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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十五年后的我 第1节

作者:今弟 字数:27597 更新:2021-12-30 08:56:48

    爱上十五年后的我今弟

    文案

    世界

    亨利沃思

    有一个夜晚,

    我发现了永恒,

    纯净而明亮,仿佛巨大的光环,

    静谧无声,

    光辉灿烂,

    在这游移的光影里,

    星球驱赶着时间日夜兼程,

    世间经历着沧海桑田。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甜文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时迁,张十千 ┃ 配角钟起澜,杨昊 ┃ 其它年上

    第1章 第一章

    “张时迁,下班有时间吗”长相温婉的女同事,抱着文件夹,有些不好意思地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张时迁正在收拾东西,听到这话,抬头露出个抱歉的微笑,“抱歉,我一会儿还要去躺医院。”

    “医院你生病了吗我陪你去吧”

    “谢谢,不用,是一些私事。”张时迁礼貌的微笑。

    “这样啊”女同事有些失落,但既然是私事,自己过问太多也不太合适。

    “那下次可以一起吃饭吗”说完,有些期待地看向张时迁,黑黑圆圆的眼睛,白皙的皮肤,柔软的头发,带着期待的眼神,很难让人拒绝。

    “抱歉,我最近可能没什么时间。”张时迁带着歉意的微笑也很难让人拒绝。“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早点回家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张时迁拿着手机准备下楼了。

    “恩谢谢,那明天见”女同事原本有些失落的眼神又亮起了光。

    “恩,拜拜。”向周围还没走的同事点了点头,张时迁走出办公室,按开了电梯门。

    按了下手机,1743。

    走出公司大门,天黑得像七点,城市上空黑云裹着雷电,张时迁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路上的行人跑到遮蔽物下方避雨,下班的人开着车缓缓驶入雨中。转身回到公司,他记得左边抽屉里有把伞。

    张时迁没有车,上下班都是走路,因为公司离他租住的房子很近,二十分钟就能到公司。公司待遇并不差,至少在他所居住的城市工作两年就可以够得上好一点的房子的首付。同事们都贷款买了车,买了房,每天为了房贷车贷奔波,虽然有些辛苦,但也有活着的充实感。但张时迁觉得没必要,自己现在过的挺好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房子也没必要买,张时迁就想着多攒点钱,老了以后住一个好一点的养老院。

    出了电梯,正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听到门里传来了他的名字。

    “小张这人吧,说不上哪儿不好,但就是有点奇怪,亲近不起来。”

    “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聚会从来不去,也不私自请谁吃饭,一年就请咱们聚一次,抠门”

    “是啊,小云都明示暗示好几次了,人也没点反应,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对象了。”

    “他虽然长得不错,没车没房,哪个姑娘愿意和他好,我听说他那房子都是租的,哎他刚刚说去医院吧,平时就像个性冷淡,不会是那方面不行吧”里面的人笑成一团。

    “你们别说了他平时对我们挺好的”这是小云的声音。

    “嘁,他对谁都一个样,皮笑肉不笑,他又不傻,怎么会做那得罪人的事。”

    “小云,我觉得张张部门那人挺好的,听说上周和副总去出差了,估计还得往上升。不像张时迁,听说副总先找的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白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这种没出息的男人,估计得和自己过一辈子啦,哈哈。”

    “就是就是哎,对了,你们看看,我老公又给我买了”

    张时迁所在的这个部门挺好的,就是女员工太多,整个部门就两个男员工――他,还有一个已经结婚了的中年大叔。另外那个男同事已经走了,女儿快上高中了,学校还没选好,这两天走得总是很匆忙。

    等里面换了个新话题,张时迁装作刚到的样子,推门进去,朝面色有些尴尬的女同事们露出个礼貌的微笑,在自己位置的左边抽屉找到了伞,屋子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安静下来。

    “外面下雨了,大家出门时候小心,先走了,再见”没看清女同事们是什么表情,张时迁也不在乎同事们说他什么,房子,车子,恋爱,他人,这些都不是他所关心的事。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多余的关系他不想去考虑太多,张时迁知道,她们的话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影响,再过几年,该升职的升职,该辞职的辞职,恰当的关心,礼貌的问候,足以让张时迁处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不会太边缘,也不会处在中心,他只需要一份工作,然后等着时间和生命的流逝。

    雨下得有些大,打着的伞被吹得有些歪斜。这把伞用了好几年了,黑色的伞面倒也耐用,就是伞骨有点问题。所以,在张时迁拎着啤酒走出便利店再次撑开它的时候,伞骨断了一根,伞面凹下去一块,但还能用,张时迁就撑着它走了出去。雨小了些,路过一家蛋糕店的时候,橱窗里摆着的蛋糕很漂亮,张时迁停了下来,看了几秒钟,又继续向前走。

    去医院的话自然是骗人的,张时迁不喜欢骗人,但更不喜欢和外人分享他的生活。

    回家的最后一段路上刮起了风,又吹断了几根伞骨,几步跑到单元楼下,借着昏黄的灯光把伞仔细看了看,确实不能用了,张时迁只能把伞卷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半边身子湿了个透,打湿的衬衣贴在身上,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脱掉湿了的皮鞋,光脚走到沙发旁,把拎着的啤酒放在茶几上,靠着软软的沙发背,屋子里没有开灯,走之前没有关的窗户把屋子里的温度吹得干干净净,张时迁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今天是他三十岁的生日,三十岁,男人的黄金年龄,可能会有车,有房,有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孩子,奉养的父母,时不时和几个好友外出聚聚,喝醉后回家还有人照顾,第二天再亲亲孩子的脸蛋出门精神抖擞地上班。这些张时迁都没有,但这些都是张时迁以前曾经想象过的。高三那年,父亲和母亲回老家看奶奶的路上接了个电话,电话说,奶奶已经不行了,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父亲分了神,撞上过马路的行人,慌乱让一切变得很糟,车子撞上了旁边的大楼,谁都没活下来,除了还在学校紧张应对高考的他。家里的存款加上卖了的房子,赔给被害人的家属和大楼的老板,没剩下多少钱。原本成绩很好的张时迁高考失利,考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分数。茫然地填了志愿,连班级最后的聚餐都没有去,张时迁拿着大学的通知书,一个人坐在出租屋冷冰冰的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眼泪从张时迁已经有些许细纹的眼尾跑出,滑到沙发上,张时迁疲惫的闭上眼,把手里握着的啤酒大口大口咽下肚。他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窗外经过的车辆让屋子里忽明忽暗,张时迁躺在沙发上,地上滚着几个空了的酒瓶子,手上拿着半瓶没喝完的酒。

    他没醉,他的酒量很好,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为了应酬,酒像水一样的喝,还得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把醉倒的同事送上出租车后,再一个人回家,然后趴在马桶边上吐得天昏地暗,用最后的意识随意洗漱一下,一头栽倒床上,穿着皱巴巴的衬衫,连皮鞋都没脱,第二天,带着宿醉的头疼走到公司处理没完没了的文件。酒量就是在那个时候练出来的。

