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珏明白了他的意思,挑了挑眉,道,“说说计策,若是好计,免了你罚。”
“谢陛下。”方了之道,“第一,陛下出个难题,匿名征北境边防之计,发众将军和陈亭。第二,设个计让李则余获罪。第三,让陈亭立个战功。这二,三条,可以并行。”
容珏笑道,“起来吧。”
方了之道,“陛下同意了”
容珏想了会,道,“李则余戍边这么多年,忠心不二,朕不忍心,让朕再想想,你先起来。”
“陛下,朝中老将可都是忠心不二多年”方了之道。
容珏叹了口气,“知道了。朕会想办法赦了他。”
方了之起了身。
“那日”容珏欲言又止,可想到自己身为天子,竟然在方了之面前有说不出口的话,又自嘲地摇头笑了笑。
方了之却是知道他要问什么,答道,“那日我到你府中,觉得熟悉非常,可又陌生。当下头脑昏痛,心中愤懑,一时意难平,可我也还不知道为什么,能不问么”
容珏点点头。
“你看,说是保护我来的,可还是监视我。”方了之嘲道。
“韩群,张牧”容珏朝门外一声喊。
两侍卫应声进了门,“臣在。”
“今日起听方卿命令。”
二人跪下道,“是,谨遵大人号令。”
容珏看向方了之,“哝,你的人了。”
方了之笑了笑,“谢陛下。”
第24章 宠爱
方了之将容珏送到宫禁西门口,身后跟着数位亲卫。“陛下,我想回侍卫营走走。这就不进去了。”
容珏略一沉吟,“若是不让人跟着,自己须得小心。”
方了之纠结了一阵,终于用两手指从袖中挟出一枚极细银针,道,“陛下之前让凌彻试我,凌统领必定复命了。”
容珏侧了侧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所谓独门绝技是什么”
“那会在行宫里,看到刘大人的医针,便忽然想起这玩意儿我似乎也会用,就偷了几根,后来试了试,发现准头还行,杀了山荫房里几只苍蝇。”方了之狭促一笑。
“你那一击毙命,毙的是苍蝇的命”容珏却是毫无在意方了之私下偷摸所为,大笑起来。
“凌大人还真是原话回禀,一字不漏啊。”方了之揶揄道,“说一击毙命也不假。不论是何武学宗派,都有死穴空门,几根针,可以保自己的命,你放心。”
“难得你这么老实。朕也告诉你,凌彻还说你学他招式,过目不忘,虽无内力,却得其精髓。”容珏悠然道,“你就算没学过武功,也必定看过不少武学典籍,绝非毫无根基。”
方了之摸了摸后脑,“噢。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又怎么样不还是惯着你。”容珏拉过方了之衣袖,轻声道,“刘勉之可是几十年的太医了。”
方了之深吸了口气,“明白了,我脉象奇特,他定告诉你了。”
“你那时半死不活,他说你脉象不似常人,时而微弱有如游丝,似乎命悬一线,可又另有一股强劲力量牵着你全身经脉,不叫你死掉。刘勉之虽医家出身,但不通奇诡之术,断不出其中关窍。”容珏道,“朕当时撂了狠话,让他务必救活你,想他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难为他了。”
“陛下可是瞒了我许久。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事儿。”方了之无奈道。
“彼此彼此。就许你瞒着我么”容珏挠了挠方了之手心,绽出一个坏笑。
“陛下回宫去吧,今日十五,不去陪皇后么”方了之行了个礼,欲退下。
