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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第4节

作者:WingYing 字数:10897 更新:2021-12-30 09:57:05

    萧晟今日回府迟了,顾钧也不过问下人大哥儿去了哪儿,在屋里静静地等他返家。萧晟一回来,便急不及待地寻钧哥儿去了,晚膳亦不想用,推着他去里间里。

    “做什么来,天还亮着。”这几日萧晟都不碰他,两人都分床睡了,今儿个不晓得哪来的兴致,一回来就等不及要亲热。萧晟早想要钧哥儿想坏了,此下有了灵药,哪还忍得住,着急地要跟他成好事,抱着钧哥儿边亲边脱了裤子,让他躺在床上。萧晟将钧哥儿腿分开,只见那肉缝儿粉粉嫩嫩,发着诱人的幽香,哪是外头那些货色能比的,又道这样宝贝是自己一人的,心里更痒,可不忘拿出那从寡妇那里得来的胭脂盒,取出一颗药丸来就水服下。

    “你用了什么?”顾钧紧张地抓住他问。萧晟又把他推回床上,渐渐觉得下头微热,想是今夜必能成事,嘻嘻笑地亲了钧哥儿道“甭管这个,今夜,你就是我的了……”

    却又说回萧仲孺。

    同是这一日,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皇后病了。

    萧太傅知道后,便坐着轿子去了后宫。萧皇后的梧桐殿美轮美奂,宛若天上的水晶宫般,前头说过太傅缩减了后宫用度,独独萧皇后这里不仅一分不减,反比过去更甚。

    萧太傅作为外臣,却连通报都不用,便径自走了进去。那些宫人都低头跪着,无人出声。

    萧仲孺一踏入里头,层层朦胧的帐纱后便传来有些慵懒的女声“本宫盼了这么多日,可总算把六叔给盼过来了。”

    就看软榻上,一个少女斜斜倚着。她容貌俏艳,身上只着着肚兜粉裙,胸乳若隐若现,这怕便是正“病着”的萧皇后了。

    萧皇后乃是萧仲孺三哥之女,自小就养在萧府,和萧仲孺的长女作伴。她一见萧仲孺,秀美的眼睛就亮了亮——萧仲孺英俊风流,乃是世间不可多得的伟岸男子,遥遥走过来,宛若神君下凡,她不禁急切地唤“六叔,还不来本宫这儿。”

    萧仲孺脸上只一笑,朝皇后走过去,丝毫不避嫌地在皇后的床上坐了下来。他饶有兴味地转过来,手缓缓地放在她露出的小腿上“臣是听说皇后贵体有恙,这才着急入宫。”

    萧皇后被他摸得心猿意马,却佯怒地将脚抽回来,嗔道“六叔还敢说,若本宫不这么说,你心里还记得本宫么?”

    萧仲孺看皇后露出娇纵模样,眼里一道暗光闪过,面上却仍是笑笑,凑过去搂住了她,温柔唤道“秀秀。”秀秀乃是萧皇后的乳名,萧仲孺边叫她,边无声将手探进她的裙底,萧皇后假作推搡,没要多久就软软地呻吟起来,轻喘地唤“六叔……”

    萧仲孺用手服侍皇后,边问道她宸妃一事。萧皇后微红着脸喘道“那贱人死了还不安生,皇上那阵子天天来我这儿哭,真真烦透了顶……啊……六叔,你到底、到底什么时候……才……啊!”萧皇后一颤,在萧仲孺手中到了高潮。一个内侍捧着绢子过来,递给了太傅。

    萧仲孺擦过了手,皇后便柔顺地依在他的怀里,萧仲孺摸着皇后如绢丝一样的长发,缓道“秀秀,皇上还稚弱,你要尽心尽意对他,这样子,他才会乖乖听你的话。”

    “可是——”萧皇后抬头时,猛地瞧见六叔眼里的寒光,忽觉脊背一凉。萧仲孺的手,不知何时,放在她的脖子后。“六叔,我……”萧皇后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萧仲孺仍是一副温柔如水的模样,他用手掌拖起皇后俏丽的脸蛋,轻抚道“宸妃之事,我就不追究了,可之后,若还有什么端妃、丽妃……”萧仲孺猛地一使劲儿,一脸森然道“萧家,可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儿……!”