    张时迁觉得有些困了,开着的窗户,湿了的衬衣让他开始觉得有些冷,如果在这睡着了,明天一定起不来。生病的感觉很糟糕,一个人嚼着无味的饭菜,吃完药后缩在被子里像被全世界抛弃。他不想生病,所以他想站起来走到卧室,但身体却没有反应,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白光越来越亮,伴随着奇怪的让人脑袋嗡嗡响的奇怪声音,张时迁的屋子里被照得通透。张时迁觉得有点不对劲,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视野里出现的只有强光打在眼皮上透露出的奇怪红色斑纹,头越来越疼,身体和意识仿佛被撕裂开来,嘴里咬出血,嗡嗡声让张时迁觉得有点危险,眼睛努力动了一下,睁开了一条小缝,瞬间刺入眼里的白光让张时迁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2章 第二章

    访问过去就可能把你带回到一个较早时期,不过,这不是你自己世界的较早时期,而是十分相似的一个量子世界的较早时期。所以为了区分,这个十分相似的较早时期的张时迁我们就叫他张十千吧。

    “万万今天放学去我家不我买了新游戏”老师在黑板上写着最后一道题,张十千同桌杨昊小声说。万万这称号是杨昊有一次去给生病的张十千送作业的时候,听到张妈妈这样叫,从此以后,不顾张十千的冷脸,张口闭口也跟着叫万万。

    “今天就算了,有事儿。”张十千在草稿纸上算着题。

    “什么事啊,再不玩,过两天就中考了”杨昊撅起了嘴,用笔戳着本子。

    “那就等中考完了再说。”张十千抬头看了看老师写的公式。

    “可是”

    “杨昊,再说话就出去站着”数学老师把写了半截的粉笔放回粉笔盒,“你们这些孩子,马上要中考了,一点都不紧张,上课还讲小话,不要觉得自己成绩不错就可以不听课。考上一个好的高中,对你们以后的人生有很大影响如果你”

    张十千转了转笔,窗外吹来的风热烘烘的,抬头看到窗外的树枝上来了一只鸟。那鸟黑色杂点白毛,左右跳了跳,转了转脑袋,小眼睛黑溜溜,转过头开始用喙梳理自己的羽毛。风吹得叶子摇了摇,鸟儿好像听到了什么,飞走了。老师也说完了,下课铃一响,班里就热闹起来,收书的,说话的,推凳子的,没一会儿就走了个七七八八。

    “万万,说好了啊,中考完了就一起打游戏,我跟你说,那游戏可好玩了”杨昊一脸兴致勃勃。

    “谁和你说好了,能和我上一个学校再说吧。”张十千拍了拍他的头,“小矮子。”

    杨昊是初一转来的,性格很好,就是有点傻,还有,比张十千矮了五厘米。不能提身高,一提就炸,果然,杨昊拎着挥着小拳头,“张老万我打死你”

    张十千仗着人高腿长,拎着,几步就把杨昊甩在了后边。

    下班的人,放学的人,三三两两往家赶。杨昊把带挂在胳膊肘,一步移晃悠。再转过一个弯,就能看到张十千家门口的小花坛。

    “我走啦,拜拜”杨昊吃着根冰棍,芒果牛奶的,站在路口转弯处冲张十千挥了挥手。

    “嗯,拜。”张十千把最后一口吃完,然后把冰棍签子插在自家门口的花坛里,几步迈上台阶。开门时,张妈妈还在做饭,桌上摆着好几个菜,都是张十千爱吃的,他往厨房里看了看,准备偷偷摸个鸡翅。

    “洗手”张妈妈背后像长了眼睛,张十千赶紧收回手,怂巴巴地走过去洗手。

    “妈你做什么好吃的了,好香啊,老远我就闻到味了”张妈妈被儿子逗笑了,“狗鼻子”张妈妈正在切柠檬,准备最后的柠檬凉鸡,“给你爸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哪儿了。”

    “好咧”张十千走出厨房,悄悄回头,看老妈没注意,赶紧从盘子里摸了块鸡翅塞嘴里,烫得呲牙咧嘴,跑到客厅,刚拿起电话,外面就传来了停车的声音。他跑出去一看,果然是老爸回来了。

    “儿子,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张爸爸打开车门,从车上抱下个台式电脑的大箱子,“爸你真给我买了”张十千赶紧接过来,还挺沉。张爸爸把机箱也抱下来,关上车门。

    “爸这台可以装我房间里了吧”张十千抱着电脑往屋里走,兴奋地往屋里嚷嚷,“妈我爸给我买电脑了”

    张妈妈端着柠檬凉鸡从厨房出来,有些埋怨地看了张爸爸一眼,“不是说中考完了再给他买吗”“儿子过生日,中考也没差几天了,孩子大了有分寸,他喜欢就好”说完张爸爸偷偷摸摸从包里摸出个小盒子,趁儿子忙着看电脑,递给张妈妈,“老婆辛苦啦,小小心意,望笑纳”盒子上印着周记珠宝的字样,张妈妈嘴上说着乱花钱,却还是张爸爸给她戴上手链的时候笑了出来。

    张十千知道每年生日老爸都会送礼物给老妈当年老妈生自己的时候,剖腹产,吃了不少苦,那时候医疗条件没有现在这么好,所以老妈肚子上现在还有个不小的疤。但每次自己都要装作不知道,没看见,就怕他们不好意思。新电脑连电都没插,也没什么好看的,肚子倒是饿得咕咕叫,刚才吃的冰棍早消化没了。

    张十千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叫唤起来,“妈,什么时候吃饭啊,饿死了”

    “现在吃,别摸电脑了,洗个手,吃饭吧”张妈妈开心地摸了摸手链,催促着张爸爸去洗手,然后从消毒柜里拿了三个杯子,倒上红酒和饮料。

    “儿子吃块这个。”张爸爸给儿子夹了块排骨。

    “嗯嗯”天气有些热,张十千喝肉丸汤的时候冒了一头汗。

    “万万,中考不紧张吧”张妈妈问。

    “不紧张,有什么紧张的,妈你相信我,考时城一中没问题”张十千咽下嘴里的肉回答。

    “对对对相信儿子来,祝儿子十五岁生日快乐”

    三支玻璃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张十千洗完澡,擦着头发,带着一身热乎乎的水汽从卫生间走出来。

    把毛巾扔到桌上,倒在柔软的大床上伸了个懒腰,被子散发着好闻的味道。

    张十千翻过身来,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的灯罩旁边飞着只小虫子,啪嗒啪嗒,绕着蓝色的灯罩飞来飞去,最后,停在灯罩上不动了。

    张十千心里想着,未来啊,我会是什么模样想考上好的大学、有个好的工作、带父母去旅游。

    那会不会有喜欢的人呢张十千又翻了个身,他不太懂喜欢这种情绪。除了对父母的爱,对同学朋友的友爱,其他多余的爱还没有从张十千心里冒出来。他开始在心里想象自己长大后搂着女友的模样,脑海里却始终浮现不出一个具体的女友的形象。

    脑海里就只有长大了的自己。有着结实的肌肉,留着充满男子汉气概的胡子,搂着一个模模糊糊看不清脸的人。张十千用力闭了闭眼睛,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出去。

    打了个哈欠,翻身起来看了看时间,快十一点了,该睡觉了。

    不管怎样,未来一定是很美好的。

    这是他睡着前,脑海里想的最后一句话。

    张时迁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身体似乎处在空中,没有重力,没有视觉,没有行动的能力。张时迁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自己似乎只是一段游离在空气中的意识,包裹在让人舒服的黑暗中。

