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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这剧情不对 第12节

作者:奶油馅 字数:18757 更新:2021-12-30 09:50:10

    第36章 叁伍入山寺

    楚衡是在一个逼仄黑暗的空间里,被外界大力的颠簸给震醒的。

    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小的连手也抬不起来。

    脚边有一团东西,辨认不出是何物,却发出阵阵叫人作呕的恶臭。

    楚衡咬牙,试图伸手去敲打周围,却只传来闷闷的响声,找不到哪里是出口。

    突然又一阵颠簸,楚衡屏息,终于听到了外界的说话声。

    “停下,进出城都需要检查。棺材是空的”

    “官爷,这里头躺的,是主子的宠妾,跟着主子进大延经商,哪知水土不服,得了急症没了。主子命我们把人送回故土,好生安葬了。”

    “死人不行,还是得打开看看。”

    “官爷,真不好打开”

    这个竟然是棺材

    楚衡愣一下,他被人装进了棺材里

    有着别扭口音的男声还在试图劝阻,城门口的守卫并不打算就此让人通过。

    楚衡躺在棺材里,忍着从脚边传来的恶臭,以及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导致的四肢酸麻,想要伸手去敲打棺材,好叫外头的守卫发现。

    这口棺材被人用木楔固定住了棺盖。楚衡伸手抵在头上,准备等棺盖被打开的时候,从这里挣脱开。

    然而,木楔被拔开,棺盖不过才被推开一条缝隙,外界的光甚至连楚衡的额头都没照到,哗啦传来守卫的破口大骂。

    “怎么这么臭这人死了多久了”

    楚衡试图去推棺盖,外头的人却在这时用力一推,把最后一丝光亮再度遮盖上去。

    “实在对不住,这人已经死了十来天了。好在天气冷了,腐烂的慢,又是主子最宠爱的小妾,总不好让她死后回不得家。所以臭也只能臭点,没熏坏几位官爷吧”

    外头的人口音虽然别扭可笑,可做事丝毫不拖沓。压低声音,似乎给了守卫一些打点,随即楚衡就感觉到整个棺材又继续移动了起来。

    漆黑的,冰冷的,没有任何光亮的棺材内,空气稀薄的只差一点就能让人窒息。而脚边的臭味,楚衡这时候几乎可以肯定是具腐烂的尸体。

    也许是路边的野猫野狗,但这股恶臭,兴许已经是高度腐烂了。

    他不敢再动,生怕沾染上那团烂肉,闭上眼,强忍着恶心,静静听起外边的声音,分析现下的情况。

    棺材应当是被放在一辆牛车上,移动的速度有些慢。护送棺材的人口音奇特,但透着熟悉。联想到之前是在商船上出的事,再仔细想了想那个所谓的胡商身边随扈的口音,楚衡睁开了眼。

    看来,他中途靠岸时想要下船改道的事,叫那个男人算计到了。

    加上之前几次在江苑碰到,那个男人出现在燕都真是别有目的,那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明德帝在江苑饮酒那日,隔壁的人会是他了。

    楚衡睁开眼。

    作为一个原著小说中的小配角,与大钺氏有关的戏份,仅仅只在临终前那一把焚烧粮仓的大火上。

    但显然,蝴蝶效应引发了整个故事走向的改变。

    无c直男主角成了基佬攻,可能是反派的大钺氏男绑走了基佬受。并且,这个大钺氏男绑走基佬受的动机,可能不仅仅是他需要一个大夫,而是发现基佬受跟明德帝他们都有关联。

    那么现在,他该怎么办

    在楚衡放慢呼吸,思考着怎么脱身的时候。

    牛车慢吞吞的转入了一条被闲置的官道。道路两旁,杂草丛生,无数高大的树木树冠如伞,遮天蔽日一般盖住了冬日里零星的那点阳光。

    时近黄昏,再往前走,只怕夜里只能露宿野林。随扈们倒是不在意,只是看着队伍中换了一身粗布麻衣打扮的主子,不由地放缓脚步,提议找找附近有没有邸店或是破庙可以借宿一宿的。

    这一找,倒还真给他们找到一家小小的邸店。

    一行人赶着牛车,牵扯马走进邸店。不大的院子里,正好可以停下他们的牛车马匹。邸店的掌柜只怕许久没见人影,见来了住客,当下殷勤地就要把人迎进店中,又特地喊来店中伙计去给牛马添上草料。