“吃醋么”容珏笑眯眯问。
方了之苦笑,“我是吃醋,可你也得陪啊。”
“行了,那朕就回去陪她了,你便好好吃吃这醋。”容珏撤了牵着方了之的手,踏着跪着的内侍肩膀,坐上抬来的轿辇,朝身后挥了挥手。
方了之于是落寞地转身,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龙辇朝前走出数步,容珏回头看了看,方了之的背影显得十分孤单。
容珏叹了口气,吩咐了一声,于是龙辇未朝着椒房殿走,绕过椒房殿门,一路往东,到了太后宫前。
容珏命内侍远远落轿,步下龙辇,独自行到福宁宫殿外,跪了下来。
烈日之下,容珏跪了一刻钟,太后才闻讯而来。
“皇儿,这是做什么”太后急急来扶自己儿子。
“母后,儿臣求母后一事,自知此事荒唐,容儿子跪着禀。”容珏深吸口气,道。
太后蹙了蹙眉,撤了去扶的手,问,“这是又有新宠了”
“汉武帝宠韩嫣,允其出入永巷。”容珏咬了下唇,艰难道,“后因流言获罪于王太后,被太后赐死,武帝求情而不成,看着心爱之人被处死,想必十分痛苦。”
太后叹了口气,“儿啊,你怎么就过不了情字这关”
“母后,儿子自知不该,可管不住自己的心。我怕要是真的宠了他,后宫中要治他于死地的流言必然纷起。儿子求母后个恩典,有任何事,万万留他一命,等儿子处理。”容珏语毕,行了个大礼。
“母后若不答应,你可是又要跪上三个时辰”太后叹道。
容珏苦笑道,“儿子不孝。”
太后沉默许久,终是不忍心看儿子跪着,回道,“母亲答应你。”
容珏哽咽,抬起头来看着太后,“谢谢母亲。”
“可是,你要答应我,不可荒废后宫,母亲要看你百子千孙,千秋万代,你如今才一后一妃,这哪成”太后命身后两宫女扶起容珏。
容珏左右一顾,见那两名宫女姿色,便知太后之意,紧锁眉头,思考如何拒绝。
“孩儿,后宫人多了,又都是能诞下龙子的,皇后就有的忙,自然没空去理那虚醋。”太后续道。
容珏无奈一笑,只得答应,“谢谢母后,儿子知道了。”
太后把容珏领进殿内,容珏落了坐,两宫女奉上甜羹 ,便一左一右为容珏按摩,纤纤玉手姿势甚好,显是经过调教。
太后道,“母亲答应了你,未必就无忧。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皇儿,天子的宠爱从来都像一把利剑,悬在空中。你要好好想想,此人,是否有本事得天子之爱。”
“孩儿知道。孩儿自小得父皇宠爱,也尝过众矢之的的滋味。”容珏轻声道。
“你既然下定决心,母亲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太后听了容珏此话里的辛酸,不忍再多说,使了个眼色,容珏身旁宫女便端起桌上甜羹,欲侍奉。容珏不自觉往后退了半分,却又顾及自己刚刚应下的话,硬着头皮由着那宫女喂了几口。
方了之一路低头往侍卫营走,想着赵容珏方才的话,心头泛酸。心不在焉之时,迎头撞上一人,抬头一看,正是萧明。
“方兄,好久不见。”萧明抱拳,打量着方了之一身新侍卫服,犹豫着要不要行礼。
“是萧兄,别来无恙。”方了之道,“正是来寻你的。”
萧明露出一个诡谲的笑,“皇上竟然赐了旧宅给你住这样的荣宠,侍卫里从未有过。”
方了之拧了拧眉,“你少说两句,不怕掉脑袋么”
萧明顿时一个寒噤,“此话说不得”
方了之一个苦笑,“还有谁知道你怎么消息这么灵通”
“只得我和梁赞。”