    萧皇后几乎跌下软榻,萧仲孺站起来时,她也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抱住萧仲孺的腿,正要求饶,忽地一个内侍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哭着哀嚎道“太傅,不好了!”

    萧仲孺猛地掀开纱帐,大步跨出来,厉声问“什么不好了!”

    內侍跪在他脚边,颤巍巍说“是、是、是萧府那里刚刚传来的。令、令公子……没了!”

    第8章

    家中传来噩耗的当儿,萧府上下已经乱作一团。主子奴才全都在正堂里伏地恸哭,那生了大少爷的二姨娘听到恶讯,顾也顾不得披上袍子便赶到前堂来。她瞧见那好端端的人今儿躺着,气儿都不出了,叫了声“大哥儿”,撅过去半会儿,被人掐醒了,发现竟不是一场噩梦,抱着大哥儿的尸首惨哭起来。

    “老爷回来了——”

    萧仲孺赶回萧府时,阖府正哭作一片。刘氏一听到通报,赶紧起来去迎,看见老爷大步走来,只道见了主心骨,禁不住又要哭,萧仲孺却没耐心安抚她,推开挡路的人径自往内里赶,直到亲眼见到了萧晟的尸首。

    萧晟尸体就摆在正堂中央,周围跪了一圈人,都哭得凄凄惨惨,侍女们拉着二姨娘,许氏已经晕过去两回,每次醒来都喊着“我儿”,那凄厉的哭声实实在在催人心肝。

    萧仲孺看清了躺在那儿的人是谁,也失声叫了一声“晟儿”,眼前一黑,往后退了退半步。

    “老爷!”刘氏和下人急忙扶住了萧仲孺,唯恐他也倒了下去。萧仲孺缓了缓,拂开身边之人,跟着便向萧晟走去。萧晟一脸灰败,身上着件寝衣,合该是后来的人给披上去的,萧仲孺伸出微颤的手,碰了碰儿子的脸,萧晟走了有一阵子,早就凉透了。萧仲孺怔怔地看着他,连吸了几口寒气,半晌,他才转过去看那一地跪着的人。

    在萧晟的尸首边,顾钧正被几个壮实的仆妇押着。他也只穿着件松垮的中衣,披头散发,不知是吓懵了还是如何,一脸失魂落魄地跪坐于地,两只眼眨也不眨,好似连哭都忘了怎么哭。这会子,许氏晕过去又醒来,她瞧见钧哥儿,跟见着杀父仇人一般,跌跌撞撞地过去欲将他亲手掐死“你好狠的心!好狠呐——”

    “二奶奶!使不得啊!”

    眼看又要乱成一锅粥,萧仲孺蓦地冷声叱喝“放肆!”

    老爷一出声,下人便是将二姨娘绑也给绑走。许氏被拖下去后,堂中顿时清净下来,只留一点抽抽噎噎的呜咽声。顾钧被下人给拿到老爷跟前丢下,当他瞅见那双金丝靴时,红着眼缓缓抬头,这方看清了萧仲孺的面目,只不过,老爷以往对钧哥儿多是温柔亲近,眼神何曾这般冰凉过。

    老爷……顾钧无声喃喃了句,怔怔地扭头看了眼死去的萧晟,颓然地一坐,一滴清泪从眼角滚下。

    萧仲孺冷眼看着顾钧,他对钧哥儿的怜意和不舍,随着萧晟之死,仿佛都在一瞬间化作了乌有。他觉得,自己的心从未比现在更硬过,然而在开口时,萧仲孺却出奇地平和“钧儿,你如实说,”他说话极缓,像是有气进而无气出,“大哥儿……究竟是如何死的?”

