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凌霜正色道。
“没什么摔了一跤。”仇焰目光闪烁,不敢与凌霜对视。
“胡说你额上的明明是棍伤腿上的是刀伤全身都脏乱不堪明显是被人打倒在地你还说谎”
凌霜无名火起,声音越来越高,仇焰急忙连连冲凌霜摆手,生恐小蓥听见。
“到底怎么回事”
仇焰长叹一口气,无奈地一笑“其实真得没什么我去抓药时撞到了官兵,我拒捕,自然免不了皮肉之苦后来我摔下山,反而逃过一劫,就变成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了”
仇焰轻描淡写一语带过,凌霜已经气得浑身哆嗦。
难以解释为何自己会如此愤怒,只是一想到仇焰腿脚不便、明知危险还要自己抓药而跑进城里,凌霜便气得全身都剧烈地颤抖,很想恶狠狠地臭骂仇焰,却又不知从何骂起。
“那群人呢”凌霜咬牙切齿道。
仇焰温柔地一笑“怎么,你还想杀了他们替我报仇吗”
凌霜没有回答,但目光犀利,眼浮杀机。
仇焰本还笑意盈盈,很快便收起笑容,无奈地摇摇头“你啊好像忘了自己的伤有多重你把伤养好比什么都强,报仇什么的也得等你伤好了才行啊。”
凌霜半晌不语,许久后,才咬着牙,犹犹豫豫地问道“我不久前才要杀你为什么你还要这样照顾我”
仇焰坐到凌霜的床畔,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又何尝不是自我懊恼,你明明厌我烦我,我却眼巴巴地贴上来,自讨无趣。可是,若我能控制这种感情,又怎么会傻傻地喜欢上一个男子,还是一个像你这样高高在上的强势男子有些事情,是你明知无奈不愿,却情不自禁要去做的”
仇焰缓缓地看向凌霜,深沉的目光令凌霜的心不由一跳,仇焰淡淡道“比如照顾你就算你伤好后第一件事是杀我,我也无法将你弃于不顾”
“别说了”凌霜恼怒地喝道,心乱如麻。
仇焰笑了笑“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熬药。”
“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你的腿再不理会就要废了”
凌霜每每看到仇焰强笑着拖着那条伤腿走来走去时,便会莫名烦躁。
仇焰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伤腿,悻悻道“若我为你废去一条腿,你可会对我稍有好感”
眼见凌霜瞪圆了眼睛,仇焰微微一笑“开玩笑的,不必在意。”
说完,便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只剩下凌霜思绪紊乱,又焦又躁,不知自己为何忧心烦乱。
在仇焰的细心照料之下,凌霜的伤势渐渐好转,只是因为不能再进城抓药,伤愈速度有些缓慢。但与最初相比,凌霜已经可以调息休养,气色大好。
十几日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凌霜已经渐渐习惯了仇焰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小蓥粘乎乎的撒娇方式,甚至在看到仇焰用温柔的可以溺出水般的目光注视着小蓥、将小蓥当作至宝一般娇纵宠爱时,凌霜便会有种说不清的惆怅感
寂寞,是某个深夜凌霜总结出的原因。是的,正因为有仇焰与小蓥的和乐融融,才愈显了凌霜的孤寂,因为他身边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这样疯癫嬉闹的伙伴。
凌霜想到过暗香,却无法想像那个敬他如神的暗香会跟他一起打面粉战的场景。他自幼跟随着严肃认真的师傅习武,身边的人对他又敬又畏,所以他并没有普通孩子所拥有的快乐童年,他唯一的快乐,就是在打败敌手时师傅的一句赞扬。
所以,当凌霜长大以后,反而会期望孩童般的嬉笑,哪怕一次也好的,可以弥补这份缺憾。可是,他是凌霜,玉莲教大教主,像个孩子般玩耍只会令他成为武林的一桩笑柄。连他自己都可以想像得到,大教主凌霜如同孩子般嬉笑会是怎样一副可笑的情景。
但是,那场突如其来的面粉战,却激起了隐藏在凌霜体内深处的那位童贞。而孩子对于同伴总会保有几分不容破坏的好感,也因此,凌霜不自觉间对仇焰和小蓥付出了几分类似亲人般的温情。只不过,自以为盛气凌人的凌霜尚未发现到这份柔情罢了。
“你又在种什么”凌霜皱着眉头问正在院前忙碌的仇焰。
这段时日以来,仇焰不是种花便是植草,终日除了照顾小蓥与凌霜的起居饮食,便是忙碌于院前的小田地中,令凌霜大奇这人为何怎么也闲不住。
仇焰爽朗地笑了起来,凌霜总会被他阳光般的清爽笑容感染,心情不由转好。
“种点蒜苗,过几天就可以吃了。”
“这么快”凌霜极为意外,他以为所有的东西都是春种秋收。
仇焰低低地笑了起来“凌霜,你是不是只要看到武林中人一抬手便知他的武功套路”
凌霜不知仇焰为何忽然提起,但还是极为自信地回答道“莫说抬手,只要对方不是刻意掩饰,我只需听他的呼吸吐纳法,便可知这人师承何处,招数为何,弱点在什么地方。”