“那日见着人从你房里出来,拿着一锦盒,出侍卫营时出示的是钦赐令牌,我偷偷跟了一阵,见他拐进府街后来我见你没回来,这么一猜”萧明摸摸脑袋,一阵后怕。
“你胆子也挺大的。”方了之道。
“你不会告诉皇上吧。”萧明试探着看着方了之。
“上回我的事,你不也没说么咱们两不相欠了。”方了之伸出个手指。
萧明会意地勾了勾。“方兄来找我何事”
“我没去过北境,想问问萧兄,依你之见,北境边防,可有疏漏之处”
萧明压低了声音,“疏漏之处太多了。”
“怎么讲”方了之讶道。
“自我和梁赞偶然发现了那细作,我便留了个心思。军中,必定还有其他敌间,甚至,有居高位者。”
“李将军不曾重视此事么”
“边境大安了这么多年,偶尔有几个辽兵侵过边线,掳掠些财物,这不算大事,不值得出兵,李将军心思旷达,不曾放在心上。”萧明摇了摇头。
“那你又是凭什么猜测”
萧明顿了顿,“奇就奇在,辽兵越境,大部分时候在换岗之时。你可知,守兵换岗,每日时辰不定,我们都是提前一晚方知,若无居高位者,怎可能这般巧合”
“李则余不至于这般糊涂吧”方了之道。
“他们偶尔也故意在边防严密时过来,留下几个兵,以防李将军疑心。我猜测,那些兵卒,本就是犯了死罪,或者是由死囚装扮,因为正常来说,俘虏就算不投降求生,也会奋起一抗,可那些兵,不是没了求生意志,便是骨瘦如柴,我猜是因为家人被扣押,他们只能求一死。”萧明道。
方了之起了敬意,“你心思很是缜密。”
萧明嘴角勾了勾,“皇上对方兄极是重视,萧某自当言无不尽。”
方了之心道,这人太聪明了。于是抱了个拳,道,“萧兄,前程似锦。”
萧明回礼,会意一笑。
方了之问到了想问的事,又觉萧明是个可用之才,终于正式起了结交之心,“走吧,萧兄,请你饮酒。”
赵容珏离了福宁宫,终究还是到了椒房殿前,想了想太后提的条件,暗道还是得把皇后哄好。于是在心中哀叹一声,提了提袍襟,走了进去。
苏惋未听见通传,午休起来,正坐于妆镜前画眉。容珏挥手遣了宫女,亲自到了她身后,握住了她手。
苏惋瞧见镜中人影,也未起身行礼,任着容珏握着自己的手画好了眉,方才款款起身,柔声道,“谢陛下。”
容珏轻轻一吻,话音极尽温柔,“久不见皇后,皇后可还好”
苏惋红了红脸,“陛下愿来,便一切都好。”
“怎会不愿来,你是正宫皇后,六宫之主,朕不论如何繁忙,也要来看你。朕今日不回御书房了,下午便在你这看书,晚上在你这用膳。”容珏微微一笑,搂住了她。
苏惋闻着身边人的男子气息混着龙诞香,不禁醉了心神,微微抬头,容珏那俊秀容貌更是叫人难以抵挡,于是将唇凑了上去。
容珏深吸口气,迎上了这个吻。
太后得知容珏在椒房殿待了一下午加一晚上,不禁喜忧参半,心知儿子宠的是皇后,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为的是那个让他跪在烈日下的人。
第25章 醋意
赵容珏第二日在早朝作了一番深刻的自我反省,称自己年轻意气,考虑不周,北境军务还得仰仗诸位老臣出谋划策。老臣们于是领情,纷纷客气道,陛下圣明。赵容珏接着言道当今戍边防务形势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外敌虽不敢大规模进犯,却秘密培植大量奸细渗入边境之地,长此以往,将酿成大祸。当即下令,朝中无论文武大臣,五日内皆上呈定北境反敌间之策。
“准备怎么做”容珏靠上书房那张宽大的座椅扶手,饶有兴致地看着身旁的方了之。
