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让他伤心,身为帝王,我会极力保你。”
“呵,你待他好就好,等你这番作为之后,也许会有不少议论,正因你是帝王,你保不了我。”
慕锦玄咬咬嘴,他知道七夜说的是对的。
知府可是每次上朝都需上殿的大臣,突然被杀,无论如何都会追查。他是帝王,于臣子自然不能不追究他们的死活。
是保不了。
“我给你足够的银两,去北荣。”
“你知道不稳当的。”
慕锦玄沉默了。是的,北荣不会贸然收留一个东洲突然来的人。联姻的两国,会更加注意双方的利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北荣岂会做。
“我会厚葬你。”
七夜笑笑,刚要走。
慕锦玄跟上一步拦住他。
“现在还不是你冒险的时候。一旦失手,南啸可以以此之名对东洲刁难。何况,情况未明,我们静等。南啸对东洲用心肯定是不善的。”
“我知道。”
七夜走后,慕锦玄叠好那件蓝衣。
饶是如此,云苍身上他亲口让下的毒还能许他等得了吗
、51 一晃
“二哥你怎么来了”
正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看着云苍的青明,肩膀被轻轻一拍,扭头,看到那张以前总是笑呵呵的脸。眉头舒展,眼里露出依赖。
“我倒是想不来呢,庭院还没扫干净。”
青明的二哥,青木,提起带来的小包,随手往床边一扔。伸伸脑袋朝床上的云苍看了几眼。
“想不到,用了我的放血刺激法子。这么信任我”
青木收回目光,向青明莞尔一笑,放开按在他肩上的手。
“他中毒了,这个法子没用,我来了,你到一边吧。”
青明握住青木的手,眼里都是请求。
“二哥,你要救他啊。”
青木收起眼里的慵懒嬉戏。按按青明的手。
“我这不是来了吗”
“二哥,他是东洲的人,你一定要救好他。”
青木脸色板起。
“呵,你这是在折辱我吗他是何人与我何干,我说了救就不会花九分力。退到一边。”
青明脸上一僵,自责的低下头。
“二哥,我错了。”
青木转身对着云苍,去解小包。淡淡的说
“我不是青泽,你不用这么怕我。”
“二哥不”
“行了,还让不让我救治了房门口站着去,有什么我会叫你。”
青明扁扁嘴,退到了门外。
青木挑走盖在云苍肚子上沾了血色的白毛围脖。
“没想到我的三弟,真的动了情。”
勾起一边嘴角笑笑,清秀绝伦的脸上,多了一抹邪气。
“好,我来看看,你到底怎么了。”
略带戏谑的笑忽然收住,一根黑乎乎软绵绵的草样东西,直直的捣进云苍半张的嘴里。
停了片刻,猛地抽出。带出一片血瘀,血点子溅了云苍一脸。青木抖抖黑草,满脸的嫌弃,血瘀落地,云苍突然睁开眼,大口吸了一口气。发出嗬嗬的拉风箱声。
“毒气到了肺,不好办呐。”
青木嘟起嘴吧拍拍云苍的脸。
“你是得罪了什么人被这么招待,不怕,不怕,先含着这个,反正也沾了血,我不会收回再用了,不然呀,你就被血块憋死了。”
云苍慢慢闭上眼,又回到了起初死气沉沉的样子。区别的是,嘴里竖着一根黑草,随着他的清浅呼吸忽上忽下。
啪啪青木在云苍的咽喉以上娴熟的扎好几根针,从包里翻出一盒上写胭脂什么什么的小小木盒。
拧开,青木用指尖抠了一点草绿色的膏体,就着每根针的底部画了一个圆。
“二哥”
正聚精会神的青木,被突然说话的青明惊得浑身一抖,差点没把木盒扔出去。
斜眼瞪正探头探脑一个劲看云苍的青明。青木赶紧旋上木盒。