仇焰继续低笑“偏偏就是对武功见识如此广博的你,却不知蒜苗即种即收,数日即可。”
凌霜不由脸颊发烫,有些不服气地瞪了仇焰一眼,咬牙道“我堂堂玉莲教教主,为何要知道蒜苗如何种几时收”
仇焰笑着低下头,继续拿着小铲翻着泥土“你大概这一生都无法理解布衣之趣吧。”
“一生劳碌的布衣之辈有何趣味可谈”凌霜皱了皱眉“人生在世,自然应该豁达自在、无拘无束、傲视群雄、唯我独尊才不枉此生。”
仇焰吹了个口哨,凌霜以为他又要调侃自己,便立刻瞪了他一眼。谁知仇焰吹完口哨后便低下头,一声不响地把蒜种播入土中。
“你怎么不说话”已经习惯了仇焰没正经调侃的凌霜倒觉得奇怪起来。
“所以我才说你不可能了解布衣之趣”仇焰轻轻地说“种下一粒种子,每日浇浇水,施施肥,看着它破土而出、萌芽生长、开花结果,辛苦数月甚至数年,终于看到它长成,那种欣慰与满足不亚于练成一种绝世神功。”
“怎么可能”凌霜不相信地挑了挑眉毛“终日守着一块田算什么男人大丈夫男儿志在四方,应该扬名立万、名扬天下届时与江湖豪杰把酒言欢、笑傲江湖,戏看风起云涌,那才是人生乐事。”
仇焰又吹了一个口哨,凌霜顿时恼了“你再吹,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了”
仇焰冲凌霜吐出舌头,不等凌霜发怒,便又立刻缩进嘴中,有点痞痞地笑着。
凌霜哼了一声。
“我倒觉得要爬得那么高太累了”
仇焰把蒜种用土埋好,慢慢说道“布衣之趣就在于它的悠闲安怡。早晨起来听听鸟叫,走在山间赏赏花草,挑水之时细闻流水潺潺,生火之时慢赏轻烟袅袅。吃着自己亲手种的菜,喝着自己烧的水,夜深人静时听着窗外虫鸣声声。那种安逸飘然如同人间仙境,隐于尘世。凌霜,天下霸者何其之多,睿智贤明者却大多退隐江湖,甘为布衣,度过漫漫一生,你可想过这是为什么”
凌霜一时哑然,他自小便立于万人之上,所做之事件件扬名,所有人都在盼望他走得更高,走得更远,连他自己也以最顶端为目标,一步步努力着。所以,他从没有想过为何走到顶端的人又退了下来,更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不会放弃万人之上的地位。
一直以来,他的脑海中只有钻研更多的武学精髓、征服更多的江湖门派、打败更多的武林高手,他的目光永远都直视前方,从没有垂下头,看一看他从未注意过的平常老百姓那淡如白水的平凡生活。所以,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何把自己累得全身污泥、汗流浃背反而是一种乐趣。
仇焰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凌霜,毫不意外地一笑,指着院中小花坛中一个刚刚发芽的小嫩芽道“你看,这粒蔷薇种是你刚来的那一天我种下的。如今已经发芽了,只要我细心的照顾它,总有一天它会开出美艳动人的花朵。你知道它的名字吗我唤它为凌霜。”
凌霜的眉毛皱了起来,仇焰继续笑着说“蔷薇花妖娆美艳,可惜刺太多,想触碰它的人都会先被尖刺扎伤,真跟它名字的主人一个样子呢”
“别把我比做花”凌霜不悦地说道。
仇焰索性充耳不闻,继续说道“没有养过花的人是不会理解养花人的心情,尤其像我这样把某种感情赋予到一株花上的人。呵呵,虽然某个人不会允许我靠近,不需要我来保护,但是这朵花不一样,我不给它浇水它会枯死,我不给它施肥它会衰弱,我越用心呵护,它便会用越美丽的花儿来回报我”
“无聊”凌霜凶巴巴打断道,但不可否认,心中有点小小的悸动。
仇焰看了凌霜一眼,忽然坏坏地一笑“而且,凌霜很乖,当它开出美丽的花朵时,我可以用唇亲一亲它的花瓣,它不会拒绝,更不会躲闪,就算轻轻地含住它的花瓣,它”
哗啦
浇地用的水桶里的水被凌霜尽数倒在了仇焰头上。
第八章
哗啦
浇地用的水桶里的水被凌霜尽数倒在了仇焰头上。
“”仇焰抹了一把脸,又加了一句“它也不会冲我发脾气。”
“你要是再说这么肉麻的话,我”凌霜气得满脸通红。
仇焰非常无辜地看着凌霜“我在说蔷薇花,你想到哪里去了”
“你”凌霜看着仇焰一副暗笑的表情,气得险些跳脚“不许取我的名字”
“天下凌霜何其多,怎么能说是你的名字”仇焰还是一脸的无辜。
“你找死”凌霜目光一冷,阴森森地说道。
仇焰下意识地退后几步,讪讪而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会令对方无话可说嘛,我种的花叫你的名字,你也可以种一朵叫我的名字嘛。”
“我才没你那么无聊”
“也对”仇焰抚抚下巴,一副沉思的模样“虽然凌霜是天下第一教的教主,但是若让他养朵花,一定是惨不忍睹,花儿倍受欺凌啊,不对,估计还没发芽就死翘翘了,别说花了,连叶子都没来得及长出来呢。”
凌霜一扬手,仇焰立刻大叫“你打我就是心虚默认就是承认你确实养不了花”
凌霜一把抓住仇焰的前襟,两眼泛火“你对我用激将法是不是我让你活得太舒服了”
仇焰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你就用事实打败我嘛。”
