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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浩渺 第18节

作者:小模小样 字数:11506 更新:2021-12-30 10:51:45

    第52章

    皇帝亲政了,一切却没有变化,然而一切都已变化。相里若木站在朝堂之上,仰望著宝座上的少年,沈默的少年努力地倾听朝臣之间的每次争辩,每条对策。偶尔四目相对,他略带点忧郁的眼神常常让相里若木忘记了下边要说的话。

    又长了一岁的景曦渺还是那麽单薄瘦弱,他的眼神不再单纯,可是仍旧清澈,所以即使对上了相里若木的视线,他也不会移开。他就那样坐在上边,用他忧郁沈思的目光,一直看到相里若木的心里深处。

    皇帝的玉玺是要经过皇帝的同意才会加盖的,但是景曦渺实际上仍旧没有发布过任何命令,所有的决定都是由大臣们跟太尉商议出定论之後,再草拟成诏书的形式进呈给皇帝陛下。所不同的是,现在每一次商议,每一场争论,每一个决策,都在景曦渺的面前发生,朝堂之上的景曦渺不会多言,不会询问。他在迅速地学习。每一次廷议之後,相里若木都会留一会,在皇帝的御书房里,回答景曦渺的种种问题。才一年的时间,景曦渺的问题就越来越少了。他理解了他要统治的国土有多麽辽阔、复杂,他记得每个大臣的模样名字履历以及脾气秉xi,ng和私底下的姻亲关系同门关系同科关系。各地的物产地理军备,朝廷的赋税经济,周边民族的过去现在,他一点点吃透在心里。

    当他的问题越来越少,相里若木便开始问他问题,为什麽那两个大臣会当庭吵架,这个条陈背後的意思是什麽?今天地方的奏折上来了,哪个地方的官员有可能所言非实?他的回答有时候很ji,ng妙,妙到相里若木忍不住伸手去拉他的手,他脸部的表情仍旧跟回答问题时一样紧绷,别开脸,给他一张冰冷的侧脸,同时收回手。相里若木会放开他,但是手却经常留恋地在他的肩头轻轻捏一捏。嘱咐一些好好吃饭,晚上读书不要太晚,提醒他该见哪一些官员之类的话,然後便会离开。

    景曦渺的十六岁也已经快要过去了,他马上就要十七岁了,他已经足够独立,甚至也在迅速地成熟。就像相里若木预想的那样,景曦渺总会变成这样一种形态,成熟内敛,聪明睿智,像成年人一样习惯权术倾轧,也像成年人一样冰冷。十五岁时感觉到的伤害会被之後五十年的成功抚平,甚至渐渐忘记。谁不是这样成年的呢?只是相里若木也许是看他看得太久了,景曦渺三个字越发刻骨入髓,无论是朝堂上,还是书房里,他的每一次颦眉,每一次唇角隐约的笑意都揪著他的心,让他无法停止猜测,不是猜测景曦渺距离自己有多远,而是猜测他的心里好不好受,委屈了不曾?

    从前那个沈静如水的景曦渺渐渐变得忧郁,那个再沈默也不会吝惜开怀一笑的孩子已经不见了,眼神里的娇嗔,口角里的顽皮都不见了。但是现在这个景曦渺能够跟相里若木一起骑马,相里若木可以尽情的策马奔驰,他不记得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景曦渺可以一步不落地跟著他并驾齐驱。相里若木看著这个少年,不再用他的帮助,他自己也拉得开弓。

    不是没有骄傲,尽管也许不会有人明白景曦渺对他来说到底是什麽,不会有人知道他会为了这个景姓的皇帝而感觉骄傲。他指给景曦渺一条路,景曦渺果然走的很好,这不是自己的希望吗?但是,喝下一壶酒,心里空空落落。

