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一样上来,皇甫月也马上进入了正题。
“我知道对于我卸任总裁一职,你们都没有心理准备,这一下子心里恐怕都难免稳不住,所以我特地请你们来,就是为了给你们吃颗定心丸。”
卫廷和安丽面面相觑,心里想的被皇甫月这么直接说出来,脸上都只能陪着笑,没有多说。
皇甫月继续道:“总经理之前和我唱反调,也是被人利用,我们之间的事多多少少,你们听说了一些,其实是真假难辨,不过有一点还请你们相信,总经理日后保准会比我更出色,当然,刚开始嘛,有什么不当的地方还麻烦你们能多多帮衬。”
皇甫月说的这么浅显明白,卫廷和安丽自然是懂得,皇甫月这种谦逊的态度更是为皇甫旭博了些好感。
两人也不是矫情之人,安丽给卫廷递个眼色,卫廷立马了然。
他忙接着皇甫月的话说道:“总裁这话就折煞我们两个了,一直以来,如果不是总裁您慧眼识珠,我们也难有出头之日,今日您这么说了,我们也没有任何犹疑,您相信的,我们同样相信。”
说着三人一起碰杯,喝了些红酒。
皇甫月也欣赏两人的聪慧,知道自己点拨起了效果。
皇甫月含着笑意道:“听说你们打算今年结婚,酒店定了吗?”
安丽略略一笑,有些尴尬,“其实我们就打算定在这个酒店的,没想到,要提前一年预订,今年已经都给人定满了。”
“这有什么难的,我正好认识这家酒店的老板,到时候和他说一声,这个不成问题的。”
两人相视一眼,都喜出望外,“这,可麻烦总裁了。”
皇甫月摆摆手,“这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回头你们把具体日子告诉我,我和他打了招呼,你们只管操办就好了,当是我送你们的结婚礼物。”
卫廷和安丽忙一同举杯敬了皇甫月一杯,心下也不免疑惑,皇甫月选在这家酒店请他们吃饭,是故意的还是碰巧。
且不管他如何,这一下倒帮他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不由得对皇甫月更感激起来,所以对皇甫月嘱托的事也更为上心。
皇甫月擅长揣度人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看两人很是满意,心里已知这顿饭的目的是成了的。
晚上皇甫月和程亮绕道去了趟菜市场买了菜,打算回家,慢慢做。
程亮见皇甫月心情极好,就知道卫廷那边很是妥当,“你可真能操心。”
皇甫月扬起下巴,“那是当然,虽是堂弟,可跟亲弟弟也差不离,眼瞧着身边的亲人越来越少,还不好好珍惜彼此啊。”
“是,你说的在理。”
两人在玄关处,换了鞋子,刚把菜蔬拿去厨台,皇甫月的手机就响了,是周自清。
皇甫月手上一滑,手机即刻掉在了地上。
程亮见状,忙拾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就知道不是好消息,他知道皇甫月此刻无法正常沟通,就帮忙接了起来。
“周院长......”程亮听着周自清的话,看着皇甫月眼神开始变得空洞,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他挂了电话就拉着皇甫月往外跑,等他把皇甫月在副驾驶座位上安置好,才去到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
车子刚开出去,他才道:“周院长说......他说,叔叔病危了。”
皇甫月瞬间停了呼吸,心疼地让他感觉身边一片混沌,至于周围的一切声音,都与他隔绝了一般。
直到他呼吸不过来,他才喘了一大口气,紧跟着一阵干呕。
程亮见皇甫月状况不好,忙在旁边停了车,把他搂在怀里,拍着他的背,“没事的,没事的,月儿,你听我说,叔叔不会有事的,他还在等你......”
皇甫月猛地挣开程亮的怀抱,他吼道:“开车,快开车......”
程亮又忙车子发动起来,“我开,我开,你别急,月儿......”
皇甫月哪里还听的见有人叫他,他只觉得心里有如滚烫的火炭在烧,片刻之后,又有寒风呼啸,侵略而过。
他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然后把颤抖的双手塞进衣服口袋,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他在等待那个鲜红的十字架落进眼帘。
到了医院,程亮刚停好车,皇甫月就解开安全带下去了,只是没跑两步,就直接摔在了地上,他此刻双腿无力,甚至连知觉都没有了。
“月儿,”程亮忙跑过来,想要把他搀起来,可皇甫月却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皇甫月怒喊道:“我不用你扶,我还要去医院,我要去看我爸爸......”
