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锦水太子净央,敢问阁下高姓?”净央语气高傲而危险。
“本将军澹台氏夜歌也,不足挂齿。”夜歌的语气挑衅而残虐。
“久仰久仰。”
“幸会幸会。”
颜约默默地看着两人暗中较量,忽然觉得很有趣,刚刚还在头疼怎么应酬净央,现在问题迎刃而解,坐山观虎斗岂不惬意。
想着不禁微笑的向大厅走去,刚刚差点被轻薄的不快早已经烟消云散,心情不易察觉的好转。
看着颜约向大厅走去,二人暂时停止了眼神厮杀,净央理了理青衫,逸逸然的尾随而去,夜歌战袍一扬,大踏步的跟上。
“真是恶心。”净央落座后,抽出一条素色淡雅的绢帕,狠命的擦拭着被碰到的唇。
夜歌则一直用衣袖胡乱而大力的擦着嘴,转眼瞟到颜约清扬的唇角,邪魅的道“颜将军刚刚让夜歌吃了这么大的亏,是否得补偿夜歌的损失。”
颜约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人真是无耻之极,一时竟然不知说什么。
净央听不过去,含笑的道“澹台将军脸皮如此之厚,本宫真是佩服至极。”
“哪里,与公子这种心中想做,嘴上还不承认的无耻小人相比,本将军可是敢作敢当的大丈夫,只是脸皮厚了点。”
“你!"净央气结。
澹台挑眉“我什么!"
于是又是新的一轮眼神厮杀战。
无视二人,颜约轻轻的端起一盏茶,旁若无人的浅尝。茶香轻灵,缭绕身心,不禁感叹“这惠明翠片,香远益清,于宁静平和中品尝果然别有一番风味。”(汗,宁静平和?难道你没有发现旁边那两个人已经战斗到白热化阶段了,果然神人!)
☆、第二十五章 落雪
于是,那一天,颜约在二人时时刻刻的争斗中偷得半日清闲,因为,他们二人谁都不愿先走,导致颜约无法处理公务,只好坐在大厅中难得清闲的品了半日茶。
午饭后,净央提议下围棋。
在锦水时他们经常一起下棋,颜约棋艺精湛,鲜有对手,曾经打遍军中无敌手,而净央也师出名家,棋风大气,两人一直互有胜负。
可是,净央这回却是输多赢少。
“看来,号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公子净央果然名不虚传,输棋都输的这么有风度。夜歌佩服佩服。”夜歌语气充满虔诚的敬佩,好像真的如何敬佩净央一般。虽说他对围棋不太精通,但是净央输了几子,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白玉般的手优雅的捏着一枚白子,正在思考中的净央似乎浑身都笼罩在一层淡淡青色的水纹中,柔和清雅的像凡尘之上的仙人。闻言,轻轻看了夜歌邪魅的容颜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注视着棋盘。
而已经换下朝服,只着一绯红便服的颜约,漆黑的长发如瀑般随意的落在身后,红衣黑发衬得剑眉英挺,眸色清扬,整个人如艳阳般鲜烈又似冰雪般灵冷。只是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淡淡的疏离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看没人搭理自己,夜歌也没有生气,目光又兜回颜约身上,既然打击不了对手,还是欣赏美人要紧。
顿时安静下来,不时有棋子落案的叮咚声响,冬日的阳光暧暧的流泻,气氛竟然一时安宁美好。
率先打破这宁静氛围的竟然是净央,柔和雅致的声音清扬开来“所谓克己复礼,非礼勿视,澹台将军既然观棋就不要露出虎狼之态只是盯人。”
“本将军想怎么观棋是本将军的事情,什么叫非礼勿视,本将军非要看又如何?”夜歌露出嘲讽的冷笑,依然盯着颜约淡漠优美的侧脸。
