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很骄傲,不过有时候做事就需要银子,我让你做的都是大事,不希望你在小事上劳心费力。”
“这些小钱和九阿哥比起来根本是九牛一毛。”沈廷文瞥了瞥,没有接。
“这个老九,和猪一样贪婪。”胤禛恨恨地道。
“他们如今控制了军队、九阿哥又了强大的经济支撑,我看你的处境比他当年更加艰难。”
“是,所以才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沈廷文嘴角一抹冷笑“你会成功的,因为你够狠!”
胤禛莞尔一笑,“你在讽刺我吗?”
沈廷文话题一转,“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
“他现在精神状态不大好,你不怕刺激到他吗?”
“我能不能悄悄地去看他一眼?”
“你还想重蹈旧覆?”
沈廷文默然。
这一日胤礽算准了老康来咸安宫的时间,故意呆坐窗前看对面海棠树上的一只鸟。
老康慢慢踱了进来,顺着儿子的眼光望过去,知道是在看鸟,记在心上,第二天就打发太监送来了一个装着两只鸟儿的笼子。
“二阿哥可喜欢了,看的满脸都是笑。”太监回报。
老康很想看看胤礽开心的样子,就瞅空子跑了过来。
胤礽听到老康的脚步声,打开鸟笼。
老康看到的是胤礽把鸟从笼子里拿出来,放走了。
胤礽也看到了老康,道“老伯,你看他们直入云霄、御风而行,是不是强于在这里眩视忧悲?”
“是啊!”老康若有所思,儿子困在这里虽说衣食无忧,又怎么会快乐?
“胤礽,阿玛正在外面给你建大宅子,建好了若你愿意就搬过去。”
“好!好!”胤礽含混答应着,眼睛看着远方。
胤礽的侧脸简直是赫舍里皇后的翻版,老康又看呆了。
胤礽回眸一笑,道老伯,你能陪我下盘棋吗?
老康和儿子下的是围棋。
两人这盘棋下的那叫一个乱,胤礽倒是落子如飞,但是乱下一通,完全没有章法;老康每每以手支额作长考状,他本想让儿子高兴,常常故意设局让儿子来赢。
曾几何时,父子俩最酷爱的就是一起下围棋。
那时的小胤礽,好胜心极强,赢了棋就眉开眼笑,输了棋就会在棋盘前苦苦钻研琢磨。老康时而放水让儿子势如破竹,时而把儿子围的脱身不得,一切都在老康掌控之中,老康乐此不疲。
后来老康渐渐不是对手,输棋的机率越来越高,脸色也越来越阴沉。终于有一天胤礽顿悟,每每在关键一子上放水,老康初时开心,后来就觉得不快,架子也渐渐大起来。胤礽发现若想和老康对弈一局竟是天大的恩赐了。
如今,父子两人经历了人世纷争,都已顿悟输赢真的已不重要。
☆、离开
第六十章
老康早已放松了对胤礽的警惕,胤礽处心积虑设计着逃跑的计划和路线。
尽管胤礽常常提醒自己,这个人杀了我最爱的人,杀了我很多很多的亲人和属下,我应该恨他。我不能原谅他。我要毫不留情地离开他。
可当绝好的机会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一脱再脱。有时他自己也感到惊奇难道还是对皇位有所希冀吗?
回答是否定的,经历过的历史已不能改变,自己已失去继承皇位的资格,两立两废已是前无古人,如果再来一次,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自己脸皮再厚,也不会掩耳盗铃去听全天下人的嘲笑。
这一切,难道不是他造成的吗?如今他披着温情的外衣,对自己极尽为父之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呀!
想到这里,胤礽的心渐渐硬起来。
机会终于又来了。
老康要带胤礽去香山看红叶,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只带了很少几个侍卫。
时值深秋,天气还不甚冷,老康却给儿子套上了貂裘、貂帽,后来看着太引人注目,又换了平常服饰,但都厚实的很,生怕儿子冻着。
胤礽听凭老康摆布,只一味装傻。
待到出了宫门,就开始盘算脱离老康的最佳时机。当时驾车的几个侍卫虽是大内高手,但胤礽若拼力一搏,应该不再话下。
再等等吧!胤礽想着竟一路拖了下去。
他和老康共坐一辆车,老康对他温情备至,一会给紧紧衣领,一会递来水壶,让他差点忘了要逃跑这回事。
一路犹豫着,就到了香山。
红叶片片飞舞,他想起了昔日和女儿若兰来香山的情景。
他追寻着女儿的足迹,恍然如梦。不知若兰在遥远的塞外可好?
心中一阵悲戚。
“阿玛累了,你不要走远,阿玛在这里等你。”老康倚在了一棵树下。
侍卫不远不近地跟着胤礽,周围行人众多。胤礽灵敏的一闪身,套上了事先准备好的灰色褂子,隐身在游人中间。
他回首望去,但见老康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
泪水弥漫了他的双眼。深吸一口气,他终于自由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有一丝牵挂。他还想看一眼他的父亲,一个强烈地念头指引着他又去寻找父亲的身影。
再看一眼,就一眼,然后了无牵挂的离开。
他看到了,他的阿玛,在茫然四顾地寻找他的身影。
那般无助、那般焦虑。
他看着看着,鬼使神差地又走了回去。
“阿玛!我在这里。”他轻轻地说。
老康一把揽他入怀。
他又回到了咸安宫,老康也不再登门,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当然也没几个人知道。
他很平静地在咸安宫里读书作画。
发生的一切,他不后悔。
他也不会自弃,该做什么做什么。他开始亲自教几个小的孩子写诗作画。
老康终于召见了他。
他静静地跪在老康脚下,低头垂目,等着暴风雨的来临。
屋子里静的可怕。
“你早就想起来了对不对?”老康终于开了口。
“是!”
“你一直在骗朕是不是?”
“是!”
没有解释,没有申辩。也没法解释,也没法申辩。本来就是一直在骗取老康的爱,一直处心积虑地要离开。最后功亏一篑,那是一念之差、咎由自取。
他认命了。前罪未赎,又犯欺君大罪。
“抬起头来!”老康令到。
他抬起头,复又低头,不敢正视老康。那一脸的温情早被严厉取代。
“你真的想离开朕?”
他不语,半晌还是艰涩地说出了“是!”
虽是意料之中,老康还是伤心欲绝。
老康亲自送儿子出宫。
最后一道宫门前,老康止步。
“走吧!儿子,出了这道门,你就自由了。这边的人会以为你在郑家庄,郑家庄的人以为你在咸安宫。儿子,去过你嘱意的自由人生吧!”老康慈爱地看着他的儿子,终于想通了。
胤礽看着老康消瘦的脸庞泪流满面,他面向老康屈身而跪,重重地叩下头去。
“走吧!”老康挥挥手。
“记着,一年要回来看阿玛一次。”
“我会的。”胤礽郑重点头。
虽然不舍,还是绝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