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谅刚刚松的一口气,听到这里顿时站起,说道“六哥,你对云昭动刑?用的什么刑,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放心吧,本王听说你与这云昭关系不同一般。上次萧诀将你刺伤,他可是衣不解带的照顾你。从来没有哪个侍卫会这么尽心,所以六哥给你留了点情面,不过是鞭刑罢了。他倒是一声不吭,只是可怜见的,晕死数次还被泼醒再打,衣衫都已经被打破了,真正的遍体鳞伤。他那样的武功,当时竟也不敢反抗,想必是顾念你,生怕抗旨不遵,连累你吧。”
萧谅听到耳里,只觉得心口如刀割一般,脚下一软,便跌坐在檀木椅上。他抬头看着萧云详,一字一句的说道“六哥,你到底想怎样,只说了吧。”
萧云详哈哈大笑,说道“我想怎样?这话问得蹊跷,你应该问自己,到底想怎样!你可知道,裴府那株血灵芝,本就是为我母妃准备的。偏偏就你有办法,竟然说动裴家大公子为你盗取而来,给你的宝贝侍卫服下!若不是你,母妃怎会小产血崩而亡!天下怎会有如此凑巧的事,裴府刚求到血灵芝,母妃正要产后服用,就被你的人夺走了!”
萧谅万料不到还有这一桩心事,当日他确实听裴尚提起,那血灵芝本就是裴家打算进献给柳宸妃的。现在萧云详把这笔账算到自己头上,细说起来,也不算冤枉。
他知道这个心结已是无法可解,只好说道“六哥,你今日前来,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萧云详说道“那就看你为你的男宠做到什么地步了!”
萧谅听到男宠二字,也不想否认,他明白云昭与自己的相处,定然会落入他的耳目之中,只怕父皇那里也早已知晓。若他们认定云昭是自己的男宠,那也好过被发现他是杨家之后。
萧谅说道“六哥,你是希望我出面把派秦信刺杀父皇一事揽下来?”
萧云详说道“啧啧啧,我们小七还是那么聪明。只不过我真是奇怪,云昭不过是一个男宠,你当真愿意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吗?”
萧谅说道“六哥,不必出言相激。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要先去见云昭一面,明天我自然入宫,把一切罪责揽下。”
萧云详笑道“这个简单,不过你这未免太过爽快了。我可提醒你,若你耍什么花样,那云昭定会尝遍十八种刑法,才会死去。”
萧谅只觉得心口疼痛不已,背后冷汗直冒,强做镇定的说道“你放心,小七一定言出必行。”
萧云详说道“我来的时候,还在想若你有一句不应,晚上就要让你的男宠享受一下夹棍的滋味。那东西可以把他手脚的每一根骨头夹断,到时候他连吃饭更衣都不能了,哈哈哈……”
他的笑声已有疯狂之态,显是对云昭恨之入骨。萧谅明白,他当然是记恨云昭吃下了血灵芝,才会如此报复。
萧谅只令人匆忙更衣,便坐着轿子,随萧云详偷偷前往天牢看望云昭。
贺旭守在门口,说道“梁王殿下,陛下有旨,秦王不可出府。”
萧云详说道“我们从后面出去,你当没看到就是。将来我和秦王之中,定有一人为国之储君。贺大人现在与我们为难,难道不怕日后我们找你算账?你的父帅就是太过耿直,才到现在一把年纪还要镇守北域边境。你竟还没学乖,也不看看我们是什么人,就敢拦阻!”
贺旭听说,只好静静退在一旁,由着他们过去。旁边的小将等他们走远,这才说道“大人,这梁王好生嚣张!”
贺旭说道“休得胡说!”