“我的提气膏差点不保。不是让你旁边等着吗”
“二哥,我,我刚才听到他出声了胭脂还有这个别称吗颜色也不好看。”
刚才被青木不动声色的给予安慰和安全感,青明仿佛也放开了些,少了些许恭敬。
“什么胭脂,我是找不到盒子装,当时又熬制出来,必须趁热密封,撞上这个胭脂盒了,就用了,哪来那么多话。门口站着去。”
“二哥,你真厉害,他脸上的青色退了呢。”
青明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眼里还是露出了点点光亮。
“哼,退了,更糟糕。行了,让你站着等是不可能了,这样,我需要立刻熬制这些药,但需要一个药引子,你去想办法,越快越好。”
青木双指间夹着一张龙飞凤舞写了几行字的纸,对着青明扬扬,活像个打发赖皮孩子的大人。
“什么药引子”
“人血,必须是活血,要一直对着药锅滴。”
“知道了。”
青明转身就走了。青木看看他的背影。
“傻弟弟”
青明的动作很快,就在青木又涂了一圈提气膏后,好几个人蜂拥到门口,架起了一口锅,放下了半人高的柴火,水一到满,草药立刻就跟着下了锅。
青木袅娜的走到门口,扎起披散的发,从袖子里掏出一条青色头巾将头发尽数裹进去。随手关上门。转身还不忘打哈哈的笑笑,嘀咕。
“这么不想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呐,连从厨房端药过来的时间都省了。傻,熬好了,还不是要凉好,才能喝。”
青明手腕一翻在左腕划了一刀,眉头都没皱一下,翻过刀背,在伤口一压,血滴接连滴下,紧紧地看着,一旦滴的慢了,刀背就是大力一削一压。
药锅里的水滚了,左腕也到了极限,压不出连续的血滴,反手划开右腕,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药锅继续翻滚着,还没有慢慢平静下来的迹象,青明的脑门慢慢沁出虚汗,嘴角也开始没规律的颤动。进入了失血状态。
眼前蓦地一黑,青明左手重重按在桌角,支撑住差点歪出药锅范围的身子。晃晃脑袋,咬牙坚持。
青木在门里一直看着,怀抱胸前的手指敲打着胳膊。眼神空远。
“萧家的男儿,到底一样。”
靠在门上,青木仿佛想起了什么,透过朦胧的门纱,静静地看着外面。
终于,泾渭分明的各种药草融成了一锅粘稠的黑红半固体。
青明见成了,朝一旁的仆人招招手,随之,身子一歪,坐到了地上。急促的喘气。脸上浮着苍白之色。
仆人赶忙拍拍门说了声药好了,跑回去,扶着青明。
“放着吧,先把明王扶回房间休息,这里的药每隔一个时辰吃两颗。”
青木的声音悠悠的传出,随之,窗户打开一条缝,一个纸包被弹出窗外。仆人连忙答应,扶起脚底发软,一步三回头的青明走了。
“这么大的药味,头发是不会沾上了,可惜了我这身穿了多年的青衣啊。可是当年上好的手艺呢。”
青木嘟嘟嘴,看着云苍。
“要是治好你,可得好好赔我。”
不断撇嘴的青木,转转发酸的脖子,继续小心的往揣在云苍嘴巴里的竹管灌着药汁。
饶是如此细致,喉咙僵直了的云苍还是溢出了不少。
“啧啧,这个床单也没用了。”
青木瞥一眼云苍嘴边药汁慢慢滚到床单上,皱皱塞着棉花球的鼻子。可惜又嫌弃的咕哝。
药汁味道很呛,夹杂着浓烈的鱼腥味。味道实在不好恭维。
青木开始纠结,该不该给这个人换身衣服。
那身又有味又难看的衣服,他实在看不下去。
