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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断袖吧! 第6节

作者:戏子妆 字数:22118 更新:2021-12-30 11:00:45

    最痛苦的时候时间往往被无限制地拉长,莫挽青恍惚间似乎觉得时间过了很久,但夜还是那么漫长。

    最终莫挽青被人解下来扔回牢房时,汗水浸湿身上的单衣,从不曾为东西恐惧过的他此时却在颤抖,不过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剧烈的疼痛让肌肉在颤抖,而他皮下的肌理正紧绷到极致。

    被跟丢垃圾一样扔在地上,对身下的的伤口又是另一重打击。伤口处传来爆炸似的疼痛似乎夺走了他的呼吸,抽出嘴里早就染血的破布,大口大口地吸气。

    此时身上是伤口还是烧灼的厉害,却因为疼的时间够长,范围够大,反而让他渐渐觉得麻木了些。

    他很想瘫软在地上不动,但最后那人在自己伤口上撒的“水”让他不得不死命挣扎着爬起来。不管怎么说,人家总不会为他好,帮他清理伤口的。

    掀开遮掩的衣服,底下的伤口却并没有那么狰狞,它们的颜色和皮肤很相近,少了鲜红的色泽看起来和正常皮肤相差并不大。但凹凸不平的表面早已开始渗出液体,仔细点看,伪装还是很容易辨别出来的。

    呵,还真是用心呢。不管是谁想要来取他莫挽青的命,首先也得过他自己这关,他的命只能由他自己来取

    想起以前的军医曾经这样告诫他们“伤口不能碰水啊。”如果他们不听叮嘱,随便碰水,似乎伤口会好的很慢好的很慢便也罢了,怕的是伤口感染。

    但他现在浑身湿透了,拿什么来处理这些被刻意弄湿的伤口的呢

    视线茫然地扫过这个空荡荡的牢房,一圈又一圈,终于他的目光停顿在斑驳墙壁的一角,感谢这里年久失修,否则他还真找不到这些应急的东西。

    墙角那里虽然掩盖的很好,但灰黑的一角还是显露了出来,莫挽青把上面掩饰的稻草拨开,果然看到一小片灰白色的粉末。

    这里应该是有人开小灶偷吃,用的柴火就是这满地的稻草。草木灰啊,出门在外应急用的止血的玩意,这玩意能让他这种伤口保持干燥,还有一定的杀菌止血作用。

    不过,因为是暴露在空气中的粉末,里面到底有多少细菌还真难说。有一半的可能用了它会感染上其他细菌,但也有一半的可能会活下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浸泡在水中的伤口。

    算了,赌一把吧,若是不处理他八成会死于这些小伤,处理了还有一半的可能会没事。

    捻起一把细粉慢慢撒在伤口上,让这些粉末将伤口处的水液吸收干,同时异物接触到伤口,原本麻木的伤口又开始炸裂似地疼。

    哎,这也算是变相自虐吧,没有任何医疗的情况下能不能存活往往靠的是自己的抵抗力以及虚无缥缈的运气。

    处理完伤口早就满头大汗,就地瘫倒在那个墙角,虽然身上还是疼的厉害,他还是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休息,不休息好怎么面对明天的硬仗

    只要他无罪释放,这些在牢里暗中动手脚的人他会一一找出来弄死,他不发威还真把他当小屁孩了。

    梦境是混乱交织在一起的片段,莫挽青一会儿看到穿着军装的自己手里拿着老伙计在砍怪物,一会儿邹晋楚俯身问他,“你还好吗”

    不好我很不好

    当阳光从唯一的小窗照进来,打到莫挽青身上,他皱紧眉头清醒过来,白皙的脸庞此刻挂满汗水,他随手一抹,却觉得全身酸软无力,像是被人狠狠修理过一顿。

    他掀开衣服去看伤口,粉白的伤口此时外周泛起一圈红并微微凸起,他用手指拨开一小片乌黑的粉末,露出底下鲜嫩的口子。

    啧,看起来他属于不是很幸运的那一半呢。

    伤口还是感染了,唯一算得上幸运的发现是感染不算特别严重,身上的酸软也来自微烧,这点困难他还能克服一下。

    距离上公堂的时间不多了,他也需要准备一下,比如让不太清醒的脑子清醒过来。

    当被押到公堂上时,莫挽青已经看起来和平常无异了。他不是没想到在公堂上抖出有人对自己用私刑之事,但他难以判断这些刑罚是否和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大人有关。

    政局的高超之处他是有所领教的,不管你看到的是黑还是白,他们总有办法让它变成自己喜欢的颜色。

    他玩不过末世那些高位者们,同样对这里的大官们依旧怀有同样的戒备心,所以他不仅不会说,还会将它隐瞒下来。

    今天跟昨天的步骤初看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直到一个白衣公子前来才让这平静的一锅水沸腾起来。

    这个男子有着和邹晋楚5分相似的面容却要比他柔和的多,给人的感觉也更加近人些。看似最为温厚的男子却生的一张薄唇,只见他唇角微扬起,拉出一道优美的弧度,那是一个微笑。

    莫挽青猛地反应过来他在对自己笑,果然那双微上挑的双眼可不就正对着他的方向嘛。

    邹晋源是察觉到自己被打量才循着目光找到莫挽青的,他的第一反应是,好个精致的少年但少年对他示好的微笑反应冷淡到近乎无礼,只见他木着脸将头一扭,留给他一个漆黑的后脑勺。