程亮见皇甫月在地上试图站起来,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心疼的无以复加。
他走过来,拉着皇甫月的胳膊,皇甫月一下子没甩开,程亮也不禁提高了音量,“月儿,你清醒一点儿好不好,你想见叔叔,就得听我的......”
皇甫月呆呆地望着程亮,然后点点头。
程亮把皇甫月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的肩上,就这样连拖带拽地把皇甫月送到了急救室的门口。
周自清正在急救室的门口等他们,没等程亮开口,周自清冲他俩摇了摇头。
皇甫月看见周自清的这一动作,眼前一黑,身上仅有的那点力气终于也消失了,他从程亮的身上滑落下来,直接昏死过去了。
“月儿,月儿......”
皇甫月从刚开始坚信皇甫啸会醒过来,到后来只希望能在严惩凶手之后再好好地送走他,可没想到皇甫啸最终没能等到那时候。
信念就是一个人的精神支柱,一旦崩塌,就像是抹杀了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皇甫月被皇甫啸的离世这一事实,直接击垮,在病床上躺了两天两夜才苏醒。
他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先是一片雪白,再是程亮憔悴的面庞。
程亮守在皇甫月的身边,也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他眼里尽是红血丝,嘴巴周围也泛着青色胡茬,头发更是凌乱不堪。
他在皇甫月的身边一直等着他醒过来,他握着皇甫月的手盯着皇甫月又细又长的睫毛,生怕错过它的每一次颤动。
程亮见皇甫月慢慢睁开眼睛,一双灰蒙蒙的眼睛,顿时有了生气。
“月儿,月儿,你醒了......”
皇甫月看着程亮满脸的疲惫,就知道他为着自己,肯定是许久没有休息好了。
皇甫月张张嘴,嗓子干涩沙哑,愣是说不出话来。
程亮忙端了一杯温水,慢慢喂皇甫月喝下,“月儿,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又一直高烧不断,所以嗓子有些干哑,喝些水休息休息就好了。”
说着皇甫月的嗓子沙哑,程亮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他熬了这些时候,何尝不是备受煎熬。
皇甫月一直高烧不退,时间久了也危险,程亮自是一步也不敢离开。
程亮听着他的呓语,为他拭着眼泪,心里的疼痛也唯有他自己清楚。
皇甫月喝了水嗓子舒服了些,他抬手抚着程亮的脸,“两天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丑了,好歹是个设计师,自己的仪容仪表也这么不注意吗?”
程亮扯了抹笑,“我知道了,等你好了,我一定好好收拾收拾。”
说着程亮又把皇甫月抱在怀里,沙哑的声音,掩盖不住的心疼,“好在你没事,幸亏你没事,你如果有个万一,留我一个人活着干什么用。”
皇甫月心里也忽地一抽,“我没事,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不好,我爸的后事还等着我去办呢,他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啊。”
程亮松开皇甫月,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离别
程亮陪着皇甫月把皇甫啸的后事操办完了,其间皇甫静几次登门都被皇甫月拒之门外。
程亮没有劝他说“过去就让他过去吧”,因为他知道,有些事在有些人心里,会记一辈子。
对于不能遗忘那些伤痛回忆的人,谁会忍心强迫让他去忘记过往呢,毕竟心疼的人是他,走不出困境的依然是他,旁观者就只是旁观者,不能为他分担一丝一毫。
程亮静静地待在皇甫月的身边,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一只手或者给他自己的肩膀,告诉他,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能倚靠自己。
把皇甫啸送去火化的时候,外面的廊下站了很多人,和皇甫啸生前有交往的友人,莫霞,还有福利院的那些孩子,对于这个曾帮助过他们的男人,他们能做的就只是送他最后一程。