    景曦渺就在他身边,训练兵士调动军队的时候,景曦渺常常跟在他身边,虽然他是不会让他像自己一样在马背上一待就是一整天。

    “太尉还没有娶亲的打算吗?”景曦渺眺望著c,ao练的兵士,他没有穿天子的明黄,黑色的裘皮大袄仍旧不能让他显得强壮起来,可是倒是有些像山顶上那些刚刚长成等待飞翔的小鹰。今天的景曦渺已经绝口不提爱了,连问他这话的时候,语气淡然得在旁人听起来也像是一场闲聊。

    从景曦渺离开太尉府到现在,相里若木仍旧没有女人。他很忙,忙得连景曦渺都看在眼里,所以问题的答案,是两个人都知道的。

    相里若木等待著下文。

    “太尉该娶亲了。朕想,太尉,还是娶个公主吧。”景曦渺说。相里若木看著他没有表情的侧脸,没有任何回答。

    景曦渺的意思,他明白。

    皇帝亲政的时候就应该大婚,有君无後是违背天意的。文官在这一年里几次三番地上奏,请求皇帝册立皇後,最近已经愈演愈烈。相里若木在一年之前就有给景曦渺找个皇後的意思,景曦渺後来知道,但是他不愿意,相里若木也就没有逼他。而今景曦渺说了让他结婚的话,已经很明显了,景曦渺已经下了决心,做了决定,到了应该各自彻底撂开手的时候了。

    相里若木没有想象中的放心,而是在太尉府里喝得酩酊大醉。他找来了月安,这个抚养景曦渺长大的宫女,如今已经是一品诰命,婚礼由她和两个长公主一起做主。景曦渺的皇後,宰相刘未的孙女最合适不过,她成了皇後,刘未那一干文官,更会对景曦渺死心塌地。

    婚期很快,景曦渺一过完十七岁生日,就举行了大婚。皇帝的大婚上,相里若木滴酒未沾,他看著一身龙袍的景曦渺迎娶了他的第一个女人。大典上,景曦渺自始至终没有看相里若木一眼。其实这一年里,他们也没有一次私聊,没有一次在无公事的时候见面。心远了,情也就消了麽?

    相里若木已经完全不知道那孩子在想什麽,想要什麽,可是不止一次梦见他在他怀里顽皮笑语,醒过来才发现有多思念。如果过了而立之年,仍旧不知道如何舍取的话,那该多可笑。可是舍掉了舍不得的,换回来的是什麽呢?相里若木不知道这一年里自己睡过多少个囫囵觉,他把心思心血都花在军队上。没有什麽别的,多的志向了,只是不想後悔。他越来越不敢闲著,他不愿意去想如果舍掉了那孩子,最後也没能得到当初想要的,那会是怎麽样一种境地。

    他要比以前还要c,ao心劳力,如果不是景曦渺後来想看看军队的c,ao练所以跟到军营来,那他见景曦渺的机会和时间都会越来越少。韩梦圭在为他筹措军饷粮草增加国库收入,被他逼得也是如此,日夜呕心沥血,比从前一年瘦了十多斤的光景。还有人戳著他的脊梁骨说他是太尉的走狗,盘剥贵族们的钱粮。甚至当著景曦渺的面这样说,景曦渺沈默著,甚至连相里若木也猜不透他到底对韩梦圭有几分信任。

    可是他已经无暇他顾了,他必须完成当初的战略构想,将蛮子驱逐进北原,将最後一个藩国平定──然後剩下的,景曦渺会有足够的能力,给天下一个河清海晏的。他日日夜夜地为了这个准备著,他不敢停下来,因为稍微有时间松懈下来,他几乎就要开始後悔,就会想要进宫,想要找个借口看一眼那里住著的那个人。