    顾钧擦去了泪,像是已经平静下来。他看看萧府堂中众人,终于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出事情的原委——

    萧晟从寡妇那儿得了助力的春药,又亲身试过,便知那淫药有多灵,此下就要和顾钧一度春宵。钧哥儿亲眼看他把那来路不明的药给服下,阻扰不及,便又让大哥儿推回床上。萧晟今夜果真不同以往,那根儿红红烫烫,势头比起往日,堪称生猛。顾钧见了,只隐隐发忧,萧晟却是猴急得紧,偏要与他做那件事,可他午间才在寡妇身上淫过两回,精都丢过了,这会儿哪还有多的,那鸡巴只硬不大,进去恐怕不够爽利,萧晟不想从钧哥儿身上下来,还嚷嚷婢子进屋里,把那放着淫药的胭脂盒给他取来。

    婢子入屋把盒子给他,顾钧就看他倒出三颗来,不由分说就吃了下去。这药下腹,不过眨眼,萧晟就觉全身血液激流,便将下人撵出去,回头来笑嘻嘻压住钧哥儿。顾钧只觉他浑身烫得吓人,着急说“你服了这么多,可会有坏处?”萧晟哪有顾忌,只道“哪有什么坏处,你一会儿试了,就知有多厉害,保管要生要死。”遂分开顾钧双腿,握着发胀的物件抵住湿缝儿,挺腰插了进去。

    这回萧晟确是能的,那根儿才进去龟头,便让他爽得要死,也管不得顾钧是初次,硬要往花房内力干进去。顾钧扭开头咬牙死忍,耐住大哥儿全根进来,还未顶到尻结上去,萧晟就抽出挺进,厮磨十几来回,这才打算要好好快活一场,萧晟忽觉脑袋发晕。顾钧感觉他不动,回头一瞧,便看大哥儿脸红似着火,脑袋津津出汗,神色极是吓人。他急忙起来,就看萧晟那根直直翘着,马眼处竟滴出血来。

    “来人啊!”钧哥儿赶紧穿上衣服喊人进来,下人见此画面无不惊骇,去请大夫来的当儿,丫头们帮少爷捋管,萧晟痛苦大嚷,射出的只有血水,很是骇人。不等大夫赶来,萧晟陡地“啊”地惨叫一声,人……就没了。

    萧府众人听到此,无不骇然,又有大哥儿屋里的香荷来作证,确实是亲眼见下大哥儿服了那胭脂盒里的药丸,那之后阳根就射血不止,没多久死去。这屋中这么多人,谁会想到萧晟竟是因此而亡,禁不住又有人哭,刘氏过来打了钧哥儿一个耳光,哭着骂他道“原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大哥儿……大哥儿的事情,如此要紧,你竟也不作一声,瞒得我们好苦!”

    顾钧身子歪了歪,又跪直了。刘氏急着发作,实则心里发慌,钧哥儿是她的人,婚事也是她一力促成,这会儿出了人命,怕不但保不了钧哥儿,连自身都难保,看老爷神色莫辩,忙跪下来道“都是妾身糊涂,被那顾家的蒙了眼,招了个丧门星回来!妾身……妾身对不起萧家列祖列宗啊!”

    夫人一跪,下人们都跟着跪下来,嚎哭一气,惟萧仲孺一脸漠然,他慢慢地扫过所有人,目光最后落在了顾钧身上。钧哥儿半边脸肿起来了,却不辩解也不求饶,好似心也死了一样,这副样子,竟比堂中任何一个痛哭的人,看起来都还要来得凄凉。

    “去……”萧仲孺扬了扬手,“去将那寡妇,还有配药的大夫……不止,当日谁跟晟儿出去,每一个人,不管是谁,都给我拿下来。”萧仲孺交代了所有事情,该拿的拿,该抓的抓,少爷屋子里的下人都押下去了,顾钧也被抓起来,关进了柴房里,等罪人都抓齐了再一起受审。

