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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归舟 第24节

作者:林擒年 字数:9166 更新:2021-12-30 08:23:49

    “我说将军府也是个空坯,也要描墙画的么!旁的人家你描那么起劲,自己家里倒好意思空着!”

    “……”

    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将军府居然是个空坯,居然还等着他描,先皇赐宅第的时候,居然好意思赐座半拉子的,等着将军自己找画匠完工?

    “……你不是都不过去住的么?”庆之试探着说了一句,意思是你都大了,还这么闹,我都替你臊得慌。

    “那也是将军府!门面总还是要的!”

    萧将军就有那强行拉扯的本事,说得着说不着的,都拉到一块儿给他当枪使。

    庆之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撒硬娇的萧尚文,多一句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叹气。

    “那我出完这趟活儿就到将军府画去?”

    “不要!不许出外活儿!不许一走走四五天!”

    庆之哑口无言,对着撒硬娇的萧尚文继续发愣,他闹不清楚这位祖宗怎么忽然就黏糊上了,还不依不饶的,而且还不好哄。

    “这活儿……早半个月就应承人家了……这时候才改口,说了又不算,信誉在哪?”

    “哼!”萧尚文脸上气哼哼的,心里却想着到哪一步收手,才算是见好就收。

    “要去也行,除非你……”

    说到这儿,萧将军戛然而止,脸上的笑有点儿不自在,像是准备要诈谁,但又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有点儿不好意思。他做了个手势,要庆之到他这儿来,他有悄悄话要说。庆之心里难免发毛,然而还是不能不过去,过去把耳朵送上,方便萧将军递悄悄话。

    萧将军叽叽咕咕一顿说完,庆之唬着了,庆之没过脑子,身子已经退出了一射开外,瞪着眼上下扫了扫萧将军,想原来人的不要脸是分阶段分境界的,过一段时日丢一点脸皮,士别三日,刮了眼睛也不敢认了。

    萧将军到底有没有干成那桩不要脸皮的事不知道,反正转天廖秋离早早就离家,去了京郊了。

    早晨起来不见了心肝儿,萧将军对着满院子新奇的臭味,喟叹一声,他上朝去了。

    料理完正事,他照例到东宫点个卯,顺便让人把那一车的徒良送过来,借花献佛了。

    除了沈文昭之外,其余几个伴读都没吃过,夫子们也没吃过,忍着恶心拈起一块放嘴里,滋味意料之外的不算坏。沈文昭吃得尤其凶,他自己就打扫了一大半,吃完了一个还预备开第二个,太子斜着眼睛瞄他,鼻孔喷气“臭不拉几的东西,你们也吃得这么起劲!”

    沈文昭对着对胃口的吃食向来不计较他人的贬损,反正太子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况且这东西的味儿确实不好闻,不好这口的能活活熏死过去。这回沈家大老远的送来一车徒良,他想着这东西算是个新鲜物,自己又刚惹了事,少不得要和替他们擦屁股的挂名师父套套近乎,送一两个太少,不好看,干脆把一车都送过去,虽然肉痛,但也是个赔礼。还以为吃不着了,谁知挂名师父隔了一天又如数奉还,失而复得,十五岁的半大小子不能免俗的吃了个不亦乐乎。

    这么样凶猛的吃了一阵,吃出了后果来了——他流鼻血了……

    鼻血很稠,刚开始是一滴,接着又一滴,滴在了不显眼处,反正也不疼也不痒的,他也不知道,还在斯文地狼吞虎咽,直到身边坐着的另一个伴读失声惊叫“啊!子虞!你流鼻血了!!”

    流鼻血就流鼻血,男子汉大丈夫,流几滴血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把开了一半的徒良放到一边,昂头冲天,然后抬手一招,招过门边站着的内侍,说道“劳驾,帮我拧一条凉毛巾过来。”。内侍见他鼻子底下拖着两管汹涌的鲜血,模样甚是吓人,不敢怠慢,赶紧拧了一条凉毛巾过来递给他。

    太子见了也是蹙眉,嘴巴上还是不饶人,还是要挖苦“吃两口新鲜还吃出血来了,也是个福薄的!”,挖苦完了又忙忙的差人去请太医,不过让沈文昭拦下了,他说,流点儿鼻血也要请太医,太医又不是街边游医,招来挥去的,人家心里也烦!