“陈亭用间的手段策略很是老辣,到时陛下叫人誊抄诸位大臣和他的奏折,当朝发下去,叫他们选出可行之策,没有名字,不辨字迹,他们只要不傻,陈亭的必中选。”方了之回。
“这事,朕不担心。陈亭朕召过了,虽是文臣,兵法比朕还熟,只待他奏折上来。只是,要李将军获罪,朕思来想去,还是不忍心,你需另外想个招。”
“陛下,军中有居高位的敌间,将领不察,是不是罪”方了之道。
容珏眯了眼,语气冷下来,“你道李则余确实有罪这事儿不可乱说,得有凭证。”
方了之犹豫了会,终于还是说,“陛下御前侍卫萧明,在征北军里待过,亲手抓过细作,并且怀疑军中还有敌间。”
容珏皱眉想了想,“萧明,平日里没发现有何特别之处,你能确定他的判断”
方了之笑道,“平日里在你跟前当差,有几个人敢胡乱说话还不都是谨言慎行。臣观察许久了,此人很是聪明,不但会武功,还略懂医术,可堪大用。”
容珏听方了之夸人,一丝不悦从眉间掠过。方了之莞尔,不禁嘲道,“这么没来由的醋你也吃。”
凌彻皱了皱眉,心道这厮恃宠而骄,说话越来越放肆。
容珏被说中心事,干咳一声,“胡说些什么叫他来见朕。”
萧明恰在殿外候值,得到通传立刻进了殿,“微臣叩见陛下。”
容珏打量了萧明一番,道,“你在征北军中当过兵有何发现”
萧明一听就知道方了之将他所说禀报了皇帝,于是将如何发现细作,又为何怀疑,详详细细再说一遍。
容珏听完萧明所述,光从讲话的层层递进,条理分明,便明白萧明的确思维缜密,所说之事八九成是真的。
“在朕身边当值这么久,倒是藏的挺好。”容珏道。
萧明咽了咽口水,“臣不敢多言政事。”
容珏看向方了之,“你让凌彻寻统帅之才,他怎么样”
萧明呼吸一窒,未想到皇帝对方了之看重至此,不仅能使唤地动侍卫军头头,自己前途身家也全在他一句话。
“”方了之也没想到容珏这样问,一时说不出话来。
“萧明,和凌彻一起,侍卫亲军里给朕挑二十个人出来,武艺、谋略、将才不可缺,若朕都满意,升你做侍卫军副都指挥,仅在凌彻之下。”
萧明叩首谢恩。起身时特意朝方了之投了个感谢的眼神容珏心道,这小子果真机灵地很。
萧明退下后,方了之有点局促不安。容珏看着好笑,伸出一脚,踢了踢他袍尾,“怎么了”
“有点受宠若惊。”方了之老实道。
“哦。”容珏拿起笔,道,“以后习惯着点儿。”
方了之红了脸。
“朕要派个钦使去李则余那,看看萧明所述确实否。”容珏道,“若是属实,李则余这罪免不了。”
“主子,李将军戍边多年,边境安稳”凌彻开口道。
容珏皱眉,冷冷道,“凌彻,你不是不干政的吗”
凌彻低下头,心道自己的待遇和方了之没法比,脸上便尽是沮丧之色。
“你和李则余半点关系没有,为他求哪门子情”容珏看了凌彻一眼,对他神色变化极是不满。
“臣陛下,边境之地艰苦,不可轻易罪戍边将士。”凌彻道。
容珏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方大人未曾到过边境陛下应多听意见。”凌彻小声加了一句。
“大胆”容珏怒道。
凌彻应声跪了下来。
“凌大人说的是。臣只想为陛下换人筹谋,未考虑周全,是臣之过。”方了之见容珏眼中怒火腾起,立刻移步挡到凌彻身前。“陛下,是该多听意见,凌大人没说错。”
“起来吧。”容珏想到凌彻曾因自己对方了之的移情劝谏过一次,意识到方才的火气来的确实有些徇私。
凌彻却是负气,跪着不起身。
“陛下,臣不该干政,可是边境之事,臣以为,还是应当多听朝中武将,老臣意见,陛下让文臣戍边,又欲让老将获罪,此种做法有违常理。”凌彻默了一阵,终于一股脑说了出来。