    “信号速度的极限,是我们抵御过去和未来乱七八糟状态的堡垒。能够发送有关此地此刻的事件信息的结果太过离奇而不予考虑。”

    有谁在说话。

    “乘坐宇宙飞船,在足够长的路线中进行一次环程旅行,有可能旅行到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任何处所,并再次返回。”

    “没有一个主张荒谬到连一个哲学家都不赞同的地步。”

    “在采摘时节采摘玫瑰花苞。过去仍在飞行。”

    空气中飘来的声音越来越近。

    “当我闭上眼睛回到我内心深处时,我感到我自己在时间中持续存在,我感觉不到自己在空间中扩展。”

    “时间随形形的人四处旅行。我会告诉你谁用时光漫步,谁用时光小跑,谁用时光飞奔,而谁又用它伫立。”

    “过去,现在和将来之间的差别只是一种幻觉,即使是一种难以抹杀的幻觉。”

    “我目睹过去,现在和未来并存,在我眼前。”

    “终点和永在,先于,后于终点。一切都是现在。”

    “在时光倒流的无尽黑暗深渊中,你还看到了什么”

    张时迁什么都看不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朗读的、演讲的、自言自语的、冷静的、悲伤的、诗意的,挤在他的意识周围,就好像一群人围在他的耳朵旁边,告诉他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东西。他想让大家安静下来,但没有用,所有的声音和他的意识纠缠在一起,挤开围绕在张时迁意识周围的闪着光的金色微粒。

    张时迁开始感觉到了疼痛,彻底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不可能什么也看不见。”

    第3章 第三章

    张时迁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天空,刚刚下过雨的那种,带着看不见的水汽,还有几缕残留的乌云。他觉得浑身都疼,坐起来的时候浑身的骨头都咔吧咔吧响。

    看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好像是在一个正在施工的大楼楼顶,身下还垫着几张报纸。周围散落着砖头和水泥,风吹起灰尘,卷着一张破破烂烂的白色塑料布从还没有修筑护栏的楼顶飘了下去。

    张时迁揉了揉额头,衬衣上还沾着酒味。

    前面堆着的水泥旁边好像有一个可以下去的楼梯,张时迁站了起来,才发现自己没穿鞋子,踩着的报纸上印着张时迁熟悉的字样时城日报张时迁蹲下身,有些奇怪的拿起报纸703 时城命案十二岁少年残忍弑父张时迁皱了皱眉,报纸上显示的日期也是20xx年七月三号,这是十五年前的报纸可是报纸看起来保存得很好,除了沾上的水泥灰,干净得像刚刚印刷出来。

    拿起报纸站起身来,张时迁想确认一下自己所处的位置。工地很荒凉,楼下堆着建筑的废料,工地对面隔了条马路的位置有一个小区。抬头看向远方,远处似乎在修筑着新的大楼,隐约有着金百大楼四个字样。金百大楼正在修筑张时迁记得,金百大楼是自己高一那年建好的,当时还和杨昊去了新开的电玩城。而正在修筑的金百大楼,也就意味着现在自己还没有上高一怎么可能。

    他觉得脑子有些混乱,昨天是自己生日,下班后回到出租屋,躺在沙发上喝酒,后来后来出现了白光,然后脑子一阵刺痛,张时迁想起些模模糊糊的话。“信号速度的极限一切都是现在你看到了什么”张时迁觉得自己不是疯了就是遇到了一些科学难以解释的东西,莫名其妙的白光,十五年的光阴,相隔千里的两个城市。

    好像又要下雨了,城市上空的乌云有聚集的趋势,摸了摸口袋,钱包还在。拿起那张报纸,抖了抖灰,折起来装进裤兜里,光着脚下了楼。

    楼下荒草丛生,在工地对面的小区门口,张时迁看到了一个公交站牌。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生了锈的铁钉,走了过去。

    站牌下站着两个老人,拎着环保袋,讨论着大千超市里的特价商品。看到光脚走过来的陌生男子,朝另一边挪了挪,又把头凑在一块不知道说些什么。

    张时迁顾不上什么友好尊老了,他走过去有些急切地盯着站牌上的站名开化新区,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开化新区。当初自己上初中的时候听说过时城南边在建的开化新区,但从来没有来过。把所有的站名看了一遍,都是自己熟悉的地方,高中时改了站名的小石桥现在依旧叫小石桥。

    张时迁看着远处晃晃悠悠开过来的公交车,心里确定了什么。

    车上人不多,大部分都是老人,公交车上的时间显示着8点零3分。旁边的人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光脚的年轻人,张时迁看着窗外,窗外越来越熟悉的景色让他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车子停了又走,走了又停,车上的人换了好几拨。车窗外出现了熟悉的商业街,看到一家鞋店,想想自己现在的样子,张时迁起身下了车。

    因为没穿鞋,脚底踩上些灰,脚看起来有些脏。张时迁走近鞋店的时候,鞋店的老板看到这个光着脚来的客人,有些奇怪。但这位客人看起来神智清楚,穿的也还算讲究,估计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老板没有放弃任何销售商品的机会,凑上去很热情地给张时迁推荐今年的新款。

    张时迁摆了摆手,自己拿了双普通的黑色皮鞋。付钱时,发现钱包里就剩下五十多的现金了,不够鞋子的价钱。老板看到后脸一黑,刚想说点什么,张时迁拿出了。

    能不能用,张时迁心里也没底,所以他想先在这试试,但如果不能的话,接下来的日子将会很难办。

    幸运的是,刷卡成功了,票据上还印着当天的日期,20xx年,7月3号。张时迁看了眼日期,就把票据收进了钱包里。从钱包里拿出二十块,让老板给自己一条湿毛巾,顺便再拿一双店里的袜子,老板当然很乐意,二十块可以买他五双好一点的袜子。没有哪一个商人不想赚钱。

    穿着鞋子走出鞋店,回忆起这条商业街上的银行所在地,取出一部分现金,他看了看存款,近十年存下来的钱足够他在这个时代的时城过上一份安定的日子。

    但张时迁想做的远不止这么多。上天给了他一次机会,而且就目前来看,这个机会没有索取任何报酬。他知道这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或许可以阻止父母的死亡,或许可以给自己重新建立一份工作,或许可以看看现在的自己。或许,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以相反的方式重来。

    未来没有实现的,是不是意味着可以在过去实现

    商业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年轻的姑娘们穿着当年流行的服饰,转角处卖红糖年糕的奶奶也还在,路边停着的车上贴着当年的年检标志。张时迁买了套干净的衣服,坐在肯x基里吃着汉堡,他现在脑子里有一个想法,家里的地址已经在嘴里磨了好几遍,连带着汉堡一起咽下,身体没有任何的不适,张时迁觉得自己能很好地活下去。

    他有些迫不及待,出门拦了辆出租车,报出那个好多年没说的地址,心口沉甸甸。窗外越来越熟悉的景色莫名让张时迁有些紧张,当年房屋门上的封条和父母的黑白遗照老是在眼前晃动。前面再转过一个拐角就是张时迁家门口的小花坛,张时迁突然让司机停了车。