    可是也终於走到了今天,那孩子已经大婚了,连新娘都是自己挑的。这个认知几乎要烧穿了他的胸膛,典礼已经结束了,他回到太尉府,脑子里全是景曦渺。

    新娘好看麽?月安说过是个绝色美女。他不会只为了联姻就给景曦渺找个丑婆娘。真是愚蠢,难道他希望景曦渺用那样温柔的眼光看著他的皇後,爱恋著她?可是他不愿意委屈那孩子,也不愿意看他旁边站著一个俗不可耐的女人,不愿意他去抱一个恶心的女人,生下不讨喜的孩子。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後悔了,他发现他其实心底里原来最想娇宠著他,有时候他就会这样突然後悔,有时候他会觉得什麽都不重要了,什麽都没有得到他更重要。这样的想法几乎要让他发疯,但是景曦渺高居宝座之上,双眼冰冷忧郁,提醒著他,一切已经过去了。

    过了今夜,一切就真的过去了。

    相里若木长叹一声,忽然看见宫里上用的灯笼转了过来,相里若木惊觉地站起来迎出去,不会是宫里出事了吧。刘公公急匆匆地奔了过来,见找著太尉才明显地放下心来,“太尉大人,皇上召您即刻进宫。”

    “什麽?”相里若木脑子里早就杂乱无章,想不出皇上要找他干什麽,“皇上找我做什麽?今天也没有什麽军国大事,明天早朝再说罢。”忽然想起不可能是这些事,又著急了,“皇上有什麽事?他身体不舒服了?是不是这两天大典累著了?”

    刘公公屏退了左右,“太尉大人,皇上只有一句话让老奴捎过来,皇上说──‘我想你’。”

    相里若木猛吸一口气,似乎是惊住了。一瞬间,仿佛心脏被这句话绞得稀巴烂。他呆呆地站了一会,突然急跑了出去,骑上马,也顾不得传话的太监,自己直奔宫门而去。

    远远看见皇帝的侍卫都在皇帝的寝宫外,没有在皇後宫,相里若木知道皇帝果然在这儿,急急忙忙冲进去,北方初春的寒夜里,削瘦的景曦渺就穿著单衣站在院子里,似乎在等他。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满眼泪水。

    相里若木心口犹如被人捅了一刀,“曦渺──是怎麽了?”他忘记了叫了一年多的“皇帝”,本能地叫了声“曦渺”。

    景曦渺不顾一切地冲进他怀里,紧紧搂著他,仿佛生怕他会推开自己。“我不喜欢碰陌生人,我受不了她。你让我抱一会,求求你了,就今天晚上,让我抱一会。”

    “曦渺,”相里若木觉得喉咙里梗了刺一样难受,说不出话来,紧紧抱著景曦渺冰凉的身体,忍不住轻吻著他的头发,“曦渺,委屈曦渺了。”这样抱著才发现景曦渺长高了好些,只是还是那麽瘦,甚至更瘦了。

    抱起来还是很轻,他把景曦渺抱进他的寝宫。放在床榻上,紧紧搂住,景曦渺的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微弱,“我以为今天晚上你肯定是不会来的……你希望我……快点有个儿子吧?”

    “曦渺,我还没有那麽卑鄙。”相里若木紧紧搂著他的肩膀,勒得他发疼。

    “你还是在意我,所以才来看我,是吗?”景曦渺似乎是在他怀里笑了,相里若木放松了他一些想让他抬头看看他的脸,但是他不肯抬头,紧紧贴著他的胸口,发出一阵呜咽的哭声。

    相里若木不敢再让他抬头,紧紧搂住了,扯过来他的被子围住他。

    景曦渺的哭声渐渐平复了,“我好累啊,累得……”

    “这两天的大典太折腾你了,你好好睡一会。我在这陪著你,就这麽睡一觉吧,有什麽事,明天你休息好了都可以再说。”

    景曦渺从他身上起来,躺回枕头上,却摇摇头,“睡觉有什麽意思呢?每天早上醒过来,我都是自己一个人。每一天每一天都是如此,我已经够了。这样的生命一天又一天地重复,没有你,却有所有其他的人其他的事。我现在大概知道你为什麽不能像我爱你一样爱我了,因为你的心里边有紫菀,有先帝,有文武群臣,有黎民百姓,还有这麽大一块江山,我还哪里挤得进去?”

