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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这剧情不对 第11节

作者:奶油馅 字数:18820 更新:2021-12-30 09:50:09

    他俩的年纪差了有五六岁,身高上的差距也十分好看,每每站得近说话时,总得一人低头,一人抬头。

    楚衡对这个身高差一直略有不满。这具身体太瘦弱,大概是从小营养就没有跟上的关系,即便楚衡穿越后再怎么靠着离经心法调理,身高也就定格在了一米七出头。

    反观陆庭

    楚衡眯了眯眼,有些不满地看着明显比自己高了不止一个脑袋的陆庭,伸手一把勾过对方的脖子,张嘴要在他的下巴上。

    陆庭被咬得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搂住楚衡的腰,将人结结实实吻住。

    唇舌互相的侵略带来偶尔几声情不自禁的低吟,陆庭的手眼见着又在往下走,楚衡当即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已经摸到屁股上的大掌,咬了口他的舌头“这事放到晚上再做。”

    他说话时凤眼圆瞪,明显被挑起的欲望湿润了他漂亮的眼睛。陆庭深呼吸,又用劲把人往怀里搓揉,好一会儿才恢复呼吸。

    楚衡把人推开,到铜镜前打理头发。陆庭寸步不离地跟着,试图去帮他梳头。

    好在门外传来声音,才让楚衡避免了要被陆庭折腾一脑袋的遭遇。

    “出了何事”

    推开大半个身子挡住门的陆庭,楚痕从屋内走出,门外袁氏的女婢福了福身。

    “楚郎君,宫里来人了,说是请郎君进宫面圣。”

    大延如今在位的皇帝是个奇人。

    大延开国至今才传至第三代。如今的明德帝名赵玄,不过三十而立,虽是男儿身,却长得细眉星目,稍作打扮,便能作出一副女儿家的姿态。自登基后,更是放纵朝堂,并不太打理朝政,如果不是外有庆王,内有国丈及诸位大臣,只怕大延早就败在了他的手里。

    听闻明德帝要见他,楚衡有些吃惊。

    乖乖,他都准备再留几天,确定裴小郎没有其他情况后就回别云山庄了,这会儿怎么的又跳出来一个明德帝。

    比起吃惊的楚衡,陆庭显得更镇定一些。他将人护在身后,低头询问“娘子怎么说”

    女婢是袁氏的人,既然是由她过来传消息,袁氏自然清楚其中的事情。

    果然,女婢将身子一福,压低声音道“是侯爷。”她抬眼看了看被挡在后面的楚衡,“侯爷拿走了裴小郎的几颗药,送到了宫里。天子近日正在找能炼制长生不老丹药的神医,这回只怕是听了侯爷的话,想见一见楚郎君。现如今,宫里来的公公还在前头等着呢。”

    这世上压根就没有什么能长生不老的丹药。

    古时道士们炼制丹药,用的都是些能吃死人的东西,长生还没研究出来,就先把人给吃死了。

    楚衡自问不是纯阳宫的道长,万花谷也从来没有什么长生不老丹的药方,靖远侯把他推给明德帝,根本就是挖了个深坑给他跳。

    楚衡忍不住深呼吸,脸上挂起笑容,手里却狠狠地掐住陆庭的后腰“劳烦这位姐姐了,我这就过去。”

    女婢看了看楚衡,又看了看陆庭,这才躬身告退。

    楚衡转身,抓过衣裳飞快地整理好仪容仪表,横了一眼寸步不离的陆庭,迈开腿就往前面走。

    公公模样的中年男子果真候在中堂,与楚衡一碰面,当即上下嘴皮一搭,夸了两句,而后带着人就出了靖远侯府。

    第33章 叁贰催长生

    从靖远侯府出来的马车,雕轮绣帷,比寻常车驾都要显得奢华一些。

    车上有一青年掀开遮住车窗的竹帘,眺望四周,只见着马车行进的方向,距离皇宫所在越来越远,人声却越走越鼎沸。

    直至西市坊门前,一直静观不动的青年这才开口询问“公公,为何来西市”

    一直步行在侧的常公公笑着拱了拱手,傅粉的脸上一说话就能抖下三斤粉来“小郎君,陛下这会儿就在西市微服私访呢。”