    付了车钱,张时迁拎着衣服站在拐角处,他有些犹豫。他怕自己走过去所看到的并不是自己想看到的,怕门上贴着封条,怕熟悉的家门里走出来新的主人。

    拐角处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张时迁看了一眼,熟悉的车辆上坐着开车的父亲和副驾驶上的母亲,母亲笑着和车后座的人说了句什么,父亲转了下方向盘,转弯后的车子越开越远。

    还活着,他们还在。

    张时迁眼眶发红,下巴上冒出来的胡子让他看起来有些吓人。手里拎着的纸袋把手被捏得皱巴巴的。

    他转过那个弯,看到熟悉的门口,花坛里他以前经常插的冰棍签子还在,和父亲一起种的树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母亲种的迎春花叶子绿油油的。小池塘里的小红鱼看到有人来了赶紧眼巴巴地凑上来,张时迁嘴角翘了翘,从门口的小箱子里抓出一撮鱼饲料,撒下去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出门时候总爱往池塘里撒上一撮,母亲就在屋里说“少喂点,你爸走的时候撒过了,别把鱼撑死了啊。”但喂了这么多次,从没有发现撑死的鱼。

    鱼儿们迅速围上来抢了个干净吃完后悠闲的在水里转来转去。张时迁突然笑出了声,隔壁出门买菜的邻居阿姨吓了一跳,发现邻居家门口站着个不认识的陌生男人,红着眼,胡子拉碴,看着水里的鱼在笑。想起上个月和张妈妈闲谈时说起他们家的小池塘又丢了几条鱼,邻居阿姨觉得自己抓到那个小贼了。又看了看那个男人,没想到突然对视上,让她吓了一跳,赶紧翻自己包包里的手机,准备给邻居家打个电话。

    等她翻到手机的时候,再抬头,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第4章 第四章

    张时迁住了几日的宾馆,整理好的思绪让他精力充沛。翻阅最近的报纸,准备寻找合适的工作机会。

    一家公司的名字吸引了他的目光,张时迁想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家公司的发展前景很好,后来也是这个行业最著名的几家公司之一,而且所招聘的岗位也很适合张时迁。

    决定了应聘的目标,张时迁换上正装,把胡子剃干净,除了寸头,看起来倒也有几分职场精英的派头。

    但按照地址来到这家公司的时候,他有些惊讶。公司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大,几个小房间,破旧的电脑,几个堆在桌子角落的快餐盒,以及看起来很疲惫的员工。旁边一间打开门的屋子里乱成一团,各种文件散落在地上。

    张时迁敲了敲门,出来一个看起来稍微精神一些的年轻人。年轻人把带他到一个看起来像是接待室的地方,用纸杯给他接了杯水,坐下来后问道“你好,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从报纸上看了贵公司的招聘信息,我是来应聘的。”张时迁微笑着说。

    年轻人显得有些惊讶,想了想,公司确实在不久前发布了招聘信息,但这几天出现的情况始料不及,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和财力来接待新的员工。

    所以年轻人有些抱歉的笑了笑,“很抱歉,我们公司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年轻人瞟了外边一个戴着黑框眼镜,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头发乱糟糟的年轻男子一眼,“你也看到了,我们公司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恐怕是不能再应聘新的员工了。”

    张时迁有些惊讶,公司名字没错啊,为什么现在看起来一副快要倒闭的样子。他想了想,开口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或许我可以帮上忙。”也不知道是不是张时迁给人的感觉很可靠,  年轻男子犹豫了一下,开了口。

    听完后,张时迁整理了一下年轻人说的话。

    这个公司是个人独资企业,上个星期老板突然自杀了,还欠了另一合作方一笔钱,这笔钱在现在这个年代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因为老板还没有继承人,公司现在就面临着解散的风险。公司员工年纪都不大,所有的员工都是从一开始就跟着老板,每个人都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才将公司做到今天这个规模。解散,大家都舍不得。合作方已经来催了好几次,要求进行财产清算,但公司的所有资产加起来也不够清偿债务。

    “所以,情况就是这样,很抱歉。”年轻人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他已经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

    张时迁没说话,他脑子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但没有完全的把握。于是他想了想,说“如果,我可以还上这笔债务,可以给我看看你们公司的内部文件吗”一个刚来应聘的新人提出这种要求,原本是不可能答应的,但公司现在情况特殊,但凡出现一点转机都应该纳入考虑的范围。于是那年轻人就答应了张时迁的请求,起身从外面抱来几个文件夹。

    放下最后一份文件时,张时迁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想法,从公司所涉及的行业来看,以后发展得很好的确实是这个公司没错,公司所欠的债务自己完全有能力还上,而且用这笔钱来换一批有经验的员工和已经开辟出来的销售市场,他觉得这笔买卖不亏。

    年轻人很紧张,他看着张时迁翻阅一份份的文件,手心里微微有些出汗,如果这个男人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么公司就还有起死回生的希望,但从另一个角度想想,有这个经济能力的人又怎么会需要来应聘一个小公司的岗位。凡事无绝对,如果有万一呢所以张时迁放下最后一份文件的时候,年轻人有些紧张的问了句“先生您看”张时迁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解散公司吧。”年轻人心一下子沉到谷底,“我来偿还债务,你们和我一起建立新的公司。”年轻人愣了愣,随即眼神一亮。确实由这位男人来接手公司是不可能的,他和公司以及原来的老板没有任何关系,只有解散后建立新的公司,才可以保住所有员工的心血和工作。

    “可惜的是,公司注销后不能用这个名字了。但如果大家愿意接受我这个外人,我向你们保证,三年后,我们还可以换回这个名字。大家同意的话,就进来互相认识下吧。”张时迁看向门外瞧瞧偷听的一堆人。

    张时迁和所有员工简单认识了一下,都是些20多岁的年轻人。听说公司有转机,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这位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但却看起来很可靠的大哥。

    “情况就是这样,大家如果愿意接受的话,我很乐意和你们一起工作。如果有不愿意的,自然不会勉强,我可以给你应付的工资,以后有机会的话再一起合作。”张时迁抬头看了看面前坐着的这些年轻人,说完还附赠一个礼貌的微笑。

    所有员工都很乐意接受这位新的老板,持续多日的不安和疲惫从脸上消退了些,眼神里开始出现些新的光彩。

    接下来的工作就很顺利,张时迁替原公司还上了债务,在和合作方见面的时候还顺便和合作方达成了新的合作协议。注销了原公司的名字,张时迁和员工们替新公司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千迁。

    张时迁给所有员工放了两周的假,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调整好状态,新公司刚开始的所有工作需要员工们有着充足的精力。

    他花了几天时间在公司周围的小区里找到了一套合适的房子,不可能一直住宾馆。张时迁也考虑很久,是选择父母居住的小区,还是公司附近的小区,虽然他有把握父母绝对不会认出现在的自己,但张时迁没有把握自己在和父母见面时不会做出一些失态的举动。所以,再三考虑,他选择了公司附近的一个小区。小区很新,是去年刚建好的,因为靠近市郊,房子价格并不贵。楼下的绿化工作也做得很好,蓝花楹花期还没结束,零零散散地开着花。树木掩映着小亭子,亭子里有老人在乘凉下棋。