“我干嘛要因为你这个无聊人说的无聊话而弄脏我的手浪费我的时间跟精力”
“反正你养伤也没事做嘛,总不能天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吧”
仇焰坏笑着说道,凌霜不由一怔,脸微微一红。
确实,以往自己无伤在身时终日处理教务,没什么事时便练练剑。这次受伤以来,被仇焰照顾的太无微不至,全身的懒散劲都被勾了出来,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却连端饭时都没有帮过忙有时看小蓥眼睛不便却跑进跑出的忙碌,凌霜觉得过意不去便帮帮小忙,但很快就被仇焰紧张地推回屋中,自己也乐得被他拒绝
难怪才十几天而已,凌霜便发现自己的脸变得微微发圆。
仇焰见凌霜不说话,坏笑道“你也意识到了”
凌霜顿时双手用力,把仇焰痛得直唉哟,凌霜恨恨地说“不过养朵花而已,这天下没有能难倒我凌霜的事情”
说完用力一甩,仇焰险些跌倒。凌霜不悦地看了看花坛中的花苗“哪种花没有刺”
“要做什么”
凌霜瞪着仇焰道“把它养大了好一脚踩死”
仇焰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俊逸的面容扬起一层开怀温暖的笑意,好似从云间迸射出的阳光,温暖柔和,却又耀眼夺目。凌霜蓦然惊觉,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变得很喜欢这种笑容,尤其是仇焰冲自己笑时,那种有点憨憨的傻气,竟分外可爱
“凌霜”
仇焰的轻唤令凌霜蓦然回神,顿时有些懊恼起来,恶狠狠地瞪了仇焰一眼,便转身回屋去了。
只剩下仇焰一头雾水地呆站在院中,无奈地搔搔头“真是一只难以驯服的小豹子”
说着,露齿一笑“不过真得蛮可爱的”
仇焰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便用手弯了一下右腿,吃力地跪下,继续种植蒜种。
仇焰才刚种了三粒蒜种,凌霜又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两眼直勾勾地瞪着仇焰,好像跟他有灭门之仇。
“怎、怎么了”仇焰不由暗自渗汗,下意识得感觉到一种杀气。
凌霜依然两眼发直地瞪着仇焰,许久许久,才咬牙切齿地说“教我养花”
那口吻,好像在说要把谁扒皮剔骨。
扑哧
仇焰一下子笑出了声,凌霜顿时火山爆发般一下子揪住了仇焰,把他晃得连连惨叫“啊啊,小心我的腿啊又要断了”
“断了算了”凌霜气极败坏地一声大吼。
另一边,小蓥双手托着下巴,闭着眼睛支在窗台上,聆听着院中闹腾的两人,忽然慢慢说道“好像蛮快乐的嘛”
小嘴微微的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仇焰、仇焰、仇焰”
“凌霜”
仇焰无奈地看着凌霜不耐烦得用手指戳着刚刚埋入种子的泥土,哭笑不得“才刚种进去,你再怎么叫它也不会立刻发芽的”
“你不是说对它有感情,多叫叫名字,它会生长的快一些吗”凌霜不屑地看着仇焰,语含嘲讽。
仇焰知道凌霜是不爽这般没形象地蹲在地下,还弄得浑身是土,于是仇焰有意逗弄凌霜,神态暧昧地凑到凌霜耳畔,柔声道“唤仇焰时要唤得有感情嘛,像我,都是充满爱意地唤凌霜凌霜”
凌霜不由全身酥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打了两个寒颤,终于忍无可忍的一掌拍到仇焰的胸口虽没有运功,但是伤已大愈的凌霜掌劲犀利,硬是将仇焰打飞至五步以外。
“咳咳凌霜咳咳你真是喜怒无常说动手就动手人家说伴君如伴虎,你可比老虎危险多了哎哟”
最后的吃痛声是因为凌霜又补了一脚。
“姓仇的,我看你整天跟我贫嘴,这根舌头大概是不想要了吧”凌霜冷冷道。
仇焰一脸的无赖相,还深情款款地看着凌霜,肉麻兮兮地说“我只跟你贫,谁让我对你一见倾心,就算舌头被你割了我也甜到心里。”
“你”凌霜难以置信地看着仇焰,这人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不等凌霜恼羞成怒再度揍来,仇焰已经迅速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飞快逃回了屋里。
凌霜恨恨地放下竖起的手掌,瞪着仇焰消失的大门,慢慢、慢慢收起了恼怒的神情,轻轻、淡淡的扬了扬嘴角,有点好气又好笑的意味,浑然未觉自己的目光异常温柔。
缓步走进屋中,只见仇焰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凌霜定睛一看,原来是小蓥趴在窗台上睡着了。仇焰拿起薄毯,小心翼翼地轻轻披到小蓥身上,小蓥嘀咕一声动了动身子,便又呼呼大睡。仇焰不由轻笑起来,温柔地摸了摸小蓥的头。
凌霜静静地凝视着仇焰此刻的目光,柔得似水,暖得似阳。为何一个人会对另一个人露出这样温柔的目光好像能把整个人都溺入那双温柔的目光之中,无穷无尽的溺爱,令旁人仅是看着便能感觉到浓浓的幸福