方了之快哭了
容珏冷哼一声,“不起来就跪着吧。”
方了之凑到凌彻耳边,“兄弟,你先起来吧,算我求你。这不是皇上私情的事儿”
凌彻抬了抬头,似是狠下心,道“陛下,您要重蹈”方了之马上知道他想说什么,用手堵住他嘴,连连使眼色。
“让他说。朕想听他要说什么。”容珏发话。
方了之不撒手,断定这话一说,凌彻要被重罚。
凌彻推开方了之手,道,“臣想说的是,陛下要重蹈覆辙吗”
容珏一笑,“什么覆辙”
凌彻一字一顿,“偏信一人。”
方了之倒抽口气,脑中已经是无数为凌彻求情的话。
容珏起身,一步步走到凌彻面前。
方了之跪下,急道,“陛下,他对你忠心不二,你知道的。”
容珏笑了笑,走到凌彻身边。“瞧见没他为了你,又是挡着又是求情的,生怕我责你。你说,朕要听他的吗”
凌彻不作声。容珏伸出手去扶,语气是前所未有地严厉,“再不起来朕真生气了。”
凌彻起了身,方了之松了口气。
“你也起来。”容珏走过方了之身边,回到案前。
“凌彻,朕的过往让你心中有惧怕,怕朕因私废公,枉顾社稷,是吧。”容珏拿起笔,沾墨。
“臣不敢。”凌彻回。
“现下说不敢了刚刚那架势呢”容珏笑道,“朕,会不会偏信一人,有违社稷之道,你现在就来下判断,是不是早了点”
容珏润笔,道,“凌彻,朕命你和钦使随行,你去边境军看看,了解清楚了再回来跟朕说。朕若真的因偏信一人做错决断,到时朕跟你道歉。如果朕的决策是对的,你回来自己去领罚。”
话毕,容珏已写好御旨。
“臣领旨。”凌彻接下旨意。
方了之长叹一声。
容珏目不斜视道,“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刚刚以为朕要重罚他,是吗怎么朕在你们眼里,就是如此意气用事的人么”
方了之笑笑,“是我错了,消消气。”
“凌彻,过来。”容珏命道。
凌彻走近。冷不防被容珏狠狠弹了一下后脑。
“主子”凌彻不知这是何意。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朕跟你说过不会再来一次,你竟不信朕。朕赌你从关州回来,逃不了罚。”
凌彻呆住,方了之大笑道,“陛下英明。”
容珏转而向方了之道,“他觉得朕会感情用事,是因为跟了我多年,历经旧事,情有可原。那你呢是觉得朕对你用情至深,已经影响到了决断,还是另有原因。”
方了之万万想不到容珏在这种时候会有此一问,饶是才思再敏捷,也是愣在当场。
容珏盯着他看了许久,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轻飘飘一声,“答不出来晚上侍寝来赔罪吧。”
面对眼前说话毫无顾忌的这主子,凌彻哭笑不得。
方了之却是真正“赔罪”了一晚。
“今儿给凌彻求情求的够可以的。又是下跪又是堵嘴的还敢咬耳朵”方了之当晚被容珏压在身下,耳边是一阵浓烈醋意。
“我我当时以为你动了真怒所以啊”方了之话没说完,便被猛烈一顶,不禁大叫一声。
“这样怕他被罚,他跟你什么交情”身后人一边问一边不停动作。
“能不能别吃干醋。啊啊啊”
“赤身上药的交情,是吧。”身后人咬牙切齿道。
“哎哟,轻点”方了之嚎道。
“还有暗渡真气的交情”
“哎呦我的神啊,轻点”方了之又一阵嚎。
容珏一阵猛烈动作,方了之彻底没了脾气,连求饶声到最后都变成了呜咽。
方了之瘫在龙塌上,眼泪汪汪,直喘粗气,说不出话来。
容珏赖在他身上,二人滚烫身躯紧贴。