    张时迁擦了擦汗,给家具公司道了谢,关上门后,挽起袖子开始打扫和整理。

    房子摆上家具后还是显得有些空荡荡,两百多平的复式结构,巨大的落地窗采光很好,张时迁请装修公司简单装修了下,没有更多繁杂的设计。

    把地上的家具包装垃圾打包后扔进楼下的垃圾桶里,最后拖了拖地,家具和地板都显得很干净。

    张时迁在卫生间洗了把脸,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坐在灰色的沙发上,脸上没擦干的水珠顺着喉结滚落,然后被白色的棉质t恤吸收。原来他一直是走路上班,身体还不错,但忙活了一天,张时迁还是觉得有些疲惫,他想更好的活着。

    肚子传来了咕噜噜的声音,冰箱里就只有矿泉水。张时迁会做饭,大学毕业后,自己和别人合租了个小破屋子,为了节省开支,不会也得学,这么多年下来,倒也做的不错。张时迁把空了的瓶子扔进垃圾桶,回房冲了个澡,打算下楼吃碗面。

    太阳快下山了,今晚的夕阳很美,傍晚的风把张时迁有些湿的头发吹干,路灯打开了,灯泡旁围绕着几个小虫子。楼下的老人摇着扇子说着家常,几个小孩子笑着跑来跑去。两个初中生模样的男孩子走张时迁前面,让他突然想起,当年自己中考结束后发生的一件事。

    第5章 第五章

    窗外的鸟叫个不停,床上的人缩了缩腿。被子横了过来,盖住上半身和脑袋,张十千动了动,闭着眼睛把被子蹬了盖住腿,露出脑袋继续睡。

    “万万万万起床了你起来了吗”房门外来了个比鸟还吵的家伙。张十千没动,闭着眼睛,抓着最后一点睡意不放手。

    “万万我们今天出去玩啊谢谢阿姨我等会儿吃”张十千翻了个身,把被子拉起来盖住耳朵。

    “万万我跟你说,我今天来的路上”张十千黑着脸起了床,他有起床气,每天起床都是自己订闹钟。昨晚上订的八点半的闹钟还没响,假期的又一个懒觉又没了。张十千昨晚看书看到深夜,再加上今早被吵醒,所以现在特别困。

    迷迷糊糊走到卫生间,拿起牙刷就往嘴里送。刷了刷发现没味道,皱了皱眉,又拿出来挤了牙膏。刷牙时看着镜子里的人一头乱毛,眼睛下面还有黑眼圈,张十千烦躁地把牙膏沫子吐掉。洗完脸后把湿毛巾盖在脸上,深吸一口气,他很喜欢毛巾里带着的水汽,这让他精神了些。

    换好衣服,把乱糟糟的床整理好,张十千站在床边思考了三秒,没忍住,又扑上去,把头埋在软软的被子里,贴在被子上锤着枕头哼哼一句“不想起床”。

    “万万你好了没啊我听见你起来了你妈做的包子可好吃了你快出来”但外边还有个傻子在敲门。

    张十千黑着脸把门打开,看着傻呵呵站在门口啃包子的杨昊,简直想踹他。走到餐桌旁,张妈妈在喝粥,张爸爸已经出门了,拿了个包子坐下来,打了个哈欠。

    “年轻人少熬夜,早点睡觉。”张妈妈瞅了他一眼。张十千答应了一声,他很少熬夜。张妈妈精神抖擞地喝完最后一口粥,让张十千吃完把桌子收拾了,从钱包里拿出一百块,她今天和二姐约好了去逛街,不做饭,让他和杨昊随便吃点什么。二姨的车已经到门口了,按了声喇叭,张妈妈赶紧拎着包风风火火就走了。

    张十千咬了一口包子,咽下去后,又打了个哈欠。杨昊吃完包子,喝了口粥,看张大千这样子,也跟着打了个哈欠,张十千踹了他一脚:“别学我大早上找我去干嘛”

    杨昊揉了揉眼睛,“去去网吧”张十千看了他一眼,喝了口粥,没说话。

    “万万我跟你说,这次我们一定能进去我都打听好了,老区那边好几个黑网吧不要身份证,一定能进去”不知道为什么,杨昊特别执着于去网吧,家里都有电脑,但杨昊就想去网吧。用杨昊的话来说“厉害的人都去网吧打游戏”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张十千还记得自己上次和他去,两个人傻呵呵找了家看起来挺大的网吧,进去后,网吧环境也挺好,没他想得那么乌烟瘴气。

    老板站在柜台后边,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们两个,没说话,用手指了指墙上的“未成年人禁止入内”。

    张十千吃着雪糕没说话,杨昊还嘴硬“我们成年了”

    老板点了点桌子“身份证。”

    “”杨昊生气地从网吧走出来,后边跟着吃雪糕的张十千,一脸冷漠。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能进的网吧”张十千和杨昊站在一扇看起来脏兮兮的生锈铁门门口,屋子里光线有点暗,烟雾缭绕,电脑屏幕的光映着各式各样的人脸,还能听到不时传来的奇奇怪怪的叫喊声。知道的是网吧,不知道的还以为邪教组织练功呢。

    杨昊看这环境也有点不想进去,但来都来了,说走又有点不甘心。

    屋里有几个染着红绿毛的男青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互相使了几个眼色。两个看起来干干净净的男孩子,穿的也不错,脚上那鞋子他认识,好几百块钱,傻呵呵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兜里肯定有钱。

    网吧看店的小伙子穿着双夹脚拖鞋,叼着根烟,凶巴巴地问“进不进来”站门口好一会了,影响生意,一会儿再被人举报了。

    杨昊一咬牙拉着张十千就进去了。开了两台机子,椅子看起来黑乎乎的,张十千硬着头皮坐下,面前的鼠标和键盘也看起来油乎乎的,桌子上还留着些奇怪的碎屑,真是让人下不去手。杨昊也是,扭头和张十千对视了一眼,怂巴巴地低头去开机,自己说要来的网吧,再脏也要玩。

    叹了口气,张十千去前台买了瓶水和一包纸巾,想着好歹擦擦能干净点。回来的路上,正在拧瓶盖呢,旁边突然伸出了一只脚,张十千没摔倒,但瓶里的水晃出去大半,全撒在旁边的黄毛身上。

    黄毛鼠标一摔,站了起来,“你他妈瞎啊老子衣服都他妈湿了”说着还想动手,杨昊一看吵起来了,赶紧跑过来,给张十千撑场子。但网吧里这黄毛的人好像挺多,四五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人站起来,吵吵嚷嚷要给他们兄弟讨个说法。

    张十千皱了皱眉,他和杨昊小胳膊小腿,打不过这么多人。他想了想,拉着杨昊说“我们出去说”

    张十千打算出去后让杨昊先跑,杨昊跑得快,最好能找到附近的大人帮忙。

    “出去就出去我他妈怕你啊崽子”一伙人闹哄哄地走到网吧外面的小巷子。黄毛的人看起来很有经验,几个人分开站,把张十千和杨昊围在中间。

    “身上有多少钱,都拿出来吧,能让哥几个满意的话,就放你们一马。”黄毛旁边的绿毛看了看杨昊脚上的鞋,“鞋也留下。”“你也不怕我脚臭死你”杨昊的鞋是他爸刚给他买的,就穿过这一次,心心念念了好久的鞋子,怎么能给这几个小混混。

