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醒了一会儿，他跟我说对不起，红玉，我很难过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没注意到这个要强的人在一点点变老，他心底的柔软也在逐渐显露出来，可我，却等到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时才发现我这些年真的很混蛋，只顾看着自己脚下的路忽略了父母的感受，我好失败......”
这是罗红玉认识杜俨这么些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的脆弱，也是第一次看到他捂着眼睛却止不住眼泪流出来。
罗红玉抱住杜俨，满是心疼，杜俨在她眼里一直很坚强，有责任感，有担当，这是她认识的那么多男生里唯一一个能够让她感到安心的人，所以她违背自己当初的誓言选择和他在一起，然后携手走进婚姻。
男人的脆弱是从不轻易展示出来的，罗红玉知道杜俨和杜文国虽有隔阂，但父子之间的感情也很深，只是他们都个性好强，谁也不愿先让步，才僵持了这些年，如今杜文国重病入院，也让他们有机会开始正视自己心中的情感。
罗红玉看看在她肩上低声啜泣的杜俨，心里也五味杂陈，她看到了杜俨不为人知的一面，也感受到他对这几年逝去的和杜文国相处的机会，不甘又无力，她心疼这样的杜俨。
罗红玉轻抚着他的背，柔声道：“我们还有机会啊，是不是，等爸身体好了，我们把爸妈接回咱家去住，那些年错过的时光我陪你一起找回来。”
杜俨抹了把脸上的泪，问道：“真的吗？你会不会觉得不自在，住在一起肯定会有很多问题，我不想你因为我放弃自己想要的那种安逸和空间。”
罗红玉看着杜俨脸上没擦干的泪痕，笑着帮他擦去，“你能为了我考虑这么多，我当然也要考虑到你，我们现在是夫妻，不是之前恋爱的时候了，一贯是你为我付出，而我理所应当的接受，很多东西需要我们一起努力，生活才能往前走啊。”
“我知道你当初有些抗拒婚姻，为了我你还是笑着接受我的求婚戒指，红玉，我不想让你委屈，和我在一起就像结婚时候的誓言，我只想看到你幸福的笑，而不是为了我一再舍弃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在你的笑容里收获另一种幸福呢，我们现在不仅仅是爱人，更是家人，家人不就是要一起去承担吗，好的不好的，结婚时候司仪也说了，‘生老病死，不离不弃’，哪有人可以只要生活的顺风顺水，而回避生活中的暗流险滩呢？”
杜俨心中的感动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他紧紧抱住罗红玉，“这辈子有你在身边，是我的幸运，也是上天对我最大的眷顾。”
为了杜俨此刻的幸福，罗红玉觉得自己的退让也有了意义，“爸妈对我好，我心里清楚，我也特别想和他们住一起，以前总担心会处理不好这样的关系，所以一直回避，不过我现在想去试试，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毕竟回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
“红玉，谢谢你，如果到时候有什么问题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绝不让你受委屈。”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杜俨松开罗红玉看着她的眼睛，“今晚我在这里陪着爸爸，一会儿等妈来了，你们就一起回去吧。”
罗红玉点点头，“行，那我和妈商量一下这件事，那你一个人在这行吗？”
“放心，小月和周叔都安排好了，现在医院里床位很宽裕，这间病房，就住咱爸一人，我晚上躺另一张空床上，没问题的，你别担心。”
没多久杜妈妈就带了些东西过来，收拾完了之后，让杜俨和罗红玉好说歹说给劝回去了，杜俨把两人送出去，又去问问主治医生关于杜文国饮食起居上要注意的事项。
晚上，月光很好，泄进房间里来，杜俨就着那光亮，看着杜文国的轮廓，听着那均匀的呼吸，才安心的闭上眼睛。
深夜静的似乎能听到心跳声，杜俨脸上的笑里有满足也有惋惜，满足的是他还有这样陪在杜文国身边的机会，惋惜的是杜文国还没完全康复，不然他真的想和杜文国秉烛夜谈。
杜俨知道杜文国见多识广，年轻时候也去过很多地方，小时候听他讲时就一直心向往之，长大后因为各种原因他无法远行，但和杜文国聊天应该还是很有趣的，他就像是一本行走的游记，和纸质书不同的是，听杜文国绘声绘色地讲，更有种身临其境之感。
他睁开眼看看旁边床上躺着的人，期待着等他痊愈一起回家后，能有时间听他讲那些少儿时听到的经历和外面的世界。
想着想着杜俨睡着了，梦乡里他看到杜文国身体康复，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他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罗红玉就带了早餐到医院里来，杜俨简单洗漱了下，然后帮杜文国擦了脸和手，给他倒了些粥。
罗红玉站在床边看着杜文国，温声细语，“爸，妈马上就来，我这着急去上班，就先过来了，您今天感觉怎么样啊？”
“红玉啊，爸没什么大事，你别担心，这早上赶着去上班不用特意到这医院来一趟，爸知道你的心意，你这样忙活很伤身体的，爸也是到了这会儿才知道健康的重要性。”
“我没事爸，您这气色确实是比昨天好些，昨天我来您在睡着就没叫醒您。”
杜俨拉了两把椅子给罗红玉一把，自己就在旁边坐下，用勺子舀了粥喂到杜文国嘴边。
“你这孩子，我让你把我扶起来，自己就能吃，你还非要喂，我这把年纪了还要你喂，我自己都臊的慌......”