贺旭心中忖度“梁王自小孤僻,有失语之症,日日在那深宫,没想到柳宸妃去后,他似乎受了刺激,一时之间性情大变。现在这般乖张暴戾,若是做了储君,恐非东陵之福。”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萧谅的背影,心中有了些动摇,要论起来,这位也是好材质。
第110章 第 110 章
萧谅拿着汗巾擦了好几回,觉得脸色好了些,便也顾不得胸口的伤痕,一心只在云昭身上。从他进了天牢的门,便一路小心查看,留心固守之人,打赏了不少银钱。狱卒们开始还不敢收,但最后见他坚持,便也收下不提。
他走到最里面的那间,但见一地茅草,且不说上面的污迹,还有很多茅草染了不少血迹,连带牢门口都有几滴鲜血。一个衣衫不整的人缩在那里,全身是血,露出的皮肉都是伤痕。
萧谅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只屏退众人,跪在牢门口,掩面而泣。他一向硬气,嫌少在人前落泪,此时却是哭得不能自己。
他本就在病中,体虚至极,又高烧了两天,接连受到刺激,这才哭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头晕。他知道在此的时间有限,只好狠下心来,轻轻唤道“云昭,云昭!快醒醒!”
缩在那里的人微微侧了侧身,见他蹲在牢门口,吓了一跳,想要起身,动作太大牵动伤口,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他慢慢起身,从墙角爬到牢门口,隔着木栏看着萧谅。
云昭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头,说道“中午才退的烧,怎么跑来这里,万一着了凉,可怎么好?”
萧谅好容易忍了大半的眼泪,为他这一句话,又溢出眼角,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闪得云昭心疼。
“表哥,你受苦了。”萧谅解了自己背上的披风,隔着牢门递进去,动作受木栏的阻碍,只堪堪遮住云昭半边的背。
“我以前受的伤,有几回比这样还严重呢。你呀,没见过世面,真当是多大的事儿。”云昭的口气如常,如果不是憔悴疲惫的面容,几乎让人以为他正坐在秦王府调笑。
萧谅的视线被泪水弄得模糊不清,便狠狠擦了一把眼泪,说道“自从舅舅查出母妃的死因,我便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保护你们每一个人。没想到我这么没用,竟让你受尽苦头。上次你说不希望我抢那把椅子,可如今的形势,若是真的被人抢了去,只怕我只有死路一条。”
云昭看他神色,知道他心意已决,再劝无用,也深知现在的局面定与梁王拖不了干系,只好说道“无论你做什么,表哥都会站在你这边。依我看,梁王想在我身上做些文章,让陛下疑心于你。不若我加装受刑不过,自称与秦信同谋,埋伏在你身边是别有用心,你事先并不知情,这样的话,兴许能保住你。”
萧谅摇了摇头,说道“表哥,杨家唯有你一个后人,若连你也死了,九泉之下,我们如何去见杨家先祖?”
云昭笑道“我既与裴尚相好,此生定不会负他,这辈子娶妻无望。横竖都是无颜见先祖,这有何区别?”
萧谅一时语塞,猛然拿出匕首,竟是指着自己,说道“表哥,这一次你若不肯听我安排,我现在就死在你的面前。”
云昭吓了一跳,说道“你这傻孩子,快把刀收起来,不知道你表哥现在受伤,虚弱得很,惊不起吓吗?”他说着,便咳嗦了起来,嘴角也流出血来。
萧谅摔下匕首,便要帮他擦血,却见云昭连连摆手,示意并不要紧。他接着说道“表哥,我说真的,若这次保不住你,若每一次都只能看着自己身边的人死去,萧谅又何必活在世上?”
云昭见他神色坚定,便不敢再说,生怕他性子上来,伤了身子。他说道“吞天蟾的事情,要怎么解释才好?”
萧谅说道“我会向父皇坦言,你是我的男宠,与我一起去黎州探望大哥时,为救大哥,阴差阳错这才去了别灵山,盗取吞天蟾。”
云昭咳了几声,极为虚弱,却是故作轻松的笑道“怎么我就成你男宠了?再怎么说,我应该是面首才对。”
萧谅满面愁容,担心他的伤势,决定让景太医进来为他诊治。他说道“梁王认为你是我的男宠,那就顺水推舟便是。反正有大哥和五哥前车之鉴,父皇想来也早已知晓你待我非同寻常。”
云昭说道“你就不怕陛下杀了我?”