反正眼前该做的也做了,接下来的就是看病人的反应如何了。在考虑下一步如何做。毒能不能先压住还不好说,毕竟发的快,很凶险。
青木翻出一身衣服,满脸嫌弃的开始给云苍换衣服,搬桩子似得,把云苍翻过来翻过去。
好不容易把上衣给穿好了。
裤子又是一场挑战。
又是抱又是推,裤子就是在半道卡着不动。
青木只好用头顶住云苍的腰胯,空出间隙,好让他把裤子拽上去。
他的动作扭曲,云苍大腿里面角度比较扭曲的一块暗红被青木看了正着。
青木的动作立刻顿住了。他好好的又看了看。
慢慢的红了眼眶。
给云苍穿好裤子,青木轻轻坐到云苍面前,拢好细碎杂乱的头发,仔细的打量起他。
“想不到竟然能见到你,我们可是见过几次,记得一回,你调皮,摔断了胳膊,哭的好笑,锦擎把你背到我面前,他哄你,你却对我眨眨眼,说了句我的胳膊断了,麻烦这位公子给我看看。小鬼头,那是你才十二吧。以为我看不出你只是看我这张脸,故意讨好么。”
“一晃,已经十年过去了,锦擎也走了五年了。是啊,五年了。”
、52 打仗啦
南啸的冬风,真的是带刀子的。阵阵刮骨,缕缕透心。
云苍却很高兴,搬着小马扎,端端正正坐在院子中,迎着风,笑的露出的牙齿都结了霜。
偏头,聆听,呜呜的风啸声中竟然有细细的鸟叫。
云苍摸了摸小马扎边上,抓住法杖似得一节木棍,油光水亮,顶端还挂了一个小葫芦。
他很宝贝。
这可是他义正言辞嘱咐了千万遍,青明那家伙万般不情愿,态度很差的去依样做出来的,那个葫芦听青木说,青明找了好久才找到。
交到他手里时,他喜滋滋的立马灌上水,喝了一口,砸吧了半天,点点头,系了根绳子摸索着挂木棍上去了。
还加了一句“这下子就算出去溜达也不怕没水喝了,真怕没水喝,教训太严重了。”
分明感受到一边的青明气息阻滞,半晌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云苍又暗地得意了一把。
气死你,气死你,再说本来就是这个用途来的,不然你以为我模仿寿星呢虽然我现在也开始怕死了。老死不掉,光受罪,太气人了。
他的眼睛依旧看不见,但青木说了,每天会用药给他暂时护着眼睛再变坏,不过,毒清不掉,眼睛就好不了。
毒嘛,青木正在想办法配解药,可是单凭随机配取,工作量太大,需要很长的时间。
于是,云苍就被等同软禁在了这个僻静的院子里。除了青明,青木,雪儿,几个必要的侍从,就没有其他人迹了。
这声鸟叫,对于他来说就是天籁般的惊喜。岂有不去看看的道理呢。
在地上倒腾了半天,侧耳倾听,鸟叫又到了另一边。调转方向,在地上探了半天,慢慢移动。
区区四天,已经能在这个院子来去自如,于他而言,四天里,已经逐渐习惯在黑暗中生活。那是很特别的感觉,不用眼睛,只用听,想,碰,整颗心都静下来了。每天都是笑着的。
他是真心笑,有人可不这么想。
青木提着鸟笼,轻移脚步,东跑跑西跑跑,竟也没发出起码的沙沙声。
脸上虽然带着嬉戏的窃笑,眼里却是滚热的。那是对云苍由衷的关切。
云苍笑,青木看来,那也许就是强颜欢笑,大难之前,不得已而为之的笑。虽然也是一种坚强,却很让他心疼。
每天都见到云苍按时作息,安静得很,从没麻烦。他看着都觉得枯燥的很。于是抓了只鸟儿,养了几日,等到它愿意叫了,这才拿来给云苍添点生气。
“恩这鸟儿不像飞来的,难道是受伤在乱撞”
云苍换了几个方向,打算不再动,觉得是自己走来走去吓到了小鸟。叨咕了一句,就在原地静静站着,打开葫芦喝了口水,还是热的。
偏过头,仔细听了半天,貌似小鸟走了,云苍笑笑。转身往小马扎的地方走。脚步明显放轻了。