“命他去了北境,你会不会想他”容珏边轻喘,边揶揄着问。
方了之终于怒了,一脚踹开他,“你酸够没有”
刚踹完却是登时后悔了,小心翼翼问道,“没踢痛吧。”
容珏努了努嘴,不吱声。方了之赶紧伸手拽了他回来。
这一拽方了之惹火烧身,容珏伏上他身,二话不说,又来一次。“还敢踢我,真是反了。”
“啊,救命呀饶了我吧”方了之又嚎起来,却被容珏立时塞住嘴巴,“小声点儿,你想整个后宫都听到”
第26章 后宫
方了之被折腾半晚,到最后全身瘫软在容珏怀里。
容珏以臂弯揽着他,低声玩笑道,“从没见过侍寝叫得这样夸张的。”
方了之整张脸羞红。
容珏亲了亲他面颊,“睡吧。”
方了之往他怀里蹭了蹭,喃喃道,“那别人是怎么侍寝的”
容珏笑出声来,“宫里规矩,顶多半个时辰就被抬走了,都跟你这么放肆还了得,后宫得乱成什么样。”
方了之把头往容珏肩上靠了靠。“那皇后呢”
容珏小声道,“皇后也是例行公事。”
“陛下这张塌上想来睡过许多人吧听说太后赐了陛下两位美人”方了之默默道。
“套话呢你”容珏捏了捏方了之耳朵。
方了之眼眶顿时湿了。
容珏皱眉,“这是做什么”
方了之吸吸鼻子,道,“一时没忍住。知道我不该”
这话听得容珏极不舒服,怅然道,“人人都有身不由己之处,你该知道。你这样掉泪,是恃宠而骄。”
容珏指尖抹掉了方了之泪痕,将他拢起,“在朕面前可以这样,别人面前不可。这里是皇宫,不是皇子府,可知有多少眼睛盯着你。”
方了之点头。
“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事儿,你该明白啊。”容珏道。
方了之疑惑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我心给了你,身体却得分给别人。快睡吧。”
容珏说完,扣上方了之手指合上眼。
方了之被容珏最后一句话惊了一个哆嗦,却是睡不着了,想去寻自己记下的东西,却猛然想起自己身在宫里。身旁容珏睡颜极是动人,看了会他便又心安下来,轻轻吻住容珏双唇,紧抱着他,仿佛生怕那人一醒来就会不要他。容珏被抱地太紧,睡梦里动了动身,方了之松开了手,拍了拍他背,待得他又沉沉睡去。
翌日方了之醒来时,内监们已经布好膳,等着他用。容珏早已起身上朝,枕边给他留了张字条,“等朕回来。”
方了之看着那字条,心中顿时柔情一片,温和一笑,起了身,宫女们正准备伺候,却听得内监报了一声“皇后驾到”。
几个内监宫女瞬时慌了。方了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苏惋跨进了殿门,方了之避闪不及,只得衣衫不整就跪了下来。
苏惋见了,避开视线,冷笑一声,“哎呦,昨儿皇上宫里这么大动静,我还以为是哪个不懂规矩的低贱宫女祸乱宫闱呢没想到”
“微臣昨日奉命和陛下习武”方了之愣愣巴巴,慌乱之间随口扯谎。
“习武”苏惋忍不住笑了,“习武都把衣服脱了,你这样成何体统快把衣服穿好”。
宫女们立即上前,手脚麻利地将方了之衣衫穿戴完好。
苏惋于是仔细打量了下方了之,皱起眉头,想不明白皇帝喜欢这人什么。
“你起来吧,我可不敢拿你怎么样。不过是好奇来看看。”苏惋道。
方了之一愣,起了身。
苏惋打趣道,“侍卫陛下还好这口”
方了之顿时尴尬地无以复加。
苏惋绕着他走了一圈,依然看不出此人到底有人特别,问道,“皇上为何喜欢你”