    “曦渺,”相里若木想说话,但是被景曦渺抢过话头。

    “我现在不恨你,我想我大概明白了你不爱我的理由了。”景曦渺闭了会眼睛,相里若木几乎看到泪水从他长长的睫毛下漫溢出来,“可是我……受够了,每天早上我都要下很大的决心,才能有勇气度过漫长的一天,我不知道我为什麽要活著经受这种痛苦,我不知道我该恨谁,好像谁也不恨,但是很无奈。有一天我看见韩梦圭了,他无意中说,当人觉得无奈的时候,就是他终於成年了,知道有些事,即使努力也不可得。

    以前我觉得我对景氏怀有责任和愧疚,但是我忽然想明白,只要我给景氏留下一个儿子,你一样能辅佐他,就像你能教会我一样,你也会教会他。那样我就可以解脱了。”

    “你想解脱到哪里去?”相里若木冷冷地问他。

    景曦渺迟疑著没有开口。

    “你还想生个儿子?”相里若木整整几个月的火气终於窜了上来,景曦渺似乎觉得危险,本能地想起身,被相里若木一把按著肩头按回枕上。“我以为你自己想通了,觉得女人可能比较好,所以才给我你要大婚的意思,我也就同意了。可是今天晚上说想我,找我来,说了这麽多,就是你自己招惹我了。”

    相里若木俯下身,逼近了景曦渺,“今天晚上是你自己不想圆房的,可不是我逼你。本来我就不太情愿给你找女人,但是我一直都觉得有点愧疚你,所以如果是你个人意愿我就不能说不行了。不过就算这样这几天我一直都後悔,今天你大婚的时候我後悔到了,今天晚上想到你可能领略了闺阁之妙後就恋上女人的温柔乡,我就要疯了。以後禁止你在皇後宫里待超过一盏茶的时间,要是刘公公跟我说你超过了那个时间就别怪我叫人去拖你出来。不许碰女人!你还想生个儿子出来,你倒是敢想!你宫里这些新添的宫女也都给我撤走,脂粉味熏得我头都疼。我什麽时候说你的宫里可以放宫女了?”

    “太……太尉,你怎麽这样跟……跟皇上说话……呢?”景曦渺被急转直下的情势逼得磕磕巴巴。

    “皇上?你是皇上。”相里若木看著他黑亮的眼睛,“可你不也是景曦渺吗?”

    景曦渺急促地喘息著,不能再说话,他看著相里若木,很久没有这麽近地看著。

    “我用一年多的时间来反思,後悔很多事,但是我仍然不知道哪些是对的,哪些是好的。可是去掉所有的一切,当我不去想未来,想江山社稷,想哪些对景曦渺是好的,哪些对大多数人是好的的时候,当我不想这些的时候,我只是一个男人,一个非常想要你的男人。”相里若木眼神里的霸气渐渐褪去了,只剩下温柔忧伤,看得景曦渺心头一窒。

    “你还跟我生气吗?”相里若木俯下身,搂住景曦渺,“ 我是这麽差劲,从始至终地强迫你做各种你不愿意的事,在各种利益关系里最後一个考虑你,在怀疑的时候第一个不信任你。”他轻轻地吻在景曦渺的脸上,小心翼翼,仿佛只是在偷吻,生怕景曦渺察觉。

    “也没有那麽差劲……”景曦渺紧张起来,脑子里有这句话就说了出来,相里若木轻轻地笑了。

    “我不知道曦渺到底要什麽,但是今天曦渺说想我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这辈子还能这麽高兴,张狂得几乎什麽都不想要了。”相里若木深深地看著景曦渺,“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麽好事,让曦渺还想著我。”

    景曦渺张开嘴唇,说了什麽,但是喉咙干涩没有发出声音,相里若木听不清楚,“你说什麽?”