“没受伤啊,走了,挺好的。”
一屁股坐下,没坐到小马扎,屁股被冰的猛地弹起。
云苍睁着空洞的眼睛,做出怒目状,四处转动头。
“谁,是谁是哪个王八蛋,欺负一个看不见的,害不害臊啊”说着,颇有气势的,使劲顿了一下手里手腕粗的木棍。
青木提着鸟笼,轻摆身躯,晃到他面前,在云苍面前前后晃晃鸟笼。
“小鸟在这里,捉来了,要不要”
“你捉的”
“不能么”
云苍嗤笑一声,拍拍屁股上的冰冰凉灰尘。
“就你爱干净的要死,小鸟身上可是有味道的,你会去捉不知道是不是你故意捉弄我,还在那装好人,不敢应声,因为我骂了的那句话吧。”
青木看着云苍,压住嘴角,不让自己笑出声。
“我有何不敢,就怕应声了,你不依不挠,就不好玩了。”
“多大的人了,还玩。”
云苍翻个白眼,摸索着把小马扎扶正。
“踢坏了,我还得问青明那个死抠的要,太没尊严了,你给我爱惜些好不好。”
云苍是喜欢和青木说话的,何况他还是与自己身家性命息息相关的医生。
青木总是放浪形骸,没个正行,云苍看不见他的样子,却觉得,青木其实是个很好的人,他的嘻嘻哈哈,不受约束,只是个外壳罢了。
“你如此说我弟弟,我可会不开心,他对你”
云苍连忙摆摆手,打断他。
“好啦,好啦,他又帅又高,还是个王爷,简直完美,好了吧。”
青木轻轻一跳,坐到云苍不远的栏杆上,晃动两只脚,看向远处。
“你就这么怕他么不愿听我说,是不是说,其实你对他,也有意”
不知怎么的,云苍心头涌起一阵排斥,浮出慕锦玄三个字。
摇摇头,既是否认又是甩走那个名字。
“我这个弟弟可是死脑筋,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转弯的。”
云苍朝青木那边侧头,浮起一个无奈的笑。
“拜托,现在是他幽禁我,是他说要做男宠的。不要说得好像是我辜负他,不要害他似得。”
青木望着他笑了许久,突然凑近,小声的,透着引诱的气息说道
“你是不是有意中人”
云苍措手不及,呆了一下,他不知道,他的脸先他脑袋一步,红了半边。
“尽瞎说。有意中人我还能这么悠闲的在这里么。”
“他知道你在这里么”
“不知”
云苍发现掉进了陷阱,立刻闭嘴,恶狠狠地瞪视青木。哼了一声,扭头看前面,生闷气。
青木哈哈笑起来。
“笑什么,笑,笑,你们都笑我。”
云苍心里也为自己刚才那么顺其自然的口气而惊诧,惊慌。不由得恼羞成怒,不客气的朝青木低喝。
“瞧你,脸更红了,哈哈,怎么还有谁笑你我去帮你教训他。”
云苍自知青木狡猾,善于见缝插针,步步紧逼。干脆不说话了,鼓着嘴巴,脚尖不自然的在地上划动。
他不知道,自己心虚,画出来的是慕锦玄三个歪扭的字。
“慕锦玄”
云苍啊了一声,突然站起来,望向院门的方向。听到青木哈哈笑起来后,才忿忿的坐下去。想了想,一声不吭,板起小马扎,往屋里走。
“生气做什么,那可是你写的字啊。”
青木跳下栏杆,靠近地上的字,看了看。抿嘴笑。
云苍顿住脚步,哼了一声。
“慕锦玄是东洲皇帝,代表着东洲,我就想东洲了。怎么着吧。”
青木笑笑。
“我不怎么着,你多虑了。”
“想去告诉你的好弟弟,就去啊,赐我死,我还巴不得呢。”
云苍重重的踏进房内,狠狠地关上门。气自己,想摔小马扎,还真舍不得,毕竟陪了自己几天呢,任劳任怨的,给自己坐。拿它撒什么气呢。
青木被云苍一句话说的脸色黑下来,静静地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不发一言的走了。