    “那口棺材,谁也不许接近。”一阵咳嗽后,面露病态的男子忽然叫住了掌柜。

    掌柜的这时才瞧见那牛车上头还扛着口杉木做的棺材“好的好的,一定不动,一定不动。”

    临走前,有随扈戳开了棺材上一处木塞,往里头看了两眼,见人似乎还没从迷药中醒过来,随手把塞子往顶上一搁,留个呼吸的气孔,吆五喝六地跟着弟兄们喝酒去了。

    外头的动静渐渐远离,稍远处,原来那些随扈叽里呱啦的说话声,似乎是喝了酒,嗓门变得尤其重。

    楚衡缓缓睁开眼,透过那唯一的洞眼向外看了看。

    黄昏的日光已经只剩下天边的一丝,再等等就要彻底天黑。

    新鲜的空气进入棺材,楚衡深呼吸,鼻尖却仍旧很快充斥了脚边那团烂肉的气味。

    已经不再发麻的手摸向腰间,除了那枚不甚美观的流苏结,随身携带用于防身救人的银针,腰里唯一能用的东西,就是入夜前被他顺手塞进腰侧的雪凤笛。

    反手撤出笛子,楚衡费力地在狭小的空间内,沉腕凝神,口中低低喝了一声“玉石俱焚”。

    离经万花跟花间游到底差了一截

    听到木楔蹦掉一个的声音,楚衡有些尴尬地闭了闭眼。

    这辈子他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大夫吧。

    邸店内的那一顿酒,一直吃到天色全暗,楚衡蓄力玉石掉了棺材上的所有木楔,只等着人都入睡,推开棺材逃跑。

    “怎么还没醒”

    “没醒不好吗”

    有人凑近洞眼,拿着不怎么明的火折子往里头照了照。楚衡闭着眼,身侧压住了笛子。

    “该不会药下的太重了,已经死了吧”

    “要不,推开看看”

    随扈们私下里说的话楚衡都听不懂,但是那股子酒气冲进洞眼,顶上的棺盖毫不犹豫地打开时,他猛地睁开眼睛,手中银针弹指间射中棺材外那两名随扈的脖颈。二人猝不及防,轰然倒地。

    身后有刀风袭来,楚衡转身。邸店的光亮照清了来人的大刀,楚衡咬牙,一脚踢起棺材内的那团烂肉,直接踢到来人的脸上。

    那股子恶臭,随着风,飘散开来。那第三名随扈,一声惨叫,楚衡趁机夺过大刀,狠狠砍上对方的肩膀。

    飙开的血,溅了楚衡一身,可他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什么恶心,更别提形象,连滚带爬地下了棺材,赶在邸店内其他人被惊动的前一秒,跑出院子,混进漆黑月色中。

    棺材周遭的变故,已然惊动了邸店里的人。

    随扈们手持刀剑冲出来时,只能看到敞开的空荡荡的棺材,两个弟兄躺在地上不知生死,另有一人狼狈地跪在棺材旁,脸上爬着什么东西,肩膀以下都是血,依稀只能喘气。

    “把人抓回来”

    赫连浑费力地咳嗽,恶狠狠一脚踩上那团烂肉。

    自那日在江苑见到青年,他就命江坨亲自去调查青年的身份。越调查越让他觉得心惊的事,懂医术,善智谋,还无亲缘牵挂。

    这样的人,他如何不想带回大钺氏去。

    若想入主大延,光靠那几个两面三刀的汉人又怎么够。

    这条官道,大约被闲置了有十来年,即便借着月光,楚衡也在这里跌跌撞撞了好几回。

    但也感谢这些浓密的灌木丛和杂草,令他好运地躲过两次随扈的追寻。他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这么好运,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用来躲避和养伤。

    是的,楚衡受伤了。

    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书生,随扈的那柄刀很重,他虽然夺过刀也砍伤了人,可同时手腕也受到了扭伤。从邸店出来后一路被杂草树根绊倒,致使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擦伤,唇角也疼得厉害,只怕是摔肿了。

    随扈在满官道的搜找,甚至一度进了边上的林子。

    楚衡猫着腰,在山林间躲藏,不知不觉间已经爬到了山腰,终于叫他闻到了一股香火味。

    那是一处山中禅寺。

    寺名长秋。因入夜,寺门紧闭,门外静悄悄的,只有野猫忽的蹿过。

    楚衡寻了处矮墙,忍着身上的疼痛,翻墙而入,落地的时候,又差点扭了脚。

    他才准备起身,隔着墙,外头忽然传来那群追赶他的随扈的呼喊声。紧接着,寺门被敲响,咚咚咚,十分大力。

    寺庙中的烛火陆续点亮,楚衡躲避不得,只好看着一群僧人闻声而来。

    然而,看到出现在墙内的陌生面孔,僧人们却似乎并不好奇。领头的大和尚只看了一眼身后的小沙弥,即刻便出来两个和五味一般大小的小和尚,轻着脚步走到楚衡身前,无声地施了一个合十礼,作势引领他往寺内他处走。