    一切都处理妥当,人一个个散了,刘夫人也晕过去,让人抬下去了。偌大的前堂,只剩下萧仲孺和他儿子的尸体。

    夜晚总算回归了它该有的静默,萧仲孺沉静地看着萧晟的尸身,袖子上还沾染了已经干涸的血渍。他又一次探出手,抚了抚萧晟冷冰冰的脸庞——虽然这儿子一点出息都没有,却依然是他的亲骨肉……

    萧仲孺缓缓俯下身,将脸贴在了那冰凉的颊上。富丽堂皇的萧府大堂,只有隐隐约约的哭声凄凉地回荡着。

    萧府办丧。

    萧大少爷因服过量春药而亡,萧太傅盛怒,命人捉拿寡妇、卖药的、配药的大夫和国子监监生等等,共有三十几来人。萧仲孺不假他人,一个个亲来审问,先是那给了大哥儿春药的淫妇,直恨不得将之挫骨扬灰,用上大刑之后,再将卖寡妇药的,和配药的大夫一家一并处死。再跟着就换到吕弼,那吕监生原是想讨好太傅之子,哪知把人药死了,活活被吓疯了,萧仲孺非但不可能放过他,连吕氏家中父兄也以谋害太傅子嗣之罪一同下狱。其他的国子监监生,尚算无辜,却也不能好过,关了半月后,回去才发现家里父亲被贬,还有的被流放出京,原是富贵门户,这一下子落得凄凄惨惨,好不落魄。

    因着萧晟之死,萧仲孺一层一层往下细查,牵连者到后来不下百人,搞得朝中风声鹤唳,无一日停歇。萧仲孺手下也有几个得力的心腹,非冯侍郎或魏骞那种佞幸,其中一个卢录事于萧晟下葬之后,同萧仲孺道“大人,今那寡妇和大夫一家都已经伏诛,此事大不幸,实也是一场意外,再追查下去,也查不出什么来。”

    萧仲孺看看自己这学生,道“你也认为是意外?”

    卢录事跪着不语,萧仲孺说“我也知道,这是一场意外。”他在棋盘上下了一子,仿是自言自语,“可它越是毫无破绽,我就越是觉得古怪……”

    萧晟已经死了半月,萧仲孺再提起他,虽仍觉得痛心,但也理智得多,不似一开始跟杀红了眼似的。他话这么说,实际上却无凭无据,萧仲孺琢磨了几个日夜,仍是说不清这古怪在何处。

    所以,萧晟之死,确实是非人所害。这只是一场意外。

    萧晟头七之日,萧仲孺命人将顾钧拿到眼前来。

    除了萧仲孺之外,尚有刘夫人、萧晟生母许氏等萧家几人在。钧哥儿在柴房里关了几天几夜,倒没受什么折磨。

    因着要见主子,他们给顾钧换了身衣服,简单收拾一番。顾钧一进来,就跪在老爷夫人面前,除了问安,并不多说一个字,也不哭,自然也没有求他们饶恕。

    萧仲孺时隔多日,又见着了钧哥儿,他面上仍是冷冷淡淡,只心里犹似一潭清水打翻了一般,晃晃荡荡,无片刻安宁。他盯着钧哥儿半晌,缓声问“顾钧,你可承认,晟儿是不是你害死的?”

    顾钧并未开口,二姨娘抽噎地抢话道“怎么不是他!若不是他,大哥儿能吃下那毒药么!必是这贱人害死了大哥儿!”