为何我的身边从没有人这样注视着我为何我会羡慕小蓥要怎样才能获得这样幸福的注视
凌霜怔怔地看着仇焰,心底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微微地露出了一条细缝,慢慢地浸入了一些凌霜从没有在意过的东西,只是凌霜还未察觉罢了。
第九章
气行任督、温养丹田,凌霜盘膝而坐,运气推掌,体内真气暖而平缓,游至全身,畅通无阻。凌霜缓缓吐气,合掌收功,徐徐睁开双眼,喜不自胜,因为他的内伤已经完全痊愈。
“你的伤没事了”仇焰的声音缓缓响起。
凌霜看向门前那个目光有些黯然的男子,胸口一阵闭塞,沉甸甸的。
“嗯”
伤好了,就意味着应该走了
仇焰勉强扯动嘴角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道“对了,你的剑我早就给你擦好了,你的衣服也早就洗干净了,你随时可以”
后面的话语渐渐隐没,凌霜从未见过仇焰的神情如此沮丧,他垂着头,无声地看着地板,怔怔出神。
凌霜忽觉心中不忍,他走到仇焰面前,出神地凝视着仇焰微垂的眼睑,半晌,才吐出轻轻的话语“第一次见到你时,觉得你像一只落魄的猛虎,狼狈,却非常危险可是,认识你之后却觉得你像一匹骏马,温驯安静,尤其是眼睛,柔和得会令人沉溺其中”
仇焰轻轻一笑“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好了。”
凌霜也不由一笑“我是在夸奖你。”
仇焰的笑容落寞地挂在脸上,嘴角渐渐垂下,再度默默地低下头,一声不响。
凌霜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素来雷厉风行的他何时不是说走即走、说留即留他不会顾及别人的想法,更没人能左右他的想法。也因此,凌霜有些难以理解自己此刻的心情,有些不忍,有些酸楚,更多的是迷惘无措,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却不知到底应该怎么做
“哥”
小蓥有些惊慌的大叫声打破了沉寂,他摸索着走进屋中,仇焰急忙扶住他,小蓥反手抓住仇焰不安地问“哥我听到你们在说走是吗你跟凌霜要走了吗”
仇焰爱怜地拍拍小蓥的头“哥哥怎么会离开小蓥呢只是凌霜要走了”
“凌霜为什么要走小蓥惹他生气了吗小蓥会很乖,不吵他凌霜凌霜”
小蓥的手在空气中慌乱地摸索着,凌霜心中一动,伸出手握住小蓥的双手,小蓥当即扑到他的怀中哭叫不止。
“凌霜不要走好不好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幸福吗为什么要走呢凌霜,是小蓥不乖还是哥哥惹你生气了不要走好不好”
近乎乞求的悲哀语调,小蓥总是笑意盈盈的小脸上第一次涌上了害怕慌乱的神情。十几日的生活令凌霜对小蓥产生了一种朦胧的亲情感,不由自主得会想对他好,想如同仇焰一样将他宠上天。所以凌霜心中万分不忍,他轻轻俯下身,摸着小蓥的脸,一时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
“小蓥不要闹”仇焰急忙抓回小蓥,勉强笑着说“凌霜本来就只是在这里养伤啊,伤好了,自然要回家的。小蓥乖,有哥哥陪你好不好”
“不要我也要凌霜”
小蓥孩子心性使然,当即号啕大哭起来,令仇焰啼笑皆非地不断哄着。
凌霜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想着仇焰可恨又可爱得纠缠着自己时的嬉皮笑脸,想着小蓥单纯得把自己当亲哥哥一般依赖,想着这十几天来的点点滴滴,忽然脱口而出“你们跟我一起走”
一语即出,仇焰愣了愣,凌霜的心情却豁然开朗,没错只要一起离开不就不用分离了吗
“你加入我们玉莲教,这样官兵再也不敢骚扰你跟小蓥我带你进总教,这样便可以不用分开不是吗而且衣食住行会比现在好很多,我会另找大夫好好医治你的腿、还有小蓥的眼睛,你俩今生都可锦衣玉食享之不尽”
凌霜兴致勃勃地说着,可是,仇焰的脸色却慢慢、慢慢沉了下来,连小蓥的哭起都渐渐隐没,轻轻噎咽着。
凌霜再度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起来“怎么了我的提议有什么不对要知道玉莲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加入的,我亲自邀你入教你还不满意吗”
仇焰轻轻、淡淡地笑了笑,目光平和地看着凌霜,缓缓摇了摇头“我想要的,只是与自己所爱的人住在一间茅草屋,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养花种田,自给自足,与世无争,仅此而已。”
凌霜不由无名火起“一生碌碌无为、任人鱼肉也无所谓吗只要一日尚在天地之间,就少不了纷争纠葛,江湖之大,不是一句淡薄名利、一句退隐江湖就能轻松甩去的”