    楚衡有一瞬的犹豫,然而敲门的声音越发重,他不得已只好回礼,跟着小沙弥离开寺门。

    他不知这些僧人会怎么处置他,是把他交给那些凶神恶煞的随扈,还是不问因果,直接助他躲避麻烦。

    楚衡被小沙弥带到了一处空禅房。房内的烛台只有短短一小截蜡烛,方才还老成有礼的两个小沙弥似乎红了脸,你推我我推你,一人上前点了短蜡,一人摸着受了戒的小脑袋跑出禅房去找蜡烛。

    新找来的蜡烛,长长的一支,照得禅房亮堂堂的。

    两个小沙弥站在房内,瞧清楚了楚衡身上的伤,又噔噔噔跑出禅房,不多会儿一人端来水盆,一人送来膏药。

    楚衡合十感激,嘴角却疼得张不开口说话。

    前面那些随扈似乎闹了很久,终于被僧人们赶走。等到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楚衡起身,走出了禅房。

    迎面而来的大和尚,宝相庄严,楚衡正要双手合十行礼感激,却听得大和尚声如洪钟“你是打哪儿来的女娃娃,可是遭人劫掳,流落此地”

    楚衡扭头,看了看从禅房里照出来的烛光,又看了看面前一副得道高僧模样,却根本就是个大近视,得眯着眼睛说话的大和尚,默默合十。

    “在下姓楚名衡,乃是过路的大夫。”他顿了顿,“我是,男的。”

    第37章 叁陆浮屠塔

    位于临商镇西郊厥山上的长秋寺,多年前也曾一度是当地远近闻名的寺庙。

    长秋寺原是由先帝身旁专门负责后宫事务的大太监所建,每逢初一十五,香火鼎盛。先帝宾天后,大太监随即被听信谗言的明德帝下令处死,长秋寺至此冷落。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香火陆续未断,却也再难恢复从前的鼎盛。

    如今,长秋寺的主持法号明慧,乐善好施,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自小就有眼疾,到了不惑之年,双目已经再难看清身前的人。

    也因此,长秋寺大多庶务都交由几个弟子掌管,明慧只偶尔出现在人前。

    山下的官道自闲置后,长秋寺内便少了投宿的旅客。夜里那伙人凶神恶煞,虽言辞凿凿说是有私逃的庶仆跑进山里,可能躲进了寺庙,可明慧只模糊瞧见一个人影,远远看去像是个小娘子,当下以为这伙人是人口贩子,瞒下了有外来客的事实。

    “男的”

    得知“小娘子”不是小娘子,而是个身形瘦弱的青年,明慧眯起眼,凑近了打量。

    楚衡微微往后躲了躲,受伤的脚腕支撑不住太久,只好忍着“多谢大师今晚相助。”

    明慧终于将人看了个清楚,不慌不忙合十道“阿弥陀佛,不知施主所遇何事,落得如此狼狈的境地”

    楚衡将船上遭遇一说,又提及那口杉木棺材,留在边上并未离去的两个小沙弥满脸惊骇,吓得躲到了明慧的身后。

    “大钺氏”

    “是,楚某原见那一行人,体格强健,不似一般胡商随扈,心底就有疑惑。后在船上,为他们的主子号脉时,借机看过手掌。那人指腹、虎口处都有厚茧,应当是用惯了弓弩和刀剑的人。”

    明慧凝神。他虽眼神不好,可方才寺门外那伙人身上的煞气却不难分辨。长秋寺尽管远离大延边关,明慧却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和尚,自然也知道关外诸国自明德帝登基以来,一直对大延虎视眈眈。

    尤其,是一向东征西夺的大钺氏,更是野心勃勃。

    “大师,”楚衡动了动手腕,身上的皮肉没有一处好的,山下又有大钺氏那帮人虎视眈眈等着,就是等天亮了,以他目前的情况也不好下山,“若是寺中方便,可否”

    “当然可以”