皇甫月出来之后,朝着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皇甫啸的墓地是早就准备好的,皇甫啸自己准备的,就在皇甫月妈妈墓地的旁边,他怕她会一个人孤单,所以就想着能去陪陪她。
在皇甫啸墓地的旁边还有一块儿空地,做了标记,显然是有人刻意给自己留的,现在很多人提前为自己准备后事,也不算罕见。
程亮一直在皇甫月的身边,寸步不离,在给皇甫啸置办丧事其间皇甫月一滴眼泪也没流,他平静地出人意料,只是话少了很多,看谁眼睛里都没了生气。
在程亮的印象里皇甫月不是一个会强忍悲伤的人,在他面前皇甫月都流过数次眼泪。
直到有一天夜里,程亮发现皇甫月没在床上,他去衣帽间和卫生间都找了也没见人影。
就在他打开房门,想要去楼下看看的时候,忽然听到轻声啜泣的声音,是从皇甫啸的房间发出来的。
皇甫月曾带程亮进去过皇甫啸的卧室,一切如初,纤尘不染,皇甫月是时刻都在准备着接皇甫啸回家,他时刻都在祈祷能有奇迹出现。
程亮驻足在皇甫啸的房门外,他知道皇甫月在里面,那悲痛欲绝的哭声就是来自皇甫月,他捂着嘴巴生怕自己会嚎啕大哭出声来。
程亮靠在墙边,听着皇甫月悲怆又绝望的哭声,心里也翻腾着一波又一波的伤悲,皇甫月一直想找到凶手为皇甫啸报仇,可皇甫啸终究没有等到,这无疑是皇甫月心中最大的遗憾。
皇甫月从国外刚一回来就看到倒在血泊里的皇甫啸,连最后的话别都没有,这怎能不让皇甫月委屈至极。
或许皇甫月就是在等害了皇甫啸的凶手落网,再到皇甫啸的墓前痛哭一番,只是他实在忍不住了,就到皇甫啸的房间,发泄自己蓄藏着的哀恸。
程亮知道皇甫月这时候需要一个人独处,就在房门外面陪他,没有发出丝毫的动静。
一连好一段日子,皇甫月都蔫蔫地待在家里,不愿出去见人,除了杜文国和杜妈妈过来,他见上一面,别人他一概没见的。
程亮想在家陪他,他也不让,只把程亮赶去了上班才算完。
时值春分,逢着一个好天,程亮说道:“今天莫妈妈要出国去了,我们去送一送她吧。”
皇甫月才跟着程亮出了门,到了福利院,莫霞正在和大家道别,见着程亮和皇甫月,她又忍不住落泪,尤其是看到皇甫月,一段日子没见,瘦了好大一圈。
本来莫霞就为皇甫啸的事心里难过,许久也没缓过来,又赶着莫雨晴催她出国,莫霞才想着出国能淘换一下心情也是好的。
见着皇甫月,她又立时想起了皇甫啸,略显浑浊的眼里,不住地淌着两行清泪。
莫霞上前抱抱皇甫月,轻声道:“好孩子,你爸爸会在天上看着你的,你要好好地保重自己,不然他可不放心。”
皇甫月点点头。
程亮又和莫雨晴嘱咐了照顾好莫霞,到地方打个电话报个平安等语。
莫雨晴慌忙说着怕耽误飞机,草草地说了几句就和莫霞走了。
程亮和皇甫月去莫霞的办公室里喝茶,程亮忍不住问道:“月儿,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不然你来帮我参谋参谋?”
皇甫月捧着一杯茶,抬头道:“说来听听。”
“从雨晴姐回来说要带莫妈妈出国定居,莫妈妈好像一直都不开心,我觉得就我国的国情来说,大多数人不都想着年老之后能够享受天伦之乐嘛,雨晴姐是莫妈妈的亲生女儿,她们也许久不见,能和她在一块儿,难道不应该是最幸福的吗?”
皇甫月想了想,“莫院长有没有问过你的想法?”
程亮应声道:“有啊,虽然我也很舍不得,可我也不想看着她逐渐年迈还为福利院的这些孩子们操心,就没阻止这件事。”
“那你就是赞成这件事的咯?”
“嗯,是这样没错。”
皇甫月徐徐道:“那就难怪莫院长会不开心了。”
程亮有些不解,“这是为什么?”
“亮,你真的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说的天伦之乐,是在莫雨晴身边,可莫院长已然把福利院当成了自己家,把这里的孩子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你让她离开自己的孩子去享受天伦之乐,她怎么会开心呢。”
程亮似懂非懂的样子望着皇甫月,“莫妈妈对我们确实像自己的亲生孩子那般,可莫妈妈既然不愿意离开,怎么不和我们说呢?”
皇甫月伸手抚上程亮的手,“你刚也说了,莫院长逐渐年迈,她应该是担心会成为你们的负担吧,她问你自是想听你的看法,你那么一说,免不得更让她觉得你们已经不需要她了,她还怎么留下,怀着这样的心情出国,也许这辈子都无法再回来,谁又会高兴呢?”
程亮一下子站起来,喃喃自语:“是我太傻了,没能体会到莫妈妈的心情,月儿,你在这儿等我,我去追上莫妈妈。”
皇甫月微微一笑,点了下头。
程亮不在这儿,皇甫月难免觉得无聊,就到院子里去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