仇焰慢慢说道“天地就是你,你就是天地,你不欲退出便永远走不出”
“说得容易”凌霜哼笑一声“那小蓥呢你要让他像你一样一生无所作为做个一生为三餐波奔的贫苦农夫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子就算不枉人生一世了”
“小蓥,”仇焰摸摸小蓥的头,“你自己说,你想不想穿好衣服吃好东西名扬天下”
小蓥的小黛眉从没有皱得起这么紧过,他略带困惑地说“有好衣服小蓥会很开心,有好吃的小蓥也会很开心,但小蓥不知道什么叫名扬天下,只知道如果要了这些,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跟哥哥开心生活的话,那小蓥不要。而且小蓥不觉得做农夫有什么不好,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又没有不开心的事情,小蓥只希望这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就知足了。”
仇焰欣慰地一笑,紧紧地搂住了小蓥。
凌霜看着眼前这对相亲相爱的兄弟心满意足地搂着对方,仿佛再无所求的满足模样,从未觉得如此扎眼过。仿佛自己才是个被凡尘浮华遮住双眼的庸人,为虚无的过眼烟云而放弃了安逸一生的蠢材。
“随便你们。”凌霜冷冷道“你兄弟对我有恩,若它日有难,玉莲教定当全力相助。凌霜就此别过,祝两位继续平平淡淡的过你们自给自足的悠闲日子吧,俗人凌霜告退了。”
“凌霜”
凌霜当即抓起若雪剑,头也不回得抚袖而去。
恢复功力的凌霜自然不把朝廷中人放在眼里,大咧咧地从监视的人眼皮底下走过。有意图不轨者,还未拔出武器便被凌霜两道杀气腾腾的目光震慑住,再不敢妄动。很快,凌霜更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回玉莲教在当地的一处分教,顿时教内上下一片欢腾,暗香更是惊喜之下顾不得男女之忌一下子扑到了凌霜怀中,凌霜的心情这才微微转好些。
“我以为你早就回总教了。”
凌霜将若雪剑交给暗香,便径自来到教众为他准备的厢房中,躺到了那张铺有他最喜欢的丝绸软褥的床上。柔软的感觉令凌霜的身子不由得硬了硬,仿佛不太习惯一般。凌霜的目光一沉,随即全身放松,再度躺回到软褥上,但不知为何,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暗香担心教主安危,怎敢离开”
暗香两眼温湿,偷偷抹泪“可恨那些朝廷走狗一直对玉莲教严密监视,暗香知道教主有伤在身,只怕不敢贸然现身,都快急死了这十几日来暗香四处奔波,幸好教主鸿福齐天,吉人天相,安然无恙,想必那群朝廷狗都气得干瞪眼了,嘻嘻”
暗香的眼泪还没落尽,便又破泣而笑,得意洋洋,凌霜无奈地笑了一下,便又沉下了脸。
“教主似乎不太开心有什么事吗”暗香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
否定的二字说得又快又响,深知凌霜脾气的暗香立刻便知教主果然心中有事。
“教主是为疾鹰门一役而苦恼吗教主既然无恙,众家兄弟自然众志成城只要教主一声令下,别说这群朝廷的狗,就连这群狗的主人也能拉下马来”
暗香信心满满地说道,两眼放光,野心勃勃。
凌霜忽然有些纳闷起来,若是以往,自己一定会好笑得取笑她几句,说她一个女儿家比男儿还有雄心壮志。但是此刻,自己却忽然有种暗香太有野心的揪痛感,就好像忽然发觉暗香是一匹没有缰绳的野马,蓦然害怕她奔得太远而摔下山崖
凌霜不禁一颤,自己怎么了才十几天功夫居然怕起事来自己不是向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吗明明一向将暗香的这种性情视为直率,怎么会忽然忧心起来难道是被那对兄弟传染了懦弱性情
凌霜顿时更加烦躁起来,脸色异常难看。
暗香是个伶俐的姑娘,懂得察颜观色,从凌霜的脸上便知道他所烦心的并非自己所猜测的原因。
“教主,这十几日,您去了哪里”暗香小心翼翼地问道。
凌霜阴沉着脸“养伤。”
“在哪里养伤”
两道不悦的凶光顿时射向了暗香,凌霜口吻不善地反问道“你问这么详细做什么有什么事吗”
暗香心中一惊,急忙摇头“暗香不敢。”
凌霜这才脸色微缓“我累了,你先退下吧。”
“是,暗香告退。”
暗香偷偷看了一眼凌霜,自己对他的话向来喜欢刨根寻底,非恼得教主有些不耐烦地瞪自己一眼才心满意足地嬉笑着闭嘴,这只是自己跟教主独有的嬉闹方式罢了,教主从未因此发怒过。虽然刚才教主没有当场发作,却已经有隐隐怒意看来,这十几日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暗香,回来”
暗香还未走出门口,忽闻凌霜有点沮丧的唤声响起,急忙折了回来。
“教主还有何吩咐”
“暗香”凌霜用手抚住额头,眉头紧锁“你对现在的生活满足吗”
“啊”暗香怔了半晌没回过神来,迟疑了半天,才犹豫地回答道“暗香没什么想要的,只要能跟在教主身边、伺候教主一生一世就心满意足了。”