    好吧,看起来还是个冰美人邹晋源抛开杂念,将自己的观点缓慢而有条理地陈述出来,并引出证人“芙蓉”,这个丫鬟的名字莫挽青比较耳熟,但他可不认为她会站在自己这边。

    话说这个和邹晋楚长的相似的人到底是谁,他的兄弟不过不管他是谁,他总归是站在自己这一方的,且看他如此卖力地和章家的人辩论,莫挽青就很感激他了。

    “所以,与章家小姐私定终生的另有其人,同样害死章小姐的也绝非这位小兄弟”

    掷地有声的话狠狠砸在所有人的耳边,不待堂上的李判官如何说,底下就率先炸开了锅。

    昨日好奇章家事的人已然将衙门口堵了个结实,今日听说邹公子都来为这个无名小子辩论了,还能少了看热闹的人

    足足比昨日多了两倍有余的人将衙门口围了一层又一层,实在看不到的人干脆爬在墙头上,树梢上也不要错过这场异常特殊的案子。

    “嘁,你说这小子和邹府的人什么关系昨天来一个将军,今天连邹公子都出动了”

    “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前面问话的人“哎”一声凑耳过去,不一会发出一声惊呼“亲戚”后面那人连忙捂住他嘴,让他把余下的话吞回去。

    少许的骚动已足够让他们身边的人获取到这条重要的“消息”,随即这个消息就不胫而走,他们都愿意相信少年是邹家的某亲戚,否则邹家凭什么去保这么一个小少年

    外面炸开了锅,里面当然也不会平静。

    章老板在看到邹晋源的那一刻就知道完了,这下子不能安宁了,果然没几句话下来就轻飘飘地将重心拨到红素的情郎身上,而且那笃定的语气让他非常不安。

    果然不一会儿邹晋源轻抚纸扇,从容不迫道“诸位难道不想知道这位奇人是谁吗在下这里倒是有一位知情人士愿将事情始末告知于众哦。”

    第31章一浪更比一浪高

    仿若说书说到兴起时突然出现的一个关键人物,在邹晋源的刻意烘托下让大家对来人更为好奇。

    而当芙蓉的身影出现在衙门口时,章老板的脸登时就拉长了,自己家的丫鬟上衙门来拆自家的台,还能比这更恼恨的事吗

    也正是考虑到这点,邹晋源才找上章家的大丫鬟,旁人说的话尚可以说是污蔑,那自家丫鬟说的呢

    围观的百姓见之也是哗然居多,都拉长脖子等着看章老板的脸色更难看些,这时芙蓉已被带上来在堂前跪下。

    她低垂着头,始终不敢抬头,不知是不愿见到邹晋源还是她昔日故主章老板。

    按例问询完来人身份,李判官便直击主题,“你是章小姐的贴身丫鬟,可是对那与小姐有私情之人颇为清楚”

    芙蓉犹豫了会儿终是点点头道“是”。

    证人异常沉默的反应让李判官疑心重重的,但还是一句句问了下去,期间他还特地看过邹晋源的神情,但他丰神俊朗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不对的地方,只能将心思暂且压下。

    “那此人是谁你可知可能当堂辨认”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审案子审了两天,连个真正嫌疑人都没抓到,说出去是他的无能。眼见堂下惶恐不已的女子颤抖着点点头,却还是不作一词,让他的疑惑更深。

    他便安抚道“你且放心说便是,本官保你安全”

    芙蓉这才猛地抬起头求证似地望向他,待得到他的肯定才伸出和她的脸一样苍白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一处

    众人震惊

    因为她指的便是莫挽青的方向,而被他指证的人却淡定地回望他,那份冷静连久经风浪的李判官都颇为动容。

    但真正的情况是,莫挽青伤口疼的厉害,额头的热度似乎在不断上升,他用尽全身气力去抵抗病痛,哪里还有多余的心分给这边。

    便是有心关注案情,但精神几度涣散还是让他“木”了脸。话虽如此,事情进展到这步田地,莫挽青也隐约用快要炸裂的脑袋想,完了,这下子肯定有人设套整我

    傻子都能看出此事有猫腻,邹晋源请来的人却当场反水,谁都知道这其中必然有关窍定然不不俗。

    但奇怪的是那位白衣公子神情却不见任何慌张之色,反倒好整以暇地对芙蓉说“我想,你接下来该是说我如何逼迫你来作伪证吧让我猜猜,是我抓了你那年迈的老母亲,还是威胁你作证就要对你不利”

    更为有趣的是他说一句猜测芙蓉的脸就更僵硬一分,她颤抖地指着邹晋源说“你”

    “既然你要这么说我也不介意送你那老母亲一程,反正你都要这么说了,倒不如让它成真”

    一句细小到只有她一个人才能听见的话被送入她耳,诡异的是邹晋源始终站在原地笑眯眯地望着他,完全不像说了话的样子。

    芙蓉这下子才是真的花容失色,她突然蒙的把头往地上撞,边撞边喊道“大人,奴婢知错了,刚才是奴婢没看清,指错了人,那人其实是”

    邹晋源言笑晏晏地望着她不语,似是鼓励,似是支持,但她心底狠狠地凉了一把,最终豁出去将那个名字说了出来。

    “宋茜他是宋茜”

    今日围观的百姓早已不是用震惊来形容了,而是骇然。

    先不说邹晋源一个大家公子为一平民少年请命了,就是后来邹晋源信誓旦旦请来的证人眼看着就要砸自己脚,突然这证人当场又翻了供,甩出来的人名更是他们想都没想过的。

    不说他们,便是身在其中的章老板都觉得后背被冷汗浸湿,大起大落之下他听到宋茜这个名字晕乎乎地鹦鹉学舌般说“宋茜”