这一走,就连着两天没来。
云苍那阵子又急又恼又憋屈,气死自己这张嘴的心情早过去了。不由得想起青木怎么还不来给他的眼睛敷药。
偏偏侍从也是来的少了。自己的膳食,起居,用品,全靠着侍从拿送,这下子,还真不习惯。
不会是青明又玩起了捧高摔地的折磨法子了吧
哼哼,还真是乐此不疲呢。
云苍拍了一下手边的栏杆。
今天是个阴雨天,又不能到院子中放风,真真是憋屈死了。
青木不来了,青明早三四天前就不来了。
院落里,除了风过留声,冷冷清清。
“要死的时候,不给我死,现在又不给饭吃,不来人,怎么个意思啊。”
反正一个人,云苍发泄般朝天一吼。
如今是连雪儿那个小狐狸也不来了。
“不是要死么,刚刚鬼叫的那些算什么。”
是青木的声音。
云苍心头一喜,转过头去就叫青木,软软的。
他看不见,自然也看不着,青木披头散发,脸上还有一块破皮,浑身上下全是煤渣,怀里抱着的布包却是几乎纤尘不染。
青木半打趣半讽刺的话语里完全没疲累,云苍听不出有什么不对。
“青木你来啦。”
云苍自动忽略青木的不友善。笑嘻嘻的迎过去。
青木朝后退一步,他知道云苍鼻子尖,可不想身上的淡淡血腥让他寻到。
“别叽叽歪歪的,要是决定不死了,就给我乖乖躺床上去,敷药。”
云苍陪着笑,他知道,自己的气话,分明惹怒了费了老大劲救他的青木。
乖乖躺好。
青木脱掉衣服,照例给云苍脸上覆上一张热乎乎的麻布,打开穴位,有助药性渗透。这次上药比往常更麻利。一眨眼就好了。
刚要转身,还是被云苍一把攥住。青木眼神一抖。不说话了。
“青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果然是鼻子尖啊,衣服脱了,还能嗅出来。
其实云苍是诈他的,他只是觉得今天的青木手脚麻利的有些不正常,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可是以他的了解,青木可是恨不得十年八载没人去扰他清静的。也不会不沉住气。
要么青木有事,要么有大事。
出于关心,他总是问一问的,又怕青木反过来讥讽他,于是故意装深沉。搞的深不可测似得。
“云苍青明被拘了,死罪,南啸今日就要和东洲大军交战。”
“什么”
云苍惊得蹭的坐起来。
一口血堵在嗓子眼,随着大喘气,慢慢吐了出来。
“你不要命了动什么气啊”
青木赶忙去拿药草。
云苍软软的倒下。眼睛闭的死死的。
、53 逆战
云苍一晕厥就晕了两天。
苦了青木,仿佛被世事忘却的小院,除了偶尔穿出青木的低低叹息,飘出不同气味的药味,再无其他动静。
又是个阴惨的天气,灰蒙蒙的。
小院的门吱嘎一声敞开了。一阵阴冷的小风掠了进来。
青木正站在庭院里晾晒衣裳。闻声,眼眸眯起,望去。
一时间两两相顾,青木笑笑。
“来了”
“来了”
“去看看吧,景况不好。”
双腮都凹陷下去的两张脸越靠越近,青木青明互相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二哥,多谢。”
青木笑笑。摇头。
“举手之劳罢了。”
青明满是血污的脸上绽开有些别扭的笑容。整整没了样子的黑衣,进了屋子。
青木咬咬嘴唇,拿出脸盆,去接了清水,端进屋里。
床边,静悄悄的。
青明站得笔直,默默地看着床上双腮比他还有弧度的云苍。
“擦擦脸。都是血,难看。”
青木递上帕子。
“他会死”