“果然人言非禽兽所懂,礼仪非君子可行。”净央的语气依然柔雅清冷。
“公子所言极是,本将军虽不是君子,可是至少非禽兽,不像公子本是禽兽又称君子。”
“扑哧!”本在一旁伺候茶点的婢女忍不住轻笑出声,立马惹得另外两道凌厉的目光,吓得战战兢兢。
一直和文人雅士打交道的净央在口舌之争上自来不是在军中与三教九流各式人等打交道的夜歌的对手,所以只好恶狠狠的瞪了夜歌一眼,清抿朱唇,选择沉默。
忽然,一直默默无言的颜约淡淡的道“落雪了。”
在暗中较量的两人都一愣,然后同时转向窗外。
冬日的第一场雪飘落无声,细碎的雪花如梨花的落英,缤纷婉转,缱绻绵延。像爱人的眼睫般灵动而温柔,浅唱低吟着落在每个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颜约静静的看了一会,然后衣袍翩飞向外走去,每一步都像踏在一个缠绵的梦上,轻软到极致。
l另外两人也急忙跟着出来。当两人从房中步出的一瞬间竟然忘了呼吸。
天地晕染出一片朦胧的渺白,落落清雪,萦空雾转,凝阶花积。
而站在那一片雪色之中的绯红身影正微仰着头,长发如墨,玉色瑗姿,晶黑冰瞳半掩,却是绝代风华,国士无双。
“颜某第一次遇到师傅之时,就在这样一个雪天。”颜约语气飘渺,也许是这柔雪触动了冰封的心,竟然就这样自然的与两个敌友难分的人述说。
两人均是心底倏地一紧,疼惜满溢。
世人皆知,朱雀将军与众不同的身世。
颜约的父亲颜铭本是尚国大将军,与现在的颜约一样,少年成名,战功显赫,让其他五国军队闻风丧胆,保卫尚国二十载,世人尊其天将,与唯国的战神关诺统称天兵神将。只是历史通常惊人的相似,文臣忌惮,功高震主,一过成罪,天将颜铭最终被陷害入狱,枭首示众,诛灭九族。
只是,在这起惊天冤案中,颜家却奇迹般的把唯一的独子当时年仅六岁的颜约通过未知的渠道平安的送出尚国,只是逃出尚国的颜约依然无法逃离那些想要斩草除根的奸臣之手,身边的死士接二连三的死去,小小的孩子过早的体会到死亡的残酷,如果不是后来遇到关诺,怕颜氏一族就会全部飞灰湮灭。
“怀远。”净央轻轻的唤道,那人的神情飘渺又冰冷,轻颤的睫毛像梦中徘徊而逝的微风,让他的心抽疼的不知所措。
夜歌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拳,瞳孔紧缩,看着那给人脆弱不堪又柔韧非凡感觉的绝世之人,有一种很快这人就会羽化成仙,随风而逝的错觉。
“也许,这就是宿命。”一缕细雪落在眼角眉梢,涟漪般幻化成剔透的水滴,从颜约细致如玉的腮边滑落,那一瞬间,哀伤铺天盖地而来,天地万物不过化成那枚小小晶莹的液体,是雪水还是泪水,任谁也分不清……
☆、第二十六章 告白
当送走净央和夜歌后,天色已晚,没有处理公务,仿佛很累般,颜约直接就寝。
那一晚,颜约拥着锦被,睡的很沉,完美的侧脸被窗外的雪色映照的冰冷而犀利。
剑眉微蹙,即使在梦中也是戒备而冷漠的。淡色的唇紧抿,想来那是遗世而独立的伤。
谨焕叹了口气,他本来想只是想远远的看他一眼,却被那人高傲而脆弱的睡姿吸引,轻轻的走了过去。
“谁?!”颜约警惕的坐起,宝剑倏地握紧。
谨焕深邃的面容在雪光的照耀下清晰却不真实。
“陛下?!”剑体冰冷的触感提醒他不是在做梦。
从睡梦中惊醒的男人已经完全清醒,目光犀利,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美兽,露出面对着敌人的防备表情。
“怀远,今天过的很愉快吧。”谨焕声音很低,听不出情绪。
“陛下还真是奇怪,颜某今天是否愉快似乎和您无关吧。”