    宋茜是谁他们都不陌生,但将此人和一个棺材铺子老板女儿挂起钩儿,谁都会觉得荒谬。太师家独宠的嫡子,自小在京中横行霸道惯了,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怎么会和这么个连小家碧玉都算不上的章家小姐厮混

    不止他们觉得奇怪,李判官也一样觉得不太可能。棺材铺家的女子可不是良配,因为这意味着不详,太师独子要什么女子没有,犯不着去招惹一个注定不会被收到房里的人。

    但这倒是李判官想岔了,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偷摸摸的感情反而让人更加沉迷些。况且对天不怕地不怕的宋茜而言,所谓的“不详”只能给他增加更多隐秘的乐趣。

    当然还有一层在于章红素和莫挽青有5分神似的点,这点除了当事人宋茜外怕是没有任何人发现过。

    且抛开这些不说,李判官毕竟不是个好糊弄的,闪烁其词的丫鬟,反复变化的证词足以让他怀疑她话的真实性。

    “丫鬟芙蓉反复数次,其证不作真,且将她暂时关押起来,待明日再审”

    关押芙蓉自然有心要从她口中得到事情的真相,但也有一部分是想把她放牢里也能让有心思的人收收心,这个证人的命他还是想保住的。

    芙蓉被拉走时一直恳求地望着邹晋源,邹晋源却神态未变,似超脱于世事之外。他唯一做的算是特殊的事是走进莫挽青身侧,对他说“保重。”

    其后便随大流地离开此地,莫挽青愣然地望着这个有些眼熟的背影,陷入沉思。

    回到牢房还是跟原来一样,不同的大概是莫挽青的伤加重了些,红肿到透亮的伤口开始渗出晶亮的液体,莫挽青的头开始不时昏昏沉沉的。

    不知是他是否烧糊涂了,恍惚间竟似看到邹晋楚的身影,邹晋楚模糊的人影似乎蹲下来对他说了什么,但他一句都没有听清。

    一声叹息,一只干燥偏冷的手放到他额头上,莫挽青感觉到久违的熨帖,小猫似地蹭上去

    待再清醒过来天已大亮,他不知道今日上公堂又会是什么结果,说实话,前两次折腾下来他都对这里的制度不抱有希望了,但想到为了救出自己,多少人在拼命帮忙,他就怎么着也要撑过去。

    突然对面牢里“哗啦哗啦”的铁链声不绝于耳,莫挽青望过去只见对面的那个大汉正拿镣铐在栏杆上敲打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见他看过来忙向他招手道“你没事吧昨晚看你都病地说胡话了。”

    大胡子还是满脸胡茬,连面貌都遮了大半,但他晶亮的双眼里还有着对这个狱友的关心,这让他很感动,他还以为大胡子再不愿搭理他呢。

    “谢谢,我没事。”

    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那个荒诞的梦,莫挽青还真觉得好了些,身上松快了些也让他有些气力去跟大胡子说话。

    “你今日定要好好施展,都说事不过三,以李判官的脾性,这次定然会将你的案件一次性解决。”

    从那天莫挽卿被狱卒带出去,浑身伤地回来他就知道莫挽青定是惹了什么大人物。因为李判官是青天,断不会无故动私刑,更何况动私刑都讲究个结果。那晚狱卒带莫挽青过去明显不是为了知道什么,而是单纯地折磨他。

    否则等待莫挽青的不会只是一次刑罚,而是无数次。

    综合看来,必定是有大人物将这里买通了对莫挽青实施报复,手段阴私且狠辣,说明莫挽青得罪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出于明哲保身的立场,他就算知道也得装不知道。但这两日看莫挽青渐渐沉珂,他也于心不忍,直到昨晚莫挽青病重呓语他才鼓起勇气再次联系上他。

    莫挽青心思还是比较简单,他并没有看通其中关窍,只觉得有人要害他,至于此人的身份,以及他们如何结仇的他还真不知道。

    不等两人寒暄几句,那边送饭的人便来了。还是那个灰扑扑的打扮,还是没人一大勺半馊不馊的饭,到莫挽青当然少不了那个窝窝头。

    真正让他们吃惊的是,今日大胡子的伙食居然是一荤三素菜,甚至还有一小瓶酒,由两个狱卒特地送过去的。

    见此除了莫挽青之外的其他人都神色古怪,突然变丰盛的饭菜可不是什么好事,那一般是给快要上路的人吃的。

    果然那两个狱卒放下饭菜后难得放软了点语气说,“好生用吧,过几日上路也别有牵挂。”

    按例说完该说的话,两人便退出牢房将锁还是原样锁上,徒留大胡子呆愣在原地。

    莫挽青不是真傻,这话一听就不是好话,连忙弹起来叫道“大胡子”

    一时魔怔似的大汉缓缓转身看向他,眼里居然有了些晶莹,他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说“没事的,谁没有个死字呢。况且我被关在这里都快20年了,终于等来一个解脱也好。”