    萧仲孺看了眼许氏,许氏的奶娘忙暗中拉住她,她这才收声退回去,犹如恶鬼一样瞪着顾钧。萧仲孺问话时,除外牵连之人,唯刘氏最是不安。这几日,老爷不曾与她说过半个字,顾钧出事后,刘家的顾奶奶也来了,刘氏连见都不见,惶惶过了这七天,今日听老爷说要审钧哥儿,刘夫人也满心紧张。

    相较这数人,顾钧却平静得很。听老爷问他的话,钧哥儿静了有一阵,方缓缓回道“昨儿下雨,夜里十分冷……”

    那钧哥儿说的话答非所问,怕不是在装疯卖傻,正要有人呵斥,萧仲孺却出声“说下去。”

    顾钧停了会儿,接着道“我记起,夜里睡时,大哥儿总会露出腿儿,有时天冷,便将他冻得脚趾发凉。他亦浑然不觉,我也不曾听下人说起。上月,我方察觉此事,晚上便再睡不好,光记着要帮他掖好脚。昨儿一冷,我又合不了眼,想是以后每夜,都睡不下来。”钧哥儿说话有气无声,与其说是答众人的话,不如说是他给自己听的。钧哥儿说的这事儿,确实服侍大哥儿的下人都不曾留意,只他常起来后,犯腿酸的毛病,钧哥儿同他睡以后,这毛病却再也没发过。

    萧仲孺由座上起来,走至顾钧跟前。钧哥儿被关押着,每日只一顿馊饭,短时日下来,本就不怎么丰腴的身子瘦得只剩下骨架子,只两眼仍是清清澈澈,比这一间屋子任何一双眼都来得干净,唯那眼眸深处不自觉地流露出哀痛,那是只有失去过至亲,方能做到如此。

    萧仲孺将他的脸轻轻托起,语气却是凉道“你以为,你拿出晟儿说事,我就会心软么?”

    顾钧仍是无所动的样子,轻道“顾钧答应过老爷夫人,要照看好少爷,今儿,萧府里没了少爷,那又何需要顾钧。”

    钧哥儿说到此,已是明了死志,哪有要活的意思,反倒出乎了众人之预料。萧仲孺渐渐抽回手去,神色间竟有一丝怜惜,缓道“你如今好歹也是萧家的人,便留个全尸罢。”遂命人取来鸩酒。

    刘氏这会儿又觉兔死狐悲,不忍地落了几滴泪。顾钧又朝夫人老爷磕了个头,说“顾钧只有一事求老爷夫人,顾钧有一嬷嬷从老家跟来,求老爷夫人赏她一口饭吃。请宽恕……顾钧不能再孝顺老爷夫人。”之后,钧哥儿就拿起了毒酒。

    萧仲孺回头,眼睁睁地看着钧哥儿饮下酒,那视死如归之势,着实不像作假。顾钧将酒一滴不胜喝下,就静静等死,可他并未等到,却听老爷叹了声,道“起罢。”又命人说,“将少君东西收拾齐,送到京外别庄去为大少爷守灵,即刻便启程。”

    堂中人人惊愕,顾钧亦是满脸惊诧,不及开口,仆妇就过来将少君扶起,将他带了下去。

    “老爷!”许氏没想到萧仲孺竟这样放过了钧哥儿,追着他哭道,“您怎么就放了他!大哥儿死得不明不白,您怎能放了害他的人!大哥儿死不瞑目啊!啊!”

    萧仲孺狠狠掴了妇人一巴掌,许氏被打得眼前一花,摔倒在地上。

    “疯妇,你还嫌不够丢人么!”萧仲孺气得颤颤指着她,红着眼痛心疾首地说,“都是你宠出来的好儿子,自己作出来的死,怨得了谁!”跟着便拂袖离去。

    许氏黯然失魂地坐在地上,茫然地看众人一个个离开。

    “二奶奶,咱们回罢。”奶娘来拉起二姨娘,许氏试了几次,才颤颤地起了,嘴里一直呢喃,“我害死了大哥儿,是我害死了大哥儿……”

    雪花零落地飘着,顾钧扶着一个老妇踏出萧府。老妇还在呜呜哭着,顾钧脸上无悲无恸,又看了眼身后的朱红大门,便说“婆婆,我们走罢。”