    徒良本就是大热之物,沈文昭是个热性身格,热上加热,每回没节制的吃一通,都要淌两管鼻血,他是见怪不怪,应付惯了,太子没见过,当然要大惊小怪。

    “不请?不请旁人又有话说了,说我对待身边的人都这样小气!”

    沈文昭昂着头,鼻血流得汩汩,懒得和他搭话,直直倒身往后头的矮桌上一靠,又卷了个纸条子塞进鼻孔里,这就闭目养神去了。

    太子见他不搭理自己,罕见的没有追上去咬几口。眼睛却是管不住的,一眼一眼溜到那人因为朝后仰而亮出的脖颈弧度上。脖子好白,弧度很利落,有点儿招摇。不知怎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竟走了过去,不顾那人挣动,硬要把他的头颈搬到自己大腿上枕着。

    “殿下,奴才不敢当!”

    这话的意思其实是说都说了不用你了,你还巴巴的凑上来作甚?!

    第55章 徒儿们上门做客来了

    太子不懂听话,尤其听不懂沈文昭的语带双关,他只听出来表层的意思,还当他是真的不敢当呢,别别扭扭哼一声,斥他“老实呆着!流血流得青面獠牙的还不消停!”

    两人平日里掐得鸡飞狗跳,三天两头的斗嘴,逢三六九兴许还大吵一场,太子忽不拉的软了下来,沈文昭简直疑心他要弄鬼。

    当然,沈文昭身为奴才却对主子蹬鼻子上脸,就这还没招来罚酒吃,全是因为皇帝和太子傅还有众位夫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黄鹤楼上看翻船,都袖着手看太子和“笼头”斗,归根结底,还是太子早年间做的孽,太疯了,都没人弄得过他,这会儿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卤水上阵练练嘴皮子,松泛松泛硬豆腐时不时要痒一痒的惹事骨头,大家太平,何乐不为?

    “我说殿下,您的好意奴才心领了,奴才惶恐得很,再这么枕下去,奴才这鼻血不定几时才能止得住呢,您还是放奴才自个儿呆着得了!”

    沈文昭一口一个奴才地贬损自己,两边鼻孔插纸条,堵得嗓音瓮声瓮气的,听在谁的耳朵里都不是好话。

    “孤不和你一般见识!”就是要让你不自在,怎么着?!

    太子过了四月就十三了,虚岁十四,骨架身条已经长成了大个人的样子,而且还在往上蹿,大有超越乃父,长成帝王家内头一号大个子的趋势。相比之下,沈文昭的身量就远远落在了后头,他倒有心别落那么后,暗地里寻来了牛乳大灌特灌,谁知这偏方竟也是看人的,对萧将军管用,到了他身上就收效甚微,太子一天一个样,他几个月都一样,没进展,再过几年,几乎不用再使劲了,赶死也赶不上了!

    这么大的个头看了就碍眼!偏偏还听不懂人话,一个劲往人眼前凑,讨人嫌!

    沈文昭几番挣扎起不来,太子别扭着消受了一回冤家的后脑勺。

    这些景象看在其余人等的眼里,那是寻常景,萧煜却从寻常景里看出了蹊跷。

    太子看沈文昭的眼神不对,太像当年的自己了,懵懵懂懂,情窦刚刚开了一道小缝,杂花生树,影影绰绰,看不明、除不掉、理还乱。

    这蹊跷,或许,是他的一条退路?