“若我只是一介平民,没有号令群雄的威名,没有天下无敌的盖世神功,没有万人之上的地位,你还会跟着我吗”凌霜的表情非常困惑。
暗香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时怔住“但是教主现在确实威扬四方、天下无敌,暗香自小便跟着教主,从未想过离开教主,暗香不明白教主这么问的含义”
“我是说”
凌霜本身也很混乱,仇焰的话一直回荡在他耳边,好像触动了掩埋在心底深处的某种东西,却偏偏想不起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是说如果我想退隐江湖,不再理会江湖之事,放弃所有一切,只做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你会不会觉得我没有志气很窝囊”凌霜严肃地看着暗香,非常渴望听到暗香的回答。
暗香有些迷惘,但很快便傲然地笑着说“只有在叱咤江湖时才能显示出教主您的雄韬伟略,掩埋如此天赋简直是暴殄天物。教主不必向那些怯懦之辈学习,他们说什么看破世事不过是江郎才尽的借口罢了,所谓激流勇退不过是在逃避接下来的失败,偏要找个理由来凸显自己多么超凡脱俗,真是可悲可笑。”
“是这样吗”凌霜怔怔地喃喃着。
“教主,男儿志在四方,它日扬名立万、笑傲江湖之时,那才是真正的人生一大乐事若如同蝼蚁般终日为生计奔波,为三餐苦恼,那与虫兽有何区别九道轮回投胎为人,却又是混噩一生,简直糟蹋了几世修行这种人,连我这个女儿家也看不起”
凌霜不由苦笑了起来,暗香的话又何尝不是不久前自己对仇焰所说那时自己不是用同样傲气的口吻训斥着仇焰可是为何,现在却又犹豫起来
“教主,您真得没事吗”
暗香忧心重重地看着凌霜,她从未见过凌霜露出这般困惑烦躁的神情。
“没事了,你退下吧。”
凌霜负气地躺下,索性钻入被中,不再苦恼。
我,凌霜,这辈子都不可能安于粗茶淡饭的平凡生活,既然如此,又何必苦恼
沉沉地睡去,恍惚间,好像又看到小蓥趴在窗台上,用耳朵对着自己,偷偷地、暧昧地笑着。仿佛又看到仇焰那张忽而没正经、忽而温柔暖心的笑容,仿佛看到他一瘸一拐地向自己走来,露着他白白的牙齿,咧着嘴不知在傻笑什么
第十章
凌霜并没有即刻起程返回总教,相反有暂时长住在这里的念头。分教教主自然喜不自胜,将凌霜奉若天神般侍候着,天天熊掌鱼翅吃不尽,山珍海味各式奇珍应有尽有。
吃了几日后,凌霜忽然若有所思地唤来厨子,说道“你会做捞面条吗就是那种手擀面,跟青菜一起煮,然后拌上土豆肉片,放点醋跟盐,很好吃的。”
然后张着嘴巴呆愣的厨师一头雾水地回到厨房,不久端上来一份美仑美奂的捞面,上面浇了一层香扑扑的肉汁炖土豆。简单的一碗面,却精致细美,连看着都让人垂涎。凌霜尝了几口,比仇焰那个粗手粗脚的家伙做的好吃了不知多少倍,却,只吃了几口便再没有了胃口。
小蓥爱吃土豆,每次吃面都会要很多土豆却还嫌不够。然后仇焰便会笑着,将碗里的土豆悄悄地放到小蓥的碗中,然后打趣说小蓥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等小蓥用筷子夹到土豆时,便会又惊又喜地塞到嘴里,咯咯直笑。仇焰则在一旁,用那份会令凌霜羡慕不已的温柔目光注视着小蓥,仿佛只要能看着弟弟的笑容,便心满意足,再无所求。
虽然事后常常都是小蓥的面条剩下好多,仇焰的饭也冷掉,但那两兄弟却好似乐在其中一般,不断地在凌霜面前上演着这温馨的一幕。
凌霜每日都睡在绒羽软褥当中,摸着光滑的褥面,却总是不由想起仇焰家那床粗布褥。摸上去粗粗糙糙的,有点硬,有些破旧,但仇焰每天都会抱出去晒一晒。晚上睡觉的时候,褥面上那层属于阳光的味道便会一直萦绕于鼻间,连睡梦都变得异常温暖。
凌霜曾命暗香把被褥抱出去晒一晒,吓得负责照顾凌霜起居的教徒以为被子上有异味,磕头求饶了半天,被凌霜不悦地轰了出去。等暗香刚把被子晒到太阳底下,却不到半盅茶的时间,凌霜又一脸山雨欲袭的表情亲自把被子抱了回来,还恨恨地扔到地上踢了几脚。
情绪异常的凌霜算是让分教的人见识到了何为喜怒无常,明明都是顺着凌霜的意思去做,他却会忽然发怒。虽然没有迁怒它人,看上去更像是在和自己生闷气,但是看在旁人眼里实在有些惶恐。
暗香更是充满不安,这次教主回来后便像变了一个人。常常若有所思地发呆半晌,还会说些很奇怪的话,不然就是有一些奇怪的举动,这都是以前从不曾见过的。直觉地感觉到应该与教主消踪这段时日有关,却稍有提及便会激怒凌霜,吓得暗香再不敢试探。
不知不觉间,又过了十几天,凌霜自己都有些纳闷为何总是没有去意,只想呆在这边,不想离开
总教那边的教务已经积累了许多,自己明知如此却依然不想回去,为什么
这时,慢步的凌霜远远望到暗香正在训斥几名弟子,那几名教徒连连点头道歉。令凌霜有些意外的是,其中一人手中抱着一个花盆,隐隐可见未成形的花茎与几片娇嫩的绿叶。
凌霜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便听到暗香怒气冲冲地骂道“教主是什么样的人物你们居然随随便便就把东西拿来了他是哪根葱你们这么听话做什么”