    没有谁会觉得活着不好,更没有谁会说死挺好,那些话其实半真半假。

    他被以滔天大罪关在牢里,20年来上述无数次,光上公堂的次数就有不下百次,但他始终没有将头上“奸细”的帽子摘去。

    这些年来只要想到自己被抓时妻子父母惊疑的神情,想到20年在牢里家里族里以他为耻断绝往来,想到他那一双还尚且年幼的孩子他的心都在滴血。

    但那又能怎么办呢,案子还是没有个结果,等了20年早就想到自己怕是难逃一死,本以为他生的意志早就被磨掉了,但知道结果的那一刻还是充满了不甘。

    第32章祸从口出

    日头渐渐升高,上堂的时间近了,牢里突然爆发一阵骚动,不知所以的他们都看向骚动的来源,却因为距离太远只远远看到来了两个壮汉从一个牢房里抬出什么,很快一切恢复平静。

    突然出现的动静打断大胡子的思绪,一时愕然地看完全程,随后想到什么,摇头暂且抛去不提。那边莫挽青倒没有被这点动静吸引注意,追问道“我想知道整个过程,不能让你不明不白地走”

    大胡子苦笑摇头道“都晚了,若是早些遇到你,兴许我会为这一丝活下去的希望而挣扎,但现在说这些已失去意义,倘若你能走出去,就帮我照看点我的妻儿,我家便在城南驴肉巷子,挂着大红幡子的那家。”

    临走前的托付,莫挽青自然答应的好好的,但仍是劝大胡子要做最后的争取,他还是觉得有冤屈定然可以申报

    骤然发现此时早已过了升堂时辰,也不见狱卒来带他,正疑惑间大胡子说“嗳,今天怕是要推迟的,方才的动静十有八九是死人了。你且等上一等,若是还开堂还会来提你的。”

    说起死人他很是平静,大牢里死个人不算啥,得了恶疾的,熬不过刑的,多了去,所以骚动也只有短暂的一刻儿,抬走后大家还是该怎样还怎样。

    而这点“小事”却让今日的开堂足足延迟到第二日,下午狱卒来远远通知了一声,莫挽青才得知今日开堂已然取消。

    “不应该啊,死个人而已,一会儿的功夫就好了,犯不着延迟正事啊”

    大胡子还在那儿纳闷的嘀咕,他的晚饭便被送到了,和午时一般的丰盛,他苦笑地拉住狱卒率先问“兄弟方便告诉我个时间吗”

    想是临死之人又是在这儿关了这么多年的,多少还算有点微薄的感情,还算爽快地告诉他就在两日后。

    大胡子似乎也只是问上一问,问完还是平静地享用这顿饭,还自嘲道“20年没吃到人吃的东西了,真爽,还有这烧刀子,真真是痛快,可惜我们相隔太远,不然陪哥哥喝一趟啊”

    莫挽青只觉得心酸,大胡子是这里唯一对他有好脸色的人,但没想到缘分这东西如此浅薄,转瞬便是死别。

    但同为一大老爷们,又不是什么酸生,他说不出什么肉麻的话,而且他本身就命悬一线,看似好转的局面时刻会跌入深渊。现在连他都难以预料前路如何,甚至就连他此刻的病都不知是否会转好

    相对无言,莫挽青不知不觉间打了个盹儿,深夜却被一阵人走动说话的声音给惊醒了,抬眼一看却震惊在当场。

    大胡子

    墙壁上一大片黑红色喷射状液体,可以想象刚被撒上去的颜色有多鲜艳。而墙根下靠着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一具尸体,他僵硬地垂着头,再往下看是一只染血的手,那只半摊开的手心里掉出一片东西。

    和早上一样的人进去将人放上担架,白布盖好,很快抬出去。

    莫挽青木然地看着这一幕,他甚至听到有狱卒议论道“可怜呐,20年,他也真能熬,换作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确实,他在这里呆的时间是前所未见的长,但他的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不然也不会有这20年。

    “熬下去又怎样,来了这里哪能走出去啊,你看他20年还不是一场空。”

    “哎,你来的早,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间谍”

    “是或不是现在还重要吗”

    他们越走越远,声音也渐弱,渐渐消失,莫挽青盯着那个角落长久不动不出声

    章府那边大丫鬟被收监无疑让章老板陷入焦虑中,他将女儿跟前的人统统叫到大堂,他今天必须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如果他坚定抓着的“凶手”是被冤枉的,他该如何自处

    两个婆子,三个丫鬟并几个杂洒仆役并排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老爷从前的脾气就算不得好,自小姐去后就更加怪异了,打骂都是寻常,更别说这种牵扯到小姐的大事,那不得脱一层皮啊。

    一行人甭管知道还是不知道都要吐干净了,半点不准藏。而越问下去,他越心惊,原来那么多细节他都未曾察觉,原来根本不是他

    他颓然地指挥人把这些家丁带下去看管,自己却瘫在椅子上许久。

    他果然是怪错了人吗难道害他女儿之人真是宋茜

    太师独子,又是老来得子,自小便荣宠至极,京城最上层圈子里的人这种人是他一个普通商贾可以对抗的吗

    早先是不相信,和丫鬟婆子对过才将一切串联起来,莫挽青毕竟才是个13岁的少年,便是有人暗通款曲也得自己女儿看得上才行。其次他才来京城多久,这么点时间他恐怕连京城的路怎么走都不知道,还要和他女儿相识相恋,个中可能就非常低。

    这些疑点他之前一则并未细想,二则红素之事出现的太突然,发展过快,他根本没有时间细想就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此时将这些疑点和他们所知的联系起来就发现了不对劲。

