手腕,一边摇头道“不行,肚子疼,走不动。”如此总不会负着我去看那英雄大会罢。

    他听了一阵脉象,说道“虽然无大碍,但的确气脉不通,不好多动。”

    我正暗自得意,看他愁眉苦脸地偏头想了一阵,才道“那只好你留在这里了。我这里十分偏僻,没我的允许,一般不会有人来。可是,你会不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跑掉?”

    我渐渐躺倒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呻吟,听他说话,登时怒道“我说了会与你一战,难道萧某是言而无信之徒?”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哥哥说起你的时候,都说你诡计多端,说话不可信。”他沉吟一阵,伸指点了我膝上几处x,ue道,“若是如此,便得罪了。我用的指法很难冲x,ue,即便是我自己也解不开,你不要浪费时间在解x,ue上,三个时辰自会解开。我在三个时辰之内,一定回来,你好生歇息,莫要乱动。”

    他扶我躺了下来,用被子盖上,正色道“我看到什么稀奇古怪之事,回来说与你听。”

    第118章

    他想得倒真是周到,我差点没被他气得再吐出一口血来。此时上身还能动,看到他转身离开,我险些将怀中的书朝他身上砸去,终于还是忍住。只听他出了门,再度将房门掩上,却是没有锁起。

    如果锁上的话,不免惹人疑窦,况且,我总不能爬着出去吧。即便真能爬出去,撞到了人徒增麻烦。

    试着冲了半天x,ue道,终究无法冲破,方知殷九所说并非虚言,登时泄气。

    此时却已去了半个时辰,离殷九回来,也只有两个半时辰了。心中莫名焦躁,险些将手上的书揉烂。随意摊开一看,上面的字迹春蚓秋蛇,果真十分吓人。

    想必殷九醉心习武,在书法诗词一道并不用功,但也能勉强分辨得出。他誊抄一遍,不过是担心此物失传,可再过二十年,shi气侵纸,谁还能看得出他写些什么。

    “余游历天下廿三年,登临如见,昔日华年。湖山清影,已非人间。暗想当年旧识,唯负一人耳。枯坐灯前,寥落下笔,而后三十年此书始成。私心所虑,究不可解。唯愿此书,付之有缘。”

    看到这几句,我只觉心头一凉。游历了二十三年又写了三十年,一甲子都快过去了,这功夫还要练二十年才成,屈指算来,也许连著书之人也没练过。这么不牢靠的东西,谁要是真练了才是傻子。

    正打算扔到一旁,忽然眼睛一跳,看到上面一行小字中间写着“解x,ue窍要”四字,若不是仔细看,也看不出。将上下的一段话看了一遍,上面却说要前述内功心法为基础,翻到前面看时,却说要十年才略有小成。

    虽然十分失望,但左右也是无事,于是便仔细看了一阵,不由越看越是心惊。此书上所载的武功,论及疏导真气,君臣佐辅一道,篇幅极长,其中有些字句,竟然与萧氏一脉武功有极大渊源,甚至是针对萧氏武功的弊病而写。本族武功向来不传外姓,难道,这位前辈竟然是萧氏先祖之一?否则又怎会将本姓武功传予外人?

    花了半个时辰,将此书粗略看了一遍。掩卷之时,不由万分佩服。这位前辈果然是天纵奇才。在外人看来,这本书除了疗伤练功,全无多大用处,而且就连疗伤练功也进境缓慢,也难怪殷九没放在心上,但这本书对本族而言,却是救命的武功。能将一套武功写到如此,果然能人所不能。

    正当沉思其中关窍之时,门外脚步声凌乱,人声嘈杂,一行人正往此处而来。不由倏然一惊。将这本薄薄的书贴身藏了,游目四顾,却见殷九的房间简陋之极,实是毫无一处藏身之地,就连这一张木床也极窄。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了,登时侧身一滚,落在床下,只摔得浑身疼痛,慢慢爬到了床底下,放缓了呼吸。

    只盼来人不大细心,否则南朝的皇帝躲在床底下,成什么样子。只觉殷九太不成话,弄得我如此狼狈,早知如此,不如当初不必装病,随他出去一趟又如何。

    心中正在懊悔,只听门外一个男子沉声道“你确定你看到的没错?”