    鬼才信是微服私访。

    楚衡面上带笑,放下帘子,背过人忍不住啧了声。

    就原著中对明德帝的描述,那就是个荒淫无道的昏君。文作不出锦绣文章,武不能上马征战,当年之所以能从庆王和元王一众兄弟中脱颖而出,靠的还是皇后丘氏的母家。

    楚衡还记得,在书中,明德帝虽还坐在龙椅之上,深受朝臣拥戴,身为先帝最宠爱之子的元王却早已有了弑兄的打算。

    这样的人,在西市微服私访,访的兴许是那位胡姬的闺房。

    马车一直往西市里走,到最后果真停在了一处飘着酒香的酒肆前。

    候在门外的便服千牛卫走了过来,拦在车子一侧,彬彬有礼道“还请楚郎君下车。”

    他的话音落后,由着被风吹开的帘子望进去,青年斜倚坐榻,半张脸隐在暗处,而显露的那另半张脸,清俊秀丽,千牛卫愣怔地凝望着,好一会儿这才恍然回过神来。

    常公公似是没瞧见千牛卫的失态,站在马车一侧,笑容可掬。千牛卫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车帘掀开,青年轻轻落脚站在了马车之外。

    “有劳了。”

    只简单三个字,千牛卫看着走下马车的青年,呆呆地侧过身,让开了酒肆的门。

    楚衡才从马车出来,就发觉面前的酒肆分明就是江苑。

    想起神神秘秘的江羌,还有那个白头老翁,楚衡微微蹙眉,而后迈步走进酒肆。

    阿苏娜正在招待堂内酒客,瞧见楚衡进来还愣了愣,正要迎身上前,常公公却快走一步把人挡住,而后引领楚衡往酒肆二楼走。

    楚衡冲着阿苏娜点了点头,放缓脚步,踏着咯吱作响的阶梯上了二楼。

    江苑二楼有上房,专用于一些身份贵重的客人。

    楚衡一上二楼,便有常公公在旁引路,直接去了最大的一间屋子。

    当楚衡被带到屋子里,他惊讶地发觉这里头宽敞的竟能摆宴开席,一位细眉星目,面若桃李的男子正坐在其间。身上的衣袍似乎熏了不常闻见的香料,混合着屋内的酒香,别有滋味。

    想来,这人就是,明德帝了。

    楚三郎当年殿试时,根本不敢抬头去看龙椅上的天子,因而楚衡也始终在脑海中找不到明德帝的长相。

    是以,初见明德帝这副容貌,他心底难免有些惊诧。

    楚衡忍下心里的惊诧,垂下眼帘,恭敬地向那人行礼“草民楚衡,拜见陛下。”

    那人原本正低头在喝一侧女郎手中的酒水,听见声音抬眼一看,顿时双眼一亮,指了指脚边的垫子当即就道“来,来这坐。”

    明德帝素来爱美人,他虽子嗣单薄,至今不过四女一子,却挡不住收纳各色美人的哀嚎。后宫之中,嫔妃和住一宫的情况,比比皆是。若不是畏惧国丈,皇后的宫中只怕也要住上几个嫔妃。

    不过,明德帝不好男色,只是见着容貌出彩的总忍不住想要亲近一番。

    楚衡不动,直到作陪在明德帝身侧的女子微微颔首,方才往前坐下。

    明德帝的位置在最尊处,身侧只作陪了一名胡女,那双岫玉般的双眸,不是江羌又会是谁。

    楚衡并不意外江羌回燕都,只是瞧见她陪在明德帝身侧的模样,心底难免有些诧异。明德帝似乎十分满意她的服侍,几次伸手去抚她的肩头,都被江羌消无声息地闪躲开,酒水却是满了一杯又一杯。

    大概是见了楚衡,兴趣有了转移,明德帝在喝完江羌递来的又一杯酒后,忽然笑着开了口。

    “听靖远侯说,你懂医”

    楚衡伸出手,施了一礼“落第后回乡偶遇游医,兴趣所致,学了皮毛,只略懂一二。”

    他的双手如白瓷般细润,如玉凝脂,不像常年行医问药的大夫,一双手被药汁浸染的微微发黄。

    明德帝往他的手上看了几眼,有些失望地扭过脸“这么说,你也不会做什么长生不老丹了。”

    “陛下,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长生不老丹。”楚衡看着明德帝摆弄酒杯,不以为然的模样,缓缓道,“佛道说长生,是因修行善缘,广行善事使之心中无郁结,心无郁结自然少了病痛,如此方能康体强魄,延年益寿。”