    马车消失在茫茫落雪里。

    第9章

    萧太傅丧子,除了吕监生家以谋害太傅之子严厉查办之外,朝中倒未真正掀起惊涛骇浪。萧仲孺心伤一阵,鬓边白了几许,后来看着也未有如何,下头为奉承太傅,以太傅年纪正当壮年,献上不少美人,萧仲孺亦照单全收。不多时,萧府里就传出二姨娘许氏病故,停尸不到半日,萧府内的人就将许氏敛了,送到京外匆匆下葬,许氏的仆人也都遣散了。从头到尾,姨娘的后事,老爷都不曾出面过,虽并无不妥,众人却都暗忖萧仲孺此人十分凉薄。

    此事了后,萧家也算平息一阵。至于朝中,自萧仲孺送了几个美人入宫伴圣,小皇帝便不再为宸妃之死而哭闹,先是偶有旷朝,之后干脆不再上早,竟将朝会丢给了皇后和萧太傅。横竖这皇帝本不过形同虚设,萧仲孺一手遮天,萧党更是肆无忌惮。民间里,因萧氏爪牙无恶不作,百姓怨声载道,各地义军灭了又起,屠之不尽,若星星之火,终有一日将成燎原之势。

    今为顺德四年末,萧仲孺仍是权势滔天,距离陈朝和萧党彻底覆灭那一日,尚有数年光阴。

    京外官道,马车缓行,想是京里哪位大官,前后用人二三十来,侍卫个个佩刀,全是精武之人。天色沉沉,已是差不多入夜,一个护卫骑马至车厢边上,就看车帘掀起,萧仲孺捧着一个手炉,眼皮微抬,声音沉道“怎么了?”

    护卫只道,前方城门已经关上,问太傅可要命人打开。萧仲孺却笑笑“古来只八百里加急过申时城门关后可由侧门而入,除此外便是皇帝圣驾亲临也开不得,萧某可不敢担这僭越之罪。”——话是如此,萧仲孺逾的规矩,那还算少么?唯大人的心思,旁人莫测,不敢多言。萧仲孺此行只带亲信数人,那卢录事亦在行队之中,他骑马而至,道“距此不到五里有一庄子,大人不若在那暂过一夜,明日一早再回京。”

    萧氏在京外有一别业,原是萧家老祖宗住的地方,那老祖宗去后,便一直空着。萧仲孺点头之后,马车就往那庄子行去,一顿饭的工夫也就到了。卢录事下马来,他原当这庄子不过是老奴守着,哪想喊了门后,来应声的竟是一把极年轻的声音。

    没等多久,从里推开了旧门。来人果真年少,模样儿倒是眉清目秀,唯有过分瘦削单薄,有些不足的样子。他看见一大对人马在外,还犹豫着要把门闩拿下。卢录事不及道出萧府的大老爷来了,坐在马车里的萧仲孺已掀开车帘,眯着眼往此处眺望,瞧清那门后站着的少年人时,萧仲孺暗浊的目色微微一闪,可又极快地归于平静。

    原来,这门后站着的实非萧府的下人,而是一年前从萧家被逐到京外头来的少主子。顾钧瞅见马车里走下来个人,披着黑狐皮大氅,款款步来,气质晃似集天气之灵,不似真的一般。钧哥儿还当自己眼睛花了,直到萧仲孺走到他眼前来。

    “老爷……”钧哥儿诧异地轻喃了声,吁出一团雾气。

    今夜未来之前,萧仲孺几乎要将这少年给尽忘去了,今儿不过远远望一眼,便认出了钧哥儿,寒寒冬夜之中,竟隐隐生出一丝唏嘘来。顾钧已经忙不迭地放下门梁,迎他们进门“老爷快进,先生们也请进来。”

    这庄子并不小,因年代久远,却是旧了,廊上稀稀落落地点了几盏灯,掩不紧的门扉被夜风吹得“咿呀”响。顾钧先迎几人去前堂,说是厅堂,也不过是收拾出来见客的屋子。卢录事瞧见他事事亲为,竟不见一个半个使唤的人,奇道“此处只有你不成?”