    看他们两个没有配合的意思,黄毛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冲上来就要抢,张十千没躲开,被后边冲上来的人摁倒在地,兜里的钱全被掏了出去,张十千拖住那两个人,大喊“你快跑,去叫人”杨昊也没有傻站着,反应过来就往巷子口冲,杨昊跑得快,但快冲到巷子口的时候被后边追上来的人一把扯住帽子,摔倒在地。杨昊今天穿的是到膝盖的短裤,左膝盖马上就蹭破皮冒血了,疼的杨昊眼泪直冒。

    “你他妈敢跑”后边那人刚准备一拳揍在杨昊脑袋上,就被一巴掌掀翻在地。杨昊眼泪汪汪地看着出现的救星,救星戴着眼镜,斯斯文文,路上滚了几个橙子,好像是个过路人。路人把眼镜摘下来,让杨昊拿着,然后站起身来挽起袖子。路人看起来挺瘦,胳膊上全是匀称的肌肉,身手看起来也是练过的,没几下就把三个人揍翻在地,黄毛一看这架势,赶紧带着人跑了,钱撒了一路也没敢捡。

    路人把张十千扶起来“没事吧,同学。”“没事。”张十千衣服蹭在地上沾了点灰,腿估计磕青了。

    所以,受伤最重的就是杨昊了。

    路人走过去的时候,杨昊还坐在地上,拿着他的眼镜,抱着膝盖,留着眼泪往膝盖上吹气。吹一下,抖一下,还掉眼泪,看起来可怜得不得了。

    路人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二十多岁,他蹲下身,拿起杨昊手里的眼镜,仔细看了下杨昊的伤口,还好只是擦伤,不太严重,就出血看起来吓人。他想扶杨昊站起来,伸手过去时,杨昊用沾着眼泪湿漉漉的手一把握住他,“哥哥我疼死了,腿腿断了嗝。”一边哭一边打嗝,路人没忍住,笑了,还是笑得露牙得那种,张十千看杨昊这傻样,也没忍住,凑过去假装看了下他的腿,一本正经地说“真的断了,你完了,杨日天。”

    第6章 第六章

    医生在给杨昊的伤口上红药水。

    涂了红红一大片,看起来特别严重,杨昊在路人背他来医院的路上已经把眼泪憋了回去,现在一刺激,又有点往外冒的趋势。杨昊旁边还坐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小男孩抱着磕破了的胳膊,正一脸好奇地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觉得当着小孩子面掉眼泪太丢人,杨昊咬着下嘴唇又给憋了回去,表情看起来特别好笑。“医生,我腿真没断”杨昊在上完药水后可怜巴巴地问,手里还抓着那个好心路人的手。张十千在旁边撇了撇嘴,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两人从来的路上这手就没松开过,也不知道杨昊这小傻子跟谁更熟。

    “没断,好着呢,年轻人磕磕碰碰很正常,回去注意不要让伤口沾水啊,回去吧。”医生把棉签扔掉,蹲下来看那个小孩子的伤口。

    “啊啊好,谢谢医生。”杨昊抖抖索索地站起来,手紧紧抓着路人的手,估计是缓过劲来了,也不好意思让人再背他,一蹦一蹦地跳出了诊疗室。张十千叹了口气,拿起放在一边的跟了出去。

    路人估计是怕他摔着,牢牢跟在旁边,蹦了一会,杨昊估计是没力气了,靠着墙直喘气,“不行了我一条腿走路太费劲了。”张十千有点为难,他们现在在二楼,虽然他比杨昊高点,但杨昊身上的肉可比他多,他这小胳膊小腿的,就怕下楼的时候没扶稳,又给摔下去。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路人,路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抱稳了。”杨昊还没反应过来抱什么,就眼前一花,路人已经把他抱起来了,杨昊的手已经条件反射地搂住了路人的脖子,一脸呆样地被抱下楼。旁边抱着的小张莫名觉得眼睛不太舒服。

    路人给他们两个拦了辆出租车,关上车门后,杨昊才反应过来,趴在车窗边,大声问“哥你叫什么名字能给个电话吗改天请你吃饭谢谢你”

    路人冲他挥挥手,脸上带着笑“不用记我名字,叫哥就行,有机会再见,拜拜。”话音刚落,出租车师傅就跟上前进的车流冲了出去。

    杨昊一直回头看,直到车子拐了个弯,才不舍地转过头,感叹道“唉好厉害啊,万万你看到了吗他胳膊上那肌肉打架这么厉害”张十千都能看到他眼里的星星,但他心里也挺羡慕的。

    在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心里,一个打架很厉害的男人总是比一个很会做题的男人更值得向往。

    他们两家离得不远,车子停在杨昊家门口。开门的杨妈妈看到儿子的膝盖吓了一跳,赶紧扶进去。

    “昊昊这是怎么了十千你没事吧”杨妈妈有些着急的问。

    “阿姨我没事,杨昊他”杨昊在旁边使劲给他递眼色,“他在公园给一个小朋友捡球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杨昊递来一个好兄弟的满意眼神。

    杨妈妈有些怀疑,看向儿子,杨昊使劲点头,一看就是有事儿瞒着。杨妈妈也没多问,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有点磕磕碰碰很正常,膝盖就是擦破,身上也没有其他伤,看起来也不像是打架。杨昊和张十千玩得好,两家也认识,十千这孩子还是很懂事的。杨妈妈就没往下问,看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就给他们两个切了水果,开始准备午饭。

    杨昊一看已经瞒过去了,舒了一口气,往后一仰,瘫在沙发上吃葡萄,皮和籽都不带吐的。拍拍沙发靠垫,让张十千也靠着。张十千看他这样,没动,仍然是规规矩矩的坐着,从盘子里拿了块哈密瓜,一口咬下去,又甜又水。

    每一个不用做作业的假期总是过得很快。

    杨昊腿伤已经好了,开学时活蹦乱跳,就是膝盖上还有点白印。张十千发现他们居然又分到了一个班,他怀疑是不是杨昊爸爸动了手脚,但杨昊死活不承认,一脸正经地拉着张十千的手说一切都是缘分。到班级报道的时候又兴冲冲地坐到了张十千旁边,然后假装突然发现旁边的人,扭过头说“好巧啊同学我看你很眼熟你是不是叫万万”张十千觉得太傻了,没理他,偏过头看向窗外。

    这次的位置还像高中一样,张十千选了靠窗的位置,教室在三楼,下面是靠着花园的停车场。停车场来了辆车,稳稳停住后下来个人,张十千觉得眼熟,等那人走到教学楼下后,发现那人居然是那天那个路人,心里还挺奇怪那人怎么会在学校。没过一会,路人就出现在了教室。

    “来,同学们找位置坐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我姓钟,钟起澜,大家以后叫我钟老师就好。”说完后微笑着看了一圈教室。钟老师感觉到一股特别炽热的目光,迎着目光看过去的时候,有点惊讶,那天救的那两个孩子竟然是他的学生。

    杨昊更惊讶,钟老师打架这么厉害还是他的老师看向钟起澜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崇拜。但这种崇拜没持续多久,知道钟老师所教的科目后,杨昊的眼神就有点奇怪了。