    “你倒是读过书的样子,身上可有功名”明德帝不改傲慢,凑到江羌身边叼住她手中酒杯,仰头便将酒水喝进嘴里。

    “草民曾入殿试,只可惜殿前失仪,幸得陛下开恩,方才留下一条命回乡学医。”

    身居高位者总是爱听奉承之语,明德帝闻言又有了兴致,扭头看向楚衡“竟还有这回事你是哪年入的殿试”

    “太和五年。”

    楚衡说到此处,停了下来。明德帝看着他想了想,面上浮出不解,想来早已把太和五年殿试上那个当众出丑的少年忘在了脑后。

    “算了,朕也想不起来这事。”明德帝一挥手,“靖远侯昨日送了几颗点骨丹进宫,听闻是你所制丹药。之前朕还听说,朕有位堂侄与人比武,摔下马背后差点断气,是服了你做的聚魂丹这才保住一命。靖远侯同朕说,拿你手上的几个药方子,说不定日后能派上大用场。朕也觉得,单凭你手上的这两种药,的确能让靖远侯把你举荐给朕。可朕想着,你既能做出这些丹药,想必长生不老丹也是不在话下的。”

    明德帝说到此处,神情莫名变得兴奋起来,挥舞着手,一不留神就甩在了江羌的肩膀上。

    “只要你能做出长生不老丹,朕就赏你官爵,令你子孙后代,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楚衡看了眼微微蹙眉的江羌,面容稍豫。

    靖远侯这个坑挖得有些深。陆庭手里的聚魂丹,裴小郎君的点骨丹,再加上从楚雍手里抢来的丹药,他直接呈送到明德帝面前,为的只怕是想要奉承一二。却没想到,明德帝竟举一反三,想到了长生不老。

    靖远侯不会不知道,万一出事举荐人必然也会连带受罚,而天子一怒,轻则棍杖,重则生死,实际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他深呼吸,想起别云山庄那些家人,再想起才刚决定试着相处看看的男人,沉吟不语。

    明德帝眼中的狂热丝毫不减,不见楚衡回答,也好不催促,揽过江羌的肩头,凑着一起喝完一杯酒。

    “长生不老丹虽没。”楚衡徐徐说道,“但草民手中有一药方。此药可延年益寿,健身强体。”

    明德帝听了“延年益寿”四个字,虽有些兴致缺缺,可也左右无事,随口便道“那就呈上来吧。”

    楚衡把手一拱“陛下,请准许草民为陛下号脉。”

    明德帝尽管昏庸了些,却并非蠢钝如猪,当下心如电转,刹那间明白楚衡的意思。

    寻常大夫一说延年益寿,就把药材一股脑制成药剂,鲜少提起号脉二字。而人之体魄,各不相同,有些药材有人可用,有人入口却能送命。

    楚衡的神情不似作伪,明德帝当即就要伸手。常公公侍立在旁,见此情景赶忙咳嗽两声,似有阻拦之意。

    明德帝却分明不把身边的这个老伙计看在眼里,伸手就往楚衡面前一放“来,给朕看看,若是这药有用,朕赏你良田万顷,美女三千”

    楚衡不语,只仔细为明德帝号脉。

    明德帝的脉象,轻取不应,重按始得。这是沉脉。

    是脾肾不好。

    见楚衡号完脉,明德帝命常公公呈上文房四宝,铺纸研墨,伺候他写下药方。

    常公公面带三分笑意,眉头眼角的皱纹加着敷面的粉末“小郎君,这药方可得当心着写。”

    楚衡心头一跳,面上却仍是恭敬万分,提笔略一沉吟,当即写下药方。

    “九香虫,车前子,陈皮,白术,杜仲这些不都是补肾健脾的药物”常公公侍奉在明德帝身边已有二十余年,对药理虽一知半解,可也认得一二,见楚衡提笔写下的草药名,不由拔高了声音。

    楚衡写完最后一个字,这才停下笔。

    “医书中曾写,肾为先天之本,脾为后天之本,肾脾强盛,自然可长寿延年。陛下若是不放心,可先将这药方找一和陛下身体状况相同之人服用月余,若有成效再有陛下服用即可。”

    他说到这里,似有几分尴尬,压低声音道“只是除了服用此药,还需陛下适度房事,若是纵欲过度,肾则亏,继而损寿命。令可取杜仲、虫草、枸杞等物制成药茶常饮,如此效果更能事半功倍。”