    不等明慧开口,那俩小沙弥迫不及待地从他身后跳了出来,一左一右站在楚衡跟前,像模像样施礼“郎君身上有伤,不如先留在寺中休养几日。待到伤好后再下山也不迟。”

    说完,又是你推我我推你,到底推出了一人,咳嗽两声,偷摸道“郎君既然会医术,不知可否为主持看看。主持的眼疾越发不好了。”

    楚衡自然是愿意的,随即点了点头。

    两个小沙弥高兴极了,激动地差点要跳起来,忽听得身后主持一声“阿弥陀佛”,当下毕恭毕敬地双手合十,闭目行礼。

    明慧转身,小沙弥规矩地跟上,稍稍走远两步,又忍不住一齐回头,冲着楚衡感激地挥了挥手。

    楚衡当夜就在长秋寺内住下。

    这一住,果真发觉长秋寺比起其他寺庙来,分外冷清。每日来寺里的善男信女不过寥寥,还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百姓。偶有年轻的小娘子小郎君,大多都是陪着家中长辈而来。

    寺中和尚们每日除了早课,便是忙着在山里种菜,以此糊口。

    而作为一个脸上身上脚上都有伤的弱质书生,楚衡待在寺内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养伤的时候,顺带治疗明慧的眼疾。

    明慧的眼疾起初并不严重,只是随着年岁增长,加之常年钻研各路佛经,久而久之,加剧了眼疾,这才落得如此地步。

    楚衡为他配了药,连着几晚针灸,终于将他眼前的一层纱掀去部分。如今明慧已能不靠听声,模模糊糊地认出身旁弟子的身份。寺内的大小和尚们十分欣喜,偶尔瞧见楚衡在寺内闲逛,还会分外恭敬地合十行礼。

    那两个小沙弥更是表现直接,连着送了好几日的斋饭不说,每日做完早课,扫完雪,就是蹲在楚衡房门前不走了,忙着帮忙端茶送水,生怕耽误了治疗。

    楚衡吃了几天的素,算算日子,蓦地发觉,竟然已经大年三十了。

    看着坐在面前,顶着一脑门银针,却能闭着眼手谈的大和尚,楚衡忍不住出声打破了禅房内的沉默。

    “寺中如何过年”

    “点头香,做早课,扫积雪,吃素斋。”

    楚衡不语,侧头看了看烧了半截的香,抬手落下最后一子,起身将明慧头上的银针依次取下。

    明慧缓缓睁眼“三郎倘若觉得无趣,不妨去寺内浮屠塔处听风观雪,说不定有另一番趣味。”

    明慧说的浮屠塔,是长秋寺内一座三层宝塔。塔顶上金盘灵刹,在阳光下,分外夺目。加之近日天气冷得叫人不敢往外头走一步,楚衡听明慧提起,这才走出禅房,哈着气,去到了宝塔前。

    大年初一,与平日相比并无增添什么香火的长秋寺内,庄严肃穆的宝塔下,楚衡被风吹得鼻头通红,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跑来喝西北风”

    望着银装素裹的宝塔,楚衡抽了抽鼻子。

    这几日,他时常想起被留在船上的五味,那孩子年纪小,甫一跟着他出来就遇到这么多的事,也不知会不会一直哭哭啼啼回扬州。

    好在还有个邵阿牛,多少能护住那孩子。

    只不过现在也不知情况究竟如何了,那封密信陆庭又有没有收到

    叹息间,有烈风吹过,长秋寺深处梅林袭来冷香。楚衡拢了拢衣裳,跺跺快冻僵了的脚,转身想回禅房窝着。

    忽而一阵寒风自身后袭来,楚衡凝神转身,手指弹动间,一根银针紧贴着来人面颊的擦过,带出一丝细小的血痕。血珠子瞬间沁出。

    来人抬手,指尖抹过一丝红。

    “是你”看清来来人,楚衡顿时睁大眼睛,指间余下银针囫囵塞回腰侧,“你怎么来了”

    陆庭眉头微蹙,看着面前明显瘦了一圈的楚衡,伸手解开自己的披风,将人直接罩住。

    “接到你的信后,我不放心就赶了过来。路上遇到五味,才得知你出事了。”

    “我当时被装入一口棺材,从码头带离,那群人既然能混进燕都,想来都有些手段,你又如何能找到我”

    “我找了当地官府,方圆百里仔细搜查,得知有一队胡人拉着一口棺材出城,便知里头有古怪。”