听到与自己有关,凌霜便走上前来“什么事”
弟子们立刻下跪,暗香行完礼后便不依不饶地说“还不就是这群蠢材刚收到一盆花不对,根本连花苞都没有是草送来的人说是给教主您的,他们居然就真得抱来了您说他们是不是脑袋傻掉了”
“不是啊”一名弟子哭丧着脸道“小的们已经很认真的检查过了,确定没什么危险才送上来的”
“废话阿猫阿狗想给教主送礼咱们教主还非收不成你们分教的人就是这样办事的吗”
暗香气得七窍生烟,凌霜倒反应平平,不以为意。无意间看了看那盆没有长成的花,忽然心中一动,急忙问道“是什么人送来的”
“回教主,是一个瘸子送来的,他说这是教主的花,所以小的们才给教主送来。”抱着花盆的弟子欲哭无泪“小的们真得认真检查过了,没什么危险的东西,也没有毒,才敢给教主送来的。”
“你们怎么还不明白错在哪里不是说这花有什么问题他说是教主的就是教主的他说让送就送”
暗香正骂在兴头,忽见凌霜大步上前,一把抢过花盆,脸色变得铁青起来。
只见那盆花的土壤明显被人翻查过,土壤松松软软,大概连根茎部都检查了一番,整株花都微微倾斜。几片娇嫩的叶芽垂头丧气,仿佛失去了活力。茎部明显的绿痕控诉着不久前这里的小生命被毁掉了,主茎部有几道微微的折痕,明显是在翻查时被折弯而留下了挽不回的痕迹。甚至连乳白色的陶瓷花盆都沾着泥土,可以想象当时他们是怎样粗暴地检查这盆花。
凌霜的手微颤着,看着这株饱受摧残的花儿,想着当初仇焰是那般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它,若让他知道这株花变成这样,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顿时无名火起,凌霜近乎大喝起来“谁准你们动它的本座的东西哪轮到你们做主本座让你们检查它了吗你们收到花为何不向本座汇报”
几名教徒吓得面无血色,拼命磕起头来,暗香也无比愕然地看着凌霜万分心疼地注视着那盆花,一时怔住。
“教主,这只是一盆花”
凌霜忽然瞪向暗香,咬牙道“暗香,你是不是太放肆了送给教主的东西,你居然敢不问本座便拒之门外本座何时给了你这等权力”
暗香吓得跪倒在地“暗香知错了,教主息怒”
凌霜与暗香说话时,不论有无外人在场,向来都以我自称,从未尊称过本座,此刻的凌霜可谓怒火冲天,连暗香都不由得为自己的性命担忧起来。
“送花的人呢”凌霜厉声问道。
“走走了”一名教徒战战兢兢地回答。
“几时送来的”
“半半个时辰前”
凌霜不由沉默下来,半个时辰前的话他应该早就走了
不知为何,满腔的怒火顷刻消褪,感觉全身乏力,好像失去了所有力道。凌霜小心翼翼地抱着花盆,神情落寞,什么也没有说便转身走开了。
暗香等人不敢贸然起身,只得继续跪在地上。暗香的柳叶眉微微蹙起,眼波之中闪动起莫名的光泽。
“你们还记得那人的长相吗”暗香低低问道。
“再见到的话应该能认得”
“把城翻过来也要把他找出来”
“可是教主”
“别惊动教主,秘密进行,若走漏一点风声我要你好看”
“是”
第十一章
幕夜清轮下,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倚在窗前怔怔出神的男子身上,他的目光定定地停留在窗前的那盆刚长出一点绿茎的植物上,眉头深锁。
凌霜此刻心乱如麻,更令他懊恼的是,他根本理不清自己到底在懊恼什么。除了莫名的烦躁就是揪心的窒息感,本能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随着这盆花的到来而被挑起狂澜,却,偏偏不知该如何平抚这种躁动。
凌霜将视线投到了其它地方,刻意忽视眼前的小花盆,却又不由自主地转回来,怔怔地凝视着。
这一株应该是自己取名叫仇焰的那盆花吧刚种下时才是一粒种子,就植在仇焰的凌霜旁边没想到已经发芽生长了,真得好快
忽然房外传来一阵阵嘈杂声,凌霜不悦地皱了下眉头,半夜三更,怎么会这么吵
“教主”暗香急促地在屋外拍着门“教主暗香有事禀告”
“进来吧。”
暗香匆忙推门闯进,神情慌张,娇俏的脸上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不安。凌霜意识到事情似乎并不简单,便披上外衣,坐了下来。
“到底什么事为何如此吵闹”
“教主,您还记得跟奴婢一同伺候您的那个小婢女小吗”
凌霜寻思了一下,隐约有印象除了暗香外,还有一个非常安静的紫衣少女也常常陪同在侧,是这边的分教教主安排到自己身边的丫环。
“她怎么了”
暗香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急急地说“奴婢与小情同姐妹,对她的性情再了解不过小生性谦和,又温柔善良,更重要的是,她素来循规蹈矩,从不敢逾越半分而且她胆子很小,一只小老鼠都会把她吓得花容失色,怎么也不可能做出惊世骇俗之事所以,她一定是被恶人唆使,一时莽撞才犯下大错还望教主明察”
“暗香,”凌霜无奈地唤了一声,打断了暗香有点混乱的叙述“你到底在说什么”