    明德帝得了药方,便不再留意楚衡,手中拿着药方爱不释手,就连江羌递来的酒水也视若无物。

    楚衡出了屋子,恰逢白头老翁拾级而上,拖着跛足走到了隔壁的一间屋子前。半开的房门里,伸出一只手,而后出来一人扶住了老翁。

    那人关门时,似乎注意到他,竟还看着他微微颔首。

    出了江苑,常公公便不再相送,门口的千牛卫好意上前询问楚衡是否需要叫辆马车过来,却听得一声“吁”,漆黑的高头大马已停在了不远处。

    马背上的陆庭沉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和楚衡的肩膀只有一拳距离的千牛卫。

    那千牛卫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陆庭的马就往前走近两步,直挺挺地站在了楚衡的面前。

    早已熟悉气味的疾幽一低头,张嘴就要去咬楚衡的头发。

    后者抬手挡开马嘴,不客气道“来接我”

    陆庭点头,虽不发一言,却已经翻身下马,直接伸手拉过楚衡的手腕,把人送上马背。

    疾幽前后踱了两步,冲着千牛卫打了个响鼻,任由陆庭牵着调了个方向,不紧不慢往西市外走。

    “你答应给陛下做长生不老丹”

    “你爹坑我至此,我实在不想和你说话。”

    “他是他,我是我,我不坑你。”

    “嗯,你敢坑我,我就扎针让你不举。”

    “晚上”

    “没得晚上了吃素吧你”

    黑马混进人群,声音渐渐从门前远去。

    临窗而靠的男子弯了弯唇角,耳畔传来隔壁屋中昏君兴致高昂的说话声,如鹰的眼中划过狠戾,直至那二人一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这才反手将窗关上。

    第34章 叁叁临别意

    楚衡只素了陆庭一晚上。到第二天入夜,若有若无的一番撩拨,到底让他心底一软,半推半就地互相睡了一晚。

    至此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几乎夜夜,陆庭都会出现在楚衡的屋子里。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一张床上一块躺一晚,第二天的陆庭也必然是精神奕奕地出门。

    次数一多,五味虽还没发现什么,陆庭房里伺候的那几个下人看向楚衡的时候,眼神里却都多了几分恭敬。

    卯时,青云院里传来了洒扫的声音。扫帚刷刷扫过院中落叶,声音一下一下地传进一侧房门紧闭的屋子里。

    楚衡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眼,习惯性地一扭头,直接撞进了身侧温热的怀抱里。

    男人还睡得很熟,一只手臂横在楚衡的脑后,另一只手强势地搂着他的腰,即便是在睡梦中,似乎也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

    楚衡眯起眼,看着身侧的男人长发凌乱,和自己的纠缠在一处。胡人血脉带来的深刻五官,即便在睡梦中也透出一股威严来。那双深蓝的眼眸紧紧闭着,但楚衡知道,一旦睁开,这双眼睛简直能把他迷得昏头转向。

    谁能想得到这样的男人,在房事上的会这么热衷,并且狂热。

    在床上做的多了,楚衡就开始庆幸自己已经把这具身体调理的差不多了,不然非得被这个男人干死在床上。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伸手就要把陆庭环在他腰上的手臂拿开。但是才握上手腕,陆庭就睁开了眼睛。

    深蓝的眼睛,凝视着楚衡,他没来由心头一跳,被人趁机一把握住腰肢,翻身压住。

    “卯时了”

    怕叫门外听见动静,楚衡吓了一跳,赶紧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今日不练武。”陆庭忽的一笑,低头吻了吻楚衡的耳垂,舌尖拂过耳垂上那颗小巧的黑痣,随即身下的人情不自禁打了个颤。

    谁问你要不要练武了

    楚衡瞪眼,可从力气来看,自己根本不是陆庭的对手,而且身下昂首起立,紧紧相贴的部分,可不仅仅只是男人起床的生理反应这么简单。

    到这会儿,他也没那个力气去抓伸进中衣里揉捏的那只贼手,只好咬牙低声催促道“快一些”

    这一折腾,便又是半个时辰。

    青云院的下人们对自家郎君,动辄大清早从楚衡屋子里出来的举动,已经见怪不怪。五味捧着水盆,疑惑地看着再次穿着中衣就走出来的陆庭,忍不住问“郎君今早又来让三郎扎针吗”

    浑身是汗站在桌边喝水的楚衡,闻声一口水喷了出来。

    经过的陆庭低头看了看矮萝卜般的小童,伸手摸了把他的脑袋,随口胡诌道“嗯,最近腰酸。”

