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博弈者手中无关紧要的棋子,但是在被带去见顾墨颜的时候,他开始怀疑自己这枚棋子的结局,那个青年冷着脸,虽无多少表情,但是一照面就能感觉到他的盛怒,那种盛怒几乎实质化,令人胆战心寒。
“林深?”他抿着唇。
林深不敢抬头,艰难的应了声“是”冷峻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拂过,如匕首割肉,林深恐惧的屏住呼吸,以为自己下一刻就会死,那个目光却忽然收回。
“跟着我。”顾墨颜扔下一句话,大步向外走去。
林深一愣,忙不迭跟上。他并不想表现的这样没气度,偏偏在这个和自己岁数相仿的人面前,就像面对着高山深渊,气势压人,根本生不出抗拒的心思。
他努力镇定的跟在顾墨颜身后,跟着他上了一辆车。
呼啸着的车队,在公路上飞速行驶,而顾墨颜就坐在后排,一直没取下过耳上的蓝牙耳机,至于他说了什么,却被挡板隔住,林深听不到,更不敢听。
他只能偶尔看到顾墨颜的表情越来越压抑,被压制到了极点,随时会惊天动地的爆发。
所以当意外发生的时候,林深反而松了口气。
这一段公路上车很少,猛然冲过来的货车,分明是冲着他们而来。在轿车猛然晃动躲避的时候,顾墨颜抬头瞥了一眼,低声对着蓝牙继续吩咐。
那辆货车直直冲来,顾墨颜的镇定,让林深也放松了紧绷的弦。护卫在旁边的一辆车,忽然加速,冲着货车直撞过去。
林深饶是镇定,也吓的脱口惊呼,轿车加速撞上货车的驾驶座,冲力太大,撞得货车一歪,玻璃呼啦迸碎,车头一片狼藉。就在撞上的刹那,轿车的驾驶座上忽然冲出来一团影子,一闪眼间就滚到了路边。
这一声惊呼刚刚落去,就看到轿车被冲击力掀翻,滚出一路火花,而货车如巨山倾倒,掀起一片烟尘。
然而一切并未结束,林深刚刚松了口气,左前方的轿车轰然飞起,火花从底盘腾起,轿车硬是飞了两米高,咚的砸在地上,零件四散。
他们的车险险的贴着这辆车,刺溜窜了出去,背后响起剧烈的爆炸声,热冷冲的这辆车如浪涛中的小船。
“害怕就闭上眼睛。”挡板不知何时消失,顾墨颜清冷的声音,如冰水沁如人心,彻骨冰凉。
林深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忘记了呼吸,憋的胸口巨痛。
这些车都改装过,结实无比,可依然被毁了两辆,林深宁愿死在顾墨颜手中,也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被连累死。
“跟着我,才有活路。”顾墨颜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冷冰冰的解释了一句。
公路山的狙击并没有消失,那些本来安安稳稳行驶着的车,瞬间变成了敌人,乌黑的枪管对着,子弹呼啸而来,根本不留生路。
四周总有轿车恰到好处的卡在那里,护住这辆车,半开的窗口,同样在反击,有的车落后了,或者翻滚着滚下公路,然后又会有新的车补上来,但是车辆间彼此的间隔却越来越松。
极速行驶的车如匕首划破空气,留下一路轰鸣,林深觉得经历了今日,以后再看什么好莱坞的动作片,也如嚼蜡。在死亡的黑洞边跳舞,被巨大的吸力不断拉扯,如死如生。
而后座上的顾墨颜,依然平静的戴着耳机。他平静的话语,却宣誓着最后的审判“我不会死,死的是你,顾中澜。”
林深不知道顾中澜是谁?却能从这个姓氏中窥见一丝半分的秘密。
呼啸着的各色尖锐巨响中,林深似乎听到一个疯狂的声音“……都是捡来的……凭什么……毁掉……”
“你错了。”顾墨颜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拖出一片阴影,在不断冲过的火光中,如跳跃着的烈火,焚烧一切。
在死亡面前,一秒被无限扯长,而实际上,不过是短短几分钟。
当一切静止下来的时候,林深的耳朵似乎还充满了死亡的声音。被人从车上拖了下来,先前的一切还是如幻境,充满了他的眼睛。
在之前,他只是个医生,之后,鬼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
“你可以走了。”淡漠的声音钻进他的耳中,林深猛然回神,发现他们在一片黑暗空旷的停车场中。顾墨颜从他身边经过,大步向前面走去,而那里正立着为少年,似乎在微笑,几个小时前,他们才刚刚见过。
现实钻进他的脑中,林深颤抖着摸出手机,所幸手机并没有损坏,信号良好。他拨出柳净盈的号码,冲着正看向他的少年勉强一笑,向出口走去,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稳。
江之遥的事情,也许柳净盈和他都猜错了。
其实他们只是猜错了一部分,因为柳净盈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叫江之遥的人,还有个名字是顾遥年?