    钧哥儿正端了热茶进来,先呈给了萧仲孺,方答说“自然不是,除顾钧之外,还有个婆子和一个粗使的下人。老爷和先生到的晚,事前也不知要来,我便让他们先歇着了,只我刚好没睡熟,听到敲门声,这才应了。”

    萧仲孺过着杯盖,顾钧端来的茶自不是什么好茶,却清清淡淡,室内自有一股幽香飘来。从进门到现在,尽是那卢录事问话,钧哥儿来答,萧老爷握着杯暖手,倒是暗里端量起了钧哥儿。萧晟故去已有一年余,萧仲孺今也不大恨了,窈娘晟儿都早夭,只道是自己子孙缘薄,没这福分。再瞧顾钧,和一年前相比,仿是长大了些许,发梳着髻,插着一只银簪,那是嫁了人的意思,确还在为大哥儿守节。

    顾钧却不知老爷心思为何,只听卢录事说要暂过一夜,便暗中愁了起来,原来这院子空房虽多,却因人手忙不过来,一直不曾收拾过。好在那卢录事又说“我等就在附近镇子寻几家农户将就将就,此处只留下几个护卫在外头守夜,便不劳烦少君了。”

    顾钧这方起来,去把自己睡的地方收拾一番,好腾出来给老爷住。萧仲孺走去屋内,便正好瞧见钧哥儿爬到床上,正弯腰铺着寝具。顾钧身上着件棉衣,裤子是就寝时穿的那件,背对着人屈身,绸子贴着臀,形若桃子,桃缝儿往下便是莲花地,嫩嫩地贴住布料,隐隐约约可见。钧哥儿浑然不知自己的身让老爷无意看了,铺好了床就起来,回头看到萧仲孺,便恭顺地说“此处简陋,只先委屈老爷一夜。”

    萧仲孺“嗯”了一声,面上神色不显,走去床上坐下来。钧哥儿弯下来为他脱下鞋袜,看老爷躺下来,这才拿起灯,自去隔壁间接着睡了。

    萧仲孺躺在顾钧的床上,床角放着汤婆子,身上盖着氅衣,很是暖和,可他却无睡意。卧了片刻,便起了起身子,往那一处看,一层窗纸后透着微微的光,映出一道朦胧的影子,看他摘下簪子,解开发髻,头发松松地放下来。萧仲孺支着身子,抚了抚硬枕,不知这里边儿填的什么,发着香气,隔间窸窸窣窣地响,想是钧哥儿已经褪了外衫,爬上炕去了。

    萧仲孺今儿出京,未想到要耽搁到夜里,是以身边不带下人女眷。萧太傅死了儿子后反倒越发惜身,素夜里偶有独睡,天寒时也有叫丫头上床来暖暖身子,并不一定做那事儿。今夜里却好似撩动了火,辗转反侧,屋里原是淡淡的香,却越闻越浓,咽一口水都觉得是甜的。

    萧仲孺在床上翻来覆去,微熹的光洒在眼睛上,抬手挡了挡,还是醒过来了。萧老爷这一夜,有睡也同无睡,虽也不乏,看见空荡荡的床,心里也空空的,满不是滋味儿。

    到了天真正亮起,顾钧才进来,后头还跟个端热水的丫头,黑皮小眼,瘦瘪瘦瘪的。钧哥儿在刘夫人屋里待过,萧仲孺的习性无一不知,伺候得仔仔细细,来时也不过问一句“老爷睡得可稳”。萧仲孺哪里稳,一夜之间好似打回了一年前,脸上淡淡地答应一声,眼睛却暗随着钧哥儿。顾钧也浑是不知,在萧仲孺跟前忙得如陀螺似地打转儿,今儿早晨钧哥儿穿得实了,只脖子露出来,萧仲孺便盯着他的后颈子,白白细细的,也发着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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