    景曦渺“咳”了一声,突然抓住相里若木的衣领,“我说够了,够了,不用再说了。”他突然吻上相里若木的嘴唇,带著景曦渺从来没有过的疯狂,亲吻著相里若木的嘴唇,回味著熟悉到让心脏麻痹的味道,亲吻的间隙里,他喘息著说,“你说的所有的话,我都会听,你让我做的所有的事我都会做,你说我就相信。但是你要是做不到爱我,我就杀了你,灭了你的九族,我会连同相里家的祖坟都掘出来。我发誓。”

    相里若木已经把景曦渺抱起来,搂在怀里,开怀大笑,是真的,十几年都没有笑的如此痛快,“相里家的先祖们,你们听见你们的小孙媳妇儿有多厉害了吧。”

    景曦渺坐在他的大腿上,似恼非恼地看著他,相里若木也看著他,他想念了多久,这个眼神灵动的情人,“有那一天,你就杀了我,灭了我的九族,掘了我的祖坟。”相里若木重复著这辈子听过的最恐怖的情话,但是心甘如贻。

    景曦渺的大婚之夜,景曦渺无所顾忌地埋怨、踢打、低语尖叫、肆无忌惮地点火疯狂地索要,相里若木手忙脚乱地应付著他发疯的小情人,爱如珍宝,其实也许早就如此,那时未发现,发现时已经越来越爱。

    清晨刘公公进来唤醒相里若木的时候,景曦渺还乖巧地躺在他的臂弯里熟睡被他紧紧搂著。

    他小心地放开景曦渺,接过军报的密封匣子,用匕首挂开上面的封漆。

    景曦渺被碰醒了,迷迷糊糊张开眼睛,看见相里若木半裸著坐在床上,神情凝重地看著一页纸,心里忽然沈了下去。他向相里若木伸过手去,“若木,怎麽了?”

    相里若木握住他的手,在手心抚摸,半晌,“蛮子们的王暴病死了,几个王子正在争夺继承权。”

    相里若木会带著兵马离开京城,他早就有这个认知,他是一个带兵的将军,从小时候起,景曦渺就习惯听到人们说相里若木在南征北战。但是,眼下,却不同。

    相里若木将会离开他,奔赴沙场,从此生死未卜,归期不定。景曦渺另一只手捂在脸上,“我能不能……”

    “我不能带你一起去。”相里若木果断地打算了他的话。

    他笑了,虽然带著苦恼,“你竟然知道我要说什麽。”

    “如果不去思考分析,只凭著心的感觉的话,你一点都不难猜。”相里若木抓著他的手腕拉开他挡在眼睛上的手,看著他,“我以前怎麽就没有发现呢?”

    景曦渺翻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开,一个臣子斗胆揣测圣意,你活得不耐烦了?”身还没有翻过去,就已经被相里若木从床上捞起来,搂进怀里,贴著耳朵亲上去,“我不在的时候,你要万分小心,没有人是可以绝对相信的,你要为自己留於余地,一个人千万要小心。”

    我不在的时候,一个人……景曦渺的心里“咯!”一下,突然觉得不吉利到心慌意乱,烦乱地抬头亲吻上去堵住相里若木的嘴。

    第53章

    “所以我们要调动四十万兵力在三个月内完成对这里的合围,三十万部队这个月已经完成在边境的集结,咱们只带十万人快速推进到边境不会被发现。蛮子们擅长突然的长途奔袭,他们以为我们农耕民族没有这个能力,所以不会防备。这个月,蛮子围了我一个郡,我都没有去救援,就是为了保证这三十万屯兵不被发现。”相里若木在地图上指点著,“李允之带著七万人务必守住通往毓江王藩国的关口,即使战事开始,毓江王起兵造反,粮草他至少要准备一个月,那里又易守难攻,这样你守住关口四个月还是不成问题的,结束蛮子之後,我就会带兵驰援你。”他抬起头,从开著的门看到景曦渺走过来。