方了之觉得这皇后心性单纯,还颇有点可爱,于是道,“皇后娘娘,臣何德何能,皇上不过闲时无聊和臣聊些武艺兵法而已,谈不上喜欢臣。皇上爱重的是皇后。”
苏惋嘲讽地笑了笑,“这话就别说了。我可犯不上为了你得罪他。”说完便提步往外走,迎面便撞上了甫下朝回来的容珏。
苏惋屈膝行礼。容珏皱眉道,“皇后来朕寝宫做什么”
苏惋柔声,“亲手摘了些果子送给陛下吃,见你不在,着人放下了,臣妻不扰陛下,这便告退了。”
容珏狐疑地看了看她,“皇后有心了。”
苏惋福了福身,带着侍从走了。
“为难你了”容珏入殿见了低头立着的方了之。
“没有。皇后人挺好的。”方了之道。
容珏歪了歪脑袋,托起方了之下巴,“说什么了这就把你收服了”
方了之乐道,“皇后特意来看了我一眼,发现我无甚特别,道不知道陛下喜欢我什么。”
“哦。”容珏静了会,“那你说呢”
方了之沉默了一阵,轻声问,“臣不知,陛下喜欢的是我吗”
容珏揽过他,“你太贪心了,想我怎么回答”
方了之明白了,自己还未交底,就问出这样的话来,实在不应该。
“朕是太宠你了么凌彻和皇后都看不下去了。若是前朝大臣们知道,你可就更麻烦了。”容珏笑道。
“陛下说的是。臣也明白。”
“所以,想出办法对付他们了吗”方了之听着先前话头,以为容珏要冷他一阵,熟知容珏话锋急转,令他极是意外。
“陛下,隆武帝以军功为先封官,乃是时事造就。如今朝堂之上,除了文朔、孙慕数位先帝重用之文臣,其余文臣皆受轻视,还常常受到武将们讥讽。如朱异禀,武选出身,苏将军却不欣赏,认为其儒气太重,不够彪悍勇猛,足见前朝用人标准。陛下欲以文治国,重用新人是第一要务,要一改朝堂风气,也需从陛下做起。陛下可重开经筵,提高士人地位”方了之躬身禀道。
容珏不置可否,眉毛动了动,见到一席饭菜尚未动,“先吃饭吧,皇后来瞧了你一趟,害你没吃成。”容珏说罢拉了方了之手走到桌前。
方了之坐下,看着满桌精心布的膳,拿起筷子的手微微颤动,“陛下确实是太过宠爱我了。臣心不安。”
容珏放下筷子,轻咳一声,“你怕了你不是没怕处的么”
方了之看着容珏,想到那枕边字条,不知为何一股哀伤涌上心头,颤声道,“我怕怕盛极而衰,我怕失去你。”
容珏笑道,“你离盛极远着呢,不过得朕几日宠爱,就这样忐忑。”
方了之唏嘘道,“人一旦有了希望,便会害怕失去,害怕所得皆是过眼烟云,昙花一现罢了。”
“昨天晚上朕跟你说什么了”容珏皱了皱眉,筷尖指了指旁边伺候着的宫人。
方了之立刻从悲春伤秋里清醒过来,回过神来便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容珏一惊,便朝他脸上瞥,眼中透出不悦,对着伺候着的宫人没好气地道,“都下去”
宫人立刻散了。殿内剩下二人。容珏亲手搓了方巾敷上方了之脸,“谁让你打自己了,胡闹”
“朕不让你说这些话,是怕人去太后那传话去。我母后我了解地很,她容地下我有个把宠爱的人,但容不下被宠的那个有不该有的心思,你这些话说出来就是跟朕要承诺,太后定会动怒。”
“我没那个意思是我一时糊涂了。”方了之小声。
“朕不是不可以将这些宫人都封口。但防得住一时,防不住一世。你在朕书房里论政,说话随意点没关系,在这后宫,不可以。母后若要罚你,朕少不得去求情,万一因你跟母后起了冲突,往后你更难自处。”容珏认真看着方了之,道,“你要是想跟我长久,便要懂得保护好自己。”
方了之叹了口气,心道爱这皇帝真不是个容易事。
