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一口血吐出来，脸色泛白。这下虽说没死，但也难逃今日了。明明才打了个胜仗，还没有和小北回去好好庆祝呢。
他自嘲地勾起嘴角，一把抹掉嘴边血迹。长生有些踉跄地重新站起来，用青天剑撑住他。
“有本事就正大光明地打啊！怕是你们二人加起来也敌不过我才偷袭吧？”长生强撑着，朗声道。
千鉊看出他伤得很重，冷笑一声，二话不说冲到长生面前几剑砍去。长生咬紧牙关，吃力地举剑抵挡。
小北在树丛中快步穿梭，甚至因为走得太急，一些枝叶都挂住了衣角。小北用力扯下，衣服被刮破。
熟悉的感觉漫来，无尽的不安，恐慌，如同长生天劫那次一样。小北按住胸口，一边告诫自己切莫急躁，一边双眼飞速寻找。
无奈之下，小北换了卿以剑剑灵，帮他探一下青天剑的地方。还好没有什么结界阻挡，轻松就找到。卿以剑自己脱出剑鞘，浮在空中向前飞去，引着小北去寻找。
小北赶来，映入眼帘的便是受了重伤的长生，和正打算杀了他的千鉊，常元阳。
“你们给我住手！”小北这才发现，他的声音甚至是颤抖的。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非要和长生过意不去！偏想杀了他！
冲到长生身边，小北往前跨一步将长生紧紧护在身后。他暗中观察了一下，那两人还未发现卿以剑浮在半空中。小北全身紧绷，悄悄催动法术，手指向下一顿，卿以剑便从上空直直向下刺去。
千鉊反应很快，察觉到不对，立马闪到一侧避开了这一击。他们根本没想到，仅仅一年半载小北就已经进步到可以用法术来控制佩剑使出剑法。
可卿以剑现在就是这么行云流水地穿梭在他们之间，招招法术直击要害，毫不留情。
长生坐在地上，明显感觉法力在流失。现在小北来，恐怕是两个人都会搭进去。小北也有些撑不住的样子，呼吸加重，脚下快要站不稳。
“小北，我是妖啊，死了也无妨，不就是修为损耗重转一轮，你来干什么？”这句话，五年前长生同样说过。那是经历的还少，还是与卿以剑剑灵交锋时。如今长生的语气，满是悲凉。
小北何尝不是生死关头？可他忍不住去救长生。他很自私，不愿意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死，这样便可以白头偕老了。但他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长生送命。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曾经你守护我，如今我也要一直守护你。”小北回头，忍住疼痛，对他笑。那笑容，好苦涩。
第五十六章 万劫不复
轰的一下，小北的剑被弹回来，随机的冲击气流打得小北半跪在地上。
“咳咳……”小北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咬住嘴唇刚站起来，便又被千鉊戏谑般的一击打中，整个人都摔出去。
没想到趁着小北没有挡在长生面前，千鉊抢过墨弦不惜一切把法力全部注入，犹如疯了一般，双眼通红，死死盯着长生。他拉开弓，都不用搭上箭，用法力幻化出一支，直冲长生心脏的位置瞄准，毫不犹豫地松开手。
“杀了我娘，我便要你偿命！”话音落，箭便飞出去。尖部反射着阳光，明晃晃的一下。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
小北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几乎在箭飞出去的同时扑过去，紧紧抱住长生。下一刻，箭穿透小北的身体，刺入心脏带这血划出。
注入法力的墨弦，除非有人替他挡下，否则一定会射中长生。那么，他来替他死。
千鉊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为什么射中的不是长生！他再不甘也无法，法力全部耗尽，他也瘫倒在地上。
小北搂住长生的手渐渐滑下，他整个人倒在长生怀中。
“咳咳……长生，请帮我转告给军队里的兄弟们，我不是真的很讨厌他们……我一直把他们当亲人看待……”小北尽力微笑，他的身体在逐渐变得透明。被墨弦射中的妖仅仅是死亡，但若是是普通人，则会灰飞烟灭。
“妖界，我还没玩够呢……”声音渐渐变的飘渺，最后连小北的笑容也不见了。这一瞬间，长生心痛到什么也说不出。
直到发现怀中空空的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小北是真的死了。没有身体，连找回魂魄复活的可能都没有。