    醒悟是极好的,但已经太晚,他和莫挽青这个无关人士纠缠了这么久,正主说不准正在销金窋里逍遥。想到这里他心里就一阵阵抽疼,不行他必须得去找宋茜,为了女儿一片痴心,更为了知道女儿枉死的缘由

    当晚章老板便叫人套了马车直奔那富贵的京城中央而去,那里住着京城绝大多数的勋贵之家。

    想见太师独子哪会这么容易反正听说了他的来意,章老板就被守门的讥笑地哄了出来。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居然来拜见少爷连个正经拜帖都没有。”

    拜帖不过是个说法,每日宋茜接到的拜帖没有百来张也不会少于两位数的,这么多帖子难道他还能真都去不成,不过是心情好时挑出两张回了,心情不好时更是看都不看。

    就是如此,每日还是会有大多拜帖递他到跟前,对宋茜来说,这不过是些想攀附自己的垃圾,大多看都不屑看。

    今日章老板也算来的不巧,他恰巧出去散心,温柔乡里待着正舒坦,哪会管他这个糟老头子。况且门房也是有点眼力见的,看一眼便知这类人多一句打发的话都懒得客套,直接轰走就好。

    所以满心愤怒找说法的章老板却是连门的边都摸不到,不过虽然被赶的狼狈,但不代表他就得放弃啊。

    不让我进我等还不行吗

    这一等就等到月西斜才见到那量豪华的车辇,待小厮掀开帘子,章老板就直挺挺地跪倒在轿前,把一旁的小厮唬了一跳。

    门房更是惊恐地忙找人要拉走他,奇怪,刚才明明把他赶远了啊,怎么还是让他钻了空子

    但不等他碰到自己,章老板率先梗着脖子甩出一句话,“宋少爷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却为何非要来招惹我女儿,还害她年纪轻轻就去了”

    宋茜厌恶地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子,挥手想让下人把他赶走,刚快活完的他正打算回去休息,谁有时间跟这么个麻烦耗着。

    再说他不都安排好了嘛,替死鬼都有,哪有他烦心的份。

    却不想章老板根本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死死抱住他的大腿,不让他动,那枯瘦的脸因为长时间忧愁女儿之事显得更加恐怖,活像个鬼魂。

    宋茜骤然被他一抱也吓了一跳,再一看他的脸魂都没了,整张脸都是煞白的。一看主子被吓着了,旁边的人还能坐看啊连忙七手八脚地将章老板拽开来。

    被吓到的宋茜指着他骂道“老不死的,你倒是胆大,竟敢来吓我,来人给我拖下去打”

    至于他女儿的说法哼,往年他宅子里死的女儿都不是一个两个的,不就是个女人嘛,没了还会有,这个老不死的怕是脑子混了。

    一般人家就算知道人是他弄没的也不敢多说一句屁话,他这么个背景摆那可不是摆设,女儿死了再怨恨也不能蠢到把自己的命也送上吧。

    你还别说,还真有人蠢到这个地步,章老板被打的半死,一声老骨头是被敲碎了不知几处,但他愣是揪准一切机会爬回宋茜身边,就求个说法,把宋茜气的,扭头就回府了,至于他的死活,呵呵。

    章老板曾经让人这么打莫挽青过,那时候的他是站在高处俯视他这个蝼蚁,但现在蝼蚁成了他自己才知道这滋味不好受。拳头和脚雨点似地落在身上,疼到毫无形象地打滚都无用。

    直到他不再动弹,几个打累的家丁才住手,由一个人上前摸了下鼻息对其余的人摇摇头,剩下的人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拿草席的拿草席,推板车的推板车,其余的赶忙处理地上的痕迹。

    而章老板的尸身便被人远远丢到乱葬岗,草草用杂草掩盖了下便离开了。

    他们做这些早已轻车熟路,扔完便淡定地扭头回府,心里那点负罪感早就被磨光,章老板不过会成为他们口中另一个谈资而已。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章老板的“尸体”突然猛地剧烈抖动几下,然后恢复平静

    第33章审还是不审

    次日清晨莫挽青直挺挺地站着,静静地望着对面,谁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也许从昨晚开始他便没有动过。

    大胡子绝不是他遇到最短命的朋友,但绝对是最悲苦的一个,想到那晚墙壁上绽开的花朵,想到他爽朗的笑声

    人死便是死了,什么也不会留下,正如现在空荡荡的对面,放佛他从不曾存在。

    莫挽青承认他矫情地感伤了,如果可以,他想为大胡子洗冤。

    “哗啦”狱卒熟练地打开牢门,今日莫挽青该上堂了,都说事不过三,也许这便是他最后一次上堂。若是他再次回来那便会跟大胡子一样永远留在这里,若是他没有回来那便自此自由了。

    许是昨日连出两次人命,狱卒受了训斥,全程都垂着头,也不像前两次一样和莫挽青搭话,虽然往常他和莫挽青说话,他也未必搭理。

    索性今日便一句话也不说,却不想快到大堂的一个拐角,前面的人突然问了句“敢问他,关我对面的那人叫什么”

    那狱卒被这问题弄的摸不着头脑,想着告诉他也没事,“潘虎还是潘虎子来着”

    莫挽青脚步一顿,很快神色如常地继续走,搞得后面那个更加迷惘。

    还是熟悉的大堂,两排官兵站在两侧,李判官也早就端坐正上方,他的正上方“明镜高悬”四个字熠熠闪光,不知为何,他觉得非常刺眼。

    走过两遍公堂,前面的步骤便显得很乏味,都是千篇一律的步骤,等到进入正题才能让人打起精神。

    李判官感到很头疼,这本不该是很复杂的案子,因为很多势力搅合其中变得复杂了好几倍,芙蓉暴毙让他意识到此事不是一点两点的难,而是非常难,稍微处理不好,别说案子本身了,就连他本人都可能被牵扯进去。