    太子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虽说谈不上睚眦必报,也是以牙还牙的性子,萧煜老早就把他得罪透了,有朝一日他上了台面,他的下场不会太好。能安安生生回他那江南桃林,便就是大造化了,更多的可能,则是丢官罢爵,生死不知。他老早就铺了一条不那么好的退路,这条退路上他自己没了退路,但廖秋离可以走,走得远远的,他要他活出去,连他们俩的份一同活,好好的活。

    然而今天眼见的蹊跷,让他灵光闪现,想起了另外一条退路——沈文昭虽则是个学儒的出身,骨子里却是豪侠性子,一旦搭上了他,他必定会竭尽全力让他全身而退。

    想了想,又觉得这路子邪门——为了让自己全身而退,就要把别人扯进来,放任太子去开情窦,甚至放任他去摘一颗强扭的瓜?不好。走不得。

    一瞬情动,眼角眉梢忍不住随着那人走,心里时不时烧起一把阴火,情绪大起大落,忽而狂喜忽而狂怒忽而心酸心伤心痛,之后呢?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求之不得,任性而为?

    罢。最好还是别去火上浇油了,太造孽,还是让它自生自灭的好。

    几天之后,萧煜寻了时机,旁敲侧击说了一通话,也不管沈文昭听没听懂,领没领会,他说完了就走。他也为难,才露了头的事,又没见光,要他怎么说?说悠着点儿,太子似乎瞧上你了?扯淡!只能旁敲侧击,只能半遮半掩,余下的,就看那小子的造化了!

    又过了几个月,萧将军事忙,有日子没进宫点卯了,这天好容易得了闲,首先想着进宫看看这两人的情形。

    太子傅过问课业是理所当然,借着过问课业的时机,用锐眼看一看太子那杂花生树的情窦是清爽了,还是越发的杂了。乍一看瞧不出,再一看就看出事儿来了。

    太子居然斯文了许多,完全是一副知书达理的储君模样了,尤其是在沈文昭面前,爪牙自动收缩,只时不时露一下肉垫子。

    “……子虞,我这儿有大食送来的弯刀,你要不要瞧?”

    好,都子虞了,之前掐得鸡飞狗跳时连名带姓的叫,甚至连“竖子”这样的孬话都骂出口了,谁想到了此时,居然还有“子虞”。

    沈文昭并没有给什么好脸,他还是一副嫌弃的模样,还是时不时的把“等你登了大宝我就撤”挂在嘴边,当然不会为了一把刀就嘴短手软。

    “大食过来的刀?看把你稀罕的!”

    他抬腿就走,要出宫去,沈家在帝京置了宅子,不大,两进的小院落,和萧煜他们家差不多,而且,和菊儿胡同隔不多远,散着步就到了。逢到月末,皇子伴读们可以依着意愿回家住个三四天的,算是放假。

    沈文昭近来觉得太子十分烦人,时不时的要没话找话,有话也不拣直说,曲里拐弯支支吾吾,不知又闹什么鬼!而且,近来太子还不爱和他掐了,刚准备掐,他就摆出一副“我是大人了,我让着你”的架势,闭口不言,神清气和的,看了就不顺眼!

    还是出宫回家的好,虽然家里只有几名老仆从,又没有合脾性的朋友,但他还有一处地方可以赖着——菊儿胡同,挂名师父的那座小院落。不是冲师父去的,是冲廖先生去的,也不是冲廖先生去的,是冲廖先生做饭的手艺去的。他和廖先生投缘,说不上来为什么,他觉得他像他哥,就爱赖着他,自打来了第一趟,后边只要一有假,他铁定往这儿钻!

    挂名师父白天常常忙得足不点地,夜里才能着家,虽然暗地里喝醋,但也不好明着撵人,再说了,他即便拿着醋缸子对着廖秋离喝,人家也只当他是小孩儿脾性,把醋当水,乱喝。

    沈文昭就是看准了这个,才掐着点儿摸上门来,不空手,带着吃的喝的,还有一箩筐的好笑话。他这人到哪都不讨嫌,即便是上门吃白食,也知道规矩,廖秋离对他,熟了以后也像是对兄弟,能关照就关照。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后边那条还没试过滋味,前边那条却是生来就会的,沈文昭除豪侠而外,还是个吃货。他对吃的喝的十分在行,出了宫,先到南北两市转一圈,食材挑当令的买,三月是黄花鱼,四月是才上河的老鸡头,五月是桑葚和樱桃,五月先儿六月儿白,那是早杏儿上市,七月枣,八月梨,九月柿子红了皮,一年四季,都有得吃。