闻言,谨焕靠近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让颜约不自觉的感到紧张,只是依旧倔强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你今天与澹台和宇文相处的很愉快不是吗?”谨焕重复了一遍,只是这句话像自语似的轻而冷。
“与陛下无关。”依旧生冷而戒备的语气,话一落颜约感到身前的男人身形微动,戾气蔓延,似乎随时准备扑上来。
他手中的剑也拔出一截,只要谨焕过来,他定会给他一剑。
两人僵持片刻,忽然,谨焕退后了一步,湛亮的虎瞳熠熠闪光,哀伤而坚定地开口“与寡人有关。”
颜约定定的望着那叱咤风云的王者阴影氤氲的面容,如水般的哀伤从眼中连绵流出。
“因为,我爱你。”锥心泣血,字字夺魂。
炙热的宣言就这样以措不及防的方式落入颜约的心扉,忽然没有力气去看那双华彩的虎瞳,猛的闭上眼睛,心脏酸涩不堪。他早应该想到这样,谨焕偏拗的执着,谨焕无声的等待,谨焕少见的温柔以及那些说不出道不明的热烈情愫,都在宣示着他炙热的感情,只是自己不愿承认,也不想承认,如今那份情这么直白的呈现在自己面前,忽视不得,回应不得,逃不得,跑不得。颜约只觉得自己陷在一张无形的网中,怎么也脱不开身。
“陛下,这不应该发生,也不能进行。”颜约睁开微颤的眼睑,恢复如初的冷凝。
谨焕眼中跳动的星辉忽的灭了,一片让人心颤的死灰,他就知道会如此,他的怀远高傲清冷,即使是这样如火如荼的爱情也暖不了他冰冻的心,化不开他寒冷的眼,自己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可笑!可悲!
谨焕惨笑一声,转身向窗边移去,黑色的身影很快消融在窗外无边的雪白中,给人的感觉更像被无边的雪色绝望吞噬了一般。
冬夜的寒风从破开的窗中猛灌进来,零星的雪花,犀利的冷风吹散了一室的温暖,一世的怜爱。
颜约突然感觉很冷,那不是被窗外的寒风萧瑟出的一身的凉,而是从心底向外而散的一种寒,寒透骨髓,冷透灵魂。
他不知,那个曾经对他小心翼翼,呵护备至的君王在今夜已经彻底消失,他不知,等待他的将会是多么惨烈的爱情。
……………
大殿之上,静的发冷。
颜约冷冷的站在武官的最前面,对着那些极尽巧舌之能,费劲心思诬陷他的人不理不睬。
仿若,他们禀奏的十大罪名与自己无关。
“颜爱卿,你可有什么话说?”尚王无言的听完大臣们对颜约的申诉,开口询问当事人。
“回禀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末将无话可说。”
“这是默认吗?”尚王不悦的开口。
“末将丹心可照日月!”
尚王皱起眉毛,不看其他罪名,仅仅就这私通敌国的罪名就可推出午门斩首示众,而且大臣们所列的罪证——亲笔书信,证据确凿,他是不愿意相信颜约是叛国通敌的叛徒,可是,这样的密奏几乎从颜约回到尚国那一天开始就没有断过,而且,寒阳和幽州之战,都已失利,幽州已经落入渊国之手。生性多疑的他怎么会不怀疑。
颜约默默的站着,他就知道这群人早晚都不会放过自己,没想到,行动这么快,连证据都近乎完美,新王心思难测,也许自己会不如父亲后尘吧。
“关于颜将军通敌之罪,还有待调查,擢令宋太傅,赵司马彻查此案。”
“颜爱卿,在罪名没有彻查之前,还要委屈你一下。来人,把颜约压入天牢。”
当颜约步入那霉潮阴冷的大牢时,一股深切的悲哀和无奈疯狂的涌了出来。他知道,只要进了这大牢,就不会有出去的一天,除非是赴死。
☆、第二十七章 柳暗花明
“叮当”牢狱的大锁被士卒解开,左太傅走了进来。
“颜将军,真是委屈你了。”奏眉看了看监牢里恶劣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