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潇没吱声,慕云宗以为自己唐突了,低头正要说点回寰的话。
寇潇却开口了。
“好么?”
慕云宗牵起嘴角,把酒壶递到寇潇面前。
“我觉得好就是好,敬你一杯,总是嘴巴里说多谢,太单薄。”
寇潇做出了慕云宗认识他以来第一个表情。
轻轻,很轻轻的蹙了一下眉头。
要不是慕云宗正盯着他的脸看,月亮也没有被乌云挡住,恐怕是要错过。
“啊,你不喝酒。”
慕云宗讪讪的抽回手,犹自灌了一口。
其实他也没喝过,连即位大典时的晚宴,他都未喝,偷偷用茶替了,反正坐在高位,大臣们也看不见。
慕云宗几乎是平举酒壶,冲进嘴巴里的,酒毕竟是酒,烈性子多少还是有的。
“咳咳!”
慕云宗自觉太失态,寇潇就像座冰川,远看寂静,一点都不凌厉,走近了,看不见的寒气便毫不客气的包裹上来。
没有注意力度的大口喝,也多少有掩饰转移注意力的目的。
嗓子被一激,咳个不停。
眼泪都出来了。
要是再喷出来就太难看了,慕云宗就势用提着酒壶的手背按在嘴上,嘴巴鼓鼓的,硬是往下咽。
寇潇终究是转过头来,看了他一会儿。
静静地拿过酒壶,昂头,灌了一口。
慕云宗咳得昏天暗地,还是被寇潇吸取了大部分目光。
涨红着脸,看着,寇潇喝起酒来可比他优雅多了,手轻轻一抬,让他印象深刻的红艳嘴唇,微启,喉咙微微一动,就去了一口。
寇潇转头,把酒壶递回来。
“你有心事?”
慕云宗嗓子还没恢复可说话的状态呢。于是沉默着。
寇潇扭过脸。没吱声。
半晌,慕云宗能说话了。
“这么明显?”
“你哭了。”
慕云宗无言以对,就算否认,恐怕也会被认为是逞强。
其实他不想否认。
寇潇虽然冷冰冰的,但他感觉到,这个人是个热心肠。
自己跟在他后面,寇潇也不恼,也不问,也许是怕多问了,会让自己以为招人烦了,会不安吧。想到有这个可能性,慕云宗就很愉悦。
还跟他来喝酒,也说了然他别惦记请不请的问题,如此体贴的做法,他感受到了。
他开始贪心了。
慕云宗还没想好如何继续这个话题。
寇潇便有了动作。
朝他这边挪了挪,寇潇抬手,眼睛目视前方,在他肩上拍了拍。
“心事之所以是心事,只是关乎你放没放开,试没试着从另一边看待。”
慕云宗灌了一口酒,这口,他觉得清甜无比,弯手递给寇潇。
寇潇接了,也灌下一口。
“下次备足银子就好。他们也是看钱吃饭,势利眼也是看环境。”
慕云宗笑笑。
原来,他一直以为是这个。
“恩。”
“哭了一次就好。”
不软不硬的训诫,让慕云宗咧嘴一笑。
寇潇又皱了皱眉扫了他一眼,便继续看前方。
“恩。”
两人便没在说什么,直到一壶酒见底,还什么郁结都没倾吐,慕云宗的心情已经如夜中微风,轻快无比。
这让他既意外又兴奋。
寇潇有了醉意,轻轻晃动着身体,再一晃,眼见就要往地上栽。
慕云宗一把抱住。
寇潇竟也顺势靠在了他肩头。
“不必伤怀,男人总会受到欺压,如此,也是代表你有出色处,否则谁会在意。”
忽高忽低的醉话,还是在关心他。
素昧平生的人,对他,如此真诚。
如果成为生命中的住客,那会是怎样。
慕云宗想到此处,不由得心头一跳,可,此念头却越发发酵,成为排山倒海之势。
“记住,我叫慕云宗。”
慕云宗低头在寇潇嘴上盖上自己的嘴唇。
只是一碰便分开了。
寇潇并未醉到麻木的地步。
他微微睁眼,盯着慕云宗看。
他说什么,自己并未听到,可那个吻却是真实的。
“我,要走了。”
寇潇轻轻推开慕云宗。
他什么也没说,是的,他是将军,要离开了,便什么也不需要留。刚才那一眼已经将这个人记在了脑海。
是个美好的夜晚。
这就足够了。
?
☆、6 寇潇 慕云宗 (三)
? 寇潇觉得自己十分格格不入。
钱都是他在花,但他知道自己一副加了防护罩的态势,的确和玲珑阁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不难受,反正本就没目的,要说为什么在这里,也是为了那几个得力部下。
得力归得力,长期浸淫军队带上的不良风气也是有的。
比如,好花天酒地。
他不像四大将军中的其他几个,公玉将军爱护下属,稳打稳扎,深得人心。他恰好相反,只要不是反了规矩,他一概都是任之由之,有什么私宴,庆功宴,他都是独自坐着。
大家都说他独善其身,自律的很。
倒也没有完全说错。
除了将军,军士,他们这些军营为家的,还是人。
他无法掐断他们的欲望,要是他们没有分寸,那他也无话可说,如若珍惜这层身份,自会进退有度,他没什么好督促的。
当然,也不会昏聩无度,他向来珍惜将军这个头衔,几乎没有出过错。
这起到了约束作用,也有部下会私下说他,骄傲的很沉默,连看管都懒得做,这也是一种蔑视。所以一直以来倒也没出现什么丢了他正东军营颜面的人。
如此,他也不该来这里,东部最近天气异常连日大雨,好多河道都变了样,他们不得不搬迁军营,又恰逢六帝即位,于是他便带了几个副将回皇城。这几个副将都是不安分的腿子。人都不坏,对他也恭敬。其中有一个还总是拿他说笑。
其实他一点都不生气,相反的还有些满意。
他安于孤独,不代表癖好孤独。被人以不同的方式接纳是件幸事。
由于在皇城,这几个副将又是喝了酒就会乱晃得人,有一次不就有一个晃到了荒郊野外,还掉进了沟壑里,差点英年早逝。
所以他跟来了。
“寇将军,来喝一杯吧。”
爱说笑他的那个,脱了衣服,朝他招手着。脸上是酣畅灌酒后的细汗和红云。
坐在屋角,独自闭目养神,也挺好。
一身戎装,连腰带都裹得好好地他,怎么看都像是来扫兴的。
他睁开眼,望过去,还是说出扫兴的话。
“我不喜酒。”
“哈哈!”
招呼他的是个出了名的豪爽粗犷。想来是以为他顾及将军体面,不好意思。
端了酒过来,用撕过烤鸡的油手在他肩上轻拍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