    胡人的丧葬礼俗中,人死,则焚殡之。

    哪怕是死于异乡,也绝不会带着一具腐烂发臭的尸体,长途跋涉回到故乡。因这对死者而言,不亚于羞辱。

    陆庭常年在归雁城与塞外诸国来往,曾接触过不少胡人,皆是以此礼对待死者。所以,带着所谓的主人宠妾尸体回乡安葬的胡人商队,十之八九,就藏着被掳走的楚衡。

    “后来找到附近,听说胡人商队的棺材诈尸了,那群胡人漫山遍野找了几天,一直在山脚下徘徊,想来你已经逃进山里,找到了安全的地方。”

    陆庭抬手,给楚衡系上披风,留着厚茧的指腹摩挲过他仍留着淡淡淤青的嘴角,低头亲吻“我在山里,看到了断开的白玉笛。还有,我送你的那枚流苏结。”

    天知道当时陆庭看到杂草丛中,断成数截的笛子,还有那枚被凌乱的脚印踩踏得失去原样的流苏结时,他心里有多惊惶。

    这山里,人烟稀少,楚衡是夜里逃进的山中,万一踩落山崖

    好在人没事,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陆庭不再说话,深蓝的眼睛目光沉沉。

    楚衡抓住他的手,在他唇角回吻两下,说“再帮我做一个流苏结,回头我挂在腰上。”

    陆庭沉默着把人一把抱起,紧紧的,不愿松手。

    楚衡推了推陆庭,见推不开,便只好看了看周围,伸手回抱。

    “可惜了。”

    字正腔圆的官话忽的打破了浮屠塔下的温情脉脉,楚衡愣怔间已被陆庭护在了身后,自不远处的一块碑文后,狐裘加身的高大男子迈步而来。

    肩头落着些雪,那人抬手轻轻一担,须叟间已近在眼前。

    “可惜了,我原还想着要与这位郎君结两姓之好,将族妹说于他,没想到,这好好的少年郎,竟已是陆将军你的禁脔。”

    那人口称“可惜”,神情却淡淡的,并无惋惜之色。

    楚衡脸色微变“阁下说的请,就是将楚某打晕,装进棺材里掳走吗”

    那身着狐裘的男子不置可否,只侧头咳嗽两声,抬眼道“那又如何,不过是费些力气罢了。可惜到底还是让郎君找着机会逃走了。”

    “若我不走,只怕出关后,只剩一具爬完尸虫的骸骨。”

    楚衡说完话,男子蓦地笑了起来,略有遗憾的看着他“其实你很聪明,我调查过你,扬州楚家被分了家的庶子,有着一颗聪明的脑袋,但意外的大病之后,龟缩一隅。就凭你这颗脑袋,再搭上你的医术,何愁离了大延,没有用武之地。与其留在这里,受个昏庸无能的帝王的统治,倒不如随我去塞外。天高地阔,自由”

    “赫连浑。”

    陆庭突然开口,打断男子的话。

    “身为大钺氏呼伦王赫连拓亲王之子,以谋臣之名辅佐大王子多年,如今潜入大延,只怕不仅仅是为了掳走他这么简单。”

    “你究竟,有何目的”

    第38章 叁柒赫连浑

    把疾幽跑趴下两次,终于找到人的陆庭,在看到赫连浑出现的瞬间,眼神就变了。

    赫连浑此人,算不上一个真真正正的武将。

    他是奴生子,生母是早年大钺氏呼伦王攻打大延时,抢到大钺氏为奴的汉人。因生的有几分姿色,被酒后的呼伦王强要,最终生下了赫连浑。

    因为出身的低微,幼时吃尽苦头,直到奋发向上,展现了聪慧后,才得呼伦王及整个大钺氏王族的重视。

    陆庭在归雁城多年,虽与赫连浑鲜少在战场上碰面,但对此人也算了解。

    他是大钺氏王族如今最有希望继承王位的大王子,赫连拔的谋臣,精通大延官话,熟读四书五经,如果让他在大延参加科举,兴许还能连中三元。

    在看到楚衡信里对那个胡商的描述时,陆庭就猜到或许是赫连浑。

    也只有这个人,才能在大延光明正大来往,却不叫人看出任何破绽。

    “何来的目的,不过是回到生母的故乡,代替病重的母亲看一眼故乡的水土,再顺便请位大夫回大钺氏替母亲看诊。”赫连浑说话时,视线一直往楚衡身上走,“我的母亲,一直很想念大延,若能听到乡音,只怕身上的病痛也会好上一截。”