    “曦──皇上,”他看著景曦渺微笑了一下。大臣们回头见皇上过来,都拜了下去,他也要跟著做,景曦渺威胁地扬了一下眉头,他在矮下去的大臣们的头顶向著他的爱人无声地笑。

    “都平身吧。”景曦渺掩饰地转开视线,嘴角略微歪了歪掩饰不住微笑,抿了一下嘴唇,终於把这个微笑也忍住了。“太尉重病的说法,已经传了出去,我──朕已经给毓江王写了亲笔信,告诉他太尉重病是假的,意图诱使他起兵。”

    “很好,说了实话,毓江王就反而起疑不会贸然起兵了。”相里若木微笑著点点头,“粮草那边也没有问题了。”

    “以这几年北方大旱的名义,几道诏书已经发下去了,早先囤积在临近几个省的粮食都已经起运,”景曦渺走近他,“韩梦圭说只要你不打算打个没完没了,国库也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可以从我口袋里掏几个子儿。”

    相里若木举起食指迅速在嘴唇上碰了一下,景曦渺咬了咬嘴唇,相里若木扫了几个将军一眼,“你们可以回去了。”

    景曦渺毫无警惕xi,ng地扭头呆看几个将军出门,相里若木猛地搂了他的腰把他抱起来,直接按到桌上,扯松他的衣服,手伸了进去,“这是什麽地方啊,皇上,你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你挣扎什麽,我要是不趁这几日好好欺负你,就没机会跟你算账了。”

    “啊你──”景曦渺挣扎著给了他一巴掌,“你少废话,我还没说完呢,如果你打个没完没了,我的内帑一文钱都不会拨给你。”他的两只手腕被按住,相里若木火热地吻上他的嘴唇,景曦渺在混乱的气息中断断续续地说,“所以……识相的……快点……滚回来。”

    “遵旨,陛下,臣从来没这麽愿意听一个皇帝摆弄过。”相里若木咬开他的衣领,亲吻著他漂亮的锁骨。“对了──”他突然停下来,景曦渺已经被撩拨得气息不稳,本来这时候以为他有什麽要事,所以敛了气息要听,结果相里若木认真地说,“不许碰你的皇後。”景曦渺脸色赤红,一拳打上去。相里若木抓著他的拳头,一阵闷笑,又吻上去。

    相里若木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我已经把李允之派到他不能擅离职守的地方去了。我给他的命令是在我到那里之前不能离开,如果你得到消息他突然返京,就马上写密信给我。”

    景曦渺赤裸的胳膊绕过他的脖子,“我从来也没有……我都忘记了我前十四年是怎麽活的,感觉我好像从来也没有离开过你。现在你说走就要走那麽久。”

    相里若木的嘴唇贴在景曦渺的耳朵上,“听著,曦渺,我把太尉府的中枢全部带走了,京师的布防其实一直都在相里一平的手里,只是他是你的侍卫,完全不引人瞩目,外人还不知道,所以现在京城是你的了。三天後,这里发出的所有命令都是你的意志,我把我的命和四十万人的命一起交在你手里。京师囤积的粮草在你这儿,各地粮草调配一直只听命於韩梦圭,而外地的粮草要运到前线都要经过西源郡,你不要忘记西源的吴鸣宇是效忠於你的。如果战争超过三个月,只要你断了粮草,所有人就必须向你屈膝称臣,带兵作战最重要的不是武器人数,而是粮草,你明白吗?”