他没有撕心裂肺的呼喊，只是眼角悄然滑下一滴泪。冰冷的，寒的彻骨。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哭，也将是最后一次。
因为他知道，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可以如此牵动他的情绪。
周围静得可以听见风吹草动的声音。长生慢慢站起来，把青天剑紧握手中，一步步朝千鉊去。每一步都很重，周身散发着寒如三尺冰窟的杀气。
常元阳有些发抖，这又让他想起几年前的元宵节时的情景。眼前这个男人，为爱痴迷，并且很可怕。
长生走过去，甚至都没有正眼看常元阳一眼，仅一剑就把他挑到一边。双目怒视着千鉊，若目光是利剑，恐怕他早已千疮百孔。
他挚爱的小北，因他死了两次。
“千鉊，”长生开口，声音沙哑，只说了两个字。刻着两个字却犹如什么阎王的宣告令，让千鉊一瞬间万分恐惧
没再给他什么嚣张的机会，长生提剑直冲千鉊胸口刺去。千鉊根本也没躲，闭上了眼睛。
剑刺入胸口，一瞬间钻心般的疼。娘啊，儿未能替您报仇……
他以为长生会将他千刀万剐，可没想到长生仅仅刺了他一剑，而且很是冷静。
“我从未杀过你娘，她现在应该在长卉谷中，过得很清幽。”丢下一句话，长生转身走了。只留下个背影，迎着阳光看不太清。
千鉊忘记了，他自己不会死，法力全部耗尽只会打回原形。但因为他受伤太重的缘故，可能很难再化为人形了。
白雾腾起，迷失双眼。雾散去，只看见一条蛇尾裹着白雾不见。不一会妖界的原池中冲入一条大蟒，在水中不再露面。
一切仿佛恢复平静，但世间就此少了一个人。他来过，但今后也许他会被遗忘，只存活在长生的记忆中罢了。
这人间，长生不敢再停留，怕会勾起对小北的回忆。草草和二十一天邪道别，他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甩袖子回了妖界。
对于二十一追问小北的去向，长生也只是神情盲目地回答道“死了。”而他的心也跟着一起死了。
回到宫中，长生茶饭不进，干坐了三天。青天剑在一边干着急，最后迫不得已化为人性形，冲过去一把拽起长生的领子怒吼“沧长生你给我振作点！难道你要一直这样颓废下去吗？！”
长生消瘦了，许多抬起头看向他的目光十分无神“也许你说得对，可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心被掏空了。”
这样颓废绝望又茫然的样子，连跟随长生这么久的青天剑也不曾见过。
“你就没发现，卿以剑是同小北一起，消失的吗？”青天剑的声音不自觉地降下去，硬生生地说出消失两个字。
“呵呵，大概跟随主人吧。”长生没有心情理会他，不过也终于吃了些干粮，然后倒回床上。
青天剑张了张了嘴，说不出什么，只好丢下长生自己又化为剑。宫外千变万化，长生也没有心思去留意。他只知道，他至爱的人为救自己死了，而自己却可以在这里活得安稳。心底的痛，如生长的藤，一寸一寸蔓延在每个角落。
某天，长生如同往常一样呆坐着看着香囊，外面忽然一阵嘈杂声。他隐隐觉得不对，便急忙提剑到宫外。刚踏出，眼前的景象就惊呆了他。
万道天火雷从九霄直冲而下，砸落地面之处引起大火。整片大漠处处都是火焰，火光冲天。长生站在原地，眼见火势越来越大，天火雷的数量也不见减少，火舌如龙般朝他窜来。
不如，在这灼热中化为灰烬吧。长生苦笑，这样也不必饱受折磨了呢。刚打算丢开青天剑原地打座，忽然从不远处跑来一只小妖，满身负伤，气喘吁吁地对他说“沧长生！我是卿以剑剑灵，常北死前托我给你带话，他没来及对你说，他说他一定会回来的，见你千万要等他！所以，沧长生，请你别辜负他，一定要，活下去！”
一道天雷落下，将其用灼热包裹住，不见了踪影。长生似乎感觉道，支撑着他的信念又回来了。
他执剑，很快便在自己周身塑了一个屏障。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剑尖上。青天剑在瞬间焕发光芒，剑柄多了颗血珠。要抵挡这场天火雷，他怕是要使上九成功力了。
但这样解开青天剑的最大封印，恐怕会对剑灵有所影响。
来不及再考虑什么，接连几道天火雷落在长生眼前。长生朝后退了一步，深吸一口气，使出青天剑解印后的破阵式剑法。几刃出，屏障厚了几分，长生头上也冒出许多汗珠。
他咬咬牙，继续等第二重剑法。随着他剑法重数增多，遭到反噬的程度也越大。一般人都用不完八重，因为到最后自己便先撑不住了。