而此时,江之遥目视着走向自己的青年,看着对方停在自己面前,一抿唇角,僵硬道“林深没有死。”
“谢谢。”江之遥随意的笑笑,眼中隐然有些暖意。
这是很多天以来的第一次交谈。
顾墨颜的黑眸飞快的闪动着,似乎有千言万语,被噎在了他口中,最终他只是抿着唇,飞快道“谢谢你的通知。”
“顾家出了叛徒,我总要告诉你一声?”江之遥怀中仍然抱着苏远阁给他的文件袋,但是袋口始终不曾打开。
“没想到顾中澜藏的这样深,之前假借你之手逼死我,事情一有不妥,立即嫁祸到路满身上。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大概早就把他揪出来了。”这样的结局,让江之遥心中也有诸多感慨,当初他收养的那个孩子,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这个话题,无疑于缓解了两人的尴尬,顾墨颜低低应了一声“陆宗冉在精神病院,路满已死,顾中澜注定是死人……总算解决了。”那个时候,路满和陆宗冉勾结,苏远阁在一边添火,他一直觉得以路满的能力,做不到那些事情,只是酒吧那一场变故,让他不得不仓促收网。
顾中澜虽然逃过一时,但是顾墨颜暗中的调查并未停止,只要他有动作,立即就会被揪出来。
“如果顾中澜发现,他以为绑架了我的那些人,却是要他命的杀手,一定会很有趣的,只可惜我不会去送他最后一程。”江之遥微微眯起眼睛,蜿蜒的眼尾,带着几分旖旎,在昏暗的地方,变的越发诱人。
顾墨颜却无心注意,他在隐隐后怕。顾中澜的盘算确实很好,和苏远阁合作,把江之遥带出来,然后再控制住江之遥。因为江之遥是他的命脉,控制在谁手中,谁就捏住了他的七寸。只是顾中澜没有猜到,江之遥察觉出不妥后,直接通知了他……。
顾中澜算计了一切,自以为掌控人心,却偏偏一败涂地。
两人在停车场中站着,守在旁边的保镖们已经换了好几个位置,他们依然维持着最初的姿势。关于未来,顾墨颜不敢问,江之遥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回去吧。”终于,江之遥转身向停在旁边的轿车走去。顾墨颜眼中瞬间闪出夺目的光芒,如一道彩虹挥洒而出,又如漫天星光,将黑夜照亮如白昼。
这样的表情,让江之遥心中略安。
未来怎么样?江之遥并不清楚。他唯一知道的,仅仅是自己的心情,也许他还是恐惧爱情,也许他还是不愿意接受顾墨颜,但是血缘所带来的感情,比爱情更为坚韧,他知道自己不愿意如前世一般漂泊,他想选择自己所喜欢的,安定的生活。
也许就会留在这里,留在这个人身边,也或许某一天他会转身离开。但是此次此刻,江之遥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
一切刚刚结束,而一切又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