    赫连浑这话,自然谁也不信。

    大钺氏能征善战,将大延关外诸小国如同自家后花园一般侵犯。

    这些年,遭到大钺氏侵略,致使灭国的国家已有数个,就连最能盛产胡人美女的屈支,也早在十数年前就成了过往的历史。

    因而,说赫连浑只是来大延代替生母看故土听乡音,但凡是知道大钺氏的汉人,都会冷笑。

    楚衡虽对这人的身份早有怀疑,心中也有过自己模糊的猜测,可陆庭的话仍然让他觉得吃惊。

    身为王族,竟然还能如入无人之境地在大延来去自如

    楚衡扫了眼赫连浑,作为一个在和平年代出身长大的青年,心底难免生出厌恶。

    他没经历过什么战事,别云山庄抵御流寇那次,也只是出于自卫。但,眼前这个男人,手上沾染的血,来自于无数无辜的百姓,有大延的,也有被灭国的屈支,甚至其他叫不出名字的关外部落。

    赫连浑大概看多了这样的眼神,并不在意楚衡的打量,反而大大方方地摊了摊手“我曾在你们汉人的书中见过像你们这样的例子,据说叫龙阳之好,也叫断袖之癖”

    见楚衡瞪了几眼,赫连浑大笑,笑得喉咙痒了,忍不住咳嗽两声“其实,倘若你愿意跟着我去大钺氏,大钺氏有的是比陆将军更强壮健硕的儿郎,郎君想要几个,我就能给你找到几个”

    “不必了”

    没有乌光弓,没有辟尘枪,陆庭依然是大延的一员猛将。

    赫连浑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既然敢来长秋寺,就是料定了能在这里找到楚衡,手底下的那些随扈也不会光光在山脚下等着,早已跟着他潜入寺中,躲藏在周围。只要赫连浑一声令下,这些乔装打扮,努力掩去一身戾气的猛士们,就会如猛虎一般扑了出来。

    然而,赫连浑却算错了陆庭。

    陆庭手中并无刀剑,但并不妨碍他贴身肉搏。

    “太和二年冬,北地大雪,呼伦王领三万兵马,扰我大延边境盂兰城,斩杀盂兰城官兵数百人,掠走妇孺无数。”

    “太和三年秋,大王子赫连拔杀我归雁百姓。”

    “太和六年冬,呼伦王截杀进出归雁城的商队,庆王率兵,重伤呼伦王。不过半月,呼伦王怒杀府上汉人奴隶,更是烹煮人肉送至归雁城庆王府上,口称两脚羊。”

    他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喷薄而出的杀意,每一个拳头都在朝着最致命的地方攻击。

    赫连浑避开陆庭迎面而来的一拳,刚要皱眉,却听楚衡忽的一问,脚下顿时一滞。

    “阁下有多久未见过生母了”

    赫连浑如同在瞬间被点醒的雄狮,目光沉沉地看向楚衡“郎君这是何意”

    楚衡捻着手中银针,只等他敢对陆庭不利时,直接动手“并无他意。”

    他不信以赫连浑的才智,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呼伦王既能捧住“两脚羊”,必然对汉人女奴毫不留情,而赫连浑生母至今仍不过只是一介女奴,且如今病重

    赫连浑的那些随扈这时听到动静,终于冲到了浮屠塔下。眼见着“诈尸”的楚衡身边,竟然站着与他们曾经多次交手过的陆庭,当即就要扑上去喊打喊杀。

    楚衡警惕地亮出银针。陆庭此时也沉下心来,如一头随时准备厮杀的豹子,紧紧盯着面前的每一个人。

    赫连浑却在这时拦住了随扈“回去”

    他不敢赌。

    病重的生母是他如今唯一的牵挂,如果楚三郎今日不提此事,他甚至差点忘了,潜入大延这么久,他从未收到过生母亲笔书写的家信。只有呼伦王一次又一次在信中将生母的近况一笔带过。

    “主子”

    “回去”赫连浑大喝,像是要将楚衡牢牢记住一般,鹰瞵鹗视地看着他,“楚三郎,希望日后别在战场上遇见你。”

    楚衡沉默,陆庭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然而,隔着陆庭,他他依旧能感觉到赫连浑的视线。直到人离开,那视线才终于消失。

    长秋寺正殿内零星上香的善男信女已经陆续离去。

    放香火钱的箱子每日被擦得干干净净,却挡不住里头也干干净净。即便是大年初一,愿意上寺里上香的人,也不过寥寥。

    楚衡和陆庭到殿内时,小沙弥正在收拢香烛“郎君来了”