暗香蓦然跪下,两眼泛泪“小与教中一名弟子相恋,二人今夜意图逃离玉莲教,刚才被抓了回来,叛教而逃是教内最大的罪名教主,都是那个姓阎的小子不好一定是他唆使小的小向来忠心耿耿,教主,您就开开恩,饶她一命吧”
凌霜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因为众教徒入教之时,生死便交付给玉莲教。偶有萌生爱意之人会心生怯意,生恐有性命之忧而双双逃脱,这在玉莲教内是最不耻的罪名,全教上下会竭力追杀,被抓回来的教徒便要受千百教众鞭苔之刑,直至活活打死。
“暗香,她既然敢叛逃,想必已有觉悟,你又何必为她求情”
“不是的教主您相信我小真不是这种人她生性怕事,怎么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都是那个姓阎的小子不好他花言巧语迷惑小,再唆使她私奔,一定是这样的依暗香之见,只怕逃离一事也是那个小子在计划,像小这样的姑娘根本没这个胆量,说不定是被迫依从教主,您要明察”
看到暗香急得香汗淋漓,凌霜无言地一笑。这个暗香性情强硬,跟总教的一干少女总是和不来,没想到来了这边后竟会交到好友,倒也难能可贵了。
“我去看看。”
一听凌霜软了口,暗香又惊又喜地连连拜谢“谢教主”
说完,暗香便迫不急待地领着凌霜来到玉莲教处罚犯事教徒的涤罪室。这里灯火通明,早已聚满了无数教徒,围住正中跪倒的一男一女,便是阎霄与小。
他二人的模样极其狼狈,发丝凌乱,身上伤痕累累,想必在被抓途中吃了不少苦头。相较阎霄有所觉悟的淡然表情,小浑身上下颤抖不己,一直低垂着头小声抽噎。
“教主您看,小如此害怕,怎么可能是她主动叛逃”暗香小声地对凌霜说道。
“教主万福”
一名教徒看到了凌霜立刻下跪请安,顿时所有教众黑压压地跪了一片。分教教主急忙将凌霜迎向宝座,凌霜也不推辞,走上前去。
目光随意地瞥了一眼正中的二人,不由暗自好笑,那男的一脸赴死的决然,女的却吓成这般模样,只怕刑具还没有抬出来她就要开口求饶了。
凌霜对他人情事并不感兴趣,是否因此叛逃玉莲教也没什么兴趣知道,将受到多么残忍的刑罚也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完全是因暗香苦苦哀求之故,凌霜才会插手此事。而此刻,凌霜已经心中知晓大概。看这情形,大概真如暗香所猜,是男子提议,女子犹豫之中被男子带同逃离,如今被抓了回来,自然非常害怕。
“是谁的主意”凌霜淡淡地问道。
“是我,与她无关。”阎霄沉声回答道,轻轻咳嗽了几声,看来伤势不轻。
凌霜看了一眼小,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小顿时缩了缩身体,抖得愈发厉害。
凌霜忽然有些恶毒地心想,若小将所有责任都推到阎霄身上,这个神情平淡的男子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凌霜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想法的残忍,他只知道自己不喜欢那个男子如此安然满足的神情,仿佛就算此刻自己将他俩凌迟,他也绝不后悔。那是一种此生无憾的神情,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放弃,只要能守住心爱之人。
为何一个人可以对另一个人产生这样的情感
朦胧间,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曾在看到另一个人时也同样困惑过。
为何我从没有对别人产生过这种感情为何从没有人对我产生过这种感情不知道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叫什么只知道不喜欢,非常不喜欢甚至想要破坏,看到他们失去这种表情
“小,本座问你,你是心甘情愿与他叛逃吗”凌霜故意问向分外害怕的小。
“不是是我强迫她的一切由我来承担”阎霄大声道。
凌霜皱了下眉头,继续对小道“小,本座给你一个机会。”
说完,他反手抽出守在一旁的侍卫的长剑,丢到了座下。
“只要你斩下他一只手臂,本座就相信你是被迫屈从,而且可以将功补过,本座不光不罚你还会重重赏你。”
可以感觉到暗香向自己投来的惊异目光,因为自己的这个举动太不像平时的自己
为何我会想要考验他们俩而什么样的结果会令我满意二人反目吗
小垂首不语,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
阎霄满眸的疼惜,轻声地说“小,没关系的,只要你平安,我怎样都所谓。”
小的头垂得更低,已经控制不住咽噎声,却,没有抬起地上的剑,相反,只是拼命地摇着头。
凌霜变得不悦起来“摇头是指你是自己主动叛离我教”
“教主”暗香在一旁小声说道“小胆小,只怕不敢见血,她自然不敢砍下那人的手臂,并非承认,请教主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