“跟您儿子，您臊什么，医生说了，您现在还不能坐起来，快张嘴把粥喝了，”杜俨看看粥上的热气渐渐变少，“这估计是我妈一大早起来煮的，您这不喝，马上可就凉了，等我妈来一看......”
杜文国张嘴把勺子里的粥吃到嘴里，“臭小子，学会拿你妈来压我了。”
“爸，那您吃，我这就去上班了，怕一会儿到了高峰期，堵路上，”罗红玉起身给杜文国打个招呼。
杜文国起不了身，只能动嘴，“那你路上开车注意安全啊，中午饭好好吃，晚上别加班太晚了，去吧。”
“我知道了爸，那我先走了”罗红玉点头，看杜俨作势要起，忙道：“我也不是第一次来，别送我出去了，那粥要趁热喝。”
“嗯，那你开车注意安全啊......”
罗红玉开车在路上有些感慨，她还记得第一次到杜俨家见到杜俨的爸爸杜文国，一身西装，特别正式，头发梳的油亮，精神也很好，一看就知道是个精干的人，如今躺在床上只能靠别人喂食，怎的不让人唏嘘。
在路口的时候，罗红玉拐个弯，朝公司的反方向开去，然后打通她助理的电话，“小张啊，今天我有事不去公司了，有什么问题你随时跟我联系啊......”
罗红玉一路把车开进一家福利院，门牌上写着“怀望福利院”，过大门的时候，和门卫室里正在抽烟的赵雷打了个招呼，“赵叔，您少抽点，回头咽炎又犯了啊。”
赵雷定睛一看是罗红玉忙把头探出窗口，一乐就露出两排泛黄的牙齿，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线，地中海的头上瓦光锃亮，脸上的横肉动起来好像都有些吃力。
“小玉回来啦，吃了没？”
“吃了，我先进去啦赵叔。”
罗红玉停好车子，就目的地明确的往院长的办公室去，她敲敲门，听到里面应了一声，她才推门进去。
罗红玉绕过院长办公室的桌子，然后从后面抱住正端坐在椅子上的莫霞，莫霞是个年近七十的老太太，身材干瘦，个头不高，头发都已花白，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老花镜。
看罗红玉跟她撒娇，她取下鼻梁上的眼镜，侧过脸来，“今天可不是周末，我们小红玉怎么有时间过来，天天忙地脚不沾地的，不会是和俨俨闹矛盾了吧？”
“哎呀，莫妈妈，您怎么不盼着我点好啊，杜俨对我很好，什么事都让着我，怎么会有矛盾，”罗红玉慢悠悠地踱到会客区的沙发上，然后一下子躺上去。
莫霞也跟着过来，坐到罗红玉的旁边，“你少显摆吧，既然没闹矛盾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你可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小燕儿还说拿你当榜样呢。”
罗红玉坐起来笑笑，“那丫头明年就高考了吧，把我当榜样，那可有她累的了。”
“行啦，操心好你自己吧，说说，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罗红玉拿起桌上的瓶装水喝了一口，“莫妈妈，我公公住院了。”
“怎么回事儿，严重吗？”莫霞额头上深深的皱纹马上挤作一团，担忧的眼神看着罗红玉。
“突发心梗，已经抢救过来了，您别担心，”罗红玉低头思忖了一会儿，“我就是刚才看着他躺在病床上连吃饭都需要人喂，心里头就有些难受。”
莫霞把罗红玉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拍了拍，“你和俨俨结婚几年了，他的家人也慢慢地走进你的生活成了你的家人，你会担心会难受很正常啊，傻丫头，你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
“倒不是胡思乱想的事儿，我昨天看到俨俨因为他爸那副颓丧的样子，可我第一时间还在想工作的事儿，就觉得我好像一点儿也不称职，妻子也好，儿媳妇也罢，都感觉挺失败的......”