可不完成八重，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一定不能放弃
最后一道天火雷落下，长生也昏了过去。
大结局 千年之后
已然是千年以后，枯木逢春，唯有他未归。他日日自锁长生宫中，只听得见风声雨声。大漠本就稀少生灵，加上千年前的那场天火雷除了长生用上九成功力幸免于难，其他，无一存活。
天火雷过后他醒来所见的场景，千年忘不掉。整片大漠生灵涂炭，还有星星火苗未灭，贪婪地焚烧着最后的草木。
那瞬间可怕的灼热，让其他生灵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如今虽然恢复过来些，但都是从别的地方迁来的，对他敬而远之。传言，沧长生是天火雷后唯一幸存的。
在这顾忌的大漠深处，若不是有小北给他留下那句话支撑着他，他真像当初和其他生灵在那灼热中死去。
可小北说他会回来，就一定会。曾经小北那么相信自己，如今也该换他了。
现在的长生，性格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冰冷，淡然。和小北的回忆就如同做的一个分外久梦，美好的让他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发生过，还是自己凭空想象的。
长生想过，若当初不曾遇见小北，大概自己会一直冷血下去，然后毫无希望的利用天火雷了结了自己。
可当初便是这么巧，而且至今长生还清晰地记得小北的脸，小北的声音。
“长生，你一个人在这里这么久，就没想过出去走走？”青天剑剑灵的声音传来。
“无处可去。”
“人间呢？你不是一直想去那里。”
“人间……没有一个地方不是关于和他的回忆。”
“他是谁？”
“……”长生每次被问到这，，都不再言语。青天剑剑灵因为天火雷而失去了在人间的记忆，完全忘记了小北。卿以剑附身的小妖被击中后，也不知去向。二十一和天邪在人间隐居，没有再回到过妖界。
如今还有谁会懂得他的痛处。
长生轻叹一口气，绕到了后殿的桃花池。
温水把周身包裹，长生不禁又想起当时和小北一起在这里洗鸳鸯浴的情景。想着想着，嘴角就不自觉的勾起来。能让他笑的人，只存活在记忆里。
他抬手按住眉心，闭上眼睛。恍惚间好像听到什么东西落入水中的声音。
长生猛地睁开眼，面前却空空如也。正疑惑，突然从水中冒出个人，扬起水花。那人似乎没看见他，自顾自地岸边去“真倒霉，偏偏掉到水里！衣服都湿了啊！”
那声音让长生猛地惊住，他连忙喊“你站住！”听见他喊，那人才像刚发现他一样，往这边看过来。他看见长生时，眼中瞬间闪烁着欣喜。想说什么，却又咽回去。长生细细端详他后，心底不免一阵失落。容貌丝毫都不像，但那声音怎么会……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长生冷静地出了浴池，披上衣服，问道。
那人有些狼狈地从水里爬出来，回答“我叫莫北，呃，我说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信吗？”长生一愣，两耳只充斥着两个字莫北。
怎么会，连名字也这么像。长生凝视他许久，那句“我叫你小北吧”，终究没有说出口。小北是唯一的，是他人无法替代的。再像的也不是。
“你有去处吗？若不介意可以暂时留在我的宫中。还有，我叫沧长生。”长生转身向前走，一边淡淡的说。
莫北笑逐颜开，赶紧几步跟上长生。
就这样莫北在长生宫住下，每日也就帮长生收拾屋子，打扫藏书阁，在宫中跑来跑去，倒是添了几分生机。
青天剑和他如似曾相识，很快便熟悉。有时候看着莫北笨手笨脚的样子，真的像极了小北。
闲暇，他也会借来长生的青天剑连上几式剑法。认真的摸样，在一点点触动长生心底的那根弦。
某次，莫北跑的急了些，和长生撞了个满怀。长生发现自己不自觉的对他笑。
这都是什么啊。长生晚上躺下的时候暗自苦恼。这些日相处过来，居然连青天剑都说自己气色好了许多，甚至还开玩笑的问是不是喜欢莫北。
细想去，好像真有那么一点。该死，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他了吗？那自己千年以来一直等着的小北又成了什么。
外面忽然雷雨交加，那闪电和隆隆的雷声狠狠敲击着长生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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