青明默默接过,擦着脸上的血污,底下遍布伤痕的脸颊渐渐显露。
“恕我无能为力。动了心气,毒,趁机侵入心脉。我只能保证他死的不痛苦。”
青木拿过脏了的帕子,再去淘洗。
沉默了一会儿,青明叹口气。
“恐怕我是不能见他入土了。等我死后,将我们葬在一起吧,不要入皇陵,宗祠案头,一定刻上他的名字。”
“知道了。我尽力。”
青木背对着,浑身一抖,豆大的眼泪硬生生逼在眼眶,打转了几圈,还是没有掉下。
“二哥,辛苦了,我知道战乱中,求全是最难的。可我,只能托付你了。”
青木没吱声,低低的说了句傻弟弟。
半跪下,青明捏捏云苍的手,在手背上印上双唇。
“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不愿把你交给东洲。”
一阵小风闯进屋子,又剩下青木和云苍。
看着云苍,看着看着,青木慢慢滑下眼泪。
“身与帝王家,枯荣全由它,何来悲欢苦,到底一黄土。”
突然一蓬血雾溅起,云苍慢慢坐起来,吃力地睁开眼,支撑身体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低头,在被上擦掉嘴边的血迹,努力扭头看向青木。
“青,青木,帮,帮我梳洗。”
青木双眸还在滴着泪珠,被云苍惊得愣在当下。
“怎,怎么看得出,我比你好看了吧”
云苍苍白的脸上,艰难的扯出一抹笑,还未到眼角,就塌了下去。
青木看得真切。
“你现在说话都吃力,梳洗为何”
云苍抚抚又涌起腥甜的嗓子眼,促狭的眨眨眼。
“救你弟弟,顺便看看帅哥如何打架。”
一口气说完,云苍急促的呼吸。青木回过神,立马过来给他喂了一口药。
“胡说八道,给我躺好。”
青木不由分说,将云苍往床板上按。云苍敌不过,突然一把执住青木的手腕,灼灼的看着他。
“青明是去战场了吧,他根本就不想我做男宠,而是为了保住我的命,东洲是我故乡,南啸于我有恩,我要死了,眼不见为净,可我没死,青木,你难道真的情愿亲人死绝,将士横尸,千万家支离破碎,就算打仗又有何用,国力不伤民心不怨帮我梳洗,换上红衣,我晕血,红衣溅上血,我就看不见了。”
青木定定的看着他。半晌。
“我知道,命是你的,反正眼前我也束手无策,与我没干系了。”
云苍咯咯笑起来。
“怎么样,我刚才是不是很霸气比你在那念酸句子有看头多了吧”
青木鄙夷的哼了一声。
“想你也做不出来如此诗句。”
“我才不屑去做。”
“你是不会。”
“快给我梳洗,哪来那么多话。”
“到底谁话多啊。”
“你”
“信不信我扎你几针”
“我错了,青木大人。”
“哼”
嘴仗中,云苍焕然一新。被青木扶着上了马车。
“青木,我睡一会儿,别以为我死了,半途把我扔了啊。”
还在驾车摸索中的青木,神情紧张,唔了一声,连顶回去都没心情了。
“吊气最长也就一个时辰,我要赶快,这马为何总往左边跑”
战场,素来与惨烈,绝望,悲壮挂钩。
东洲与南啸交战的两国边界,也未能免俗。
瑟瑟冷风,吹来早已让人麻木的血腥味。
慕锦玄拎起衣角擦掉匕首上的血,冷冽的眼神在额前乱发掩盖下,始终未减一分。
“锦玄,南侧,有一支二十人队伍,冲过来了。”
慕锦玄看看四周,姜黄色是南啸的军服,月牙白是东洲的军服。
五千东洲精锐,两万南啸将士,缠斗五日,如今横尸遍野,分不出南啸还是东洲的了。
慕锦玄一把扯掉脑后的束带。沾了血,黏糊糊的发丝,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