罗红玉说着眼泪就开始往下落，“您也知道，我从小就被抛弃成了孤儿，被收养在孤儿院，所以我对感情的事特别敏感，我上学的时候不敢交男朋友，不敢结婚，毕业后我用工作填满我的生活，就是怕有一天回过头来发现，我嫁的男人根本是个错误的选择，到时候我至少还有工作能够给我安全感。”
“那你是怎么看上俨俨的，又嫁给他呢？”
“上学的时候感觉杜俨是个可靠的男人就接受了这份感情，后来他给我的爱和感动又让我情不自禁地成了他的妻子，只是午夜梦回时候，我感觉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在我还没反应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常常从梦中惊醒，就再也睡不着了。”
“现在你还有这种不安的情绪在吗？”
罗红玉摇摇头，“杜俨就像结婚前说的，支持我的工作，也绝不干涉，更不会强迫我要孩子......他的确是这么做的，不管他爸妈给他多大压力，他都不曾把情绪发泄到我身上，也从未逼迫我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我的那种不安渐渐地就消失了。”
莫霞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一些，“那你现在在苦恼什么呢，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俨俨在为和他爸这些年的僵持感到后悔，经过这次事件，我觉得他开始有些危机感了，他怕有些事不做有些话不说会成为终身的遗憾，我知道我公婆一直想要个孙子，因为俨俨也没对我有什么要求，还那么关心我，疼爱我，这些我都知道，可是......”
“可是你还没有做好准备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是不是？”
罗红玉点点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一定要生个自己的孩子，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个合格的母亲，我害怕倘若有一天因为孩子成为我公公的遗憾，让俨俨感到自责，哪怕他不说什么，我也无法和他一起生活下去。”
“小玉，要不要生孩子是你的自由，你不应该让这件事成为你的禁锢，还有不要质疑自己是不是能成为一个好母亲，我相信你是，要不要生孩子是一个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事，你一定要想好了再做决定，我想不管是什么，俨俨都会支持你。”
“我知道他会说没关系，可我也知道他喜欢小孩子，我怕我会成为导致他终身遗憾的主要因素，还有我的工作，努力了那么久，就这样放弃我又不甘心......”
莫霞见罗红玉思绪有些混乱，根本无法理性思考，就抱着她，让她静下心来，“小玉，有些答案是无法从别人那里得到的，要你自己想明白才行，不妨你问问自己的心，在你心里到底什么是最重要的，是俨俨，还是你的前途，我想你会找到答案的。”
“问问我的心......”
☆、孩子
罗红玉在庭院的树荫处坐下来，看地上的阳光慢慢在脚边移动，清风撩动她耳边的头发，她抬头望望天空，深吸一口气，是难得的轻松安逸的感觉。
她听到小孩子的嬉闹声，看过去时，四五个五六岁的小朋友正在做游戏，罗红玉笑了笑，似乎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
这是她长大的地方，也是她的避风港湾，这里有她全部的成长记忆，更是她可以栖息停歇的所在，罗红玉看看周围翻新了的房子，笑的阳光灿烂。
忽然有双小手捂住她的眼睛，罗红玉摸摸那双手，笑着道：“让我猜猜你是谁，”然后她听到两声稚嫩的笑声。
“是小志对不对，旁边肯定还有小云。”
那双手从她眼睛上移开，“大姐一下子就猜对了，一点儿都不好玩。”
罗红玉回头正看到一张有些失望的脸，她揉揉那个小脑袋上的卷曲的头发，“除了你个小调皮鬼还能有谁。”
莫小云坐到罗红玉旁边，“肯定是你刚才笑的时候让大姐听到了，就说了你太笨，还不如让我来。”
莫小志在罗红玉的另一侧坐下来，冲莫小云做个鬼脸，“说我笨，下次看到蟑螂可别再叫我了，丢脸死了，这么大人还怕蟑螂。”
“臭小志，那次蟑螂肯定是你放的......”
“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是血口喷人......”
罗红玉笑着看看两边吵嘴的人，好久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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