    景曦渺猛地抓住相里若木的衣服,眼神变得冷了,他猛地推开相里若木想要起身。相里若木一把抓住景曦渺削瘦的肩膀,急躁粗鲁地把他重新按回桌上,“听我说,景曦渺,我不是在试探你。”

    景曦渺吞咽了一下,躺在桌子上扭开头,紧紧咬著下唇。

    “你听著,但凡战争,就有伤亡,有胜负。我不可能会输,但是假如我七天没有密信给你,那就意味著我在外边出了事──我必须给你留条後路,你马上命令西源关闭城门不准部队通过,然後只待蛮子一退便断掉西源供应大军的粮草,再将将军们召回京城,软禁起来,然後派你的侍卫和相里一平将军队收回来。另一方面,李允之所用的粮草武器都是直接从京师调拨的,你很容易就可以控制住他。如果李允之一旦反叛,那时候如果我还活著,看在他是跟我同生共死的兄弟份上,你不要杀他,但是如果我死了,你就杀了他,因为他的旧部太多,你自己控制不住他。记住了吗?”相里若木看著景曦渺已经转过脸来,用要哭的表情带著惊讶地看著他,“嘘,别哭。”他松开按著他肩膀的手,抚摸著他的脸,“这是最坏的一种情况,永远都不会发生,但是我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乖,不要哭,现在大军就要开拔,你可是天子,天子哭泣,是不吉利的。”相里若木亲吻著他的爱人,软语抚慰著,“曦渺,记住,我是不会招你离开京师的,如果情况有变,你在京城才是最安全的。无论有什麽人跟你说什麽,你都不要离开这里去找我,这是最重要的一点,你能答应我吗?”

    景曦渺用力憋著眼泪,点点头,紧紧抱住相里若木,相里若木苦笑著搂他,抚摸著他的头发,心里著实舍不得,“曦渺,我打了一辈子的仗,还没有一次这麽觉得迈不开腿,离不开家门,这麽牵肠挂肚。”

    景曦渺一口咬上他的肩头,他不由得“啊”了一声,又一动不动挺著让他咬够,“相里若木,你竟然让我这麽伤心难过,我才十七岁,说不定我本来能活到古稀,要是那麽多年让我活著想你恨你简直是活受罪。如果你丢下我不管,我就死给你看。”

    “皇上你最後这句话可真有气势,是在谁家学的泼妇骂街?”相里若木忍不住笑出来,抚摸著景曦渺的脸让他抬起头来,景曦渺的眼神里已经有太多的忧郁,抹不去化不开,反倒凝在了自己的心头,放不下。

    景曦渺搂著相里若木的脖子,轻柔缓慢地亲吻在他的唇上,他的发丝向後流泻,肩头半裸,却没有情色的意味,也没有从前的压抑和谨慎,他搂著相里若木占据著主动的姿态,却没有献媚,他眷恋痛苦的眼里只有他的情人,所以虔诚地亲吻。景曦渺已经不再像个孩子,他不再像从前一样依恋著相里若木,相里若木将他剥离开,剥离的痛苦疼痛难忍,但是一个并不依附於他的独立的景曦渺,也许才是能相伴一生的爱人。

    檀心拉住了李允之,不让他再向前走,透过打开的门,他看得见皇上用额头在相里太尉的额头上轻柔地磨蹭著,然後鼻翼相贴,然後接吻。夕阳透过窗棂,给两个人度上柔和的金色轮廓,高大的太尉站在桌旁,像是上古传说中的战神,被他的爱人眷恋珍爱地拥吻著。相里若木必然会臣服於他的爱人,看来已成定局。檀心拽著李允之後退的时候,最後一次回头看著没完没了接吻的两人,“看来皇上是真的在爱太尉,两头蠢货。”

    “无论是谁,只要坐在皇帝的位置上,他就不会爱人的。”李允之望著廊外的斜阳纠正他,“檀心。”

    “我不会的,我仍旧会爱你,”檀心依靠在他身上,伸出手,夕阳给他的手上染了一层光亮,“我会全心全意地爱你,听从你的,只要你不离开我。”

    第54章

    出征的日子来的很快,几个机要大臣都已经在大殿中等候。相里若木扶著景曦渺在大殿外的廊下慢慢走过去,在他耳边低笑,“昨天是不是太过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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