    “语文他居然教语文”杨昊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说。

    “他怎么不能教语文了”张十千在给发下来的新课本写名字,笔锋犀利。

    “我我语文那么差,丢死人了。”杨昊趴在桌子上,手指头滚着块圆圆的橡皮,生无可恋。

    “那正好,让他好好给你补补课,看看能不能多背几首诗。”张十千头也没抬。

    “唉,你不懂,我还想认他做大哥的,教我打打架练练肌肉什么的。”杨昊又扣了扣语文书。

    “”找老师学打架张十千不止一次觉得他的同桌是个智障。

    钟老师长的很斯文,金边眼镜,儒雅俊秀,穿着白衬衫、黑裤子讲课的样子让班里的小姑娘第一次见识到了成年人的魅力。每节语文课都精神抖擞,专心致志,就怕回答不上钟老师的问题。男同学们也觉得钟老师知识渊博,上课倒也听得认真。除了一个人。

    “杨昊,你来说说这题选什么”钟老师脸上带着鼓励的微笑,杨昊一脸纠结地站起来,这道题让选择注音正确的一组。杨昊刚才就在下边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叫我千万不要叫我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仔细看了好几遍,但每个拼音看起来都像是对的,杨昊一咬牙“选c”

    “确定吗”钟老师笑得很温柔。

    杨昊又不确定了,“那选b”

    “这次确定了吗”

    “还是选c吧。”

    “”钟老师笑得有点僵硬,点点头让一脸呆滞的杨昊坐下,“同学们,这题选a,我们来看第一个选项”

    杨昊心里的小人在哭泣,眼神绝望地在试卷上写写画画。他其他科目都很好,只有语文,中考的时候勉强够到了七十分,杨昊假期就在想,希望高中的语文老师是个温柔的大姐姐,不要像初中的语文老师,老头子总是凶巴巴地说他的作文写得像苍蝇的晚饭。

    高中的语文老师确实很温柔,也很好看,但他打架的样子老是在杨昊脑海里晃来晃去,杨昊总觉得,自己要是回答得不对就要被扔出去。

    但钟老师一次都没对他凶过,甚至于放学后还主动提出要帮他补课,杨昊心里很感动,“钟老师,我”“我不介意你叫我哥。”钟老师笑得很温柔,杨昊就想起那天自己哭的怂样,拉着钟起澜的手哭得打嗝,顿时脸一红。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钟起澜几眼,钟起澜被这狂热的眼神看得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正想开口说话,就听杨昊说,“老师我”杨昊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你可以教我打架吗”

    “”钟老师心里莫名涌上来点小失落,但更多的是有些惊讶杨昊怎么提出来这个要求,脑子里就突然想起了遇到杨昊的那天。钟老师想了想,笑着开口道,“可以,但你得先完成我给你布置的任务。”

    另一边,放学先走的张十千坐在公交车上,耳机里放着歌。他在商业街下了车,今天书店上新,张十千来看看有没有想要的书。现在是傍晚,人群熙熙攘攘,旁边的蛋糕店里飘出甜蜜的香气,张十千身边经过着各式各样的人。刚下班的上班族打着电话,不知和谁聊着什么,微微皱起了眉;打扮入时的姑娘挽着亲密的小伙伴笑着从旁边走过;年轻夫妻吃完晚饭后抱着扎着小辫的女儿出来散步,小孩子拿着个糖葫芦笑的很开心。

    张十千很喜欢这种氛围,所有人都很真实地活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喜乐,但时间总会让一切交替。

    绿灯亮了,张十千摘下耳机,准备过马路。把耳机放进包里,抬头时的眼神不经意和对面走过来的一个男人对视上,张十千脑子一顿,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脚底涌上来,拖住了他将要往前迈的脚步。

    第7章 第七章

    张十千站在原地,旁边走过形形的人,他看着这个男人从远处走来,面无表情的靠近他,视线却停在他身后的远处。一步一步,当这个男人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甚至能闻到男人身上的酒味。但抬起头只能看到男人冷峻的侧颜和淡漠的眼神,只能看着他一步步经过自己,背影也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张十千居然觉得有点生气,他深吸了口气,他居然会为了一个从身边经过时没有看他的路人而感到生气,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有些困惑的皱了皱眉,他转过头又看了一眼,视线里只有了来来往往的行人。

    绿灯还剩五秒钟,张十千跑向对面的书店,头发在奔跑中一跳一跳的。

    张时迁一路都没敢回头。是的,他不敢,他害怕回头看到十五年前的自己,或者说害怕的是被那个自己发现自己的存在,害怕那个自己否定自己的存在。

    坐在广场旁的椅子上,张时迁手心里被冷汗浸透,心脏还在狂跳个不停,他叹了口气,知道一定会有见面的一天。

    他想过很多种情况,例如在书店时的偶遇,放学的少年和好学的的上班族;或者在学校的偶遇,下课的少年和年轻有为的青年助学企业家,再或者是上学路上的偶遇,上学的少年和早起锻炼的温柔大哥哥。但没有一种是现在这样,匆匆忙忙的红路灯,浮躁的人群,以及一脸疲惫带着一身酒气看起来还凶巴巴的自己。一想到想了好久的人遇到的是这样的自己,张时迁心里就一阵气愤,气自己没有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

    是的,张时迁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很想给十五年前的自己留下个好印象。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烟是今天应酬时候买的,自从在建筑工地楼顶上醒来,他就再也没抽过烟了。抽第一口的时候,张时迁眯起了眼,他烟瘾很小,只有在熬夜加班的时候才会来上一两支。

    吐出烟雾的时候,脑子里不知怎么出现了十几年前自己和杨昊去吃拉面的场景。拉面很好吃,但吃第二口的时候旁边的男人就点起了烟。张家没有人抽烟,他很讨厌烟味,烟味会影响食欲,而且拉面店里也禁止吸烟。但男人就好像不识字,大口大口地吞云吐雾。年轻的女服务员过来轻声提醒,还被没有礼貌的客人对着脸吐了一口烟,然后那群人笑着吵吵嚷嚷地离开了拉面店。他看到那个年轻服务员的眼睛红了,不好意思地朝他们笑了笑,转身去了后厨。那时候的张时迁就和吃面条的杨昊说“我挺烦吸烟的人。”

    “咳咳”张时迁突然被嘴里的烟呛到,他看了看手里抽了一口的烟,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好久没抽了。把烟完全踩熄后扔进了垃圾桶,张开双臂,靠在椅背上,广场附近的大楼已经陆陆续续亮起了灯。

    傍晚时分有些起风,张时迁有些感慨,只有真的和自己见面了,他才真真切切地觉得,这个城市里,真的存在着另一个小小的自己。满脑子都是刚才的少年盯着他的样子,那时候的他刚上高中,假期里稍微长长了些的头发软软的盖在额头,眼睛黑白分明,穿着的黑色外套是去年买的,装进兜里的耳机是某次月考母亲给的奖励。他突然明白,当那些埋藏在他记忆深处的,或有意识或无意识想遗忘的东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自己一定能够记起。