    现在不用审都知道这个莫挽青怕是被无辜的,但难就难在真凶的身份,为官这些年他还算是聪明地避开这些险要人物,但真当不得不碰上这些棘手人物时他才想起当年父亲为何会那么落寞地离开。

    “凭着自己的良心办案,管那些劳什子的大人物。”

    这是父亲的箴言,但他老人家最终的结局便是被这些个大官活活逼死的,每每想到他是既心酸又无奈,既惶恐又气愤。

    当同样的选择被摆到他面前时,他犹豫了

    莫挽青跪在地上许久没听到熟悉的惊堂木声,疑惑间抬头一望却见到发呆的冷脸判官

    有这么断案的吗亏他之前还以为他挺靠谱呢,难不成他之前就是这样给大胡子,或者说潘虎断案的

    李判官猛地惊醒,少年苍白憔悴的脸正恳求你确定地看着他,触及到他心里最隐秘的角落,恍惚间爹纵身跃下江的一幕再次重现在他面前,他顿时悟了

    常言道虎父无犬子,为何他乃天朝李青天之后竟然没有继承父亲的风骨,被那些人一威胁就忘记父亲的敦敦教诲了

    衙外围观的百姓比之前两日只多不少,他们现在已经不光关注莫挽青的结局了,更多地关注这件悬案会如何解决。见素日铁面无私的李判官未审先怯,顿时不满地叫嚷起来,还有人直接高声问道“这案子还审不审啊”

    “审为何不审”

    伏在地上的莫挽青猛地立起身子朝后观望,果然见到他缓缓踱步而来的身影,硬朗的面容还如昨日见过一般,却似相隔很久很久。

    邹晋楚的眼神掠过莫挽青,眼里闪过心疼,但他不能孟浪,他今日来是为了救他出去,长远计不该对他表露出不一般的感情。

    李判官也对这两日他们兄弟二人轮番上场毫不惊讶了,邹家不同于其他武将世家,他们出了个救主而亡的威武将军,且向来谨言慎行,在皇上面前一直有头一份的脸面。

    他们要来看甚至参加审问,只要不添乱他都可以当没看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却不想邹晋楚这回来可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来的。

    只见他半步之前站着一年轻公子,锦缎绣袍,羽扇纶巾,端的是大家公子的姿态,且浑身有着非同寻常的贵气,比富家公子还要贵重三分。

    按说李判官看到此人该要问清他的身份来历的,但他却猛地僵住,想站起来行礼却被见那公子轻抚扇面朝他微不可见地摇摇头,他顿时僵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好在那公子也不愿为难他,自己就介绍道“我乃一游学士子,见此处有一悬案,甚为感兴趣便来一观,还望判官大人莫要责怪。”

    说罢微点头致意,虽是礼貌齐全的话,但他见官不跪不礼的行为看来便是非常傲慢的,是非常不尊重李判官的表现。

    这要是普通人早就被叉出去好一顿打了,但他哪能是普通人啊,他正是当今圣上,李判官要是敢让他行礼才是真的大不敬。

    李判官全名李陈晔,陈是他母亲的姓氏,因他父亲极爱重这位母亲,便以两者姓氏加一“晔”字为他名,实则最后一个字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和邹家不一样,李家虽出了几位极出色的判官,甚至出了他爹那种断案神手,但都因李家人过于耿直,不善言辞在圣上跟前有功劳却也讨不到喜。

    所以真正说来李家算不得圣上跟前的红人,唯一的印象不过是他爹走后圣上曾亲自过来吊唁,这已然是天大的殊荣,也就是那次让李陈晔记住了圣上的面容。

    本以为此生都不会有机会再见到皇上,却没想到在这种尴尬的境地猛地见到他,实在是惊吓居多,事实上他连皇帝来干嘛的都不知道。

    总不会是这案子真被传到他耳边,引起了他的兴趣

    那也不可能,这又不是话本里的皇帝,帝王哪有那么闲,闲到随意出现插手这些“小事”

    但接下来皇上说的话才是真让他惊到下巴掉了。

    “咦,大人你为何不审了我还正想看看此等有趣的事是何结果呢。”

    他悠哉哉抛出来的话才是真吓人,有他发话,李判官当然必须得开堂了。不仅于此,他不光要开,还要好好开,若是这位有个半点不高兴,他的小命都会丢。

    最为冷静的就属莫挽青了,从邹晋楚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对于他而言,邹晋楚还真像无所不能的,虽然他看起来并不和善,但莫挽青就是知道他最是烂好人。

    被认为是烂好人的邹将军也确实为了他不惜求到皇上面前,这还是他自出生以来的头一等事。

    其实他能请地动皇帝可不是说他和皇帝有多少交情,少年时或许还因为伴读的原因还有些许情谊,但随着太子变成皇上,这点感情早就荡然无存了。

    今上的心思深着呢。

    所以他今日能请得动皇帝是靠着另一样东西的,那便是帝王的承诺,当年他爹为救驾而横死,今上怜他孤便承诺可许他三件事,任何不妨碍国家大事的事都可以。

    而当年为了将他爹的尸身带回家乡安葬便用去了一个条件,就剩了两个,眼下也因莫挽青而用了一个当然这些承诺和条件是帝王和邹晋楚暗地的约定,外人自然不会知道半分,他们只会觉得皇上待邹家真真是荣宠至极。