容珏见方了之那表情,莞尔道,“朕呢,给不了你什么承诺。但是为了你,把太后、皇后都还哄地不错。后宫不似前朝,有想保护的人,就来不得硬招。朕那一后一妃,都有家世,平日里不敢拿你怎么样,要是有了皇子,挺着个肚子来跟你作对,你要我怎么办”
方了之听着这话,惊讶容珏为自己打算到这种地步,满脸不可思议。
“我自小长于深宫,后宫争斗见地多了,我母后走到今日,纵使有我父皇宠爱,每一日也都小心翼翼。”容珏叹道。
方了之默然点头。容珏抚着他肿起的脸颊道,“这会倒是不肯多说话了,我知道你刚才是情字上头,你聪明得很,我不多说了。”
容珏将那方巾拿下,又浸了次水,敷上他脸颊,轻声斥道,“又没说怪你,你怎么手那么快”
“心中懊恼。”方了之道,“现下知道了你的意思,以后定不会说。”
容珏清了清嗓,叫了方才寝宫里所有侍候着的宫人进来,宫人一字排开,容珏问道,“朕和方卿说了什么有人记得么记得的朕有赏。”
所有宫人自觉噤声,有想说的也被旁边人拉住。容珏一个个人看过去,记下容貌,声音很是森严,“很好。一个字不准漏出去。九儿,十五人,名字给朕记下来,今日的话若有传出去的,一个也活不了。”
方了之深吸了口气,平日里跟他说话无顾忌惯了,这会才知道赵容珏之厉害。
容珏看向他,见他神情沮丧,终究不忍,凑到他耳边道,“朕找个空时去你府里,想说什么,有什么委屈,到时再说。”
第27章 君心
“朕从兵部挑了个人做按察使,凌彻随行,今日朝上已经下旨,明日启程,你去送送”
容珏勾起嘴角看着方了之。
方了之轻声道,“我不敢去,怕某人秋后算账。”
容珏眯眼看他,“怕朕找他麻烦还是找你麻烦”
方了之道,“别酸了,那点交情也是拜你所赐,凌彻是看我可怜而已。”
容珏一鄂,不作声了。许久后开口,“你的心思凌彻都告诉我了。”
方了之低声,“陛下那日到侍卫营看我,我便猜想定是他都说了。”
容珏抿了下唇,“身上的伤如今还要紧么说实话。”
方了之默了会,道,“下雨时便全身阴疼,心脏旁剑伤最甚,得蜷起身子才能稍好受些,否则难以安寑。”
容珏眼眶一红,“对自己够狠的,你的目的达到了。”言及此停了下,双眼朝上看了看,把泪倒了回去,缓缓道,“把我的心也算计进去了,手段太厉害,胆子也太大。”
方了之哑口,伸出手抱住他。许久后,颤声说,“那日初见你时,我真忘了自己是谁,可看见你的脸,霎那间脑中电光火石,仅有一个念头便是无论如何也要留在你身边。如今再忆,那时发生了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行宫里每一天,但凡想起你的脸,脑中便多一些记忆,一开始是连不起的片刻,后来便能串了些起来,可记起的许多事情却有诸多矛盾,是我至今也想不通的事。若真有想明白的那天,我定只字不虚地告诉你。”
容珏看着方了之双眼,始终看不出一丝作伪的痕迹。于是叹口气道,“我信你。”
方了之迟疑一阵,问道,“你任了谁能说么”
“书房里说。”容珏起身。
方了之一路低头跟着,隔着容珏数步远,容珏几次停下欲伸手去牵,都被避开,不由无奈摇了摇头。
行至御书房,方了之与当值侍卫跟着容珏进了去。
容珏落座,随手执笔,写了敖诠二字递到方了之手上。
方了之呆了一会,随即笑了出来。
容珏心照不宣地笑了笑。“还满意么,方卿。”
方了之脸红道,“陛下英明。”
“那你有没有话要和凌彻说,真不去送送么”容珏冲他一个浅笑。
“没有。”方了之即刻回道,“原本有,但看了你的人选,便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