    “啊”五味惊讶地看着陆庭,视线落到他的腰上,“难道是郎君练武的时候扭到了吗”

    陆庭似乎想要回应,突然转身,猛一抬手,接住了从屋子里丢出来的茶盏。

    面红耳赤的青年站在桌旁,染上红晕的脸艳若桃李,咬牙切齿“给你扎两针,你就不腰酸了”

    楚衡到燕都时,已过十月,如今待着待着,时间竟已匆匆到了十二月。

    燕都的冬,总会下雪。

    白天黑夜的冷,激得楚衡说话都要咬着舌头。因而,每每被北风吹到,他都分外想念山庄的那处温汤泉,恨不得明德帝早点试验完他的药方,早点让他麻溜滚回山庄暖暖身子。

    大概是日子差不多了,楚衡终于又见到了常公公。

    裹上冬衣的常公公显得比之前滚圆了一些,老脸上却依旧傅着厚厚的惨白的粉,一笑扑簌簌往下掉。

    “小郎君大喜。”

    楚衡回礼“还请问公公,喜从何来”

    常公公笑“自然是小郎君的那个药方起了效。陛下龙心大悦,特地命老奴来给小郎君送谢礼。”他说着拍拍手,自有小太监模样的少年费力地抬着一口大箱子上前来。

    箱子打开,是闪瞎人眼的金子。

    楚衡眼皮一跳,果断听见了五味吞口水的声音。

    常公公又道“陛下得了小郎君的方子后,特地命人找了几个老臣试药。不过一个月,便有老东西白发转黑,生龙活虎起来。”

    得知明德帝找来试药的人竟然是朝臣,楚衡心下惊愕,面上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双手一拱,收了这箱金子,转手又给常公公递了瓶药丸。

    常公公自是笑纳,随后便带着小太监们回了宫。靖远侯听闻了那一箱金子的事,几度想进青云院,却被早有防备的陆庭的人挡在了外头。袁氏却在此时走到院子前,与靖远侯擦肩而过时,眉眼冷淡,施施然进了院门。

    “娘子。”楚衡正与五味数着金子,听到院子里下人的问安声,忙起身去迎。

    袁氏并不进屋,只看了眼屋子里金灿灿的那一箱,对着楚衡问道“临近年关,三郎不如留在燕都过年”

    青云院在陆庭的掌控下,如铜墙铁壁一般,无人能向外传递任何消息。袁氏和靖远侯自然不知,楚衡与陆庭的关系,只当是救命之恩涌泉相报,继而成了至交好友。

    楚衡在靖远侯府一住就是一个月,陆庭为了他只在白天回庆王府,与赵笃清一道做事。黄昏后必回青云院,入夜后也一定是秉烛而谈。

    袁氏因此才会挽留楚衡在燕都过年。

    倘若被她知道他俩现如今的关系楚衡摸了摸鼻尖,笑着摆手“事已办妥,楚某也该回乡。”

    袁氏再三挽留,楚衡都不愿留下。不得已只好等陆庭从庆王府回来,袁氏将这事直接丢给了从一开始就想把人留着过年,却非要做娘的帮忙开口的儿子。

    “所以,你想留我过年”

    屋子里亮着烛火,屏风后,青年正在宽衣。陆庭一双眼,紧紧盯着屏风,遗憾地只能隐约看到模糊不清的身影。

    “这时候回山庄,就得在船上过年。”

    “我还没试过在船上过年,之前听船工说,似乎挺有意思的。”

    “燕都的年更有意思。”

    楚衡绕过屏风,挑眉看了看陆庭“鼓声一响,整个燕都就要闭坊,又何来的有意思”

    “有灯会。”

    “允城和扬州也有。”大概有。

    “有集市。”

    “也有。”

    “有我。”

    “”

    这个真没有。

    楚衡哭笑不得地揉了揉额角。

    “陆成檀。”他放下手,忽的喊道。

    陆庭蓦地绷直了身体。

    这是楚衡第一次喊他的字。往常他总是一口一个陆大人,偶尔会喊陆庭,即便是身陷情海,抵死交缠的时候,逼急了还会骂两声“姓陆的”,可“成檀”这个字,始终没听他说出口过。

    “陆成檀。我会回山庄。”楚衡道,“那里是我家,那些佃户都是我的家人,我不可能不顾他们。”

    “可以派人”

    “那不一样。”楚衡摇头,“我是山庄的主人,但凡有什么事,我就是他们的天,做着他们的主。”