    可以用来保命的三个条件被莫挽青占去一个,邹晋楚不觉得心疼,他要救的人就必须救下,人命往往比其他都要贵重的多。

    他深谙宋太师独子牵扯其中,莫挽青便大半难逃背黑锅一死的结局,现任判官还没有他爹那么果敢,必然会犹豫,且就算他愿意站在莫挽青这边也未必能拗得到偌大的宋家。

    所以他请来权力顶峰的人物,他知道帝王虽无情,却不会允许自己的地盘被别人糟蹋的。有这层猜测便够了,至于皇帝到底会怎么做不是他该置喙的。

    他猜的没错,皇帝确实对宋太师掌握部分朝纲且对他这个皇帝也不怎么放眼里的行为颇多不满,但宋太师盘踞京师已久,一下子推翻不可能。只能徐徐图之,慢慢将他的底抽空,到时候只要轻轻一推,就什么都没了。

    算盘打的极好,对邹晋楚送上门来的事他很感兴趣,不仅是因为此事可以给宋太师狠狠一击,更因为邹晋楚这个木头居然也会为外人来求他,岂不好奇

    来到这里见到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莫挽青,除了看出他体态风流外什么也没看出,还道是邹晋楚烂好心又犯了呢。

    这边心思绕绕,那边李判官忙传唤那几位重要人物,当然也包括宋太师那宝贝儿子宋茜。

    但奇怪的是,宋茜都被他们请来了,但关键人物章老板却不见踪影,派去找他的人说章老板昨晚便出去了,至今未归,所有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找遍还是不见他的人影。

    李判官擦擦头上的冷汗,悄悄瞥一眼那位,却见他好整以暇地坐那玩着手里的折扇,时不时拿眼神打量地上跪着的那个,那是好奇的眼神

    不不不,他一定时看花了眼,皇上怎么会对一个平民感兴趣呢

    第34章死的死,失踪的失踪

    不过很快皇上便转移了目光,漆黑的瞳目突然对上李判官,他只觉得脊背发寒,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像要索人命一般让人窒息。

    这厢李判官刚还未来得及惊恐便被皇帝三两句拨到案件本身上。

    “这重要的人没了还审不审呢”

    您都来了,我哪敢不审啊李判官心想怎么着也不能让皇上看自己太逊的一面吧不就是审案嘛。

    惊堂木拍响,任你是皇亲国戚也该跪下,但宋茜不跪。

    他梗着脖子叫屈,“我没罪,为何要跪大人你抓错人了,我跟那章家李家小姐没有半点干系。”

    宋茜完全没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华服青年,其实就算他见到了也知道他是谁,他虽出身显贵但自小不学无术根本入不得那位的眼,又怎么可能知道他是谁呢

    甚至还不知死活地指着他道“况且他不是坐着吗”

    言下之意竟然恨不得赶紧搬个凳子给他坐着,别让他累着。今日他本就不想来的,但爹真敢审问他居然连个凳子都不给

    李判官的冷汗登时就挂下来了,下意识去看那位,还好只是笑的温柔了些,倒没有其他异常。

    “咳,公堂之上,勿要大放厥词,现在是审案不是玩闹”

    李判官相信自己的脸已经是黑到不能再黑了,但宋茜并不领情,将他的呵斥认为是故意和自己对着干,暗自下决定回去定要让父亲好好招呼他。

    此时的莫挽青感觉头有些昏沉,遂低头闭目养神,现在还不是需要他说话的时候,到了时候他自不会沉默

    李判官懒得跟他纠缠,直接问他是否和章家小姐有私情。宋茜当然不会认,甚至言道“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想让那个女人挂上宋家的名头,想的美”

    李陈晔一口气差点闷过去,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接的顶撞,半点面子都不给他留,说小了是他顶撞刑官,说大了还有那位在,追究起来可是死罪

    华服青年闻言果然眯起眼睛,上下扫视这个狂妄的男子,似乎在看什么稀罕玩意。

    宋老头一生精明却生了个蠢儿子呢,可惜不管儿子有多蠢总归是自己生的,丢是丢不开的。

    抱着看戏的心态不急不忙地看下去,却见那小子更加狷狂,大有这里的人他都看不上,还说,再不问他便要回去了。

    公堂公堂在他口里却是儿戏一般,果然是宋太师教出来的好儿子啊。

    “你爹教你教的不好。”

    他看似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却能让知道内情的人震惊不已,皇上这是公然斥责太师吗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他便下巴一扬,“傻看什么,继续啊,该怎么来还是怎么来。”

    皇帝都说了当然是听他的了,李判官当时就下令把宋茜那身娇肉贵的身子压在地上打了几板子,这一声声下去的“啪啪”声让外面看的人直叫好。

    宋茜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早就成了众人心中的毒瘤,如今他被打不知多少人要拍手称快。

    “李陈晔你还真敢啊疼”

    他鬼哭狼嚎的声音让围观百姓更加兴奋了,直呼“青天”“为民除害”等,让李判官都忍不住红了脸。今日要不是皇上下令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动这个大麻烦,顶多叫过来问话而已。

    打了10下左右,李判官就让人停了,他不是真要打他,只是想知道真相。

    “怎样你说还是不说,是否和章家小姐有不正当的往来是否暗度陈仓害章家小姐殒命”

