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陶道“这些虚礼捡着有用的听就是了,若样样都听,样样都做,岂非累死?”
陶墨还想说什么,却被老陶不由分说地拉着往外走。
从县衙到顾府这条路线,老陶可说是驾轻就熟。
陶墨到了门前,反倒踌躇不前了。
老陶道“答案是要自己寻找的。”
陶墨抬头看着顾府两个字好一会儿,突然转身往马车上挤。
老陶拉住他,“你今日若是不问,怕是不能安心。”
陶墨僵在车前。
老陶道“人之一世,不过活个明白。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何不豁出去一试?”
陶墨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到门前,抬手叩门。
门房见了他,大吃一惊道“陶大人,你怎么来了?你现在是不能见我家公子的。”他们要结亲的事外头风声走漏得少,但顾府上上下下都已经传遍了。
县衙倒还蒙在鼓里。
陶墨道“我有话要问弦之。”
门房道“这,那您稍等,我去替您通报。”
老陶道“你让你家公子来,只是把门掩上,有什么话隔着门说,也不算是见面了。”
门房应着声去了。
陶墨按着胸口,转身蹲下来。
老陶道“顾射虽然是文人,却比大多数的武人更加说一不二,少爷不必杞人忧天。”
陶墨道“何谓杞人忧天?”
老陶遂将杞人忧天的典故细细解释了一遍。
正说着,就听门后响起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老陶识趣地坐上马车,留下他们单独交谈。
“舞文?”顾射清冷的声音响起。
陶墨心头一紧,慢慢地站起来,“我有话要问你。”
顾射道“问。”
“你,你为何要下聘?”陶墨说出口,呼吸就难以维系,胸口的气几乎要将憋闷得炸裂。
顾射道“你怎的到今时今日才想起问。”他话中带着浅浅的笑意,悠闲又惬意。
陶墨心却跳得更快了。
少顷。
顾射才缓缓道“我下聘,是因为想娶你。”
陶墨几乎站不稳脚跟,身体像浮云一般,一点点变轻,几乎要飘起来。他结结巴巴地问“为,为何?”
“结伴共度一生,不好吗?”顾射问。
怎会不好?
怎会不好?!
他简直想不到有什么比这更好!
陶墨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渗出。
有了顾射的这两句话,缘由是何又有何要紧?要紧的是,今后他与他将结伴一生,白手偕老。
身后的门发出轻微的摇摆声。
自己突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里,鼻息间是熟悉的淡香。
“啊,你……”陶墨担忧地叫起来。
顾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无妨。我闭着眼睛。”
陶墨慢慢地放下手,闭起眼睛,将头轻轻地后仰,靠在那将要相互扶持一世的人肩上。
100、幕后黑手(一)
随着婚期越来越近,岳凌操办婚事的动作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多多少少泄露出了些风声。于是,引来不少人明着暗着来顾府打听新娘的来历,连一锤先生夫人都忍不住亲自出马。奈何顾府上下似乎同一时间聋了哑了,一个个都是一问三不知,让他们败兴而归。
一时之间,顾府新娘成了谈阳最时新的话题。
陶墨自顾府回来之后,心头疑问尽释,也不管外头为此事闹得如何热火朝天,径自躲在书房里边练字边傻笑边数着时辰一点点过去。
咚咚咚。
县衙外鼓声如雷。
陶墨一怔搁笔。
郝果子急匆匆地推门进来,喊道“少爷!有人击鼓鸣冤!”
陶墨脸色一变,啪得放下笔,“快拿我的官袍来!”
离上一桩案子完结至今,差不多一个月。
陶墨望着大堂有一瞬的陌生。
衙役带着一对衣着破旧外貌苍老的夫妇上堂。
“小人武有菜……”
“民妇武郭氏……”
“拜见青天大老爷。”
陶墨温和道“你们因何击鼓?”
武郭氏匍匐在地,直抹眼泪,泣不成声。
武有菜也是老泪纵横,“小人要告,要告史千山!”
陶墨心头一跳。史千山不正是当朝史太师的侄子?“为何……”
金师爷突然咳嗽两声。
陶墨看他。
金师爷用口型念着“状纸”。
陶墨呆了呆,道“撞死?”
武有菜吓了一跳,道“大人如何知道小女是撞死的?”
陶墨更呆,“啊?”
武有菜面露悲愤,叫道“莫非大人与史千山勾结?!不然,大人何从得知?”
陶墨含冤莫名。这真是……从何说起?
金师爷朗声道“大胆武有菜!怎敢当堂血口喷人,污蔑大人?!大人问得分明是状纸。”
武有菜一怔,随即磕了两个响头道“小人莽撞,求大人开恩。”
陶墨被连番的撞死状纸弄得头昏脑胀,挥挥手道“状纸何在?”
武有菜抖着手从怀里拿出来,道“请大人过目。”
衙役将状纸递给陶墨。
陶墨接过来一看,皱眉。
金师爷识趣地走过去,“东家,还是我来……这是什么?”他愕然地看着状纸。
陶墨道“金师爷认得几个?”
金师爷道“十三个。”
陶墨道“可是这几个字好像是同一个。”
金师爷干咳一声道“东家,我们不如先问问这张状纸何意?”
陶墨道“你能不能把这些字都读一遍我听听?”
金师爷虽然觉这张状纸无用又可笑,却还是一一念道“五有女,美,石戏,女不从,死,石不见。”
陶墨问武有菜道“状纸上的五有女,可是指你的女儿?”
武有菜道“是,是指小女武倩。小人不识字,状纸是请村里唯一识字之人写的。”
陶墨道“美是指你的女儿很美?”
武有菜擦着眼角道“小女打小就是远近闻名的美人。”
“石戏的石是指史千山?”
“正是他!”武有菜一脸愤慨!
陶墨道“戏,是调戏?”
武有菜眼中怒火与泪水并存,咬牙道“他,他强迫小女……小女为保清白,一头,撞死在屋里了!”
一直匍匐在地的武郭氏闻言,几乎哭得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