    他出手大方,只看成色不问价钱,南北两市从小摊贩到大店铺都把他当财神爷供着,见了他上门,争着把顶尖的货色拿出来兜揽。如今是四月,还能吃上黄花鱼的尾巴,他想了想,买了一条黄花,买了一点老鸡头,买了新上来的桑葚樱桃,廖秋离爱吃樱桃,自己爱吃桑葚,老鸡头是时鲜,就算便宜师父回来了也有得孝敬,不亏礼也不亏理。都买好了,拿了就往菊儿胡同走。走了一段,觉出后边老缀着一条尾巴——谁呢?这都跟了一路了,难不成二皇子那伙人还没死心,还想派人下黑手?

    二皇子也不是没干过,半年前干了一次,买通了南北两市的十几个混混,拦在胡同拐角,准备收拾他一顿,让他以后管好了手脚嘴巴,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动的手别动。混混们好处没少拿,还被招待着吃了个酒足饭饱肚儿圆,下手格外的黑,一上来就打算往死里收拾。也该着这帮人倒霉,这个看起来没二两力气的酸书生其实是燕赵旧族,其实是个练硬功夫的,其实他不好收拾。本以为来两个人仔仔细细收拾一顿饭的工夫也就够了,谁知最后打得乌烟瘴气,还占不到便宜!退了回去,又挨了二皇子那头一顿削,从那往后,南北两市的混混们见着他就绕道。

    怎么着?今儿是皮又痒了?

    沈文昭在菊儿胡同外边站住了,等那些找茬的找完了茬他再进去。

    他停着不走了,跟着他的人自然不好再步步追随。你不动我亦不动的枯站一会儿,跟着他的人现了身。来人咳嗽一声,唤他“子虞。”。

    太子十三四,罕见的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声,直接从稚气的浑厚到低沉的浑厚,旁人都还没醒过味来,他声儿已经变好了,这时候唤沈文昭的,正是这样一把低沉浑厚的好嗓子。

    他怎么来了?!

    太子出宫不能随意,几时进几时出去的哪都有专门的内侍记录,这位是混过了宫中无数双盯着他的眼睛,偷溜出来的?还是光明正大的过了无数关口出来的?

    太子一双眼睛盯牢了他,盯了一会儿又撤了,垂头看自己地面的方砖,眼神不大坦荡,似乎不大自在,不大自在自己这样的尾随被撞破了,他半尴不尬的咳嗽一声道“……也没去太子傅居处拜访过,今日过来全礼数……”

    萧煜的太子傅都做了快两年了,这时候才想起上门全礼数,是不是太晚了点儿?

    沈文昭不知该用张什么脸对着他,愣了半晌,才对着几丈开外的太子招呼一声“走吧,师父住前边,还有一段路。”

    “哦,好。”

    第56章 端倪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一人手上拎着一条用草绳穿着的黄花鱼、一袋桑葚樱桃、一蒲包的老鸡头,另一人原本两手空空跟着,后来想想过意不去,就让暗中跟着的侍从买了糕饼点心和上好的春茶送过来,看着像是平凡人家走亲戚的礼,不过也顾不得挑拣了,好歹也凑成了一份礼么。

    到了门口一敲门,萧煜照例不在,他问完了太子的课业还有其他杂事要处理,劳碌命,不到天擦黑回不来。开门的照例是廖秋离,他刚结了一处活计,有空回家歇着了,谁知道着家不多久,就有人上门了。

    “廖先生,又来叨扰了。”沈文昭笑得像只猫儿,还是只等喂的猫儿。

    廖秋离一笑,接过他手上的东西,“真把我这儿当二荤铺啦?买了东西来就要吃!过来打下手!”。沈文昭应得响脆,欢欢喜喜跟进来,他这一走,身后那人亮了出来,廖秋离不认得太子,就问他“这位是?”。

    “跟过来吃白食的!”