    宋茜能承认都有鬼了,更何况他被几板子打出火来,连句好语气都懒得跟他说,只骂“狗官”

    李判官一看这不行啊,虽然推测上宋茜确实是元凶,但当时指认他的丫鬟早已死了作不了证,他又死咬着不松口,这案子会一直僵持着的。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巨大的骚动,人群齐刷刷地往后看,李判官随着看过去,再次收获一次见鬼死的表情。

    那时他确实以为自己见鬼了,因为他居然看到自己死去多年的父亲

    花白着头发的老头高举右手道“这里有话要说,我有可解此案的证人”

    李判官差点晕过去,先是皇帝突然出现在这小小的大堂把他吓的半死,还没反应过神他死去的爹都来了。今天他是不是出门忘记烧香了啊还是他眼花了

    来人却是李老头,同时也是他“死去”的爹,20年前他确实投江自杀的,但却被人辗转救起,因对妻儿有愧,更不愿回到这里面对他此生的耻辱所以干脆玩起了隐居。

    就在这座皇城,就在自己家不远的地方寻了个棺材铺一心一意地做起守门人。不知是他的幸运还是他隐藏功夫太好,总归20年来李家人从未发现他还活着的事实。

    其实他今天本来不需要来的,只要将人引给邹晋源,他自然会帮着将案情推到最应该的位置。但他不想藏了,一是20年了他也思念自己的儿子,二是他把莫挽青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疼爱,他出事自己“袖手旁观”于心不忍。

    他想亲眼亲手将他救出来,哪怕为此会暴露自己。当然他出来更为重要的原因是他听说那人死了,20年了他也躲了20年,是时候给冤屈的人再争取一次,至少别让人家死的不干不净啊。

    自己的爹来了,李判官当然会放行,不仅放行还要好好看看,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真的是啊天呐

    不过再如何惊讶在这堂上还是得端住,尤其是在父亲面前,事实真相如何相信父亲定会给他和母亲一个解释的。

    与李判官所料不差,李老头压根没有多瞧一眼他,不过是看到华服青年时楞了一下,随即很快调整表情遥遥一揖,拜完就迅速回到正题。

    “禀大人,草民乃是章家棺材铺子一守门人,日前这位小哥穷困潦倒地来到这里谋个生路,我看他可怜便应了。”

    父亲的雷厉风行早已刻在他脑海里,所以还真不觉得半点弯子都不绕就直接进入主题的模式,且示意他继续说。

    李老头接着说道“草民今日便要将此事辩上一辩,让诸位看看事情真相究竟几何。”

    “章家小姐喜佛,每月初一十五必定要去安山寺参拜,此事有心人一打听都会知道。紧接着巧的是,上月初一宋公子正巧也去了安山寺”

    “哼,难道我还不能去个寺庙吗照你这么说那日只要去了寺庙的男人都可疑了”

    宋茜突然插嘴,是因为他有点心虚了,因为李老头说的便是他第一次撞见章家小姐的地方,时间也对的上。

    他记得那日安山寺的桃花开的极好,他刚被莫挽青打击过一次就去那里散心,却见到和莫挽青颇为神似的章红素,当下便使了点伎俩让涉世未深的少女乖乖成了他的女人。

    后来他便将此事抛下,转头去寻莫挽青,但又被打击狠了,郁闷之下查出章红素的信息寻过去,一来二去他倒是觉得这样偷偷摸摸地亲热还挺有滋味的,这便将这段关系维持了下来

    事情始末非常简单,也很容易猜到,但如何证明他们有私情却是很难的,因为他很小心的,丫鬟芙蓉那里也是意外漏出的,其余知道的便只有他身边的几个小厮了。但他的小厮可能会背叛自己吗不可能

    所以他自信,他肆无忌惮,他总觉得就算暴露了也没事,只要爹施压一下,黑的说成白的有何不可

    但他没想到这次他踢到铁板了

    “我还没说完。那日很巧的是莫挽青和邹将军相约去喝酒的,我记得知道第二日才归。”

    他说到这里就是李判官也迷糊了,莫挽青喝酒和宋茜、章红素去寺庙有什么关联啊

    莫挽青也惊诧地看着李老头,为何他觉得今天的李老头有点奇怪呢,像是变了个人。而且他怎么知道自己偷偷出去和邹晋楚喝酒的事

    他和邹晋楚不打不相识后就常常约着去喝酒,每次都是天黑之后翻墙出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瞒着李老头,就是下意识地瞒着了。

    没想到他的一举一动李老头都看在眼里

    这还没完,李老头接下来说的话才是重磅炸弹,他说“后来我验章小姐的尸首才发现她已然有身孕,那还未成形的胎儿我已找妇科圣手看过,那正是一个月左右的胎儿。”

    此话一出,大家震惊地张大嘴,章家小姐未婚先孕的消息谁都知道,但谁会想到去看这孩子有多大,从而在时间上推断出那个情夫呢

    这还远远不是结束,李老头继续扔出最后的铁证。

    “而且,章家小姐的死因并非是自缢,而是被人钉死后挂上去的,死后挂上去做成上吊的样子也就偏偏行外人,行内人一看,尸体脖子僵硬的程度和姿势便知道了,这个也很好证明。同时证物钉子我也带来了,这种钉子还不是普通的钉子,上面隐蔽处刻了宋府的标志。”

    种种加起来的都指向宋茜,他犹自不死心地辩解,“知道我宋家标志的多了去了,仿一个有何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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