    一开始的慌乱过去以后,张时迁甚至有些后悔。后悔刚才没有和他说句话,后悔自己刚才怎么没有好好看他一眼,后悔今天出来应酬弄得一身酒气。原本,可以留一个好一点的印象的。不过,一定还会有下次,接受另一个自己的存在也没这么困难。起身回家,心情变得莫名轻松,连日的疲惫好像都消失了。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下次,下次自己一定好好准备。

    还有,以前怎么没觉得自己那么帅呢,张时迁暗搓搓的想。

    心神不定地逛了一圈书店,张十千没找到想要的书,看看时间,还赶得上最后一班公交车。

    到家的时候,张妈妈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敷面膜,电视里放着电视剧。

    “回来啦,万万。”张妈妈轻轻动了动嘴。

    “恩”张十千觉得自己状态有些不对,从见到那个奇怪的路人开始就一直有些恍惚。想了想,他开了口“妈。”张妈妈按了按面膜,懒洋洋的答应了一声。“咱们家还有什么亲戚吗就是我没见过的亲戚”张妈妈有些奇怪地瞥了儿子一眼,“没有啊,你姥姥姥爷家就我一个孩子,爷爷奶奶家也就只有你爸,其他的亲戚熟悉一点的你都见过呀,更远一些的咱们家就没有来往了。”

    张十千不说话了,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那今天那个人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呢他不明白。那个人给他的熟悉感不只是来源于相貌,更来源于那种气质,浑身上下都吸引他的气质。

    张时迁这几天工作很忙,新公司刚刚起步,有着应接不暇的应酬和文件,刚刚看完一份企划书,今天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看了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大x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时间跳到八点零三分,他站了起来,穿上挂在衣帽架上平平整整的西装,去卫生间的镜子旁仔细系好领带,整了整衣领,西装裤因为坐了一天有些皱,但晚上应该看不出来。理了理头发,额头右边靠近发际线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疤,对着镜子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时间指向八点十二,他赶紧下了楼。

    是的,他要去和张十千“偶遇”。

    驶出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才发现从下午就下个没完的小雨已经变成了大雨,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雨水不停地洒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并没有太大作用。所有的车辆都前进的很慢,他有点着急,高一的晚自习是九点下,他怕赶不上。

    而另一边,高中教室里,安安静静,虽说今天是周五,但大家都在做这周布置的作业或者准备下周课上要讲的内容,雨声在教室里显得格外的大。

    晚自习可以选择上或者不上,杨昊坐不住,于是就没有和张十千一起上晚自习。

    张十千有些担心,中午出门的时候忘记带伞了,时城就是这样,这雨说下就下,明明中午还是晴天。父母今天去奶奶家了,明天才能回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许等雨小一点可以跑出学校打车,运气好的话,不会淋得太湿。

    下课铃响后,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走了,没有伞的同学家长也已经等在楼下了。张十千婉拒了一个同学的好意,太晚了,那个同学回去晚了家长会担心。

    话是这么说,等他出了教室门,夹杂着水汽的冷风扑面而来,露出白嫩的额头,还是冻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把衣服拢紧了些,跑下楼,楼下已经没人了,亮着的路灯被雨水冲刷的朦朦胧胧。脚边的台阶下积了厚厚一汪水,排水口好像被落叶堵住了。雨太大了,他根本没办法跑出去,离开遮挡物,不用几秒,就会连内裤都被浇透。

    张十千有些着急,他怕太晚了就打不到车了,学校所处的位置并不繁华,往来的出租车很少。又过了十分钟,九点二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盖在头上,想着这样的话淋湿了应该不会感冒。然后顶着校服外套就跑进了雨中。

    张时迁终于到了,九点十八,他有些心慌,他知道张十千一定没走。关上车门,一脚就踩进了水里,大步朝教学楼跑去。

    堵车的路上,他突然想起,他头上的疤,就是在今天晚上,因为大雨的原因没看到地上的塑料瓶,摔倒后磕到路上的石阶留下的。张时迁满脑子都是十五岁的他捂着冒血的额头,可怜巴巴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在雨里面,好不容易回到家,家里却一个人都没有,随便处理了下伤口,洗了澡就爬上了床。结果第二天父母因为打不通他的电话赶回来的时候看到躺在床上的他已经接近昏迷,吓得够呛,赶紧送去医院,重感冒加上伤口发炎,在医院躺了好几天。

    他不想让同样的事再发生一遍。他有些后悔今天为什么要加班看那份该死的文件,直到堵车的时候看到越来越大的雨才想起来今晚会发生的事。

    他希望自己能跑快一点,再快一点,快到可以接住快要摔倒的自己。

    但当那个身影倒在自己五十米之外的雨中时,张时迁才发现,他一直以来疏忽的事。

    他一直想把过去想做的一切做到最好,父母也好,工作也好,却唯独忘了保护十五年前的自己。

    第8章 第八章

    张十千觉得头很疼,大雨让他的视野一片模糊,他记得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然后摔倒了,头好像磕到了什么。他抬起手摸了摸,冻得苍白的指尖上沾着的血很快就被雨水冲了干净。不能在雨里待太长时间,雨水会让伤口感染,他想站起来,刚才的撞击让他有些头晕,扶着路灯站起来的时候,突然跑过来的人让他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是接学生的家长。但这个“家长”不仅没带伞,自己还淋得湿透。

    张时迁脸色很难看,冲到刚刚站起来的张十千面前,一把把人抱住,没等怀里的人反应过来,打横抱起就往学校门口跑。怀里的人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大力挣扎起来,让他差点没抱住,两个人一起摔倒。

    “救命”怀里的人大叫,张十千不知道这种天气还有没有巡逻的保安,自己现在头上还有伤,而且这个人比自己高大,打起来一定不是对手,只好大声呼救。心里还不由暗暗惊叹,绑架犯都敢直接跑到学校里抱起学生就跑了

    一把捂住怀里人的嘴,张时迁有些哭笑不得,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夜晚温度下降得很快。挣扎着把人塞进车里,松手的时候被咬了一口,张时迁皱了皱眉,打开车里的灯。轻轻拉过扒着车门挣扎个不停的少年,捏着他的后颈,强迫他松口后和自己对视“是我。”

    其实他自己也没把握面前这个受了惊吓的人会不会冷静下来,但出乎意料,张十千确实安静下来了,没有挣扎,表情很惊讶,松口后白白的小虎牙上还带着张时迁胳膊上的血。

    怎么是这个人张十千脑子一片空白,他甚至已经想到了父母哭着给绑匪打电话了,却没想到刚才抱着自己的是这个人。面前的男人从驾驶座旁边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给自己擦了擦嘴,纸巾上刺目的鲜红突然让他心里涌出来些内疚。

    车身把雨水隔绝在外边,好像刚才下得那么大的雨是幻觉一样,但两个人都湿嗒嗒的,张十千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眼光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面前的男人,看着男人一声不吭地用纸巾擦他脸上的血迹,然后小心翼翼地拨开额头上的湿发,仔细查看他的伤口。男人的呼吸暖融融地扑在他的脸上,张十千觉得有些别扭,侧了侧头。

    “别动”男人又给他转了回来,好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些严厉了,又加了句“马上好,别动啊。”乖。

    张时迁把最后一个字咽了下去,伤口和他以前磕到的一样,得赶紧处理,要不然会留疤,虽说男孩子身上有点伤疤很正常,但张时迁不希望眼前的人身上再出现任何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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