    “那我呢”

    是啊,那陆庭呢

    楚衡沉默。

    他对这个男人的感情还没有深到放不开手,但好不容易有个合心意的,哪怕是主角,他也忍了,早想着慢慢培养感情。

    可这个男人的世界也不在燕都,而在远离燕都的那座归雁城,在归雁城外的战场上。

    他们之间,即便没有别人插足,也注定隔着千山万水。

    “我会给你写信。”

    等不及楚衡的回答,陆庭几步上前,猛地将人抱进怀里,眼神幽深,“我会经常给你写信,你要回信。我会争取经常去看你,我会”

    “还会什么”楚衡笑着,一把抓住已经抵在自己小腹上的家伙,听到陆庭的闷哼,笑着眯起了眼。

    “我还会一辈子把你放在心里,每天都想着你。”

    和楚衡对这份感情的犹豫不同,陆庭很早就想明白了一切。

    子嗣对他而言,并不是必须存在的。

    他喜欢那个站在廊下说话时,自信中带着小小轻蔑的黑发青年,喜欢他认真切磨草药时专注的脸庞,喜欢他说话的时候带点江南味道的口音,喜欢他狠心时毫不犹豫的模样。

    更喜欢他心甘情愿雌伏身下时,喘息的神情,和拥吻着时眼帘微垂的样子。

    不常说情话的男人,一旦爆发起来,还是蛮猛烈的。

    楚衡有些惊讶,随即看见男人一本正经的脸上,两侧耳朵已经通红,当即笑得差点站不住。直到被人一把抱起压倒床上,这才仰起脖子强忍住笑。

    “我会给你回信,也会等你来看我。然后,”他忽地挑眉一笑,伸手揽住陆庭的脖子,撑起上身,主动吻上男人的唇,“然后,等你来干我。”

    有的话不能说,一说就好想烧着了引线的爆竹,“砰”的一下,炸得世界都亮了。

    桌上的烛台被陆庭隔空打灭,床侧的帘子“簌”的落下。

    楚衡仰面躺在床上,借着月光,看向身上脱下中衣的男人,眯起眼,忍不住想,其实这一遭穿书,倒也没亏。

    起码,让他遇上了一个很棒的男人。

    一个或许,能让他日后爱上,并且戒不掉的男人。

    第35章 叁肆上险

    从燕都回扬州,楚衡决定还是和来时一样,先到江城,再改水路,坐船回扬州。

    在江城请的车把式之前已经送楚雍回去了,楚衡要坐车,便需得另外在燕都租赁。哪知,到了出门那日,却是庆王府的马车奉命在靖远侯府外等候。

    陆庭也和赵笃清告假,牵来疾幽,打定主意要护送他一路,直到上船。

    袁氏得知庆王府的动作,只垂眸品茗并不在意。倒是靖远侯,听说这事后,冷哼了一声“难道侯府没有马车么,庆王府还真是什么都要搀和”

    侯府管事尴尬地连连应声,却是不好说,府里的马车昨夜得了侯爷自己下的令,今日楚郎君远行,一辆都不许动。

    出燕都城门时,梁辛安骑着马追了上来。

    在燕都这些日子,楚衡同梁辛安有了一番来往,心知这一位如今是赵笃清心头上的珍宝,见他骑马来送,便知里头有赵笃清的意思在。

    “世子方才想起,之前扬州地动,欠了三郎大笔粮款。如今户部吃紧,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银钱来,这是世子从自己的私库中拨出的,暂且先还三郎一部分。”梁辛安递上一袋沉甸甸的包袱,“如今户部有些吃紧,兵部的军备粮草也有拖欠,世子和庆王为了归雁城的将士们,几乎把自己的私库都搬空了,这些已经是此番世子回燕都后,新得的部分赏赐,余下那些还得送回归雁城去买粮草,实在是拿不出更多了。”

    楚衡如今车上装了明德帝赏赐的那一箱金子,对于赵笃清当时欠下的银钱,并不着急。听闻归雁城的情况,他更是伸不出收去接梁辛安手里的这袋东西。

    “米粮是世子为扬州百姓所欠,这笔钱等日后朝廷给了世子,世子再还于我也无事。归雁城若是缺粮缺钱,这些多少可以填上部分花费。”

    楚衡说着,见梁辛安张嘴想要说话,忙抢先一步,“再者,那日欠条上写的,担保人可是陆大人。世子若是还不出钱,陆大人可以代为归还。反正我这里,也不止一张欠条了。”