    “主持已经回去了”

    因是大年初一,明慧大师也不像往日那般只留在禅房诵经,只是如今正殿内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半大的和尚收拾着香烛香灰,不见他人。

    小沙弥看了看站在楚痕身侧的高大男人,恭敬地双手合十“主持已回禅房。”他顿了顿,又问,“郎君身边的这位香客,可是需要留宿”

    “要的”

    “不必。”

    楚衡扭头。陆庭颔首“我与三郎许久未见,今夜自然要抵足夜谈。”

    小沙弥不疑有他。楚衡的眼角却抽了抽,小沙弥转身的功夫,他毫不客气地踩了陆庭一脚。

    后者神情不变,却伸手握住了楚衡藏在衣袖下微凉的手。

    指腹摩挲,终于将它温热。

    明慧盘坐在床榻之上,手中捻动佛珠。楚衡到门外时,他手指微顿,开口便允了人进屋。

    “大师。”楚衡指了指屋里的凳子,让寸步不离的陆庭往边上坐了坐,这才往明慧身前走,“大师的眼疾再做一次针灸,就康复大半了,往后好生养着,虽不能像常人那样清明,但也再不会妨碍生活。”

    听到楚衡这么说,明慧念完口中经文,缓缓睁开眼睛。

    “三郎这是要走了”他转头,朝着陆庭的方向眯了眯眼,“坐的远了些,倒是看不清长了一副什么模样。”

    楚衡正要开口,明慧重新闭眼道“不过,能一路跑来救你的人,怕也不会是什么獐头鼠目之徒。”

    楚衡侧头,看了看并非“獐头鼠目之徒”的陆庭,想起明慧莫名推荐他去浮屠塔转转,低头,低声道“大师,让我去浮屠塔,是故意的吧”

    明慧睁开一只眼,眨了眨“你说呢”

    楚衡“”

    明慧看起来并不像是个普通和尚,但除开长秋寺早年和皇宫的关系,似乎也没有其他特殊的地方。

    楚衡没有继续追问,在陆庭的陪同下,为明慧做了最后一次针灸。

    那些银针,在楚衡的手下,颤颤巍巍,却稳稳地扎进皮肉,疏通活络着皮下的经脉血管。

    每到这个时候,楚衡自己都忍不住要感叹一番。

    作为一个搞科研的,楚衡在少年时期,差一点就被姥爷拐进了中医学的大门。还是家里的叔伯们带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小发明,拐了个弯,把他拉到了另一个世界。

    然而,如果让姥爷知道,穿个书,当年跑去搞科研的外孙又投身中医了,会不会气得抄起扫帚满院子追着他打。

    “三郎。”

    “三郎”

    直到身边传来陆庭的呼唤,楚衡这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出了神。

    “可以取针了。”陆庭一直算着时间,见楚衡沉默不语,走近才发觉他竟神游天外了。

    楚衡尴尬地笑了笑,取下针,又抹去特制的涂在明慧眼睑上,用来明目的膏药。

    “大师,您缓缓睁开眼,先看看我。”楚衡一边说,一边往后走,直走到禅房门口,贴着门,对上明慧睁开的眼睛,“大师,我的人影可看得清”

    见明慧点头,楚衡随即又往前走了两步。每走近几步,都重复询问同样的问题,以此来确定明慧如今能看清的视线范围。

    “那这个人呢”楚衡走到陆庭身边,对着明慧指了指他,“大师看看,能否看清这人的长相。”

    陆庭的站位比楚衡最后站的距离稍远一些,明慧朝他那边看去,微微眯了眯眼。

    只一眼,神色大变。

    “这位施主,可是姓陆”

    明慧蓦地开口,楚衡愣了愣。他方才自然没错过明慧突变的脸色,然而这个大和尚却飞快地恢复平静,只眯着眼看陆庭,似乎在他脸上找着什么。

    陆庭不喜他人这般打量的视线,蹙眉“正是。”

    明慧深呼吸“你阿爹,可是靖远侯”

    他顿了顿,又问“你阿娘,可还好”

    陆庭不语。楚衡见状,握了握他的手,几步上前,挡住了明慧的视线。

    “大师,眼睛才康复至此,理当多休息。楚某就不打搅大师了。”

    他说着转身,握住陆庭的手腕,就要把人带出禅房。

    然,房门关上的那一瞬。

    他二人,却是清晰地听到了屋内,明慧那长长一声叹息。

    “冤孽呐”