萧谅说道“表哥,当日五哥以死相逼,父皇也不曾杀大哥。我想,也许可以……”
云昭摇头道“你大哥毕竟是皇子,陛下自然顾念父子之情,我不过是一个侍卫罢了。”
萧谅说道“不,我自有办法说服父皇,总之,这几日梁王不会再动刑。我会叫景太医来为你诊治,你再熬几日便可出去。”
云昭还想再说,但见他信誓旦旦,也不敢打击他过甚。他心中打下主意,若有不妥,便自尽狱中。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放心不下裴尚,顿时有了主意。
他说道“看到你太激动,险些忘记大事,你快去城外十里亭。我师父掠走裴尚,与我相约酉时在那里见面,用吞天蟾交换。我猜陛下身边有什么要紧之人中毒,需要此物解救。你不若多派些士兵去,只要救回裴尚便可。不过万万不可动念要拿下我师父,她的毒厉害得很,若被逼狠了,同归于尽都是可能的。”
萧谅点了点头,便听外面有声响,知道时间有限,便起身告辞。他看着虚弱不堪的云昭,暗暗发狠,定要将权势牢牢握在手上,日后十倍百倍的奉还萧云详。
云昭说了这许多话,已是疲累至极,趴在地上,看着萧谅走远,这才安心闭眼睡去。
萧谅慢慢走出大门,知晓季澜就关押在另一边,但并没有收到为难。他生怕自己若去见他,会惹人生疑,便狠下心迈出天牢,上轿回府。
这一路上,他的伤口越发疼痛难忍,便也顾不得许多,只挨到回府。景太医来为他换药之余,便将他的命令悄悄传递出去。只是谁也没想到,十里亭早已无人,只有一些打斗痕迹,也不知发生何事。
萧谅听说,心中烦闷,越发难以安眠。他也顾不得伤势发作,便依靠在床边,只静静看着床前的月光到天明,便起身入宫去了。
第111章 第 111 章
莫萱抓了裴尚并守在十里亭边,因时辰尚早,故而就坐在亭子中等待。
裴尚被锁了武功,见她带着面纱,不由得好奇心起,便说道“您老人家为何总是带着面纱,不肯露出真面目?”
莫萱放下茶杯,说道“你说谁老!”
裴尚吐了吐舌头,说道“师父,你别生气,是我一时最快,哈哈……”
莫萱说道“谁是你师父!你们神农一派虽与我岐门有故,但早已自成一家。”
裴尚歪头说道“你是云昭的师父,所谓天地君亲师,皇帝老子是我不会认了,却不能不认你。”
莫萱猛然站起,说道“你们身为男子,怎么一个个都有断袖龙阳之癖?你不以为耻,竟敢这般理所应当!”
裴尚说道“您嫌弃吗?刚才你闯进来,见我和云昭抱在一起,坦诚相见,似乎也不那么惊讶。我真好奇,是不是云昭怎么样都不入您的眼?他和男子搞在一起也好,被人重伤也罢,您这个师傅都不会心疼半分!”
莫萱喝道“闭嘴!再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裴尚全然不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说道“你尽管动手,我这个人就是直肠子,有话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莫萱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裴尚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喝下去,说道“你当初是怎么收养云昭的?既然收养了,为什么不肯对他有半分关心?想他那时不过五六岁,你就这么放心将他仍在山林中?”
莫萱说道“那时我失了孩子,找寻过去,毫无踪迹。过了好几年,偶尔听到一个老兵提到当初战场上有一个孩子,便询问那人孩子在何处。他告诉我说交给那边的猎户收养,我满心欢喜找过去,却见他有我儿没有的胎记。虽不知道他身份,但我也不想任由他流入民间。收养他不过是想多一枚棋子,自然不会上心。若他被山中野兽叼走,那也是他命中如此。”
裴尚听了,猛然拍桌道“你对自己的孩子如此上心,可曾想过他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为何却这般无情!”
莫萱冷哼道“这话说得好笑,你去问问你们萧奕,他杀死宁王八岁的儿子时想过那是一个孩子吗?我就活该与儿子骨肉分离吗?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云昭能被我收养,代入皇宫,而后与你结识,难道你不该感谢我吗?若他一直做个猎户之子,未必会与你相遇。”
裴尚一时语塞,接不上话头,正想如何回嘴,却见自己的母亲飞身而来,拔剑与莫萱缠斗。
“你是何人,竟敢挟持我儿!”