    马车再度往前走。车轮滚动时,楚衡忽的听到车帘外,陆庭一本正经地喊住梁辛安。

    “我很穷。”

    “”

    “还烦请世子跟陛下多讨点赏,欠的钱让他自己还。”

    “”

    “我很穷,还没娶媳妇。”

    “”

    庆王府的车把式,赶的一手好车。一路上十分平稳,夜里在中途一家邸店中落脚。五味和邵阿牛吃饱喝足后,很快就在屋子里睡得四仰八叉,大小呼噜你起我落。

    就住在隔壁的楚衡揉了揉眉头,借着烛火,摊开了手里的书。

    一刻钟后,窗子被人抬起,已经爬惯了窗户的陆大人果不其然从外头爬了进来。

    楚衡看看根本还没上闩的房门,再看看捡了凳子就坐在身边的陆庭,问“不走门”

    “不走门。”陆庭也顺着他视线看过去,那门的确还没上闩,“这家邸店开关门动静太大。”他顿了顿,“五味会醒。”

    你倒是知道

    楚衡丢开书,直接道“做”

    他原以为明日就能到江城,如果凑巧正好可以找到回扬州的船直接走人,因此陆庭十有八九会在今晚爬床,但意外的是,他话音刚落,陆庭竟然摇头了。

    “不做”楚衡一愣。

    陆庭起身,一把把人抱起,一道躺在床上。两个人面对面看着,没有其他任何动作。

    “不做,就这么让我抱一晚。”

    楚衡一时无言,然而腰上的手臂微微收紧,直到将人整个拢进怀里,这才听到耳侧一声叹息。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发红的耳垂,靠着陆庭的肩头,闭眼数羊。

    两具身体靠的很近,彼此的心跳也都清晰可闻。

    一声一声,比催眠的曲乐更能令人缓缓入睡。

    第二日的行程依旧十分顺利。

    车道上来来往往的马车并不多,陆续有几个商队经过。停车休整时,邵阿牛下车向商队询问,得知江城码头上确有一艘船,正准备晌午后出发去扬州。

    等到了江城码头,楚衡很快就找到了那艘说要去扬州的商船。恰好是之前送楚衡来江城的那一艘,船老大殷勤地将他迎上船。

    船工们正在做开船的准备,楚衡从舱房出来,意外发觉陆庭仍旧骑着疾幽,留在码头上。

    楚衡盯着他看了会儿,扭头道“五味,取包里的那支笛子来。”

    陆庭一直留在码头上,目送楚衡上了船,身影消失在甲板上。可船未开动,他便也跟着没有动。

    疾幽习惯了听从指令,这会儿嘴里嚼着楚衡临走前特地做的麦芽糖,跟着主人当望夫石。

    收起登船跳板,船工在甲板上扯开嗓子吼“开船啦”

    船帆张开,呼啦啦被风吹响。疾幽像是不喜欢船帆鼓动的声音,冲着缓缓开动的商船喷了几下响鼻。

    陆庭俯下身子,拍了拍马脖子,准备调转马头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北风猎猎,江水滔滔,从船上忽有笛声,悠扬入耳。

    明明船头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陆庭就是知道,这悠悠远远的笛声来自那个青年,来自他赠予的那支白玉长笛。

    疾幽不动了,舌头舔了舔马嘴,扭头向陆庭讨要麦芽糖。

    从笛声中抽离出来的陆庭低头拍了拍马脖子,低声道“就那两包,吃完就没了。省着点。”

    商船上除了楚衡,还载了另外几名顺路的男子。听船老大说,是经商的胡人,出钱拜托商船送一程。

    楚衡并不在意,吃过船工送来的吃食后,转头便躺在舱房的小榻上闭眼小憩。

    舱房外,能听见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有些沉。

    还有他听不懂的说话声,似乎是胡语。

    楚衡翻了个身,很快就在叽里咕噜听不懂的胡语中睡去。

    这船一坐,就是半个月。

    外头的北风太大,吹得楚衡连舱房的窗子都不敢打开。只开一条缝,冷风灌进舱房,就能让他冷上一整天。

    这日,他难得开次窗,却是因为几个月前,他送给陆庭的那只机甲鸟飞到了窗外。

    彼时,已近黄昏,舱房外能听到急促凌乱的脚步。五味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瞧见楚衡盘腿坐在床上,怀里躺着只古怪的木头鸟,手里头却拎着一枚做工粗糙的流苏结。