    第39章 叁捌龟兹女

    楚衡带陆庭回禅房的路上,一直沉默着,时不时看他两眼。

    自明慧问及陆庭阿娘近况后,楚衡虽未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却分明见着那双深蓝的眼眸里,划过晦暗不明的神色。

    陆庭的身世在书里,搭档妹子直到楚三郎这个配角死了,都没在故事中写清楚。

    但,楚衡见过靖远侯。

    这对父子,不管是身形还是体貌,没有一处相似,似乎压根就是两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而陆庭的生母,又早早就投缳自缢了。

    谁也不知,这其中,有几分是因为侯府上下的欺辱和嘲讽,还是因陆庭的身世。

    小沙弥果然没有为陆庭另外准备禅房。

    这晚,陆庭就在楚衡的房里留下,也并未什么抵足夜谈,不过是并肩躺在床榻上,一问一答,将楚衡出事后,五味和邵阿牛的情况简单的说了说。

    得知他俩已被先行劝回扬州,楚衡心里松了口气。

    大抵是因身边之人的缘故,楚衡的眼皮渐渐发沉,耳畔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慢慢有些听不大清楚。他打了打哈欠,最终忍不住地闭上眼,唇角似乎被人抚过,轻轻的,带着熟悉的气味。

    这一睡,又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呼呼风声。

    “咔嚓”一声,是树枝被大风折断的声音。

    楚衡蓦地惊醒,床榻一侧空荡荡的,并无第二人。

    此时正值亥时,搁在穿越前,楚衡这个点不是在加班,就是待在家里打开游戏,挖挖草,做做药。睡觉这事,还早,还早。

    但来到书中世界不过一年,晚睡是什么

    楚衡从床上坐起,抓了抓头发,果断裹上衣裳就去外头找人。

    夜里的长秋寺,只有大风呼啦啦的响着,雪花打着旋从身边刮过,偶尔还有梅枝花瓣不知从哪儿被吹了过来。

    楚衡低头,迎着风,踩着积雪,嘎吱嘎吱走在寺中。

    淡月映着积雪,清辉流转,楚衡哈出一口白气,跺跺脚,沿着路走过禅房,走过仍散着香火味的大殿,走近了白日里才转悠过的浮屠塔。

    他才走近没两步,就瞧见了一盏灯。

    这盏灯,不算很亮,甚至于被大风吹着,还晃晃悠悠,忽明忽暗。

    掌灯的那只手,在暗光之下,隐约可见因为用力而鼓起的青筋。

    是陆庭,不知为何站在浮屠塔下,仰着头,一直看着被夜色笼住的宝塔,一半的身子都藏在阴影之中。

    “成檀”

    楚衡快步走近,兴许是使了太多力气,陆庭手中提灯的细竹棍突然断开,灯坠落在地,飘出火星,很快烧着了一整盏灯。

    烧着的灯,照亮了陆庭,也让楚衡一眼就看清他身上穿的究竟是什么。

    “你怎么在这出来身上也不多穿些”

    陆庭站在塔下,仅着一身薄薄的中衣。风猎猎地吹,中衣贴在身上,明晃晃地显出他一身皮肉。

    “想一些事。”陆庭缓缓摇头,见楚衡走到身前,伸手给他拢了拢衣袍,“怎么出来了”

    楚衡哈出一口白气,搓暖双手,去捂陆庭冻得发青的耳朵“一觉睡醒身边没人,就出来找找,怕某个说好了抵足夜谈的人在寺庙里梦游,吓坏了小沙弥。”

    陆庭低笑,声音发沉,好听地叫楚衡莫名红了耳朵。

    “只是想起一些人一些事,有些睡不着出来走走。”陆庭说着,摸了摸楚衡的手,手背冰凉,已经不知吹了多久的风。

    “上来。”他转身,背对着楚衡蹲下说,“我们回屋。”

    楚衡瞠目。着火的灯很快就燃烧殆尽,最后一丝火星熄灭前,楚衡咳嗽两声,伏在了陆庭的背上。

    隔着紧紧想贴的衣裳,他摸了摸心口,只觉得心如擂鼓,咚咚跳个不停,再快一些,兴许都要跳出喉咙了。

    陆庭的背很宽大。武人的背,扛得起刀枪剑戟,更扛得起天地乾坤。他脚下走的每一步,都很稳,仿佛背上的楚衡根本不存在。

    楚衡也从一开始的拘谨,慢慢放松了自己,伏在陆庭的背上,闻着男人身上熟悉的气味,忍不住微微低头,亲了亲他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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