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宗点点头,慢慢开始转身。
宁公看着他寥落的背,叹了口气
“我再多劝劝锦玄,他若是见到云太傅或许就好了。也会愿意见你了,他不是怪你,你知道的,他不会怪你,只是……咱们都别太逼他。”
慕云宗又点点头。
宁公看着这阵子突然就安静乖巧很多的慕云宗,眼里不免也有了不忍。
慕锦玄折磨自己,虽然吃饭,睡觉,很是规律,但是,眼里一直无神采,话也不多。只是在画画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丝丝的笑意,也仅仅是一掠而过。
慕云宗也折磨自己,每日碰壁,还是每日都来,越发乖巧,不敢造次,只静等。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原谅。
哎~~~~~~
他这把老骨头,操碎了心,毕竟也是手心手背,谁也偏袒不了啊。
“我一直在找云苍,有了消息,我再来。”
慕云宗还是把宁公的话听到心坎里去了,玄哥哥韧性再好,也有限度,他就先走开几日,不来碍眼吧,免得,他一来,玄哥哥又要想起那日的事情。
青木也死了~~~~~
他是半个亲人都没了。
只有玄哥哥了。
低头望了望那日握着短刀的手,慢慢握起。
如若自残,又给谁看呢,玄哥哥只怕对自己更失望,这种和要挟无本质区别的举动,他是做不出来。
可,世间最磨人的后悔把他磨得快疯了。
他只是想逼那个人认他啊,为什么他就不能得到父爱呢,为什么呢?
到底还是自己让那个人看见就会想到死去的爹爹吧,所以不想看。
他也只有这个理由聊以自安了。
也不知那个人的坟头在哪儿,是否都长了草。又是谁给清理。
他想把他和爹爹葬在一起。
就不知是不是对他的心愿。
慢慢迈动的双脚渐渐变为了挪。
举头望望四周,蝉鸣都听不到,安谧的让人发慌。
皇都不至于阴沉,也说不上死沉,却是实实在在的枯燥,枯燥比起让人没了期待和希望的阴沉,死沉,反而更让人急于摆脱。
是时候出去散散心了。
换了方便行走不累赘的常服,慕云宗爬上马车,牵起缰绳,四下看了看,记得司马的那位美少年,是有这么个动作的,依样画瓢,总归没错。
抿抿嘴,慕云宗大力的一扬缰绳,紧张的看着收到了指令的马儿,见马儿抖抖耳朵,原地未动。
慕云宗偏头想了想,确定没有遗漏后,他恍然大悟,平日里,他出行都是在白天,那时,马儿是整装待发的,现在是晚上,想来马儿饿了。
慕云宗由返回马厩,抱了一团干草和饲料包回来,倒出一些饲料在地上,又扔了好大一把干草在马儿面前,就抱着余下的,眼巴巴的看着。
马儿打了几个响鼻。没动。
慕云宗嘴角抽筋。
撩走耷拉着的缰绳,一个手指头就戳到了马的脖子上。
“为什么不走!”
完了,气哼哼的把甩到马脖子另一边的缰绳勾过来,重重拍下,马儿的鬃毛都被带的乱舞。
慕云宗坐到驾车的位上,把怀里的干草饲料往车厢里一摔。
散个心都不容易。
只想一个人静静,到头来发现自己连个马都搞不定,要不是顶着皇帝的头衔,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烦躁衍生出的郁闷晋级为自卑。
他重重的捶了一下木板。
“哈!”
巨大的声响把他吓得叫出声。
马儿这时候动了。
健步如飞,姿态优美。
慕云宗一个没防备,骨碌碌滚到了后车厢里,一头闷在了干草上,要不是眼睛本能的闭着,恐怕是要被戳瞎了。
脸上有些辣痛,慕云宗也不管不了,动动肌肉,没那么疼,也就抛在一边。
爬出车厢,小心翼翼的坐好,慕云宗回忆着自己随意瞥到的驾车画面。
一会儿朝东动一下,一会儿朝西动一下。
试验下来的结果是,手法倒是有了模样,心里也有底了,只是摆在眼前的是个不认识的地方。
貌似还有点花街柳巷的意味。
说起来,自己基本没出过皇都,即使出去也是仅限于祭祀。平日坐车更是只是上朝。
说不好奇那不可能。
慕云宗歪七扭八的停下车子。
下来后,拍拍衣服上的草料碎屑。
犹豫都没犹豫,抬脚就走了进去。
简直是眼花缭乱!