两个人一个带着面纱一个带着斗笠,在十里亭旁打得难分难解,过了好一会儿,却见莫萱逐渐败下阵来。
裴尚生怕母亲伤了莫萱,连忙说道“娘,手下留情,切勿伤她。”
“她绑了你,你还敢为她求情!”
一言未毕,那女子出手更加狠辣,却是越斗越是惊讶,只想这生擒之后再问,却没想到莫萱率先开口。
“你是诡门央容?”
“你是何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裴尚之母央容当即停手,满是疑惑的看着莫萱。
“我是岐门的莫萱啊!”
当年央容的师父西凉王妃与莫萱的师父本就是师兄妹,故此二人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现在竟会相遇。两人的个性均极为古怪,虽不投契,但念在各自师父的面子上,倒也不好再斗。
“我儿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告辞。”央容点开裴尚的穴道,说着便要离开,却见莫萱拿剑来拦,便问道,“怎么?你连一点师门情分也不顾了吗?”
“若被他逃脱,我那孽徒未必肯交出吞天蟾,还望你再等片刻。”
央容说道“你索要吞天蟾,是为了救你的儿子秦信吧?我的徒儿顾青墨与你儿子倒是情投意合,今晚劫他出天牢,只是现在被人追杀,我遍寻不得。你有空在这里苦等,不如赶快去救援他们,否则只怕梁王的追兵很快就会将他们找回来。还有一事,青墨怀了秦信的骨肉,我深知你们洱海与顾家势不两立,不过还望你看在师门和未出生的孩子面上,不要与青墨为难。”
莫萱吃惊不小,连忙问道“此话当真!”
央容说道“我骗你作甚!只是我那傻徒儿,热孝之中,身怀六甲,又恨又愧,几番寻死。我哭劝才歇,如今戴着你的儿子又能逃到哪里去!你再多言,他们便多一份危险,还不快去救援。若我所料不差,他们应该会设法逃去花浓阁。告辞!”
莫萱说道“等一等,你难道不与我一同前往?”
央容说道“我终究是东陵人,并无立场干涉其中,如今只想逍遥世外。我这徒儿自有命数,只能保佑她成功脱险。”她说着便拉了裴尚离开,再不回头。
莫萱万料不到自己会有孙子,偏偏又是仇人之子,当下心思混乱,也顾不得许多,便急忙忙赶往花浓阁。
她才到门口,却见梁王兵马早已包围了那里,秦信正被绑着押入囚车,顾青墨也不见踪影。莫萱再也顾不得其他,撒下漫天毒粉,要来救秦信,只可惜棋差一招,只见一张大网扑来,将她困在网中。
萧云详看着他们,哈哈大笑,说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莫萱,本王有个交易,若你允了,你的孙子还有命在,否则的话,定让宁王从此绝后。”
秦信心中着急,却是口不能言,他连连向莫萱摇头,却见后者欣然允诺。他心中叹息,从昨晚逃出大牢,便太过顺利。原来一开始就落入梁王的算计之内,想他定然是故意在季澜探监时放自己逃出,再把罪责推给秦王。他再行抓捕他们,这样的话,不但有功,还能顺带打击顾府和赵王。
方才顾青墨与自己进入花浓阁,本想借着田时化留下的机关躲避一阵子,没想到梁王早已守候在此。两方人马缠斗起来,顾青墨从下午到现在一路逃亡,早已动了胎气,刚才疼痛得倒在地上,被梁王派人带走,现在也不知如何。
秦信第一次感觉到彻底的绝望,这一次不知是他的母亲莫萱,还是顾青墨和腹中的孩子,都被捏在梁王手上,只怕当真要对不起秦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天睡觉本来想好裴尚老娘的名字,后悔没记下来,现在就记起一个容字,只好瞎凑了前面的字。
最近在家灵感如泉涌,恨不得马上完结,可惜写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