    “……”太子被他打了个猛不防,一时间下不来台,正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时候,沈文昭又转了回来,凑近廖秋离的耳朵悄声嘀咕了什么,廖秋离神色忽然紧了,听到末尾,大惊失色,把他迎进来,关牢了门户才低声道“草民叩见太子殿下!”,说着就要往地上跪,太子赶忙搀起来,嘴上说着“这是在外头,不必拘礼。”

    说是不必拘礼,可他太子的身份在那儿摆着,怠慢了毕竟不好,太热切了,又显得没分寸,廖秋离为难透了。他的为难,太子当然看在眼里,也说了称呼他“青言”便可。青言是太子的字,廖秋离草民一个,直呼又僭越了,还是坚持叫他“殿下”。

    殿下贵脚踏贱地,原本的轻松就没了,廖秋离陪着坐了一会儿,不是一个淘里的人,能说的话不多,搜肠刮肚说了些没用的,累得慌不算,还越说越没话说,他只好托说要去烧黄花鱼,先去灶间预备,让沈文昭好好陪着殿下聊。沈文昭却是个混不吝的,嘻嘻哈哈闹着要跟去,廖秋离死活不让,太子又眼巴巴的瞧着他,也不好走的,就自己去泡了一壶新茶过来,把太子带来的点心挑出两盘来装上,喝茶吃点心,总好过纯坐着和对面那位大眼瞪小眼。

    沈文昭这张嘴,平日里活动起来能跑活驴,这会子难得不耍了,坐下规规矩矩喝茶,看着也和一般世家公子似的,雅气庄重,颇能唬人。

    “唔,这饼不错,殿下不吃点儿?”他拈起一块玫瑰饼,三两口吃完,做个手势请对面坐着的太子殿下也吃点儿喝点儿,别光看着不动,弄得他跟吃独食似的,怪不好意思的。

    “外边的吃食……”太子不想吃,就想看他吃,嗫嚅着说了一句,意思是外边的吃食他吃不惯,还是不吃了。

    沈文昭一听,眉头起了褶子,接过话头挤兑他“怎么?怕有毒?没事儿,我试过你再吃。”

    太子起头还没跟上他话里的意思,大了大眼睛,想歪了——他以为他要拿过一块饼,啃过一口以后,看看没事再递给他。歪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歪心思经过了九曲十八弯,到了脸上,脸上也是要烧红的。有点傻,居然乖乖等着,眼睛追着那人的手那人的嘴,看他斟了一杯茶喝了,又斟了一杯茶,又喝了,就是不拿饼,还不好开口问,再过一会儿,眼睁睁看着那人一块接一块的吃,两盘点心都进了他的肚子了,就是不见他“试过”然后给他。

    “殿下您先坐会儿,奴才去灶房看看黄花鱼煮得了没。”丢下一句话,沈文昭施施然起身,飘飘然飘往灶房,把太子晾在一团失意当中,默然看他飘然而去,心头挨了几刀,痛呢。

    廖秋离把黄花鱼旺油爆过,放蒜瓣、豆豉、姜片、香椿下锅一同慢火熬煮,火候到了,香味从灶房飘出去,一院子都是鱼香。沈文昭被这香气勾去了半条命,一头撞进灶房,馋涎几乎从嘴里到了地上,“先生煮的黄花鱼最好吃!”。

    “怎么到灶房来了?不是让陪着殿下的么?你一过来,殿下那头岂不是不自在?”廖秋离怪他撇下贵人过来灶房胡混,伸出右手轻轻给了他一下子,要他回厅堂哄贵人去,别哄他的鱼!

    “那位对着我才叫不自在呢!先生您是不知道,打从做了这个倒霉催的伴读,我和那位都掐了无数回了,他对着我能有好脸?还不如各自干各自的,井水不犯河水,多好。”

    廖秋离说他不过,只得快快弄好了鱼并几样下饭的菜蔬,端到了饭厅,招待贵人吃饭。

    依着廖秋离自己的意思,他是不想和太子殿下一道吃喝的,一来不自在,二来也不是规矩。他端了饭菜上来,自有那跟随的人用银针试了毒,还有另一人用一副干净碗筷每样挑了一点,试吃过后无甚异常,这才恭恭敬敬请主子开吃。

    好了,都妥帖了,他也该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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