慕云宗才走进去几步,就被人拉住了。
里面的布置红,紫为主,香粉气息很浓厚。
视线所及之处,到处是交头接耳的男男女女。
拉住他的是一个稍稍有些瘦弱,比他矮些的少年,一双水漉漉的大眼睛很容易让人忽略被他贸然抓住的不悦。
“公子,这边坐,歇息会儿吧。”
慕云宗面皮怎么也松不下来。这时候也不可能走掉。
点点头,就随着少年往里走。
引着他在一处坐下,慕云宗正襟危坐坐下,视野倒也不错,位置也不偏僻,却是不很扎眼,入眼,是背对着他的几对正在调笑的男女。有个男的,撅起嘴,头使劲往前凑,坐在他怀里的女子,娇笑着,微微闪躲,男子不恼,笑嘻嘻的。
慕云宗微微皱眉。
不大习惯。
“公子,后面备了好些个的吃食,随我来吧?”
少年一直盯着他看,见他蹙眉,立马心下了然,微笑着上前,弯腰,在他耳边轻语。
他的声音软软的,和那大眼睛配在一起,有点魔力,慕云宗本就没有目的,当下没有犹豫,起身跟着少年便走。
绕了一个大弯后,耳畔突然就没了那些喧闹声,四周静悄悄的。
慕云宗当下泛起疑惑,忍不住,四处看了看。
环境和前面截然不同,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前面的让他浑身不自在,眼前的让他平静。
原来花街柳巷之地也是这般别有洞天。
少年引他坐下后,立在一边朝着他笑。
慕云宗会察言观色却不知这个少年是想要什么,可那微微而笑,垂手而立的样子,无不透露着‘公子你该做点什么吧’的信息。
慕云宗试着,探进衣内,取出了一锭银子,轻轻伸出去。
少年脸上的微微笑立马变成了笑靥如花,按住银子划进手心,朝他躬身,随后退着出去了,手脚轻巧的掩上门。
慕云宗不由替自己临时应变捏把汗。
幸好,想起了,在皇都一时兴起进去小酒馆吃东西,掌柜口气小心的请他先付上银子。
他到能理解,做小本生意的惧怕遇到吃白食的,也在情理之中,付了银子后,不用他说,不用他动,掌柜又是上菜又是倒酒的。
这种先兵后礼的方式,他觉得很好。
小本生意都惧怕,想来这里人员众多,又要顾及颜面声誉,又要保存利益,更惧怕这点吧。
付了银两,慕云宗就静等着稍后的服侍。
可等了不少时间,还是未见到动静。
他侧耳听了一两回,连个脚步声都没有。
一个人坐着越坐越不适。
起身,推开门,试着朝有亮的地方走了一段距离,来时的路却看不真切了。
茫然的呆了一会儿,慕云宗心有戚戚。
这么一折腾虽然不烦躁了,可孤零零的感觉又翻上心头。
身后传来脚步声,慕云宗连忙回头,扯起一个自觉该是温和无害的笑容,彬彬有礼的拦住人家。
“劳烦,如何出的这里?”
那个人也是个少年,不过不比之前的那个,面容有些冷淡,长得也是很普通,手里拎着个茶盏。
慕云宗看到那个茶盏,嗓子眼立刻干干的抓着,很不舒服。
“要是公子不嫌等候,稍等片刻,我领你出去。”
自己是付了银子的。
慕云宗有笑了笑,伸手去拿茶盏。
少年立刻缩回手。
“公子这是作甚?”
慕云宗不免有些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