    旁边有人应道“正是。”

    我只觉心下一沉,那男子之声,我听了一遍便再也不会忘,却是想不到,在此狭路相逢——竟然便是殷未弦!

    此地正如殷九所说,十分偏僻,莫非是殷九故意引人前来?

    念头只稍一转,便觉大不可能。殷九此人十分正直,甚至于正直到有些傻气,他若是要捉拿我,当时便不会放过。多半是殷九不慎露出行迹,被人跟踪到此。

    想到陈之珏那间房内,还留着匕首和人皮面具,莫非是殷九处理那些杂物之时,被人瞧见?

    正沉吟之间,殷未弦已推门而入,身后的侍从也跟进来。从床下只看到一群人的腿将一间卧室挤满了一半。

    为首之人穿着锦靴长袍,显然便是殷未弦无疑。他脚步停下, 立时有人靠近床沿,像是在床上探手抚摸,过了一阵,说道“回禀岛主,床上仍有余温。看来躺在这里的人没走远,要不要立刻追出去?”

    殷未弦淡淡说道“不必了,人还没走。”

    早知来人是殷未弦,我也不会白费力气了。昨夜那三皇子都能察觉我在门内,以我此时之力,要想避开殷未弦的耳目,自是不能。我不由苦笑一声,慢慢说道“殷岛主待客如此排场,我若是避而不见,岂不是失了礼数?”将怀里的书慢慢摸出,摊开一半,慢慢推到床的角落处,侧身从床底翻身而出。

    剑光寒芒,已抵在喉间。

    我低头看了脖子上的剑,苦笑道“殷岛主如此对待一个双腿x,ue道被点的人,是否过于小心了些?”殷九若是细心,看到那本书,便当知道我是被人带走。尽管殷九与殷未弦是兄弟,但若是知道是因他之故我受殷未弦折磨,说不定会出手相救。

    只是这说不定太过渺茫,我也没抱太大希望。我和殷九连朋友也算不上,况且殷未弦城府极深,又整日蒙着面具,xi,ng格孤僻怪异,这次落到他手上,恐怕还没见到殷九一面,我已难逃一死。

    殷未弦扫了一眼,收回长剑,唇角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说道“想不到事隔一年,在下还能一睹南朝皇帝天颜。”

    那山洞中被两人凌辱的情景又跃入脑海,往日的伤疤再次被撕开,我愤恨之极,恨不得将他一剑刺死。却知殷未弦早已瞧我不起,也不必降低身份,与他斗气。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缓缓说道“殷岛主恐怕是认错了人。南朝的皇帝自然是在宫城之中,又岂会在此?”

    殷未弦淡淡说道“是么?想必是我看错了。来人,将这个刺客带到地牢,先打四十鞭,再仔细盘问。”

    殷未弦话音刚落,便有人架着我的手臂,将我拖出去。

    如此难看的姿势实是令人颜面大失,但独自闯入他的私邸之中,便该知道会遇到今日之事,只是仍然存着侥幸之心。

    在殷未弦看来,也许我的确是自己送上门的。

    屈指算来,离开皇城已差不多两个月,时间的确是太长了。那个替身不知是否露馅。朝臣或许看不出,但后宫嫔妃和近身太监多半是已知道。陈之珏既然出海,他与秦霜海关系密切,秦霜海自然也已知道此事,想必会为此遮掩。

    此番稍一不慎,便落到如此身不由己的地步,如今落到殷未弦掌中,不知伍秋涯是否知道,他见我多日未归,可能炮轰星峰水峡之事要往后拖延,却不免失去良机。若是伍秋涯不顾我在此处也要进攻腾龙岛,虽然犯了大罪,却是深得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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