    “听说是位胡人客商病了,底下的几个随扈忙着照顾客商,所以动静大了些。”五味盘腿在榻前坐下,见楚衡一直拎着流苏结,问,“三郎,这是哪儿来的,瞧着做工不大好,是要挂在笛子上吗”

    “先不挂。”楚衡摇头。

    就这做工,不用猜也知道,肯定出自陆庭那双拿惯了刀剑的手。虽然不怎么精致吧,但是稍微收拾收拾,串上玉,当腰饰还是不错的。

    楚衡想着,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舱房的门这时候忽的被人敲响。

    五味起身开门,门外几个精壮的男子突然挤了进来。

    舱房并不大,一时间挤进四五个壮汉,顿时显得空间拥挤起来。楚衡随手把流苏结塞到腰侧,问道“几位有何贵干”

    那几人面面相觑,似乎没料到这屋里做主的竟会是个面庞白净,看着弱不禁风的青年。良久,出来一人,有些生疏地抱拳施礼,直言家中主子突然得了急症,船上又不大夫,听船老大说这屋住的旅客会看诊,便冒昧前来相请。

    楚衡将这几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心下有些迟疑。

    刚开船时,听船老大提起船上另一拨人,只当是普通胡商,可寻常胡商带在身边的随扈,怎么会各个身强力壮,一副武人体魄

    这几人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就这么挤在舱房内一动也不动。

    楚衡无奈,只好叮嘱五味留在房中。自己拿上随身的家伙,跟着人去了不远处的另一间舱房。

    舱房内意外地烧着炭火,窗子开了一条缝,倒不至于叫人在里头呆久了被炭火熏到。那几个壮汉进门后,像是怕惊扰了里头的主子,不多会儿又一个接一个地出去了,只把楚衡留在里头。

    楚衡往床侧走,低头看清床上那人的长相后,蓦地握紧了手里的药枕。

    是之前在江苑见过的,那个大钺氏男人。

    楚衡敛去面上惊愕,眼角瞥见舱房外一动不动守着的几个壮汉,顺势坐下,将男人的手放置于药枕上,为其诊脉。

    床上的人陷入昏睡,面色发白,说不出话。楚衡号完脉,扭头向唯一留在屋内的一个随扈询问情况。那随扈据实回答,面上的担忧不像作假。

    “你说你家主子之前身体疼痛难忍,不时呕吐,因为实在冷得不行,这才在舱内点了炭火”

    随扈忙不迭点头。

    楚衡沉吟“是伤寒。”

    伤寒搁在现代,那就是感冒发烧。但古代,即便是书里的世界,伤害还是能折腾死人的。

    “虽未发热,但身感恶寒,体痛,呕逆。再看脉象,阴阳俱紧,是伤寒无疑。”

    他找来纸笔,写下药方“桂枝三两去皮,芍药三两,甘草二两,生姜三两,大枣十二枚。”药方递给随扈,“今夜商船要中途停靠,到时赶紧去抓药。”

    楚衡说着就要走人,随扈作势拦了两下,正要说话,听得床上的男人突然闷哼,一伙人忙挤进舱房,再顾不上别人。

    楚衡趁机离开,回到自己那屋,抓过床头的机甲鸟,对着五味便道“取纸笔来”

    一刻钟后,楚衡停下笔,将疾书的信卷好塞入鸟腹,开窗将其放飞。

    而后,面对聚在舱内的五味和邵阿牛,楚衡拧起了眉头。

    “还有半个月,商船方能到扬州。今夜停靠码头时,趁着船工补给,我们下船改走官道。”

    “郎君可是发现了不妥”

    邵阿牛比五味见识多些,见楚衡如此吩咐,当即想到船上偶尔遇见形容古怪的另一拨人。

    “那些人怕是有很大的不妥。”

    但好在,如今是在船上,那个男人又伤寒缠身,他的那些随扈应当不会在船上动什么手脚。

    不管好人坏人,这一行人的身份都十分可疑,楚衡不敢有任何的松懈,已然传信回燕都,只盼着给陆庭提一个醒。

    而后,他再中途下船改走官道,必然能避开这堆麻烦。

    入夜,商船靠岸休整。楚衡见那随扈果然下了跳板去抓药,当即准备带着五味和邵阿牛也下船去。

    只是没想到,他一个转身,忽的被人一计猛击,砸中后颈,眼前的世界当即一下,连星光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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